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初法相學風札記--楊仁山,章太炎,歐陽漸的唯識論
2014/9/3   热度:310
溯自初清佛法承明人「禪淨合一」之餘澤,雍正帝自稱「圓明居士」熱中禪法,信崇淨土,宗尚「喇嘛教」,使其他教派大受限制。用是自盛清以下,華嚴唯識二宗乃轉為居士之業。中清今文經派學家龔自珍與魏源既依「天臺」以排禪宗,而學風為之一變。龔氏學宗朱王調和,儒佛融會。由天臺宗彭紹升所出,廣習性宗諸典,但於祖師禪則推神秀北宗而斥惠能一系。如他說﹕ 「敬觀佛書記師弟傳授,大約附會成之,甚鄙誕不可訓。不止如朱子之所詆用中國音韻聲律而已。浮圖稍有識力,如元沙備徑山果不為是言,況諸尊者之超然哉﹖故壇經止次其世,無假辭焉。後之人可以無惑於附會之說矣」。(壇經書後)又說﹕ 「大通禪師偈曰﹕『時時勤拂拭,不使惹塵埃。』大鑒禪師反之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今壇經所言皆拂拭之功耳。何耶﹖蓋圓頓漸三教,未有不終拂拭者也。未悟之前,拂拭導之,既悟之後拂拭養之,宗門宿德皆如此。然滯於拂拭有漏之因耳,故大鑒以『無物』救之。滯於無物亦有漏之因耳,故大通以未見性救之。涅槃經言佛性常諸法無常。大鑒乃言佛性無常諸法有常。皆以能黏去縛而已。惟如此乃可以言拂拭之功。壇經所言,非止為接引初機設也。」(同上)由是龔氏批評禪宗至力,即以「如來禪」與儒相通,「宗門禪」則非。他反「機鋒」,反「棒哈」,反「公案」,反「看話頭」,(支那古德遺書序)痛擊曹洞宗說﹕ 「昧禪之行,
p. 114 誠如楊文會說﹕ 「除卻釋門之病,必須先熟習佛教教義。對大乘起信論、楞嚴、楞伽、唯識諸書義理通達之後,再看禪宗語錄,始能處處有著落」。(答釋德高質疑十八問)他以為法相之學, 「誠末法救弊之良藥也。參禪習教之士,苟研習此道而有得焉,自不致顢頇佛性,儱侗真如」。(十宗略說)歐陽漸也說﹕ 「明末諸老,仗宗鏡研唯識,以故相宗八要,諸多錯謬。居士(指仁山)得唯識述記而刊之,然後圭臬不遺,與基之論討有路」。(仁山居士傳) 楊文會字仁山,皖之石棣人,道光十七年生(一八三七~一九一二),其父樸安公與曾國藩為同年進士。自幼好讀奇書,性任俠,但與舉子業無緣。年十七值「洪楊」之變,隨家流徙各地,一度佐曾氏幕府辦理糧台。以對工程事業嫻熟,為曾國藩李鴻章所垂青。「咸以國士目之」。(見「事略」)然楊氏淡於名利,而饒民族思想,不喜官場生涯。李文忠函聘辦工,辭不往。曾氏密保荐亦不就。由於家計困難,後任職於「江寧籌防局」。光緒二年(一八七六)受聘於曾紀澤。
p. 115 光緒十六年成立「金陵刻經處」,
p. 116 楊仁山所傳法相,由「大乘起信論」說起,故於印度唯識學系屬於「舊派」,即「無相唯識」。就本體論而言,夙以「萬法唯心」為宗旨。傳於章太炎,則擴充仁山之說以中國哲學荀子墨子學說,以證唯識之根本旨趣。而宗新唯識。 章太炎氏精研陳那之學,以墨子之「墨辯」,荀子之「正名」論釋「因明」三支作法,頗饒獨到卓見。他說﹕ 「凡領錄散名者,論名之所以成,與其所以存長者,與所以為辯者也。各之成始於『受』,中於『想』,終於『思』。領納之謂受,受非愛憎不著。取緣之謂想,想非呼召不徵。造作之謂思,思非動變不形」。(原名篇)他依「成唯識論」以釋「五蘊」,進而再論四緣。他說﹕ p. 117 「接於五官曰受,受者謂之當薄。傳於心曰想,想者謂之徵知。一接焉二傳焉,曰緣。凡緣有四﹕增上緣者謂之緣耳知聲,緣目知形,此名之所以成也。(原名篇)名雖成藏於胸中久而不渝,浮屠謂之法。五蘊者,若浮屠所謂九緣,一曰空緣,二曰明緣,三曰根緣,四曰境緣,五曰作意緣,六曰分別依,七曰染淨依,八曰根本依,九曰種子依」。(同上) 「孫卿曰﹕物有同狀而異所者,雖可合謂之二實。有異狀而同所者謂之化,有化而無別謂之一實。(正名篇)此名之所以長也。諸同類同情者謂之『眾同分』,其受想同其思同,是有有辨。辨所依隱有三﹕墨經曰﹕知,聞,說,親,名實合為說曰知,傳受之聞也。方不障說也。身觀焉,親也。所以謂之名也。所謂實也,名實偶,合也。志行為也。(經上,說經上)親者,因明以為『現量』,說者因明以為『比量』,聞者因明以為『聲量』。」(原名篇) 章氏就孔子「性分善惡」,智分上下以言知識。由知識論以入本體論。他分析說﹕ 由「我見」,人有好真之性,由「我愛」人有好適之性。由「我慢」人有好勝之性。責善惡者於愛慢,責智愚者於痴。以「無明」不自識如來義,執阿賴耶以為「我執」,此之謂「見」。不知彼謂之「痴」。二者一根,若廣修同體而異其相,意識用之,由見即為「智」,由痴即為「愚」,故智愚於相離。上智無痴,必無我見也。下愚世所無有。太上有「唯識論」,其次有「唯物論」。識者以自證其知,物者以觸受而知。皆有「現量」,故可就成也。計唯物者,雖不知圓成實性,然猶據依他起性,最下有唯理論師,以無體之名為實,獨據遍計所執性,以為固然,無體之名,浮屠謂之「不相應行」。(辨性下篇)按「成唯識論」有廿四種「不相應行法」。 p. 118 章氏論知識,由成唯識論發論。他引荀子說﹕「知而有志,志也者藏也 」。於是他論及藏識云﹕ 藏者,瑜伽師所謂阿賴耶識,謂其能藏所藏執藏。持執諸種,故為能藏矣。受諸薰,故為所藏矣。任諸根故為執藏矣。而藏識者無覆,無覆故不以已藏害所將受。異者,瑜伽師所謂「異熟」,異熟有三﹕孫卿之言,當異類而熟也。以藏識持諸種,引以生果,名異熟識。而六識名異熟生。異形而熟。官有五根,物有五塵,故知而有異。凡人之知,必有五「徧行境」,謂之觸,作意,受,想,行。五徧行者與阿賴耶識相應,當其觸受,聲色味香觸,可以同時兼知也。(原見篇)心者,兼阿賴耶識與意識。性者,為末那識。末那識有覆,執我以慢,謂之惡之本,故曰﹕性惡而心非惡。(同上) 章氏辨心性,以心為「八識」,性為「七識」。性依心起,非心由性生。他引道家言云﹕
阿賴耶者藏萬有,既分即以起末那。末那者此言意根,意根常執阿賴耶以為我,我愛我慢由之而起。意根之動謂之意識。物至而知接謂之眼耳鼻舌身識。彼六識者或施或受,復歸於阿賴耶。藏萬有者謂之初種,六識之所歸者謂之受薰之種。(辨性上篇) 告子亦言﹕生之謂性,夫生之所以然者謂之性,即意根也。即生以為性即阿羅耶也。阿羅耶者未始執我,未始執生,有執我則我愛我慢無所起,故曰﹕「無善無不善」也。雖牛犬與人者智愚有異,則種子之隱顯殊耳。孟子不悟已之言性與告子之言性者異實,以盛氣之訟告子亦無以自明。知其實不能舉其名,故辭為之詘矣。楊子以阿羅耶識受薰之種為性,夫我愛我慢者此意根所有,動而有所愛有所慢,謂之意識。意識與意根相應,愛慢之見,薰其阿羅耶,阿羅耶即受藏其種,更迭生死,而種不焦蔽。前有之種為後有之增性,故曰﹕善惡混也。(同上) p. 119 大抵民初法相學者,均由「以太」論宇宙之本源。窮究自然之本體根源,「有宗」本於以太之「分解」說,故有生滅。而空宗則依於「常在」說,是以不生不死。相宗言三自性,性宗言三無性,是相一致的。章氏申其義云﹕ 第二自性由第八阿賴耶識,第七末那識與眼耳鼻舌身等五識,虛妄分別而成。阿賴耶識以自識「見分」,緣自識中一切種子以為「相分」。故其心不必現行,而其境可以常在。末那識以自識見分阿賴耶識以為相分,即此相分便執為我。或執或法,心不現行,境得常在。亦阿賴耶識無識。(因爾不知其妄)五識惟以自識見分緣色及空,以為相分,心緣境起,非現行則不相續。境依心起,非感覺則無所有,而此五識對色及空不作色空等想。末那說雖阿賴耶識以為我,以此為法而無現行我法等想。阿賴耶識雖緣色空,自他內外能所體用,一異有無生滅,斷常來去,因果以為其境,而此數者各有自相,未嘗更互相屬。亦緣此而相者,亦情緣此自相種子,而無現行色空。自他內外體用一異有無生滅,斷常往來去因果為想。此數識者非如意識之周徧計度,執著名言者也。(因無想故)即依此識而起見分,相分二者。境雖無其想幻有。是為依他起自性。(梁漱溟「究元決疑論」引) 章太炎字枚叔,浙江餘杭人。生於同治六年(一八六七--一九三六)。早歲從事革命,治古文經學,對小學史學,著論極豐,有國學大師名。與康南海今文經學相對立。弟子錢玄同(夏)朱希祖(逷先)。吳承仕([立*見]齋)汪東(旭初)但壽(植之),許壽裳(季茀)周樹人(豫才),黃侃(季剛)開民初國學考據之風。而弟子中錢玄同又以疑古考據著稱。與黃侃齊名。其佛學則鮮傳。 p. 120 歐陽漸早歲心儀陸王心學,「甲午」戰後,慨以雜學無濟於世變,對陽明學說執之甚堅。及從學於楊仁山居士,乃歸心唯識,潛究法相,精推玄奘學統,以闢唯識舊論。時章太炎以佛合於老莊,歐陽則以儒融於佛。他曾說﹕ 「佛不礙儒,儒佛法而儒術愈精深。儒不礙佛,得儒術而佛法以普被」。(大般若經序)故由「論語」,「中庸」,陸王與佛法互發之幽旨,殆與章氏殊途同歸焉。 歐陽大師學宗新唯識,首由闢「起信論」之謬誤說起,蓋與仁山,太虛之宗無相者道不同也。他說﹕ 「疑偽之來,源於學謬而譯謬,由譯謬而造作謬,為欲傳謬迫而造據。是以疑偽經論葳蕤紛紜,戕賊慧命,闇無天日,賊聖教,不可長也」。依他說「大乘起信論」出於偽造,遍蒐印度佛典古義,並無其書。且就「楞嚴經」思想體系言,決非佛說。求諸印度亦不可得。均屬中土所偽造。因此他揭穿偽經而斥世親一系之無相唯識。他說﹕ 北魏普提流支重譯「楞伽」大異宋譯。譯藉雖多,岐義屢見。於是「起信論」出,獨幟法壇。支離儱侗之害,千百餘年,至今不熄。蓋起信論之謬在立「真如門」,而不立「證智門」,違二轉依。般若說,與生滅合者為菩提,不能事生滅者為涅槃。而起信論說,不生不滅。與生滅合者為阿賴耶識,瑜伽薰習。是識用旁事,非寂滅旁事。而起信論說,無明真如互相薰習,賢首天台欲成法界一乘之勛,而義根起信,反竊據於外魔。蓋體性智用,樊亂淆然。嗚乎﹗正法乘教何分﹖而教綱設阱都談一乘,胡薄涅槃天台過也﹖不明增上,皆一合相,圓頓奚殊﹖襲四而五,賢首過也。(楞伽疏決) p. 121 新舊唯識之論爭楊仁山既由舊唯識出發,同時吳樹虛作「唐三藏法師唯識量質疑論」,「因明入正理論後記」等文,亦由中觀而持無相唯識。自仁山傳法,其弟子太虛法師作「大乘起信論真偽辨」,與歐陽持論相反。由是乃引起新舊唯識一場熱辨。而歐陽與其弟子卻為此一論爭之發動者。歐陽既攻「起信論」為偽作,直斥為「梁陳小兒無知徧計」,指為「膚淺模稜,剗盡慧命」。故其所作「抉擇唯識」,從「外說唯識」,「一切唯識」,告知法相學者所謂「名相分別,正智,如如」,以及五位百法之義。在舊唯識一邊,韓清淨支持太虛作,「唯識三十頌詮句」,「唯識三十論略解」,「瑜伽師地論科句披尋記彙論」,由「所變唯識」,「萬法唯心」,而言「證得唯識」。從認識論上以言目的論,在宇宙論上以主「三界唯心」,「攝物歸心」。在本體論上,主「心為涅槃」。由解析以歸證會。在人生論上則又以此心捨染成淨,轉識成智,然後離苦得樂。所謂勢大聲宏。歐陽針對此說,以「萬法唯識」為號召,告知學者,前四是「有」,「有為」,第五是「性」,「無為」,揭明色法心法,心所法是實物,而「不相應行法」是無體。性相一對,假實一對。心物相對,五蘊十二處十八界乃至四諦十二因緣,皆可納入五位百法之中。以光大玄奘法統為正宗。而舊唯識說終於失勢。 歐陽漸字竟無,江西宜黃人。生於同治十年(一八七一~一九四四)初習程朱之學,不了生死 。家道寒微,坎坷多難。年三十四以後歸心佛法,至南京受學於楊仁山,潛修唯識,深持般若涅槃幽旨者數十年。著書有「大般若經序」,「瑜伽師地論釋」,「大般涅槃經序」,「俱舍論序」,「法相諸論敘」,「五分般若讀」,「心經讀」,「唯識抉擇談」,「唯識研究次第」,「內學雜著」,「楞伽疏決」,「中庸傳」等廿五種。其傳法說經,直揭「平等」「實性」,「無餘涅槃」之義以定歸極,以根本三智,方便三漸次,以明修證。發明正學。其倡「抉擇唯識」,提出瑜伽所謂「五法」、「三自性」、「二無我」,與八識二無我,析俱舍瑜伽之門徑,明唯識與唯智二而言理。
p. 122 歐陽大師創「支那內學院」,以「師,悲,教,戒」為院訓。為在家居士立四信條,以頓境漸行之論,設教授徒。民國十年,陳真如,梁啟超,熊十力等人來學,氏已年五十。十一年在甯「內學院」講「抉擇唯識」凡十次之多。民國二十年前後,湯用彤,黃懺華,梁漱溟入座聽講由蒙文通,湯用彤主持其事。是時則以說涅槃為主。直至雙七事變達六年之久。所謂「三張三弛」者,唯識,般若,涅槃也。此時李炳南作「唯識新裁擷彙」五種,「相宗十勝論」等書,對「唯識觀智」,「唯識修位」,「唯識加行」等關鍵問題,提出「勝義唯識」新闡釋。慈航法師(一八五九--一九四五)作「相宗十講」,李圓淨作「佛法導論」(民廿,梅光羲序一則重「統攝唯識」。唐大圓作「唯識實驗學」,「八識概論」,王恩洋作「八識規矩釋論」,俱循歐陽路線以光大唯識新學風。熊十力著「新唯識論」,「破破新唯識論」,以反擊韓清淨太虛之舊說。民國廿五年(一九三六)印度文豪太戈爾訪華曾訪大師。雙七事變後遷四川江津,陳獨秀高語罕(共黨左派份子)曾受學於大師。三十三年二月逝於江南,年七十三。國府明令褒揚特卹。學者稱「宜黃大師」。 自歐陽傳法,而民初學者多以法相知名。如熊十力,梁任公,黃懺華,均有著述。梁漱溟三十以前,亦以法相為治學之基。其影響可謂大矣。 p. 123 大師繼楊仁山後主持「金陵刻經處」,廿五年,刻經二千卷,於般若,瑜伽,俱舍,涅槃都為之序。完成仁山居士之遺志。功不可沒。 附識﹕本文為計劃撰寫「中國現代學術思想史」中有關佛教思想問題之一部分。但尚屬筆記,未予詳研細論,茲先摘錄發表者,以待方家惠予指教也。 六十一年七月三日,臺北板橋東雨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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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言佛语:修行,古大德一再教导我们,“从根本修”,根本就是起心动念。我们回头,要从起心动念处回头,务必把自己在这一生当中塑造成纯善的人。什么叫纯善?像佛在《十善业道经》里面所说的,菩萨昼夜常念善法、思惟善法、观察善法,不容毫分不善夹杂,这就是纯善。我们背诵经典,把经典上的教训念得很熟,这是常念善法;我们起心动念跟善法相应,这是思惟善法;我们的身语意三业无一不善,这就是观察善法。常念善法是心善,思惟善法是思想善,观察善法是行为善,务必要叫善法念念增长。末后佛还一再郑重嘱咐,“不容毫分不善间杂”,这才真正叫止于至善。止于至善,这是佛菩萨的大道,我们为什么不走大道?
(摘录自佛言网,由佛前明灯发布)
民初法相學風札記--楊仁山,章太炎,歐陽漸的唯識論--
(壹)楊文會與法相唯識之薪傳
(一)法相唯識學風復起之前因
(二)楊文會講經說法與授徒
(貳)楊氏學統與章炳麟的新唯識論
(一)章氏的形名知見論
(二)章氏論性相與唯識
(三)章氏學說之傳授
(參)歐陽漸與其新唯識論
(一)正謬誤以有相唯識立說
(二)新舊唯識經之爭與歐陽漸
(三)歐陽漸的傳經與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