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西的佛像雕塑艺术

  藏西的佛像雕塑艺术

  李逸之文/图

  [北京]中国民族报,2006年9月26日

  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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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藏西部范围大致相当于今阿里地区,古文献称“羊同”或“娑播慈”。其地南与尼泊尔、印度接壤,西与克什米尔毗邻,北部连接新疆及中亚各地。公元2世纪到7世纪为古代象雄部落重要发展地及原始苯教发祥地,7世纪后为吐蕃所属赞普朗达玛,佛教大致也在这个时期陆续传入,至9世纪中叶随着吐蕃赞普朗达玛灭佛而致使整个王朝分裂,战争迫使皇室余脉向西部山区逃避,随之也拉开古格王朝700年的历史帷幕。

  自10世纪中叶古格王朝建立,佛教开始在此地前所未有地高速发展。古格早期佛教发展史在整个藏传佛教史中具有重大意义,史称“后弘期上路弘法”。700年间古格发展跌宕起伏,西藏佛教发展也相应随之波动,其重要发展期大致可分为两个时段,一为10世纪至12世纪,一为15世纪至17世纪30年代古格灭亡。这两个时期国力相对较强,战争略少,直至 1632年古格因宗教引起战乱而灭亡,佛教几无空间在此发展,从此退出历史舞台。物转星移,古格灭亡后的370余年的藏西大地如今遗迹零落,从上世纪30年代至今,中外多位学者对古格进行多次考古,古格佛教发展及艺术逐渐清晰起来。因其远离其他藏区,周边自古与诸多佛教大国相邻近,其佛教艺术自然起始就深受毗邻外域影响,迥异于其他藏区艺术,形成独特的藏西风格。

  藏西风格的佛像艺术遗存包括洞窟壁画、雕塑、唐卡等多种宗教艺术形式。其中各类雕塑艺术品由于易于保存及流传,往往使国内外公私博物馆将其作为重要收藏品来收藏,颇具影响力。目前所能看到的藏西风格佛像雕塑品除国外博物馆藏品之外,还有近些年陆续被国内文物考古部门所发现的传世品及出土文物,从实物及汇聚的资料图片来分析,其艺术风格及特征较为统一和一致。在诸多地域性造像风格艺术中颇具特色,可作现象课题深入研讨。

  在古格建国前的10世纪中叶之前,佛教已然随贸易及文化交流逐渐渗入藏西高原山区。知名的大唐高僧慧超和尚在8世纪初由天竺返回中原路途中曾经过这一地区,并在他的回忆录中记载当地已经有佛寺及佛塔。在发现的传世品中偶能见到古格王朝建立之前的佛造像(包括擦擦造像)当属这一时期。这一时期造像雕塑特征与同时期相邻域外造像风格完全一致,极有可能就是由外域传入古格地区(早期擦擦则以印模传入并被当地制作)。这些作品又分明显示出它们分别来自不同外域,如东印度波罗、斯瓦特、克什米尔等同时代国家,这些外域佛教造像艺术都是由佛造像发源地犍陀罗及马吐腊造像艺术演变而来,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传统艺术遗风的同时各具面貌特征。由于地理位置上的接近,在发展过程中又相互影响具有某些共同特征。

  10世纪中叶古格建立之初,随着当地佛教迅猛发展,从域外零散传入的佛造像已不能满足古格开始兴建的大小佛寺,加之藏西产黄铜、黄金,于是兴起古格造像业。古文献曾记载当时宗教领袖益希沃和仁钦桑布曾多次迎请外域艺僧来古格教授技艺,仅仁钦桑布在一次从克什米尔学成归国时就带回32位克什米尔籍艺术家,使古格早期佛教艺术深受克什米尔影响。今天阿里地区扎达县境内的鲁巴村即当年古格重要造像基地。

  藏西风格造像在其早期相当短的时段顺应当时佛教高度发展热潮,使初期的模仿阶段很快进入吸收消化时期。这一时期有一重要背景就是古格已然步入密教金刚乘盛行期,教义主张语密、身密、意密三密相应,即身是佛,所以佛造像在修法中意义极其重要,古格造像业在此背景下繁盛并在外籍艺术家的协作下工艺迅猛提高,在保持域外造像遗风的同时融入了本土审美观,藏西风格造像发展高峰应时而生。

  图一是近年出土于古格皮央遗址杜康殿的释迦坐像,收于阿里文物部门,为12世纪藏西作品。造像躯体四肢结实,颇有肌肉感,面部圆鼓、双目低垂、神态典雅,肉髻呈半球状,经打磨处理。身着袒右肩袈裟,衣纹呈波谷状,左肩领口饰以写实花边。图中莲座与须弥座结合形式为东印度早期形式之一,台座正面作高浮雕力士像和坐狮,显出古朴意味。整体极似8至9世纪的克什米尔及中亚于阗释迦造像,可以说一脉相承,后又影响到其他藏区。

  图二为传世品宝生佛坐像象牙雕造像,通高14厘米,12世纪作品,受尼泊尔造像影响颇重。主尊体型偏瘦,五官小巧,面带微笑,头戴三叶宝冠,两侧宝缯飘飞,耳饰大环,裸身挂饰以项链缨络,两臂佩钏、镯,腰部宝带自然搭至右小腿部。跏趺于仰覆束腰莲座、莲瓣硕大并雕以卷草纹装饰。莲座下为一半圆形束腰台座,正面随形雕造8尊坐佛,手印各异。主尊身两侧各站一菩萨,面向主尊呈微笑状,身姿婀娜呈三折枝式,肩宽腰细,臀部肥硕,赤足立于高台。主尊头光两侧,另有10尊各式坐姿菩萨小像,身型各异,极富动态,手印各不相同。主尊头光上方站立一叉腰迦陵频伽像,两侧又各有一龙身飞天女像,都佩冠饰耳环,侧身飞起身姿优美,双乳圆实具明显女性特征。整体间隙又以卷草纹样雕饰其中,给人以繁复肌理感,营造出浓厚宗教气氛。此件作品技艺高超,虽年久却保存完好,成为难得的藏西风格造像精品,在同类雕制品中几难再见,尤显珍贵。

  这一塑造时期藏西风格愈加明显,主要表现为身型舒展,比例合理,身材匀称,面部及手脚富于写实。衣纹、饰物精美玲珑,彰显华贵。铜质多为藏西当地产黄铜,质地细腻莹润。胎体较薄,多为一次铸就,一般不鎏金。其镶嵌工艺十分精美,常常以白银嵌白毫、眼珠,红铜嵌嘴唇、珠链及衣带,嵌缝往往不露痕迹,故得以“古格银眼”美名闻名于世。

  藏西造像艺术高峰维持了200余年,为后世留下诸多传世作品。之后的古格佛教发展一度停顿,原因不详,文献极少记载,其造像业随之陷入低谷。直到14世纪后,佛教发展复苏,古格造像业再度崛起,但其造像艺术开始缓慢走向陈式,并明显趋近藏中风格。在制作工艺上仍保持传统藏西风格特点。就整体而言,这段时期的藏西作品仍不断透露出其早期高峰时的风范,如身型修长,相貌典雅,裸身饰物,肩搭飘帛等,只是形象开始显出板直、矫饰、着重外在华美,渐失自然。风格特征以维持已有的自身特点与藏中地区风格相融合,同时不时透露出受中原汉地造像影响,如图三。这个时期作品遗留数量较多,并且在工艺制作上保持极高水准,也反映出当时佛教再度复兴带给晚期造像业的持续热潮,这股热潮延续到1632年那场导致古格灭亡的战争,藏西造像业从此退出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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