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天台悯寺与《梁书》慧深考证

  日照天台悯寺与《梁书》慧深考证

  (中国佛学院学员 弘法 妙真 向佛)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对内心佛性的长期修持,会因佛祖的一个暗示而上升到全新境界。对未知课题的不断探索,会因黑暗中的一缕阳光而豁然开朗。最近网上发表一篇关于日照市涛雒镇“石鳯寺重建碑记”的碑文,使我们对佛教史上一个著名人物的研究出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重大突破。

  “石鳯寺重建碑”碑文的内容如下:

  佛有三世,世世光明。寺有三劫,劫后复兴。

  先是,沙门慧深者,山下视饿殍而不见。殍曰:悯者,佛也。深大惊,知为佛祖点化。遂堆碎石为冢掩殍尸,化善缘建寺于冢侧,曰天台悯寺。后殍冢每显佛光,悯寺大兴。北魏肇始,佛门不幸,殃及悯寺,深愤而出海,此一劫也。北周武帝禁佛,毁寺塔,逐沙门,悯寺败落,此二劫也。唐初,有新罗僧智隐重建寺院,曰新罗寺,佛门再兴。然建文年間山火骤起,经书寺院毁于一旦,此三劫也。

  念我秦氏,自皈依佛门,世代相传。及至东海而海曲,回归赢氏故里,重续先祖香火,乃至子孙满堂,家业兴旺,实乃佛祖之佑也。今合族上下,募善款,置田产,重建寺院,再请高僧,弘扬佛法,普度众生。是役始于仲春,毕于孟夏,因山形而名,曰石鳳寺。又值我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成道圣日,立碑为证,乃记。

  嘉靖乙丑孟夏望日

  该碑文记载的“化善缘”建“天台悯寺”的沙门慧深,作者认为与文献《梁书》中记载的沙门慧深有诸多相似之处。现介绍如下。

  慧深的事迹最早见于唐代姚思廉编著的《梁书·诸夷列传》:扶桑国者,齐永元元年(499年),其国有沙门慧深来至荆州,说云:“扶桑在大汉国东二万余里,地在中国之东,其土多扶桑木,故以为名”。

  扶桑叶似桐,而初生如笋,国人食之,实如梨而赤,绩其皮为布以为衣,亦以为绵。作板屋,无城郭。有文字,以扶桑皮为纸。无兵甲,不攻战。其国

  法,有南北狱。若犯轻者入南狱,重罪者入北狱。有赦则赦南狱,不赦北狱。在北狱者,男女相配,生男八岁为奴,生女九岁为婢。犯罪之身,至死不出。贵人有

  罪,国乃大会,坐罪人于坑,对之宴饮,分诀若死别焉。以灰绕之,其一重则一身屏退,二重则及子孙,三重则及七世。名国王为乙祁;贵人第一者为大对卢,第二

  者为小对卢,第三者为纳咄沙。国王行有鼓角导从。其衣色随年改易,甲乙年青,丙丁年赤,戊己年黄,庚辛年白,壬癸年黑。有牛角甚长,以角载物,至胜二十

  斛。车有马车、牛车、鹿车。国人养鹿,如中国畜牛,以乳为酪。有桑梨,经年不坏。多蒲桃。其地无铁有铜,不贵金银。市无租估。其婚姻,婿往女家门外作屋,

  晨夕洒扫,经年而女不悦,即驱之,相悦乃成婚。婚礼大抵与中国同。亲丧,七日不食;祖父母丧,五日不食;兄弟伯叔姑姊妹,三日不食。设灵为神像,朝夕拜

  奠,不制缞绖。嗣王立,三年不视国事。其俗旧无佛法,宋大明二年(458年),罽宾国尝有比丘五人游行至其国,流通佛法、经像,教令出家,风俗遂改。

  慧深又云:“扶桑东千余里有女国,容貌端正,色甚洁白,身体有毛,发长委地。至二、三月,竞入水则任娠,六七月产子。女人胸前无乳,项后生毛,根白,毛中有汁,以乳子,一百日能行,三四年则成人矣。见人惊避,偏畏丈夫。食咸草如禽兽。咸草叶似邪蒿,而气香味咸”。

  天监六年(507年),有晋安人渡海,为风所飘至一岛,登岸,有人居止。女则如中国,而言语不可晓;男则人身而狗头,其声如吠。其食有小豆,其衣如布。筑土为墙,其形圆,其户如窦云。

  可见,慧深之后《梁书》中还有从罽宾国去过“扶桑国”的僧人:“宋大明二年(458年),罽宾国尝有比丘五人游行至其国,流通佛法、经像,教令出家,风俗遂改”。罽宾国为古代西域國名,其具体地理位置史学界尚无定论,大约位于克什米尔一带。罽宾国之名见于佛教故事:“佛嘗記曰:‘我涅槃之後,有末田底迦阿羅漢,於罽賓國安人弘揚佛法’。如來寂滅後五十年,阿難弟子有末田底迦,聞佛記大喜,便來此國,宴坐大山嶺,現大神變。龍見而深信問所須,阿羅漢曰:願於地內得容膝地。龍王縮水奉施,羅漢以神通廣身,龍王縱縮水,池空水盡。龍翻請地於阿羅漢,於此西北留一池。龍王曰:五百羅漢常受我供,欲至法盡,若法盡後,還以此國為居地。末田底迦許之。見阿育王經七,毘奈耶雜事四十,善見律六,西域記三”。

  后来,《梁书》中也有从中国去“扶桑国”的道人:“扶桑国,在昔未闻也。普通中(520-527年),有道人称自彼而至,其言元本尤悉,故并录焉”。也有民间人士有可能到达过扶桑国:“天监六年(507年),有晋安人渡海,为风所飘至一岛,登岸,有人居止”。

  《梁书》成书之后的1000多年里,沙门慧深和扶桑国的记载并不为世人所重视。但是到了十八世纪却因为一个外国人的研究变成了世界关注的话题。1761年12月的《学人》(DesScarans)杂志上刊登了法国汉学家德·歧尼的论文《中国人沿美洲海岸航行和亚洲极东部几个民族的研究》。德·歧尼在文中得出“慧深比哥伦布早1000多年发现美洲”的结论,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极大兴趣同时也引起了激烈争论。自此以后的200多年来,这种争论一直没有停息。争论的焦点在于《梁书》中“扶桑国”的记载是纪实还是杜撰。同为北京大学教授的朱谦之先生主张慧深曾经到美洲一说,但是罗荣渠先生却认为完全是古人杜撰。另外,慧深的身世还有中国人和外国人之争,扶桑国有中国,日本,墨西哥之争。

  对于慧深是否到过“扶桑国”,“扶桑国”是日本或是墨西哥,本文作者资料有限,研究不多,不敢妄加评论。现仅就最近新发现的资料,对《梁书》中的慧深是否果有其人,石鳯寺碑文中的慧深是否《梁书》中之慧深加以探讨,请佛学界和史学界的前辈和学者专家指正。

  据石鳯寺碑文的记载,天台悯寺位于山东省日照市天台山。于是我们赴天台山石鳯寺遗址对碑文中提到的天台悯寺和沙门慧深的身世进行了走访调查。

  天台山地处日照南部海滨,山虽不高,却有拔地而起之感,背后三面环山,一面向海,是一个古人祭祀太阳神的地方。两个月之前刚刚在主峰发现3000多年前的太阳神祭坛,被国家文物部门命名为天台山遗址。另一侧山头上有被当地人顶礼膜拜的圆形巨石,叫太阳神石,还有几处反映古人太阳崇拜的石刻与岩画。据新华社报道,考古专家认为《山海经》中记载的古人祭祀太阳神的汤谷(也叫旸谷)就在日照地区。而这个汤谷就是天台山太阳神祭坛和太阳神石之下的山谷,坐西朝东,面向大海,正是古人祭祀太阳神的地方。当地老百姓也将这条山谷称做望仙涧,据说是当年秦始皇到天台山求仙访道时所赐。日照一带在春秋战国时期是方仙道的诞生地,天台山史称“人间仙境”,有道家河上公和安期生修仙悟道的遗迹。晋皇甫谧《高士传》记载:“安期生者,琅琊人也,受学河上丈人,卖药海边,老而不仕,时人谓之千岁公。秦始皇东游,请与语三日三夜,赐金璧直数千万”。秦始皇离去后,安期生委弃金宝不顾,留书始皇:“后数年求我于蓬莱山”。 始皇得信,“即遣使者徐市(音福)、卢生等数百人入海。未至蓬莱山,辄遇风波而还。立祠阜乡亭并海边十数处”。天台山尚留有安期祠遗址一处。

  石鳯寺就坐落在汤谷的中部,其上部谷顶是太阳神石和太阳神祭坛遗址,下部是一个正在建设中颇具规模的水库。石鳯寺坐北朝南,背后有一个山头,古代叫扶桑山,据说因山上长满桑树而名。当地老百姓叫做鸡呴呴喽山,因山顶上有一巨石形成的引颈长啼的玉鸡而命名。村民说大羿射掉九日之后,剩下的一个太阳吓的钻到东海里不敢出来,是这只玉鸡每天早晨将太阳从东海里面唤起来。汉东方朔在他的《神异经。东方经》里面有记载:“盖扶桑山有玉鸡,玉鸡鸣则金鸡鸣,金鸡鸣则石鸡鸣,石鸡鸣则天下之鸡悉鸣,潮水应之矣”。

  石鳯寺遗址现仅存两个土丘,寒风萧瑟,荒草萋萋。其中一个较大的土丘下部有裸露的用石块砌成的墙基、散落的基石和大量残砖碎瓦,村民说这就是石鳯寺遗址。一侧另一个土丘较小,很少见到瓦片,估计这应该就是碑文中“每显佛光”的“殍冢”了。石鳯寺遗址周围因为开采山石而变得满目苍夷。村民告诉我们说有一个叫鞠志国的留美博士从2008年自费到这里做了大量的工作,保护山上的历史文化遗迹。现在开采山石的活动已经停止了,这使我们感到十分欣慰和感动。另外,鞠博士还开辟了一个非常好的网站,介绍天台山的远古太阳文化,我们从他的网站上获得不少有用的资料。可惜鞠博士回美国探亲去了,没有见到。

  天台山下有好几个村庄,均以秦姓为主,明洪武年间自东海(现连云港)迁徙而来。天台山在解放前一直是秦家大户的山场,他们在这里重建石鳯寺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村民带领我们参观了鞠博士从石鳯寺遗址找到的石刻菩萨造像。造像已经残破,仅存身躯,令我们这些善男信女无不痛心疾首。从佛像造型和雕刻手法来看,与唐代石刻造像极为相似。此外,村民还为我们讲述了清朝初年石鳯寺庙会上戏班子因“木刀杀人”而引起石鳯寺败落的故事,但对于新罗寺、天台悯寺和慧深和尚所知甚少。历史年代久远,加之当地比较贫穷,老百姓受教育水平低,造成文化的断代不足为奇。

  为了更深入挖掘天台悯寺和慧深的资料,我们从网上又找到两篇与新罗寺和石鳯寺有关的短文。

  一篇是由韩国人写的“我的远祖与圃隐先生”:

  “据祖上传说,我的先祖来自韩国永川市,新罗时期(唐朝)被贩卖到中国的东部沿海(日照县)作奴隶,后来在日照县的新罗村居住了许多世代。在唐宋期间,日照因为有盐场和盐官,成为琅琊一带富庶繁华之地,那里的新罗村人口也最多。明洪武年间,圃隐梦周先生出使中国到日照县。那时我的远祖任新罗村村长,圃隐先生及其随行人员就住在新罗村里。由于长期汉韩混居,那时山东沿海这样比较典型的新罗村已不多见。新罗村情况不是太详细,只是说在日照县南面的一个大盐埠和码头附近。离码头不远处有一座小山,曾经是远古中国人祭祀太阳神的地方,新罗村就坐落在其中一条山谷之中,人们以晒盐捕鱼和务农为生。

  据说圃隐先生曾为新罗村办了三件大事。第一,出资在新罗村对面新罗寺附近建设新罗书院,成为新罗村有史以来第一所学校;第二,到新罗村东侧小山顶上约800年树龄的白果树下赋诗,以“日照县”为名,诗文曰:“海上孤城草树荒,最先迎日上扶桑。我来东望仍搔首,波浪遥望接故乡”。抒发了新罗人怀念故乡的情怀。白果树为第一代新罗移民所植,是人们出海时的坐标,也是人们眺望大海遥望故乡的地方。后人将诗文刻碑置于白果树下以示纪念;第三,从新罗村带了几个年轻人回到韩国,我的远祖也有幸成为回到故乡省亲的第一人。

  如今我在古稀之年有幸从海外回到日照来探访先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但是新罗村、新罗寺、新罗书院都不在人们的记忆之中,白果树也不见了踪影。经过反复考察,终于找到了那个盐埠和码头。这个盐埠和码头在日照县旧址南约20公里,叫涛雒镇,在明清时期因贩盐而成为一个繁华码头和重镇。镇南面有座小山叫凤凰山,山上的确曾经有一棵古老的白果树,此山不大,但是俯视大海,白果树的确是人们出海当坐标用的。但是白果树的树龄以及来历人们就无从说起了。遗憾的是,凤凰山因采石而满目苍夷,山上的白果树在文革期间被砍掉了,那块刻有圃隐先生诗文的石碑也无人知晓。在凤凰山的西侧有山叫做大寨山,山顶平台上似乎有石头垒的寨墙的遗迹,淹没在杂草丛中,十分荒凉,给人以有人居住过的样子。据村民讲,山下的山谷叫望仙涧,是秦始皇到这里祭祀太阳神和求仙祭祖时赐名。望仙涧中有一佛教寺庙,叫石凤寺,因凤凰山而命名。如今石凤寺已经不在,只有部分石头墙基埋在泥土里,大量的破砖碎瓦散落在草丛中。根据砖瓦的年代判断,有的砖瓦可能在宋明之间,有的较为滞后,属于清朝产物。据村民说,石凤寺曾经发生过一件怪异的故事。当地人有一在石凤寺赶庙会的习俗。据说清朝时期有一年,庙会上演戏的演员用木刀砍下一个人头,从此石凤寺就败落了。这个石凤寺是否就是原来的新罗寺呢,值得考证。山谷的谷顶上有一块圆形巨石叫太阳神石,是远古先民祭祀的宝石,文革期间被红卫兵破四旧打掉了一块,残石仍然可见。

  这一切都似乎说明,这里应该是我的先祖居住过的地方,亲切之感油然而生。但是望着这面目全非的模样,我心中又充满了悲伤。使我不禁想起美国的一部叫做“根 ”的电影,那电影叙述的是美国黑人追寻先祖踪迹的历程。而我的先祖有谁来追溯呢,他们的尸骨或许就埋在这里的泥土里呢。唯有写下这份永恒的记忆,使我的子孙记得,尽管中韩两国的血液在我们身上流淌,但是脚下的这片热土是我们的新罗祖先曾经居住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有他们的痛苦,他们的欢乐,他们的爱情,他们的梦想,经常来看看,永远不要遗忘”。

  可见,天台山下的确有个新罗寺,并且与新罗人有关,这与石鳯寺重建碑记所描述的一致。

转自五明学佛网 http://wuming.xuefo.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