大足佛窟的特异石刻


  大足佛窟造像难于胜数, 其中多为中国佛教以及道教、儒教(儒家)造像。此外, 还有天竺(古印度)佛教石刻以及对其予以中国化直接改造者, 由此呈现出诸多特异面貌。兹略说四则如次。
  一、释迦舆棺
  北山有两巨窟、六壁镌刻《古文孝经》, 系北宋名相成都华阳范祖禹手书, 但当为他人刻造。宝顶山《大方便佛报恩经变像》(长300米, 高约15米)有段题刻:“ 释迦舆棺———大孝释迦佛亲担父王棺”, 释迦牟尼在前(身后右侧, 有一官员用左肩为之承重), 别一官员在后, 共用一巨大木杠抬其父王棺木。
  释迦牟尼(释迦族圣贤), 本姓乔达摩, 名悉达多, 乃是天竺地区迦毗罗卫国(在现今尼泊尔国西端)国王首图驼那(意译“净饭”; 那, 音读“罗”)的长子。天竺地区奉行火葬, 并无中国式木棺。史籍记述, 净饭王逝世时, 释迦牟尼正静坐菩提树下“证道”, 未及时从母诏奔丧。此石刻当系佛教传入中国后, 为笼络信众, 以与传统儒学倡导的“孝亲”伦理结合的产物。
  二、千变万化的观世音
  大足各佛窟群中, 除罗汉造像外, 以观世音菩萨为多。
  观世音, 观世自在, 系据梵名意译, 音译则有阿婆卢吉舍婆罗、阿缚卢积多依湿伐罗、阿牟伽皤赊等一二十名号。其名含义为: 听及世人遭遇危难的号叫, 这位菩萨立时化为多种形体, 予以救助。她所化形体包括男性、女性, 自文士武将直至鸟兽虫鱼不等。
  我国各地佛窟、佛寺中的观音形象, 也是变异极多极大, 有单身、六身、七身、三十三身; 有双手、四手、六手、八手, 直至一千零七手; 更有十一面一千眼的。大足宝顶山一躯观音, 为四头, 四面, 每面有双眼; 其一千零七手的手心中, 也各有一眼。观音与文殊、普贤、大势至作为佛祖胁侍存在, 或许缘于她们本为乔达摩·悉达多的近侍宫女。
  附带提说一点: 近几十年来面世的几本专著和一些论文, 指称观音和另三位胁侍菩萨, 原本皆是释迦牟尼的男性侍臣, 随佛教传入中国后, 也依然是男身; 到了唐、宋年间, 才逐渐转化为女身, 晚至明、清之际方不再见男身。这一说法并不合乎事实。因为两晋、南北朝、隋代刻造的云冈、敦煌等窟群,武周刻造的皇泽寺、大云洞以及大足各窟群中的这四位胁侍菩萨, 无不是女身。虽然偶尔有缘于济世需要, 观音曾化作男身, 但并非其本身。天竺地区梵教菩萨中的观世音, 也都是女身, 绝无男身。
  有些观音, 不仅身躯柔美, 面貌娇媚, 而且含情脉脉地面对信众, 甚至有“妖娆作态”之嫌。大足北山有窟“数珠观音”, 就题名为“媚态观音”。安岳县华严洞, 有一尊唐朝凿造的三面四手观音, 不仅胸腹高高隆起, 还裸露双胸和肚脐眼。西昌市邛海畔光福佛寺中的一躯观音的形象, 更令头脑冬烘的信众不敢正眼视之。
  三、印度圆冢与中国层塔
  宝顶山巨大的《华严三圣》造像, 主尊毗卢舍那佛(金光明佛、大日如来佛)两侧, 左胁侍文殊菩萨双手同捧印度圆冢, 右胁侍普贤左手托、右手扶中国层塔, 冢与塔当属“礼器”。宝顶山窟刻起始部分的九位护法神将中, 毗沙门天(北天王)左手持剑, 右手托塔, 其他八神将则两手均持武器。联系到宜宾市(古代戎州、叙府)东郊、扬子江北岸的“碧水丹山”窟刻中, 北天王作怒目抛塔向江状, 层塔又属武器。《元史·舆服志》也记有: 皇帝出行, 护驾仪仗队中, 有八人右手执戟, 左手托塔; 队中还有四大天王旗, 旗上图像也是战将托塔。从元杂剧到现今的小说、戏剧中, 也有托塔天王李靖用塔作武器, 法海和尚以佛钵化为层塔镇压白素贞的情节。
  “塔”字, 初见于葛洪所著《字苑》, 系天竺地区葬器传入中国时, 按其音读近于“答”字所创制。据《一切经音义》、《释氏要览·送终立塔》等书记述, 足知塔有多个梵名, 如塔婆意译为高显, 苏偷婆为宝塔, 窣堵波为坟, 抖擞婆为 护, 浮图为聚像等等,原本都是人体火葬盛器。这类盛器很小, 按教规放置在小室壁孔内。壁孔名称支提, 意译为方丈、塔屋、塔庙等等。玄奘所译的《法住记》中有详解。另据印度古籍记述, 作为骨灰盛器的“圆冢”, 系从西亚传入南亚, 形制与用途均无改变。可是, 圆冢于汉末晋初传入中国后, 其用途就产生变异: 形体更大的称为“华表”, 用以盛装佛像、佛言、佛经等, 多为金、玉制作。
  四、几件耐人寻味的石刻
  大足北山《观无量寿经变像》即(《西方净土变》造像), 算得上最为中国化了。主尊西方三圣头顶上, 天宫的殿堂、房舍、回廊等, 均为中国式建筑; 而处于两云朵中的乐器, 则是笙、箫、筝、笛、琵琶、箜篌、编钟、拍板等等。
  宝顶山《地狱变像》中, 所刻十大阎王、十座阿鼻地狱名号, 也同于中国巫教、道教所定, 只是地狱仅为十层, 不是十八层。地狱刑具, 全同于中国官府所用。
  北山独有一窟“光目天女”, 不另见于我国别地佛、道两教神中, 据说她原本只是天竺梵教独有的尊神。她具三头, 张口微笑; 戴花冠, 穿华服, 多条彩带缠身飘忽。她有八手, 其中左第三只手举于胸前, 右第三只手横置腹部; 左第一手托风火轮, 第二手握弓, 第四手提盾; 右第一手举剑, 第二手持箭, 第四手掌戟。头顶后方为中国式层塔, 每层塔孔中坐有一人, 各自身旁均有长长的花枝伸出塔孔外。女神所乘战车左右, 各有一象挽辕, 她身前车级上伏一小虎。窟壁两边, 各分上下站立四男战将,面容凶狠, 龇牙咧嘴, 额凸、眼深、鼻高、颧隆, 丝毫不同于中国人。
  就八战将的形体佐证, 光目天女或许是婆罗门教尊神雪山神女———吉祥天女。另据藏传佛教神祗造像形体对照, 光目天女也近似“性力派”主神欲天———迦利女神(时母)、难近母、骑狮神女等等。不过, 诸像所持全为中国武器, 并无欲天、雪山神女等所持的天竺传统武器。
  大足窟刻中最耐人寻味的,应是北山的《赵懿简公神道碑》。碑体极为巨大, 碑首三行文字题刻也长, 分别为碑主姓名及主要行实, 有碑文撰著者范祖禹的姓名和官职, 还有碑文书写者蔡京姓名和官职以及建立碑刻的年月。碑文分列39行, 共4493 字。碑窟左、后、右三壁, 还刻有范书《古文孝经》的后一部分。该经的前一部分,则刻于此前一空窟内。由两者相推测, 或可认定“ 赵碑”当刻于《古文孝经》碑之前。“赵碑”之存于此, 颇为蹊跷。因为赵瞻为凤翔人, 墓葬在原籍, 而且赵瞻、范祖禹、蔡京, 都没有到过大足; 蔡京更迫害过赵、范, 并列两人于《元祐党人碑》上。虽然竖立于赵墓的原碑刻确实是蔡京篆额; 但是, 与三家均无关系的人众, 为何于原碑存在百年后, 重刻立于大足,实在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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