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堂集》“著”的语法化等级研究


2014/9/7    热度:483   

《祖堂集》“著”的语法化等级研究
  林新年
  (厦门大学人文学院, 福建厦门 361005)
  摘 要: 本文从《祖堂集》“著”的数据库所反映的使用状况, 根据其在语法化过程中的虚化程度差别, 对“著”的语法化等级进行描写, 同时参照相关的语料和研究成果, 提出助词“著”并非是从处所介词“著”演化而来, 而是结果补语、趋向补语的“著”进一步虚化的结果的观点, 处所介词“著”与完成貌、持续貌助词“著”有不同的语法化途径。
  关键词:《祖堂集》; “著”; 处所介词; 结果补语; 完成貌助词; 持续貌助词
  近代汉语的“著”的语法化进程问题一直被众多学者所关注, 1941 年吕叔湘首开先河, 王力(1958) 、赵金铭( 1979) 、梅祖麟( 1980 , 1988 , 1998) 、曹广顺(1986 , 1995) 、刘坚等(1992) 、蒋绍愚(1994) 、李讷、石毓智(1997) 、孙朝奋(1998) 、吴福祥(1996 , 1998 ,2003) 等也从不同的角度论述“著”的语法化进程等相关问题。曹广顺(1986) 认为《祖堂集》中保存着“着”由动词到助词的各个阶段, 他对该书“著”的语法属性进行开拓性的描写和研究, 依据其语法化程度的不同, 将“著”分成了三类。在今天看来, 这种分类及其内容还是粗线条的, 还未能充分反映该书“著”的语法化的各个阶段。我们试图通过全面调查《祖堂集》“著”的使用状况, 从语法化等级的角度在《祖堂集》(引例出处简称《祖》) 这个平面上描写“著”所存在的不同历史层次, 同时结合其它语料, 探讨“著”的语法化进程。
  一、作谓语动词的“著”
  “著”的本义为“附着”, 作为动词使用。从“著”的语法化历程看, “著”作为动词, 大致可以分为二个阶段: A、“著”单独作为谓语动词; B、“著”与其它动
  词一起构成谓语动词, 即连动式“动+ 著(动) ”结构。
  A、“著”单独作为谓语动词在《祖堂集》里, 动词“著”的义项的使用, 主要有下列三种:
  a、“著”作为“著衣”义使用, 如:
  (1) 身被一破纳, 脚著娘生裤。( 《祖》P101)
  (2) 这里若有灵利者, 领二人, 著座主衣服去。( 《祖》P185) )
  (3) 著锦袄子, 坐金银床。( 《祖》P259)
  b、“著”作为“容纳”、“安置”义使用, 它是从“居积”义引申而来, 如:
  (4) 师曰: “非但僧, 佛来亦不著。”( 《祖》P98)
  (5) 安和尚云: “好著个无相佛。”( 《祖》P639)
  (6) 师云: “是汝著身处。”( 《祖》P576)
  c、“著”作为“遭受”义使用, 在《祖堂集》里只有三例:
  (7) 师代云:“若只礼谢,则著和尚棒。”(《祖》P374)
  (8) 师有时上堂云: “释迦如来在灵山会上, 四十九年说不到底句, 今夜某甲不避著耻, 与诸尊者共谈。”( 《祖》P408)
  (9) 师云: “又须著棒, 争得不烦?”( 《祖》P454)据吴福祥(1996) 研究, 动词“著”的“遭受”义习见于唐宋文献, 是“著”到宋元时期演变为被动介词的语源。我们在《祖堂集》里没有发现“著”作为被动介词的用例。但在现代的贵州贵阳话有用“着”引进动作行为的施事者, 相当于普通话的“被”字的用法。
  (10) 碗着(著) 他打烂完(碗被他打烂了) 。/ 着(著) 雨淋了(被雨淋了) 。(转引李如龙,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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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认为, 以“著衣”和“容纳”、“安置”义使用的“著”与虚化为动态助词的“著”在语义上有一定的联系, 学者们认为动态助词的“著”的历史来源是表示“附着”义的动词“着(著) ”, 而“著衣”和“容纳”、“安置”也可以看成是使某个事物附着在另一个物体上。
  B、“动+ 着”共同充当谓语曹广顺(1995) 认为动词“着”的虚化开始于汉代, 开始于连动式“动+ 着”格式, 较集中地反映在汉译佛经中, 根据“著”前面动词不同, 可以分成两类:其一是为“缠、住、覆盖”等能产生附着状态的动词,“著”后多带有处所宾语, 这类“著”后来演变为介词。其二是“著”出现在“乐、贪”等表示思想意识、心理活动的动词之后, 其后的宾语是这些思想意识、心理活动的对象, “著”字表示这些动作附着在这些对象上,因此隐含着一种动作持续或获得结果的意思, 这类“著”逐渐演变为动态助词。对于“爱著”、“恋著”、“贪著”这样的“动+ 著”结构, 蒋礼鸿(1997) 认为是两个意义近似的词素所构成的联合式复词, “著”自身就有“贪恋”的意思。较早的用例有陈人江总内殿赋新诗“偏著故人织素诗, 愿奏秦声采莲调”; “偏著”即偏偏爱好的意思。又如韩愈送灵师诗: “齐民逃赋役, 高士著幽禅”; 李公佐南柯太守传: “而窃位著生, 冀将为戒”; “著”均是“贪恋”义。我们在《景德传灯录》里还可以检索到在“著”表示“贪恋”义的用例:
  (11) 茫茫劫劫, 只是恋物著境。( 《景德传灯录·卷三十·华严示众》)
  我们认为, 在“爱著、恋著、贪著”的两个动词均表示“贪恋”意义的情况下, 认为“著”隐含着一种动作持续或获得结果的意思的说法显然有些牵强, 这种“动+ 著”结构里的“著”是谓语动词, 不是结果补语。在《祖堂集》里, “动+ 着”是复合动词表示“贪恋”、“依附”义, 并且作为句子的谓语的有7 例, 如:
  (12) 师云: “爱著舍那之服、璎珞之衣, 驾以白牛届此道场, 岂不是座主家风?( 《祖》P240)
  (13) 达摩特来, 为汝诸人贪著三乘五性教义, 汨没在诸义海中, 所以达摩和尚, 救汝诸人。( 《祖》P610)
  (14) 对曰: “舌头不曾染著在!”( 《祖》P173)
  (15) 今无所住, 不染不著, 故如人有目及日光,明见种种法, 岂为定性之徒?( 《祖》P210)
  (16) 法法依著, 识性无有自在分。( 《祖》P235)
  例(14) 的“染著”与“染”意义相同, 指接触虚妄不实的外物, 执著不离, 从而产生虚妄之念。也是表示一种“贪恋”的思想意识、心理活动。而例(15) 的“不染不著”的“著”受否定副词“不”的修饰, 证明“著”仍是动词。
  二、作补语的“著+ (宾) ”
  “著”出现在表示思想意识、心理活动的动词后构成“动+ 著”的连动式是给“著”的词义虚化创造了一个句法结构环境, 为今后动词范围扩大后的“动+ 着”提供了一个重新分析的机会; 而“著”的虚化结果还取决“著”前的动词和“著”后的宾语的变化。在“著”语法化的进程中, “动+ 著”结构里“著”不再充当谓语动词而变成只是说明动作结果、方位、趋向的补语,这是动词“著”走向虚化的关键一步, 因为助词“著”来自词义虚化的充当补语的“著”。《祖堂集》里“动+ 着”的“著”作为补语可以分成三类:
  A 类补语与动词“著”的“附着”义有密切关系, 是由于动作产生了“附着”的结果, 其后不一定出现宾语, 这时的“著”还具有明显的动词性;
  B 类补语同样与“附着”义有密切关系, 但B 类的“动+ 著”的
  “著”已经介词化, “著”作为处所介词, 其后必须出现处所词。C 类补语表示动作行为的趋向, 其后往往出现动作所涉及对象。
  A、“著”表示“附着性”的结果。表达“住”义,用于“动+ 著+ (受事宾语) ”结构。“著”的虚化首先是由于“动+ 著”结构里动词范围的扩大而诱发的,“著”出现在能够产生附着结果的动词后面, 而不再局限于表示“贪恋”、“依附”义的动词:
  (17) 师曰: “钉钉著, 悬挂著?”( 《祖》P111)
  (18) 这饶舌沙弥, 犹挂著唇齿在。( 《祖》P166)
  (19) 问: “古人道: ‘若记著一句, 论劫作野狐精’未审古人意如何。”( 《祖》P405)
  (20) 僧云: “忽被捉著时作摩生?”( 《祖》P557)
  (21) 师便把西堂鼻孔拽著, 西堂作忍痛声, 云:“太杀拽人鼻孔, 直得脱去!”( 《祖》P480)
  在上述例句里, “著”出现在“钉”、“挂”、“染”、“记”“捉”动词后充当结果补语, 从语义内容上看, 这些动词是动作动词, 都可以造成附着性的结果, 而
  “著”具有“住”义, 是动作的结果, 这类“附着”义的产生是前面的动词使之然。此时“动+ 著+ (宾) ”是动补结构。我们比较一组六朝时期同样是可以产生附着性结果的动词构成的“动+ 著”例句(例(22) 至(24) 转引吴福祥(2003) ) :
  (22) 犹如花朵缠着金柱。(佛本行经, 大正藏, 四册)
  (23) 新买五尺刀, 悬著中梁柱。(乐府诗集·琅王牙王歌辞)
  (24) 化为一羊, 系著一边。(大庄严论经, 大正藏,四册)
  吴先生认为例(22) 至例(24) 是“V1 + V2 (著)+ O”的连动式, 因为“缠”、“悬”、“系”是具有“附着”的语义特征或者能产生附着状态的动词, “着”后一般带有处所宾语, 以指称物体所附的处所, 整个“V着O”格式表示物体由于V1 的动作而附于宾语O 处。从意义和功能上看, 这类“着”还带有明显的动词性。
  我们认为上述《祖堂集》里的例(17) 至(21) 与吴先生所举的六朝时期的例句已经有了本质的区别。其一,“动+ 著+ (受事宾语) ”结构不以出现处所词为特征, 而可能出现“唇齿”、“一句(话) ”这样的受事宾语; 其二, 连动式的“V1 + V2 (著) + O”的“著”仍有“附着”义, “著”不作为补语, 可以把“V1 + V2(著) + O”看成是两个动词都做谓语; 而“动+ 著+(受事宾语) ”的“著”的“住”义只能是结果义的补语, 不能与前面的动词一起做谓语; 其三, 动补结构往往可以在其间插入“得/ 不”变成可能式, 这是结果补语的一个典型特征, 从句子的语义内容看, “动+ 著+(受事宾语) ”可以插入“得/ 不”变换为可能式, 而“V1 + V2 (著) + O”不行。因此, 我们认为《祖堂集》里的“动+ 著+ (受事宾语) ”不再是连动式而是动补结构。从“V1 + V2 (著) + O (处所词) ”的连动式发展为“V + C (著) + O (受事) ”的动补式应当只是该连动式演变的一个结果, 这个结果的出现我们认为是受事宾语的出现造成的。当动词产生的附着性结果不是局限于表现在处所词而是扩展到一般的受事成分上, 会促使动词“著”的意义进一步走向虚化, 以适应出现在其后的各种各样的受事成分的意义。此时“著”的语义指向从宾语转而指向“著”前的动词。
  B、“著”已经介词化, 相当于“在”。《祖堂集》的“著”作为处所介词引出动作行为发生的处所, 用于“动+ 著+ 处所宾语”结构, 其组合形式“动+ 著+ 处所词”实际上是“动+ 补( 介宾结构) ”。它是“V1 + V2 (著) + O (处所词) ”连动式演变的另一结果。介词“著”表示处所, 相当于“在”, 共有4 例, 介词“著”与处所宾语组成介宾结构, 用于“动+ 著+ 处所词”的格式。
  (25) 僧曰: “安著何处?”( 《祖》P175)
  (26) 师云: “大德龟毛拂子、兔角柱杖藏著何处?”( 《祖》P195)
  (27) 雪峰义养一条蛇, 寄著南山意若何? ( 《祖》P261)
  (28) 师云: “公四大身若子长大, 万卷何处安著?”( 《祖》P517)
  我们通过比较发现, 《祖堂集》表示处所的介词“著”的使用与《世说新语》《敦煌变文集》处所介词“著”的使用有所不同。王力先生(1958) 指出: “到了南北朝以后, ‘着(著) ’开始虚化, 一方面它不用作谓语动词; 另一方面, 它在某种程度上保存着‘附着’的意义。在这种情况下, 动词加‘着’字构成一个类似使成式的结构。这时候, ‘着’字一般只用于处所状语的前面, 并且常常和‘前’、‘后’、‘上’、‘下’、‘中’、‘边’等字相照应。”(例(29) (30) 转引王力(1958) ) :
  (29) 长文尚小, 载著车中。( 《世说新语·德行》)
  (30) 以绵缠女身, 缚着马上, 夜自送女出。(《三国志·吕布传注》)
  王先生认为, 这种“著”颇有“在”字的意义, 但是它是连上念的不是连下念的, 所以和“在”不同, 这时动词后面并不带有宾语。到了唐五代时期, “著”已虚化为介词, 据吴福祥(1996) 对《敦煌变文集》有关“着(著) ”的研究, 此时“着”与宾语构成介词结构“着N”, 居于动词之后,表示处所, 他认为此时带“着”的动词出现了大量不能造成“附着”状态的动词, 如“系”“写(泻) ”“掷”、“度”等, 这使得“著”所表示的“附着”的动词义消失, 只充当介绍处所的功能, 从而虚化为介词。( 例(31) 至(34) 转引吴福祥, 1996) :
  (31) 此小儿三度到我树下偷桃, 我捉得, 系著织机脚下, 放之而去之, 今已长成。( 《敦煌变文集》P162)
  (32) 阿娘不忍见儿血, 擎将写着粪堆旁。( 《敦煌变文集》P235)
  (33) 王有不平色, 语信云: “可掷著门外。”(《世说新语·方正》)
  (34) 先担小儿, 度著彼岸。( 《贤愚经》)
  吴福祥(2003) 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埋玉树著土中。” ( 《世说新语·伤逝》) 这样“VO1 着O2”格式的存在, 使他不再把这一类“V 着O”中“着”看作方位介词, 尽管它的词汇意义与“在/ 到”相当。但他把这一类的“V 着O”看成是动补结构, 是“V1 + V2 + O”连动式被重新分析为动补结构, “著”是趋向补语, 语义指向为动词谓语。从“著”前的动词观察, 除了“度”“掷”等是表示位移的动词外, 实际上, 六朝时期的“载”“缚”与唐五代时期的“系”“写(泻) ”“安”“藏”“寄”等应当都属于能够产生“附着”结果的动词, 彼此之间差别不大。我们试图从时制上提出一种新的解释, 因为从时制的角度看,《祖堂集》里仅有的4 例“动+ 著+ 处所词”全部是未然事件, 用于疑问句中。因此, “何处”作为处所词其所指是不确定的, “南山”作为处所词实际上只是一个意向, 也是不确定的; 而《世说新语》、《敦煌变文集》等似未见有未然事件句, 就目见所及, 均为已然事件, 即处所词均是确定的, 因此, 《祖堂集》“动+著+ 处所词”结构的“著”语义指向处所词是毫无疑问的。从句子的焦点结构看,“何处”“南山”这样的处所词是语义焦点, “著+ 处所词”是介宾结构作为焦点结构; 这样的特征是六朝时期的“动+ 著+ 处所词”不具备的。所以, 我们觉得, 如果说六朝时期的“动+ 著+处所词”表“在”义的“著”还不是表方位的介词而是趋向补语的话, 那么, 唐五代时期的《祖堂集》“动+著+ 处所词”结构里的“著”作为介词和现代汉语的处所介词“在”已大致相同, 是“著”进一步虚化的结果。在“动+ 著+ 处所词”结构里, “著”向介词虚化的过程中, 除了动词本身的变化是一个主要的动因外,时制因素应当也是一个重要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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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_《祖堂集》的“动+ 著(介) + 处所词”格式, 从句法关系上看, “著(介) + 处所词”是作为动词的补语, 即“动+ 著(介) + 处所词”为动补结构,“著”作
  为介词, 语义指向为处所词。
  C、“著”表示动作行为的趋向, 相当于“到”。用于“动+ 著+ (对象宾语) ”结构。《祖堂集》里, “著”表示动作行为的趋向有21 例, 如:
  (35) 赵州云: “遇著个太伯。”( 《祖》P206)
  (36) 福先自代云: “汝向后不得怪著我。” ( 《祖》P231)
  (37) 是你诸人著力, 须得趁著始得; 若不趁著,丧身失命。( 《祖》P377)
  (38) 对曰: “若道趁不著, 招人怪笑。”(《祖》P377)
  (39) 又云: “火即从你向, 不得烧著身。” ( 《祖》P309)
  (40) 这个老汉行脚时, 或遇著草根下有个汉, 便从顶宁页上啄一下锥看。( 《祖》P549)
  《祖堂集》表“在”义和表“到”义的“著”的分布特征与魏晋南北朝时期相比, 有显著的不同, 魏晋南北朝的“动+ 著+ 处所词”结构中的“著”, 可以相当于“在”, 也可以相当于“到”, 如(例(41) 至(44) 转引自吴福祥(2003) ) :
  (41) 有一白手巾, 挂著池边。( 《佛说树提伽经》)
  (42) 负米一斛, 送著寺中。(《六度集经, 大正藏, 三册》)
  (43) 先担小儿, 度著彼岸。( 《贤愚经, 大正藏, 四册》)
  (44) 王有不平色, 语信云: “可掷著门外。”(《世说新语·方正》)
  《祖堂集》表“在”义的“著”只出现在“动+ 著+ 处所词”结构里(参见例(25) 至(28) ) , 表“到”义的“著”也只出现在“动+ 著+ (对象宾语) ”结构里, 在其宾语的位置上不会出现处所词。这说明在《祖堂集》时期,“著”表“在”义和表“到”义已有了较明确的分工。吴福祥(1996) 认为, “著”在“V + 著+ O”里是表达“在”义还是表达“到”义与“V”是静态动词还是动态动词有关, 从《祖堂集》的情况看,“著”表“到”义的“V + 著+ O”结构里的动词的确是动态动词,“著”表“在”义的“V + 著+ O”结构的动词是静态动词, 而促使“著”表“在”义和“到”义的进一步分工, 应当是宾语种类的扩大, 不再局限于处所宾语。对象宾语的出现造成“著”表“到”义的使用范围的扩大, 使得表“到”义的“著”的后面可出现处所宾语, 也可出现对象宾语, 表“在”义的“著”的后面只能出现处所宾语。宾语种类的扩大又为“著”的进一步虚化创造了条件。此外, 《祖堂集》表“到”义的“著”和表示“在”义的“著”还有其它二个方面的不同。首先, 在“动+著(在) + 处所词”结构里, 处所词与“著(在) ”具有共现的强制性, 而“动+ 著(到) + (对象宾语) ”结构的对象宾语与“著(到) ”没有必须共现的限制, 对象宾语可能不出现, 如例(37) (38) ; 而且, 对象宾语可能是受事宾语, 如例(35) (36) 。其次, 在语义指向上, “动+ 著(在) + 处所词”结构里的“著”语义指向处所词, “著”与处所词构成介宾结构, 动词并不与处所词形成动宾关系; 而“动+著(到) + (对象宾语) ”结构的“著”语义指向动词,动词可以与表示人的对象宾语构成动宾关系, 即使是
  “动+ 著”后面出现处所词, 如例(40) ,“遇著”的对象宾语“老汉”被处所词“草根下”隔开, “草根下”在句子里只是作为处所状语, 并不与“遇著”发生直接的结构关系, 这也是说明了“著”是与前面的动词构成动补关系, 而不是与对象宾语形成直接成分关系。在“动+ 著(到) + (对象宾语) ”结构里的表示“到”义的“著”自身虚化程度不一。没有带上对象宾语的“著”有比较实在的“到”义, 可以受否定副词“不”的修饰, 如例(37) (38) 有“趁著”和“趁不著”的用法; 而“著”后出现表示人的对象宾语时, “著”则抽象地表示动作的趋向或涉及的对象; 当“著”后出现时间宾语时,“著”表示的“到”义则更抽象了。如:
  (45) 城南美人啼著曙。(江总: 栖乌曲)
  我们知道, 宾语范围的扩大必然表明“著”要更为抽象和虚化, 才能使“动+ 著”能与不同种类的宾语组合。我们认为, A B C 三类补语都来自“动+ 著(动)+ (宾) ”的连动结构, 是“著”前动词和“著”后宾语的变化等因素共同造成的, 虽然这些因素在句式的变化所起的作用有时间和主次方面的差异, 对于B 、C 二类补语来说, 是“V1 + V2 (著) + O (处所词) ”连动式中的“著”同时表达“在/ 到”义进一步虚化形成的“在”和“到”义分工造成的, 其中, 表“在”义的“著”虚化成为方位介词。从“著”表示动作的“附着”的结果到指示动作或状态发生的处所, 再到表示动作的趋向, “著”的语义内容越来越抽象和虚化; 在句法结构上, 从“动+ 著(动) ”的连动式到“动+ 著(在) + 处所词” (动+ 补(介宾结构) ) , 再到“动+ 著(到) + (对象宾语) ”(动+补+ 对象宾语) , 句法结构的组合形式的变化也为
  “著”的进一步虚化为助词创造了条件。吴福祥(2003)认为表完成貌和持续貌的助词“著”是表“到”义的“著”进一步虚化产生的。
  三、作为助词的“著”
  马贝加(2002) 提出, 介词“著”与助词“著”(包括孕育中的) 的区分标准是: 第一, 看“著”后面是否有宾语; 第二, 如果出现在“V + 著+ N”结构中, 则看N 是处所宾语还是对象宾语。马贝加正确地指出了动词“著”在形态化过程中先后产生了介词“著”与助词“著”。但我们同时也认为, 从上述三种补语的分析也可以看出, 区分“著”是介词还是助词仅根据句法结构来判断是不够的, 还需要对“著”前动词的语义特征和整个句义内容进行分析, 另外, 单纯从句法结构无法判断出“著”的不同虚化阶段。作为助词的“著”在《祖堂集》里有动态助词和语气助词两种。
  A、动态助词“著”
  《祖堂集》的动态助词“著”, 主要表示动作或状态的实现或完成, 此外也表示动作、状态的持续。
  (a) 表完成貌的“著”。
  (46) 何年饮著声闻酒, 迄至如今醉未醒。( 《祖》P100)
  (47) 师有时谓众曰: “有个人家子, 问著无有道不得底。”( 《祖》P176)
  (48) 南泉云: “智不到处, 不得说著, 说著则头角生也。”( 《祖》P183)
  (49) 云: “灼然撩著便去, 谁有你刁刁?” ( 《祖》P324)
  (50) 行者云: “我今分明与汝说著, 却成不密。”( 《祖》P605)
  确定例(46) “著”表示完成貌有两个根据: 一是“何年”“如今”这样的时间状语, 二是动词“饮”的语义特征, “饮”表现的是结束类情状, 这类情状具有动态、持续和完成的特征, 伴随着一个内在的自然终结点。例(47) 至(50) 则主要从“动1 + 著+ 动2”结构、“动1”与“动2”两个动作的先后和事件的因果关系来判定的, 这里的“著”就相当于表示动作完成的动态助词“了1”, 叙述在“动1”的完成下产生可能某种结果或接着开始“动2”, 从句子的语义焦点来看, 焦点在于所产生的结果或“动2”。此时的“著”只表示动作已实现或完成的语法意义, 已经看不出“结果”义。吴福祥(2003) 认为完成貌“著”是由表“到”义的“著”虚化而来。而我们认为, “著”作为助词表完成貌的用法是“著”作为结果补语进一步虚化造成的。
  “著”出现在“钉”、“挂”、“染”、“记”、“捉”动词后充当结果补语, 由于这些动词是动作动词, 都可以造成附着性的结果, “著”具有“住”义, 恰是动作的结果,而动作取得了某种结果同时意味着动作的实现和完成,当“著”出现在动词所表示的动作不能持续(如“触”“撩”) 或动作虽然能够持续而在特定的语境中不表示持续(如“动1 + 著+ 动2”结构) 的“动+ 著”结构里,“著”就虚化为完成貌助词, 与“了1”相当。如果从判断助词的典型句法结构“动+ 补+ 助+宾”来衡量, 在《祖堂集》里还没有出现处于相应位置的“著”, 到了宋代, 可以看到处于典型位置的完成貌助词“著”, 如(例(51) (52) 转引曹广顺(1995) )
  (51) 《孟子》辨《告子》数处, 皆是辨倒著《告子》便休, 不曾说尽道理。( 《朱子语类, 卷59》)
  (52) 且放下著许多说话, 只将这四句来平看, 便自见。( 《朱子语类, 卷79》)
  在历史发展中, 表示完成貌的助词“著”与“却”等的命运相类, 在完成貌助词“了”得到普遍应用的情况下, 完成貌助词“著”最终也走向了消亡。
  (b) 表持续貌的“著”。
  “动+ 著+ (宾) ”结构的“著”表示持续貌, 其中结构中的动词表示单纯的动作且动作本身可以持续,如:
  (53) 岩云: “如无灯夜把著枕子。”( 《祖》P191)
  (54) 凤池云: “守著合头则出身无路。”(《祖》P217)
  刘坚等(1992) 认为, 在“动+ 著+ (宾) ”结构中“著”表示动作状态的持续, 其动词大致可以分为动作本身可以持续和动作本身虽不能持续但动作实现后产生的结果可以持续二种, 如(例(55) 至(57) 转引刘坚等(1992) ) :
  (55) 余时把着手子, 忍心不得。(游仙窟)
  (56) 旧墓人家归葬多, 堆着黄金无买处。(王维: 北邙行, 全唐诗, 3375 页)
  (57) 藏着君来忧性命, 送君又道灭一门。(捉季布传文一卷 敦煌变文集)
  吴福祥先生(2003) 提出, 过去认为像“堆着黄金无买处”这一类表持续貌的助词“著”实际上仍然是表示动作的实现和完成, 我们过去确定它表示持续貌是因为“著”前面的动词的语义特征所致, 诸如“把”“占”“藏”“堆”“盛”等是既可以表示“动作”情状又可以表示“状态”情状的动词, 这类动词的语义特点是, 动
  作一旦实现, 相应的状态也就随之而生, 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该状态将继续存在或持续。所以, 吴先生认为这一类句子的“著”只是表示动作的实现或完成。当“着”
  用在单纯表示动作并且可持续的动词之后, 才形成了表示动作、状态持续的体助词。
  显然, 吴先生的研究更为细致, 突出了动词的情状类型对“著”的语法属性的决定作用。但对于“把”类动词, 我们认为它与“占”“藏”“堆”“盛”等动词不同, 不能等同视之。吴先生认为, 动词“把”可以表示单纯的动作, 也可以在不出现“著”的情况下表示“状态持续”, 如(例(58) (59) 转引吴福祥(2003) ) :
  (58) 看过了后, 无时无候又把起来思量一遍。(朱子语类辑略, 卷五)
  (59) 下官不忍相看, 匆把十娘手子而别。(游仙窟)
  吴先生认为例(58) 的“把”表示单纯的动作义,例(59) 的“把”后虽然没有出现“著”, 但人们的理解是“把(着) 手子”, 是一种状态的持续。对于例(58) , 我们认为“把”后面出现了趋向动词, 因此“把”所反映的动作实际上是短暂的, 并非是状态的持续。例(59) 的“把”表示单纯的动词义。《说文》: “把, 握也”。“把”作为动作动词, 其后往往要出现宾语,“把”的动词义使得“把(动) + (著) + 宾”结构既可以表示动作完成, 也可以表示状态的持续, 但这是动作本身的持续, 而不是动作造成的状态的持续。“把”类动词与“占”“藏”“堆”“盛”等动词明显的不
  同在于, 发出“把”类动作的主体必须一直发出“把”类动作, 才可以使“把”类动作持续下去, 外力一旦停止发出, 持续状态便不复存在; 而“占” “藏” “堆”
  “盛”的动作实现后, 动作所造成的状态自身便可持续存在, 发出这些动作的主体无须再发出重复的动作, 所以,“占”“藏”“堆”“盛”等动词其后的“著”是表示状态的持续而不是表示动作的持续。“把+ 著+ 宾”结构中的“著”应当属于表示持续貌的助词。在“著”的语法化历程的研究方面, 吴福祥(1998 , 2003) 虽然不把出现在“占”“藏”“堆”“盛”这样兼表动作和状态的动词后的“著”视为持续貌助词, 但他认为, 由于表示完成或实现的动相补语“着”大量用在兼表动作和状态的的动词之后, 使用既久,“着”逐渐从这一语境里获得“状态持续”的语义。当把这种用法的“着”用在单纯表示动作并且可持续的动词之后, 就形成了表示动作、状态持续的体助词。他认为表持续貌“著”的语法化过程完成于宋代。许多学者认为表持续貌的“著”来自方位介词“著”, 这一点在方言语料中似乎有足够的证据。但方位介词“著”的语义指向是处所宾语, 而持续貌助词“著”的语义指向是动词, 对方位介词演变为持续貌助词的过程并没有一个很好的解释。吴先生关于持续貌“著”来自表“到”义趋向补语“著”的结论令人耳目一新, 尤其在对“著”的语义指向的转变这一问题有了较为明晰的说明。但在判断持续貌助词“著”时, 我们似乎不能应用“动+ 补+ 助+ 宾”这一判断助词的典型句法结构形式, 就目见所及语料, 似乎没有“动+ 补+著(着) + 宾”这样的例句, 如果以“著”用在单纯表
  示动作并且可持续的动词之后和相关的语境来判定, 持续貌助词“著”出现的时间应当更早, 在唐五代时期就已经产生, 如上引《祖堂集》的例句, 在北宋的《景德
  传灯录》也有用例:
  (60) 谁敢正眼觑著? 若觑著即瞎却渠眼。( 《景德传灯录·卷十三·风穴延昭》)
  (61) 师闻五台秘魔岩和尚, 凡有僧到礼拜以木叉叉著。( 《景德传灯录·卷十一·晋州霍山》)
  另外, 卢烈红(1998) 认为,《祖堂集》里没有表示进行貌的“著”, 但我们发现在《祖堂集》里有一例可以作完成貌和进行貌两种解释:
  (62) 师因举著云: “他个则与摩, 别是个道理, 只今作摩生道则得? ( 《祖》P357)
  在(62) 例“动1 + 著+ 动2”结构里, 可能是“举着说”的意思, 也可能是“举了说”。除此外, 我们没有发现进行貌的用例。
  B、语气助词“著”
  语气助词“著”用于句子或分句的末尾, 有成句的功能, 表达说话者的某种语气。《祖堂集》里, 语气助词出现24 次, 大致可以分成4 类。
  (a) 表示命令、吩咐、责问语气的“著”表示命令、吩咐的祈使句用于禅师对禅僧, 长辈僧人对晚辈僧人, 地位高的僧人对地位低的僧人, 句子简短, 语调急促; 有的句末的“著”相当于“去”, 指令性语气跃然纸上。由于说话人和听话人都在场, 所以都不出现主语, 通常是“动+ (宾) + 补+ 著”的格式。如:
  (63) 师曰: “倒却门前刹竿著!”( 《祖》P25)
  (64) 师唤沙弥, 沙弥应喏, 师云: “添净瓶水著。”( 《祖》P190)
  (65) 师唤维那: “安排向明灯下著。”( 《祖》P237)
  (66) 祭山云: “雪峰打二十捧, 推向屎坑里著。”( 《祖》P255)
  (67) 僧东话西话, 师唤沙弥: “拽出这个死尸著。”( 《祖》P554)
  表示责问的“著”出现在疑问句中, 同样是上对下的关系, 如:
  (68) 招庆云: “是什摩心行, 推人向泥里著?”( 《祖》P371)
  (69) 问: “一物不将来, 为什摩却言放下著?”( 《祖》P204)
  (b) 表示“确认”语气的“著”则见于对事件的肯定陈述, 可表示某种情况的变化或某种行为的实现, 与表示事态的助词“了2”相近, 如:
  (70) 又问: “有善知识言, 学道人但识得本心了,无常来时, 抛却壳漏子一边著。”( 《祖》P119)
  (71) 直至来朝, 遂见行者将一铛饭向堂中心著,共老宿吃, 又不唤师。( 《祖》P146)
  (72) 俗人将草满钵盂著, 云: “上座若解道得, 则供养; 若道不得, 则且去。”( 《祖》P226)
  (73) 师示众云: “我三十年前在南方火炉头, 举无宾主话, 直至如今无人道著。”( 《祖》P588)
  (c) 表示“禁止”语气的“著”表示禁止的祈使句用于上对下的场合, 说话人要求
  听话者必须严格遵守要求, 说话人为了强调自己发出的禁令, 往往还使用带有强烈否定意味的否定副词“切忌”。表示“禁止”语气的“著”共有4 例, 如:
  (74) 道吾对云: “切忌说著。”( 《祖》P537)
  (75) 智贽梨前日道:“智不到处,切忌说著。”(《祖》P538)
  (76) 隔数年后, 仰山有语, 举似师云: “切忌勃素著。”( 《祖》P544)
  (d) 表示“商量”“尝试”语气表示“商量”“尝试”语气的祈使句用于对话双方
  地位平等或关系亲密的场合, 说话人以商量或尝试的语气向听话人发出请求。在《祖堂集》里, 表示这种语气的助词通常是“看”, 用“著”来表达仅见1 例。
  (77) 师问道吾: “老兄家风作么生?”吾曰: “教汝指点著, 堪作什摩!”( 《祖》P179)
  四、结语
  从语法化等级来看, 语法化等级最高是语气助词,它们的序列是语气助词〉动态助词〉方位介词〉表“到”义的趋向词〉结果补语〉动词谓语。我们从动词谓
  语、结果补语、助词三个层面描写《祖堂集》“著”所表现出来的语法属性, 最终的目的也是从这部反映唐五代时期口语面貌的禅宗著作出发, 结合其它语料, 参照
  有关“著”语法化历程的观点, 提出自己的看法。吴福祥先生( 2003) 提出完成貌和持续貌助词“著”均来自表“到”义的“著”的观点使我们深受启发。持续貌助词“著”来自方位介词“著”的观点所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是语义指向如何从介词宾语转向动词谓语, 这个过程始终是语焉不详, 尽管现在有许多方言的例证, 说明表方位的介词与表动作完成或持续的助词是同一个语言形式。但我们面对的是发展到今天的方言,我们完全可能会将不同历史层次的语言材料误以为是同一层次的语言事实。我们认为, 在“著”的虚化过程中, 存在着“著”同时可以表“在”和“到”义的阶段(如六朝时期) , 而后一个阶段是, “著”有了表“在”义和表“到”义的分工(如《祖堂集》时代) , 表“在”义的“著”语义指向是其后的处所宾语, 而表“到”义的“著”语义指向是其前的动词谓语, 语义指向的变化应当是“著”表“在”义和表“到”义的分工的结果,动词种类和宾语种类的变化是这种分工的诱因。表
  “在”义的“著”最终演变为今天所见的闽语、吴语等方言中的方位介词, 表“到”义的“著”后来的演变正如吴先生所论述的, 演变成表持续貌的助词“著”(参见
  吴福祥(2003) ) 。我们今天看到的方言例证, 实际上是不同虚化途径所产生的表现为同一个语言形式的结果。而表示完成貌的助词“著”, 我们不认为是来自表趋向的“到”义“著”, 而是结果补语“著”进一步虚化的结果。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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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 沈家煊. 实词虚化的机制[M] . 北京: 当代语言学, 1998 , (3) .
  [11 ] 吴福祥. 敦煌变文语法研究[M] . 岳麓书社, 1996.
  [12 ] 吴福祥. 重谈“动+ 了+ 宾”格式的来源和完成体助词“了”的产生[J ] . 中国语文, 1998 , (6) .
  [13 ] 吴福祥. 持续体标记“着”的语法化历程[J ] . 汉语史学报, 2003 , (4) .
  [14 ] 袁宾等. 二十世纪的近代汉语研究[M] . 北京: 书海出版社, 2001.
  (责任编辑: 陈 芳)
  The Cl ine of Grammatical ization of Zhe ( 著) in Zutangji
  LIN Xin2Lian
  ( College of Chinese L anguage and L iterature , Fuz hou 350007 , China)
  Abstract : According to the database and degree of grammaticalization of zhe (著) in Zutangji , the
  text describe the cline of grammaticalization of zhe (著) moreover , consult the mutual relative data and the
  result . we think that the zhe (著) as a auxiliary stem f rom the resultative complement and tendence com2
  plement , it is not stemed f rom location preposition , the zhe (著) as a location preposition have a different
  source.
  Key words : Zhe (著) ; location preposition ; resultative complement ; perfective aspect auxiliary con2
  tinuative ; aspect auxiliary ; Zutangj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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