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義佛教思想之史的開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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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羅什來華後的格義佛教
  羅什的來華,不論在譯經史上,或思想史上,中國佛教都進入了新階段,展開了新局面。從譯經史的方面看,羅什入華後譯經事業大振,所出經論,均被認定為最標準的典籍,故把從前的翻譯稱為古譯,羅什以後稱為新譯[131]。從思想史的方面看,漢代以來的佛學研究和佛理發揚,無不附和假托於中國傳統思想,故可概稱為格義佛教時代,而羅什來華後,新譯經論疊出,而且譯法正確,從前的模糊不清的部份可以獲得明朗的解答,故可以糾正格義的錯誤。而且依據新出的經論而漸孕育出許多新學系統,所以,自羅什以後叫做學派時代[132]。
  羅什是梵語鳩摩羅什(Kumarajiva 350--409)音譯語的略稱,華言童壽。父為印度人,母為龜茲國王之妹。九歲時隨母至罽賓(今Kashmir),就名德法師槃頭達多學雜藏、阿含等,研習小乘佛教及印度各種學藝。後又至疏勒研究大乘佛教,尤精於龍樹系的中觀思想,然後回到龜茲,專弘大乘。這時候羅什的盛名已傳至中國,故道安乃上奏前秦王苻堅請羅什來華。以後經過許多曲折,遂於西紀四○一年被迎入北都長安。從此即開始其翻譯工作,至入滅時(409)為止,共出新譯或重譯三藏聖典三十五部、二百九十七卷[133]。舉其主要的,有如 ﹕
  『佛說阿彌陀經』一卷。此成為淨土教所依據的經典。
  『妙法蓮華經』七卷。此為天臺宗教理所自出的重要經典。
  『摩訶般若波羅蜜經』二十七卷、『小品般若波羅蜜經 』十卷、『大智度論』一百卷、『中論』四卷、『十二門論 』一卷、『百論』二卷。以上這些是直接引生三論宗的根本經論。
  『成實論』十六卷。以後根據此論而成立成實宗。
  羅什所出經論,對於中國佛教各宗學派教義影響之大,於此可見一斑。然而,羅什的譯業在短短幾年之內,有這樣輝煌而豐碩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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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因為許多條件都具足,故使其工作輕快易舉。舉其要者如下﹕
  一為主譯者羅什的語學能力強。羅什出生西域,遊學印度,對各地語言,無不熟悉。自呂光征服龜茲,羅什被帶至涼州以至入長安為止的十七年間(385--401),雖然捱過漫長的苦難生活,但也順此機會學通漢語,對於譯經的裨益很大。
  二為羅什的學養豐富,對教義的理解幾乎達至完璧的程度。因為他精通大小二乘,又諳印度諸學藝,特別對於般若中觀系思想了解至深。這點,使他所譯經論的正確性可以被信賴。以上兩點係屬於羅什本人所具的條件。
  三為後秦國主擁護佛教,獎勵譯經事業。長安的譯經事業,在道安、趙文業時,便奠下了基礎,許多譯經僧如竺佛念等就在那裡展開了工作。羅什來後,國主姚興以下一國顯要,不但予於物質上的支援,並且親臨譯場,執本對照,協助譯經工作。
  四為當時俊彥雲集,協力的助手多。從前的譯經僧如竺法護從事翻譯時,大抵由居士協助筆錄,梵漢隔閡,難以溝通。但如羅什時,門下有僧叡、僧肇、道生、慧觀、曇影等,皆一時之秀,教義理解已深,文筆又暢達,故駕輕就熟,遂使譯業進展迅速,也使長安成為教學中心。以上兩點可說是有利於譯經事業的外在條件[134]。
  羅什所譯的經論與以前各種譯本不同,所以把羅什以後劃入另一時代,這是在上面已經說過的。那麼,羅什翻譯的特色在那裡呢﹖
  第一點是許多經論在羅什以前曾已譯過,然尚未臻完善,羅什可以參照這些譯本,修正其謬誤,補充其所缺。如『大品般若』、『小品般若』、『思益經』、『法華經』、『維摩經』等,均已有譯本問世。羅什將這些經再度翻譯,而如『中論』、『十二門論』等從來未有人譯過的經論,則留在後時才譯。因為重譯容易,新譯困難,所以羅什把重譯工作先處理,待譯法嫺熟後再從事新譯。有一次嘗試,結果失敗了。如『百論』在弘始四年(402)即曾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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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又感到內容未妥,乃於兩年後(404)再譯,這可說是例外。有許多前人的譯本可以參照,自然能產生出更優秀的譯本出來。
  第二點為羅什曾大膽地刪略原典,整編內容。因羅什知道梵文的構造與漢文不同,翻譯過來,則原文的價值盡失,變成枯燥無味。他向僧叡說﹕
  「天竺國俗,甚重文製,其宮商體韻,以入絃為善。……改梵為秦,失其藻蔚,雖得大意,殊隔文體,有似嚼飯與人,非徒失味,乃令嘔噦也」[135]。
  因此,羅什的主張幾近於翻譯不可能論,但直譯與意譯二者擇一的話,則寧可擇取意譯方法。所以羅什的譯法,以不失卻原意的原則下,儘量採用意譯,必要時還大刀闊斧的裁短原文。如譯『法華經』時﹕
  「曲從方言,而趣不乖本」[136]。
  譯『大智度論』時,把原文縮短為三分之一,因為﹕
  「梵文委曲……法師以秦人好簡,故裁而略之」[137]。
  又『中論』的長行為青目的註釋,文章並不很長,卻被認為文辭不雅,以致﹕
  「乖闕煩重者,法師皆裁而裨之」[138]。
  又如『百論』,據僧肇序文說,原有二十品,但羅什認為後十品對中國無益,故缺而不傳。是則現存的十品,不過是原文的一半。其翻譯為﹕
  「陶練覆疏,務存論旨,使質而不野,簡而必詣」[139]。
  至於譯『大品般若經』時﹕
  「梵音失者,正之以天竺,秦言謬者,定之以字義,不可變者,即而書之。是以異名斌然,梵音殆半,斯實匠者之公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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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受之重慎也」[140]。
  又如其重譯的『維摩經』﹕
  「其文約而詣,其旨婉而彰,微遠之言,於茲顯然」[141]。
  由此可知,羅什的意譯,不同以前唯美的,格義的,不達原意的意譯,是一種忠實的,達意的意譯,在譯經史上開闢了新紀元。
  羅什的功績,大部份在譯經方面,但他也致力於般若教義的闡揚,故被推為三論宗的中國初祖。羅什學主畢竟空,魏晉以來借老莊虛無思想揣度空義者,至此而疑惑頓釋,可以獲得正解[142]。羅什的譯作雖豐,然而著作極少,現存的只有與慧遠及王稚遠(謐)的問答文『大乘大義章』(三卷)[143]。久被佛教界視為疑難問題的「無我論」、「法身常住論」等,都可以從此書中,得到解答。
  佛教史家對羅什的譯經作怎樣的評價呢﹖僧祐『出三藏記集』(羅什傳)說﹕
  「自大法東被,始於漢明,歷涉魏晉,經論漸多。而支竺所出,多滯文格義。……既覽舊經,義多乖謬,皆由先譯失旨,不與梵本相應。……〔羅什〕新文異舊者,義皆圓通,眾心愜服,莫不欣讚焉」[144]。
  慧皎『高僧傳』說﹕
  「鳩摩羅什,碩學鉤深,神鑒奧遠,歷遊中土,備悉方言。復恨支竺所譯,文製古質,未盡善美,迺更臨梵本,重為宣譯。故致今古二經,言殊義一。時有生、融、影叡、嚴、觀、恒、肇,皆領悟言前,辭潤珠玉,執筆承旨,任在伊人。故長安所譯,鬱為上首。是時姚興竊號,跨有皇畿,崇愛三寶,城塹遺法。使夫慕道來儀,遐邇煙萃,三藏法門,有緣必覩。自像運東遷,在茲為盛」[145]。
  道宣『續高僧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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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者西涼法讖,世號通人,後秦童壽,時稱僧傑。善披文意,妙顯經心」[146]。
  而贊寧的『宋高僧傳』說第二期的譯經師羅什、覺賢、真諦等人的翻譯是﹕
  「彼曉漢談,我知梵說,十得八九,時有差違……」[147]。
  比起第三期的譯經師玄奘、義淨等人,雖然略遜一籌,然比第一期安世高、支謙等人之譯,則羅什所出經論,堪稱上乘。
  尤其如贊寧說的﹕
  「童壽譯法華,可謂折中,有天然西域之語趣」[148]。
  因羅什在印度受教育,故其知識也是從印度式的思惟法得來的。而將梵典翻成中文時,其用語及表現法,自較接近原典形式,而且遇有不須要或不可能意譯的,則譯其原音。這不但為漢譯佛典創下新格式,也為中國文學開拓了新天地[149] 。
  我們看上面引文,略可得悉對羅什的評價,時代愈降,其評價就隨之愈低。如中村元博士所說的﹕ 「同為漢譯佛典,後漢至東晉間的翻譯,因受儒學思想而變改甚多,然唐代所出的,則這種痕跡極淺,係照原文的忠實翻譯」[150]。又說﹕ 「鳩摩羅什的翻譯,古來都讚它為名譯,那不過是基於支那人的審美觀來看,夠得上是美文罷了,實則與其說是翻譯,不如說是創作來得恰當」[151]。道地的西域僧人,大乘佛教學者,翻譯大師的羅什,一入中國,就不免受到中國思想的約束,使他的思惟不能不受到限制。故印度佛教之中國化,不是經過漫長的時間才漸漸蛻變,而是佛典傳入翻譯之初,便已開始中國化了[152]。羅什的翻譯,既不能例外,則羅什未完全超出格義佛教的範疇,是顯而易曉的。
  討論到早期的翻譯時,我們覺得有一個問題必須提出來研究。即『出三藏記集』及『高僧傳』裡的羅什傳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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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讚歎羅什的翻譯功績之前,批評從前的翻譯不適當,而說﹕「支竺所出,多滯文格義」[153]。然而,這「支竺」到底是指的什麼人呢﹖關於這,向來各佛教史家的意見,大約可分三種﹕第一說以為係指支謙、竺法護、竺叔蘭三人[154]。第二說以為係指支讖、竺法護二人[155]。第三說以為係指支謙、竺法護二人[156]。歸納以上三說,則為支姓有兩人(支謙、支讖),竺姓也有兩人(竺法護、竺叔蘭)。我們認為這些人固為「支竺」一詞所含攝,但「支竺」好似並不限定指這些人。先就第一說而論,其所舉三人,共通的地方很多,如同為華化西域人之子而受過中國教育,共譯過『維摩詰經』等而曾被僧肇批評為「支竺所出,理滯於文」[157]等等即是。又第二說所舉的二人,曾共譯過『道行般若經』,因係直譯故與羅什的譯法不同,所以會受支持羅什的僧祐、慧皎二人所貶斥,這種可能性不能說沒有。但是只憑這些理由,以上二說就可以成立嗎﹖
  茲為方便上,先對第二說加予論述。支讖、竺法護二人,曾被支敏度批評為文章、法義均有缺點,而且偏重實義,文華不足。這實因道安以前重視意譯才被評為文華不足,至道安時,這二人反而受到稱讚[158] 。僧祐、慧皎二人對譯經的評論,多引道安之言,為何曾受道安讚賞的他們,一到這裡就被斥責為滯文格義呢﹖如果說羅什以後的評論基準,再由直譯而轉向意譯本位所以被貶的話,那麼,安世高、康僧會等也是直譯派的人,為什麼不將安、康、支 、竺並提呢﹖這是使人感到懷疑的。
  次就第一說而言,若把「支竺所出,多滯文格義」與後文的「先譯失旨,不與梵本互應」對照起來看,支竺係指羅什以前的譯經家是沒有疑問的。而關鍵在於係指特定的人物,抑是泛指先輩全體的一點。以『般若經』為例來說,羅什以前的譯者之中,名冠支竺的就達五人(上出的四人外加竺佛念)。若想從這些人中找尋關聯性較大的,無寧舉支謙、竺叔蘭二人為恰當,而竺法護應除外。因為,除了主張第一說者所立證的幾點之外,這二人曾被道安評斥為「斷鑿之巧者」的緣故(竺叔蘭與無羅叉共譯般若經,經文出竺叔蘭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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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若將僧祐、慧皎二人的「羅什傳」及『高僧傳』譯經篇論贊各文對照起來考察,則被評判為滯文格義的支竺,好像是指羅什以前的所有譯經家而言,而不是專指特定的某人。其理由如下﹕慧皎在論贊裡,把前代譯經家大分為兩群,而說﹕
  「安清、支讖、康會、竺護等,並異世一時,繼踵弘贊。然夷夏不同,音韻殊隔,自非精括詁訓,領會良難。屬有支謙、聶承遠、竺佛念、釋寶雲、竺叔蘭、無羅叉等,並妙善梵漢之音,故能盡翻譯之致。一言三復,辭旨分明,然後更用此土宮商,飾以成製」[159]。
  這種評論,可能係取意於道安「摩訶鉢羅若波羅蜜經抄序」的﹕
  「前人出經,支讖、世高,審得梵本難繫者也。叉羅、支越,斷鑿之巧者也。巧則巧矣,懼竅成而混沌終矣」[160]。
  一文而加以敷衍的。這二文共通的地方是把支讖、安世高(安清)看作直譯派,而把支謙(支越)、無羅叉(叉羅)看作意譯派人物。道安讚譽前者貶抑後者,是因為道安主直譯的緣故。反之,慧皎貶抑前者而略譽後者,是因為羅什後意譯主義居上勢的關係。這種褒貶,並不關重要,值得注意的是論贊後文接著說﹕
  「〔羅什〕恨支竺所譯,文製古質,未盡善美,迺更臨梵本,重為宣譯」[161]。
  所謂「文製」,係指譯其大意而加上文飾的意譯,也就是指支謙、竺叔蘭等一群所出的經典。所謂「古質」,係指忠實於原文的直譯,也就是指的安世高、支讖等一群所出的經典。如此看來,支竺係指何人,不辯自明。然則,為何以「支竺」二字來代稱羅什以前的譯經家全體呢﹖我們認為﹕早期的譯經,概由外國人主持[162],他們多以支、竺為姓[163]而中國人為文好用簡語,故有以支竺來概括外國譯經師。且因僧肇曾以支竺概稱過支謙、竺法護、竺叔蘭三人,僧祐加以援用並引伸其義,至慧皎而更將語意擴大應用,遂成為泛指早期譯經師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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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第三說,其不妥當性,從前二說的論例可以推知,故略下不述[164]。
  九、格義思想與中國佛教
  一般佛教史家,以為自羅什來華以後,佛教脫離格義舊套,步上正解法義之路,進入學派發達的新時代。這個看法,如就時代偏勝的一點而言,則未嘗不可,但若說格義思想就從此終息,則不免太忽略歷史事實了。羅什本人,雖沒有文獻足以證明他在講釋、撰述上應用格義方法[165],但至少在翻譯上大膽的刪略,且任意增減或補述等等,皆屬為求適應的方便權宜。前秦主所以想請他來華,係因為他善通陰陽術數。又羅什接受伎女後,便離僧院而居宮舍,可知羅什一與中國社會接觸,就感染其習俗[166] 。至於羅什直系弟子格義色彩的濃厚,祗看僧肇(384--414 )之例,即可明瞭[167]。不過,關於僧肇以後的格義思想,非本文所擬論述的範圍,只好從略。
  印度佛教,流傳於亞洲各地。傳於錫蘭、緬甸、泰國、柬埔寨、寮國等地的佛教,尚接近於印度早期的型態。傳於西藏等地,型態雖然變了不少,但其翻譯過來的佛典,則幾乎保存了梵語原典的真面目。然而,為什麼行於漢文化社會的佛教,大大的改變了本來面目,創造出一種中國特有的佛教型態呢﹖其最大原因,即為佛教入華以前,中國便已有了高度的文化,新來的佛教,被傳統文化所攝取、包容、同化,然後孕育中國化的佛教出來。所以,中國化的佛教之特色,與中國人的思惟方法的特徵有密切關係。中村元博士在其名著『東洋人的思惟方法』第二卷中,列舉中國人的思惟方法的許多特徵,並舉出佛教受容的一些例子來說明[168]。
  譬如在譯經方面,梵語 alingana 是「擁抱」的意思,paricumbana 是「接吻」的意思。但晉譯『華嚴經』把前者譯為「阿梨宜」,後者譯為「阿眾鞞」,只譯其音而隱其意。[169]這是受到中國倫理觀念的制約,才改用這種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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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間應遵守的道德,梵語稱為 sila (戒),即普通所說的五戒等。但有初期的譯經家把它譯為「孝順」。其實在印度沒有相當於中國所謂「孝」的觀念存在,而譯經家卻加上此蛇足,係因中國重視孝道的關係[170]。如原始佛教聖典中表示父母親時不用兩數形(如「雙親」), 常用「母與父」這種表現法,即父母並提時,母在父先。印度人重母,從依母為名的例子之多,即可知道[171]。但在漢譯佛典裡,其順序改為「父母」。這是受到中國家父長制的家族觀念影響所致[172]。又如跋祗國(Vrji P.Vajji),係由各小種族合成的聯邦,行共和政體,受到釋尊的讚美。但在漢譯佛典裡,說其國「君臣和順,上下相敬 」,不獨把共和政體改成君主政治,並且加上一些原典所無的文句。這實因在行君主專制的中國,限制了譯者作忠實表現的緣故[173]。最明顯的例子,莫過於阿彌陀佛的稱號。阿彌陀佛的原名有二﹕一為 Amitabha(無量光),二為 Amitayus(無量壽)。然在中國,「無量壽」一名被大大的顯揚,而「無量光」則被忘卻。又如經名的梵語原為 Arya-Sukhavativyuha-nama-mahayanasutra(『名為極樂莊嚴的大乘經』),西藏譯作 Hphags-pa bde-ba-can-gyi bkod -pa shes-bya-ba theg-pa chen-pohi mdo (『名為聖極樂莊嚴的大乘經』),但安世高、唐僧鎧、竺法護等人均譯作『無量壽經』[174]。「無量壽」一名特被顯揚,與中國人希求長生不死的觀念是有關聯的[175]。
  其次,從信仰方面說,印度佛教由全體看來,偏重於形而上學,多談人間過去、未來的事,對現世利益,不寄多大關心。然而,中國民眾所信仰的佛教,卻成為一種咒術的、祈福的、禳災的宗教[176]。安世高以 「七曜五行,醫方異術,乃至鳥獸之聲,無不綜達」[177]而見重當時 ,佛圖澄 「善誦神咒,能役使鬼物」[178],以種種神通感服石勒、石虎。這些事實可以證明中國民眾所受容的是現世中心的佛教,這與中國人的現實主義的思惟有關[179]。
  再看佛教與儒、道思想的調和,可以說是佛教中國化的一大特色,亦即是格義佛教思想的具體表現。這種三教調和論如果還在中國佛教史裡延續未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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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主張格義至道安或羅什而止,實在是不合史實的武斷之論。中國佛教三大思想家之一的天臺智顗(538--597),也是以五戒對比五常、五行、五經,以三學對比儒家德目。他引『大般涅槃經 』及『金光明經』的文句來證明外道經書也是佛說,大倡佛、儒二家,有共通處。他在『摩訶止觀』裡說﹕
  「深知五常、五行義,亦似五戒。仁慈矜養,不害於他,即不殺戒。義讓推廉,抽己惠彼,是不盜戒。禮制規矩,結髮成親,即不邪YIN戒。智鑒明利,所為秉直,中當道理,即不飲酒戒。信契實錄,誠節不欺,是不妄語戒。周公立此五常為世間法藥,救治人病。又五行似五戒。不殺防木,不盜防金,不YIN防水,不妄語防土,不飲酒防火。又五經似五戒。禮明撙節,此防飲酒。樂和心,防YIN。詩風刺,防殺。尚書明義讓,防盜。易測陰陽,防妄語。如是等世智之法,精通其極,無能逾,無能勝。咸令信服,而師導之」[180]。
  又說﹕
  「孔丘、姬旦,制君臣,定父子,故敬上愛下,世間大治。禮律節度,尊卑有序,此扶於戒也。樂以和心,移風易俗,此扶於定。先王至德要道,此扶於慧。元古混沌,未宜出世,邊表根性,不感佛興。我遣三聖化彼真丹(中華),禮義前開,大小乘經,然後可信。真丹既然,十方亦爾。故前用世法,而授與之云云」[181]。
  這不是「以經中事數,擬配外書,為生解之例」是什麼 ﹖又自劉宋明帝泰始三年(467),顧歡著『夷夏論』從道教立場排斥佛教以後,當時文人群起反駁,其論調多主佛、道教同一旨趣。這佛、儒合一,佛、道一致的見解,最後匯合於三教一致說。佛教思想家中,宗密、智圓、契嵩、宗杲、師範、祩宏、德清、智旭諸人,在家人士中的陳摶、張商英、李綱、劉謐,程子門下的楊龜山、謝上蔡等人,不是主佛、儒合一,便是倡三教一致的。這種對異端說謀求調和的傾向,也是因為中國人思惟有折衷融合的特性的緣故。而這種折衷融合的民族特性,也促使了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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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淨合一,教、禪一致思想的萌芽[182]。
  佛教與中國思想(儒、道二家思想為主流)匯合以後,開展出中國特有的佛教型態,即中國化的佛教。在教理上,如天臺、華嚴、禪宗思想,非在中國是不可能發展出來的[183]。在制度上,中國佛教也樹立了一大特色,如叢林佛教、居士佛教等即其明例[184]。又在著作上,中國 的佛教學者留下卷帙龐大的文獻,特別是對經律論的不厭精細的註釋,發展了中國獨特的佛典解釋學[185]。
  以上的種種傾向,在中國佛教中,綿延了將近兩千年之久。當然隨時代之降,其徵象就愈顯,但其種子,早在漢代佛教入華之初,就播下了。所以,說中國佛教史就是格義佛教思想的開展史,我們覺得並非過言。
  十、結語
  我們從佛教初傳中國,以至羅什來華從事翻譯事業時為止的約四百年間(約當漢、魏、晉三代,B.C.2--A.D.400年),視為格義佛教時代,而以竺法雅、支道林為發達期的中心人物。在其以前可說是醞釀期,以後可說是延續期。向來認為道安抑斥格義,羅什來華而格義終息,如約時代思想所側重的一點言,並無不可。可是,格義思想未曾因此而停滯,卻成為兩千年來中國佛教的底流,一直延續到現代。外來文化與本地文化發生接觸後,會產生出一種新文化,這是無論什麼時代,無論什麼地方都可以看到的,祗是有程度的不同罷了。然而,以佛教為例來說,則似乎沒有像中國這樣發生奇異的發展的。這,除了中國早已有了高度文化,能充分吸收消化外來文化之外,中國人的思惟法大大的影響了中國佛教的性格。與中國思想相調和的佛教,不論其調和的方式是講釋的、翻譯的、撰述的,甚至在制度、行動上的表現,都不妨說是格義的佛教。這實在是中國佛教特有的現象,在其他佛教文化圈裡是難以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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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欲瞭解中國佛教思想史,必須先究明初期佛教的特性--格義佛教。同時應知道格義的思想,貫通兩千年來的中國佛教思想。這樣去理解,才能明白中國佛教所以異於印度佛教的原因所在。
  一九六九、二、一,於日本、京都
  編者附按﹕本文早承作者寄來本所,然因一再延期出版,致使本文壓在編輯室中整整三年,特此敬向作者致歉﹗
  [1] 見 Th. Stcherbatsky; The Conception of Buddhist Nirvana, Leningrad, 1927. 金岡秀友譯『大乘佛教概論』(東京、一九五七)九三--九四頁。
  [2] 見 Arnold J. Toynbee; A Study of History,1946.1957. D.C. Somervell 縮刷版。長谷川松治譯『歷史の研究』(東京、一九六三)第一冊五四頁。
  [3] 即自佛教入華至道安時代止為第一期,羅什入長安以後為第二期……。境野黃洋氏『支那佛教精史 』(東京、一九三五)、常盤大定氏『支那佛教の研究』(東京、一九三八)、塚本善隆先生『中國佛教通史』第一卷(東京、一九六八)均作這樣的區分。
  [4] 見布施浩岳氏「中國佛教の展望」(『中國の佛教』所收,東京、一九六七)一文,一八--一九頁。
  [5] 見武內義雄氏『中國思想史』(東京、一九三六)一二五--一三六頁。
  [6] 『漢書』藝文志﹕「歆於是總群書而奏其七略,故有輯略,有六藝略,有諸子略,有詩賦略,有兵書略,有數術略,有方技略」。
  [7] 『淮南子』原有內書二十一篇、外書三十三篇、中書八篇,而現只傳內書二十一篇。劉安有名弟子八人,叫做淮南八公。詳見武內氏『中國思想史』一五三頁。
  [8] 『論衡』佚文篇。
  [9] 錢穆氏『中國思想史』(臺北)八七頁說﹕「王充私心所崇,實在黃老」。又八八頁說﹕「王充力反時趨,獨尊黃老,正為黃老主天地自然,最不信鬼神上帝之說」。
  [10] 見渡邊照宏氏編『思想の歷史』第四卷(東京、一九六五)六一頁。
  [11] 『漢書』卷五六、「董仲舒傳」。
  [12] 見武內氏『中國思想史』一三九頁。
  [13] 錢穆氏『中國思想史』八三頁說﹕「〔鄒衍〕的一支派,遂流為神仙方士,直到近代,中國下層社會種種醫卜星相,都與陰陽家有關,都可納入鄒衍傳統」。
  [14] 見小柳司氣太氏『老莊思想?道教』(東京、一九四二)一六頁。
  [15] 見漥德忠氏『道教百話』(東京、一九六四)二九頁。
  [16] 日本學界最力說這點的是幸田露伴氏。見右書序言。
  [17] 參看上(註 14)。
  [18] 見『史記』卷一一○「匈奴傳」。詳參照岩村忍氏『西域』(東京、一九六三)一三三頁。
  [19] 關於月氏的族系問題,學界尚有爭論。此係據Albert Herrmann 氏之說。參看松田壽男氏譯『樓蘭』(東京、一九六三)二六--二七頁。
  [20] 小月氏與大月氏的關係,欲詳請看 Barthold 著、長澤和俊氏譯『中央アヅア史概說』(東京、一九六六)一一頁。又關於匈奴三次攻擊月氏的年代,詳見松田氏譯『樓蘭』一八五頁。
  [21] 見『史記』(卷一二三、大宛列傳)、『漢書』(卷六一、張騫傳)。詳請看桑原騭藏氏「張騫の遠征」(『桑原騭藏全集』第三卷,東京、一九 六八重刊)一文、二九四頁以下。
  [22] 「絲路」一語初見於德國地理學家 Pichthofen F.V. 所著『中國』一書中。 原為德語 "Seidenstrassen",由 S. A. Hedin, A. Stein 等人英譯為 "Silk road" 後來中譯為「絲路」,日譯為「絹の道」,或音譯為「ルク.ロ -ド」。參看長澤和俊氏『シルクロ-ド 』(東京、一九六二)一○頁以下。
  [23] 『三國志』魏志卷三○、裴注所引。
  [24] 『論衡』論死篇。
  [25] 『論衡』祭意篇。
  [26] 『後漢書』楚王英傳。
  [27] 『後漢書』襄楷傳。
  [28] 『三國志』吳志、劉繇傳中笮融之項。
  [29] 見上註 (二七)。
  [30] 參看北京大學『國學季刊』五卷一期,(民二四)湯用彤氏「讀太平經書所見」一文。
  [31] 然而今日的『太平經』已非『太平清領書』本來面目,經過後人的手筆,雜入許多佛教要素,辨別尤難。見『思想?歷史』第四卷七七--七八頁。編者補註 ﹕關於此點,一九六二年巨贊在「現代佛學」第六期撰「湯著(佛教史)關於(太平經)與佛教的商榷」,及一九六三年現代佛學第二期湯用彤與巨贊同時發表的「關於東漢佛教幾個問題的討論」,所涉及的太平經與佛教的內容,可幫助對此問題的考慮。兩者有否相互的影響,或單方面的模倣,可從他們發表的問題中,再作較深一層的考察。
  [32] 『出三藏記集』卷六、安般注序(大正大藏經五五卷四三頁上)。
  [33] 『高僧傳』卷一、安清傳(大正五○˙三二三˙中)。
  [34] 『出三藏記集』卷一三、安世高傳(大正五五˙九五˙上)。
  [35] 同右書卷一三、支讖傳(大正五五˙九五˙下)。
  [36] 『高僧傳』卷一、支讖傳(大正五○˙三二四˙中)。
  [37] 同右。(大正五○˙三二四˙下)。
  [38] 同右。(大正五○˙三二四˙下)。
  [39] 同右。(大正五○˙三二四˙下)。
  [40] 『宋高僧傳』卷三後論謂初期的傳譯﹕「梵客華僧,聽言揣意……」(大正五○˙七二三˙上--中),說其翻譯粗略。又宋佩韋氏『東漢宗教史』(臺北、民五三複印本)五四頁說﹕「梵語漢文,時多扞格,筆受者又非精研教理……。所以當時所譯的經,都是未成熟的直譯」。
  [41] 『弘明集』卷一(大正五二˙五˙中)。
  [42] 同右(大正五二˙七˙上)。
  [43] 同右(大正五二˙六˙上)。
  [44] 同右(大正五二˙六˙中)。
  [45] 見蔣維喬氏『中國佛教史』(上海、一九二九)三四頁。
  [46] 見湯用彤氏『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臺北、民五一複印本)上冊五五--五六頁。
  [47] 參看『佛教大學學報』第三一號所收塚本善隆先生「ナにおける佛教受容の初期」一文。
  [48] 見狩野直喜氏『中國哲學史』(東京、一九五三)三○三頁。
  [49] 『文心雕龍』說﹕「正始中,何晏之徙,始盛玄論。是於[老]聃、[莊]周當路,與尼父爭塗」。
  [50] 錢穆氏『中國思想史』說﹕「王弼在這一時期思想史上的大勳績,在其能確切指出前一時期思想界所運用的方法上之主要病根,而在正面提出另一新觀點,好作此一時期新思想之重要泉源」(八八頁)。
  [51] 參看增田涉氏譯『中國小說史』(東京、一九四一)六五頁以下。
  [52] 一般思想史家只講魏晉時性空般若學盛行的原因係受玄學的影響。而印順法師除認定這點以外,並強調應注意及印度佛教思想的情勢。印度佛教為親因,此間學風為助緣,乃產生魏晉般若學的盛行。見所著『中國佛教史略』(臺北、民四五再版本)一六--一七頁。
  [53] 大正八˙四七八˙下。
  [54] 『晉書』王衍傳。
  [55] 『宋高僧傳』卷三、後論(大正五○˙七二三˙上--中)。
  [56] 『宋高僧傳』卷三轉引『三國志』述臨兒國之項的文句(大正五○˙七二四˙中)。
  [57] 鼻奈耶序(大正二四˙八五一˙上)。
  [58] 大正五二˙一六˙中。
  [59] 大正五二˙一七˙上。
  [60] 大正五二˙八˙中。
  [61] 大正五二˙一九˙下。
  [62] 參看塚本先生『中國佛教通史』第一卷、二八五頁以下。
  [63] 『高僧傳』卷五、僧朗傳(大正五○˙三五四˙中)。
  [64] 『水經注』卷八、引車頻「秦書」語。
  [65] 參看宮川尚志氏『六朝宗教史』(東京、一九四八)六○頁以下。
  [66] 『出三藏記集』卷五、喻疑論(大正五五˙四一˙中)。
  [67] 同右卷八、毘摩羅詰堤經義疏序(大正五五˙五九˙上)。
  [68] 『高僧傳』卷四、竺法雅傳(大正五○˙三四七˙上)。
  [69] 同右卷五、僧光傳(大正五○˙三五五˙上)。
  [70] 『出三藏記集』卷一四、羅什傳(大正五五˙一○一˙中)。
  [71] 同右。
  [72] 『出三藏記集』卷八(大正五五˙五八˙中)。
  [73] 同右卷一五(大正五五˙一一一˙上)。
  [74] 見前出湯氏『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上冊、一七三頁。
  [75] 見『印度學佛教學研究』(東京、一九六八)一七卷一號所收拙作「格義佛教に關する二、三の問題」一文,一四四--一四五頁。
  [76] 『高僧傳』卷四、竺法雅傳(大正五○˙三四七˙上)。
  [77] 『魏書』卷一一四、釋老志。
  [78] 『顏氏家訓』卷五、歸心篇。
  [79] 如『漢書』藝文志、六藝略的末文說﹕「六藝之文,樂以和神,仁之表也。詩以正言,義之用也。禮以明體,明者著見,故無訓也。書以廣聽,知之術也。春秋以斷事,信之符也。五者,蓋五常之道,相須而備,故易為之原」。
  [80] 『高僧傳』卷四、支遁傳(大正五○˙三四八˙中)。
  [81] 『世說新語』卷二、文學篇。
  [82] 支遁傳說﹕「林法師神理所通,玄拔獨悟,數百年來,紹明大法,令真理不絕,一人而已」。(大 正五○˙三四九˙上)。
  [83] 支遁傳說﹕「孫綽道賢論,以遁方向子期。論云﹕支遁、向秀,雅尚莊老,二子異時,風好玄同矣 」(大正五○˙三四九˙下)。
  [84] 『世說新語』卷二、文學篇說﹕「支道林、許掾諸人,共在會稽王齋頭,支為法師,許為都講。支通一義,四坐莫不厭心,許送一難,眾人莫不抃舞。但共嗟詠二家之美,不辨其理之所在」。又『高僧傳』卷四(支遁傳)亦有類此文句。
  [85] 同上(註 84),又說﹕「三乘,佛家滯義,支道林分判,使三乘炳然」。
  [86] 參看上(註 75)所據一文。
  [87] 參看宮川氏『六朝宗教史』四八頁。
  [88] 參看『高僧傳』卷四--卷九,「義解」各傳。
  [89] 見『高僧傳』卷五、道安傳云﹕「其人理懷簡衷,多所博涉,內外群書,略皆遍覩,陰陽算術,亦 皆能通」(大正五○˙三五二˙下)。
  [90] 見『高僧傳』卷五、僧光傳(大正五○˙三五五˙上)。
  [91] 關於道安與僧光在飛龍山相晤的年代,宇井伯壽博士著『釋道安研究』中的道安年譜,為永和六年(350),道安三十九歲的時候(見同書一七七頁以下)。然而,湯用彤氏著『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則以為永和五年(349),三十七歲的時候(見同書上冊一四一頁)。
  [92] 據『出三藏記集』卷五,錄有道安所作各般若經的註解多種,惜俱不傳(大正五五˙三九˙中以下 )。
  [93] 此外,宋定林下寺僧鏡亦分六宗。然而,曇濟的「六家七宗論」,只標宗名,不述內容,僧鏡的「實相六宗論」則叫述內容,不標宗名,故兩者的比 對很困難。關於此期般若學各種異說的解釋,請參閱宇井伯壽氏的「支那佛教史初期の般若研究」(『佛教思想研究』所收,東京、一九四○)一文,六六六--六九五頁。
  [94] 見高雄義堅氏『中國佛教史論』(京都、一九五二)二一--二二一頁。
  [95] 『中觀論疏』卷二(大正四二˙二九˙上)。
  [96] 同右。
  [97] 同右。
  [98] 『世說新語』卷六、假譎篇云﹕「愍度道人始欲過江,與一傖道人為侶,謀曰﹕用舊義往江東,恐不便得食,便共立心無義。既而此道人不成渡,愍度果講義積人。後有傖人來,先道人寄語云﹕為我致意愍度,無義那可立,治此計權救饑爾,無為遂負如來也」。
  [99] 『出三藏記集』卷八、毘摩羅詰堤經義疏序(大正五五˙五九˙上)。
  [100] 同右卷八、大品經序(大正五五˙五三˙上)。
  [101] 同右卷一○、鞞婆沙序(大正五五˙七三˙下)。
  [102] 同右。
  [103] 同右卷一○、僧伽羅剎集經後記(大正五五˙七一˙下)。
  [104] 見後(註 105)引文即明。
  [105] 『出三藏記集』卷一一、比丘大戒序(大正五五˙八○˙上--中)。
  [106] 同右卷七(大正五五˙四七˙中)。
  [107] 見『印度學佛教學研究』(東京、一九五七)五卷二號,橫超慧日先生「釋道安の翻譯論」,四四九--四五○頁。
  [108] 五失本、三不易說,出「大品般若經序」,原文繁長。梁啟超氏撮其大意要約如下﹕「五失本者﹕(一)謂句法倒裝。(二)謂好用文言。(三)謂刪去反覆詠歎之語。(四)謂去一段落中解釋之語。(五)謂刪去後段覆牒前段之語。三不易者﹕(一)謂既須求真,又須喻俗。(二)謂佛智懸隔,契合實難。(三)謂去古久遠,無從詢證。(見『佛學研究十八篇』(臺北、民四五中華版)所收「翻譯文學與佛典」一文,一七頁)。
  [109] 見梁氏右書所收『佛教教理在中國之發展』,三--四頁。
  [110] 關於時代區分問題,在此不能詳說,擬另文論述。在此說「以道安為中心」,道安本人應歸屬於前一時代,抑後一時代的問題,因論者所指的立場,以及立論的重心不同而不能完全一致。大抵說來,著重中國佛教教理發展的人,主後說(如梁啟超氏等人),視中國佛教為印度佛教之連續的人,主前說(如日本各佛教史家)。
  [111] 見上(註 109)一文,三頁。
  [112] 參看宇井伯壽氏『釋道安研究』(東京、一九六五)六三頁以下。
  [113] 『高僧傳』卷五、道安傳引習鑿齒興謝安書云﹕「來此見釋道安,故是遠勝,非常道士,師徒數百,齋講不倦……」。
  [114] 『高僧傳』卷六、慧遠傳(大正五○˙三五八˙上)。
  [115] 道安傳說:「初魏晉沙門,依師為姓,故姓各不同。安以為大師之本,莫尊釋迦,乃以釋命氏。後獲『增一阿含〔經〕』,果稱﹕四河入海,無復河名,四姓為沙門,皆稱釋種。既懸與經符,遂為永式」(大正五○˙三五二˙下--三五三˙上)。慧遠傳謂﹕「先是中土未有泥洹常住之說,但言壽命長遠而已。遠乃歎曰﹕佛是至極,至極則無變,無變之理,豈有窮耶﹖因著『法性論』曰﹕至極以不變為性,得性以體極為宗。羅什見論而歎曰﹕邊國人未有經,便闇與理合,豈不妙哉」﹗(大正五○˙三六○˙上)。
  [116] 參看木村英一氏編『慧遠研究』--研究篇(東京、一九六二)所收該文,三九八--四○一頁。
  [117] 同上(註 114)。
  [118] 『出三藏記集』卷一○、大智論抄序(大正五五˙七六˙甲)。
  [119] 『出三藏記集』卷一○、大智論抄序(大正五五˙七六˙甲)。
  [120] 『出三藏記集』卷一○、大智論抄序(大正五五˙七六˙甲)。
  [121] 『出三藏記集』卷一○、三法度序(大正五五˙七三˙上)。
  [122] 見布施浩岳氏『中國佛教の展望』二八頁。
  [123] 按羅什於弘始三年(四○一)十二月二十日抵達長安。白蓮社的創設,據慧遠傳說﹕「惟歲在攝提秋七月戊辰朔二十八日乙未」,布施教授認為「此係指元興元年(四○二)七月二十八日。參看右註一文。
  [124] 關於 Buddhabhadra (覺賢、音譯作佛馱跋陀羅 )被逐出長安的事,慧遠說是「過由門人」(見『高僧傳』卷二、佛馱跋陀羅傳)橫超慧日教授認為篤實的覺賢與不重戒節的羅什的性格不合為主因。見『鳩摩羅什の翻譯』二四頁。
  [125] 參看上(註 122)一文。
  [126] 見塚本先生『中國佛教通史』第一卷、三五六頁。
  [127] 見上(註 82)。
  [128] 見湯氏『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上冊(臺北複印本)、目錄後頁批記。
  [129] 見塚本先生前出書、三五五頁。
  [130] 『弘明集』卷一三、奉法要(大正五二˙八八˙中)。
  [131] 見境野黃洋氏『支那佛教精史』一--三頁。
  [132] 參看上(註 4)一文。
  [133] 此係據『出三藏記集』卷二所載。若據『開元釋教錄』卷四所記,則計有七十四部、三百八十四卷。
  [134] 見『大谷大學學報』第三十七卷第四號(京都、一九五八)所收,橫超慧日先生「鳩摩羅什の翻譯」一二--一五頁。
  [135] 『高僧傳』卷二、羅什傳(大正五○˙三三二˙中)。又『出三藏記集』卷一四、羅什傳亦大致相同(大正五五˙一○一˙下)。
  [136] 『出三藏記集』卷八、法華宗要序(慧觀作。大正五五˙五七˙中)。
  [137] 同右卷一○、大智釋論序(僧叡作。大正五五˙七五˙上)。
  [138] 同右卷一一、中論序(僧叡作。大正五五˙七七 ˙上)。
  [139] 同右卷一一、百論序(僧肇作。大正五五˙七七 ˙下)。
  [140] 同右卷八、大品經序(僧叡作。大正五五˙五三 ˙中)。
  [141] 同右卷八、維摩詰經序(僧肇作。大正五五˙五八˙中)。
  [142] 湯用彤氏前出書說羅什之學的特徵有四點﹕一、最重般若三論之學,二、斥小乘一切有之說,三、明無我義,四、主畢竟空。見該書二二九--二三三頁。
  [143] 『高僧傳』說羅什曽著『實相論』二篇,並注『維摩詰經』,但均不傳。
  [144] 『出三藏記集』卷一四、羅什傳(大正五五˙一○一˙中)。
  [145] 『高僧傳』卷三(大正五○˙二四五˙下)。
  [146] 『續高僧傳』卷四、後論(大正五○˙四五九˙中)。
  [147] 『宋高僧傳』卷三、後論(大正五○˙七二三˙中)。
  [148] 同右(大正五○˙七二四˙中)。
  [149] 梁啟超先生在「翻譯文學與佛典」(『佛學研究十八篇』所收)一文中說﹕「自羅什諸經論出,然後我國之翻譯文學,完全成立。蓋有外來語趣輸入,則文學內容為之擴大,而其素質乃起一大變化也」。(見該文一八頁)
  [150] 中村元氏『東西文化の交流』(東京、一九六五)二六六頁。
  [151] 中村元氏『支那人の思惟方法』(東京、一九六一)五頁。
  [152] 見上(註 150)一書二六五--二六六頁。
  [153] 與上(註 70)及(註 144)同。
  [154] 見塚本先生『中國佛教通史』第一卷、三○三頁。
  [155] 見前出橫超先生「鳩摩羅什の翻譯」,三頁。
  [156] 見前出梁氏「翻譯文學與佛典」,一六頁。
  [157] 同上(註 72)。
  [158] 『出三藏記集』卷一三、支讖傳,安公謂支讖所出﹕「皆審得本旨,了不加飾,可謂善宣法要弘道之士也」 (大正五五˙九五˙下--九六˙上),『高僧傳』卷一亦引此文。又『高僧傳』卷一、 竺曇摩羅剎(竺法護)傳引安公之言,謂竺法護所出﹕雖不辯妙婉顯,而宏達欣暢,特善無生,依慧不文,朴則近本」(大正五○ ˙三二七˙上)。
  [159] 『高僧傳』卷三、後論(大正五○˙三四五˙下)。
  [160] 『出三藏記集』卷八(大正五五˙五二˙下)。
  [161] 同上(註 159)。
  [162] 梁啟超氏「翻譯文學與佛典」,據『宋高僧傳』卷三集論之文,把譯經史分為三期﹕第一為外國人主譯期,第二為中外人共譯期,第三為本國人主譯期。羅什前的古譯期,即相當於這第一之外國人主譯期(見該文八-九頁)。
  [163] 據馮承鈞氏著『歷代求法翻譯錄』(臺北、民五一複印本)一書的統計,後漢來華的外國譯經師十人之中有支、竺姓的五人(支二人、竺三人),三國時十人之中有支、竺三人(支二人、竺一人),西晉時七人之中有支、竺三人(支一人、竺二人)--參見該書一--一一頁。又據梁氏『佛學研究十八篇』所收「佛教與西域」一文中的統計,羅什前的外國譯經師二十七人中,支、竺姓者有八人(支四人,竺四人)。並說支姓者皆月支(月氏)人,竺姓者皆天竺(印度)人(其餘安姓為安息人,康姓為康居人等等皆冠國名)--見該文五--七頁。這樣看來,支竺姓人的比率還不見得很高。但若從所出經論的分量來看,則比率就大了。因羅什以前的外國僧人譯經數達十部以上的大譯經師約有七人,其中就有支竺五人,若加上涼州出身的竺佛念,則支、竺有六人,比率之大,一覽瞭然。參看常盤大定博士著『後漢到宋齊的譯經總錄』(東京、一九三 八)一書。
  [164] 參看前出『印度學佛教學研究』一七巷一號所收拙作「格義佛教に關する二、三の問題」一文。
  [165] 『兩唐志』載有羅什『老子注』二卷,疑係偽作。
  [166] 『高僧傳』云,苻堅說﹕「朕聞西國有鳩摩羅什,深解法相,善閑陰陽,為後學之宗,朕甚思之」 。乃遣呂光伐龜茲(大正五○˙三三一˙中)。又云,姚主「以伎女十人,逼令受之。自爾以來,不住僧坊,別立廨舍,供給豐盈」(大正五○˙三三二˙下)。
  [167] 關於僧肇學說與老莊思想的關聯,請參閱『肇論研究』(京都、一九五五)所收,福永光司教授「僧肇與老莊思想」一文(252--二七一頁)。
  [168] 中村博士『支那人の思惟方法』舉出中國人思惟十一特徵。
  [169] 見右書一六八頁。
  [170] 見右書一八四頁。
  [171] 如 Sariputra (舍利弗),Sari 為母名,putra為子,即「舍利女之子」的意思。
  [172] 見中村氏『東西文化の交流』二五四--二六一頁。
  [173] 參看中村元氏『印度古代史』上卷(東京、一九六三)二二六頁以下。
  [174] 見中村元氏等註譯『淨土三部經』上卷(東京、一九六三)三五八--三五九頁。
  [175] 津田左右吉博士對這一點有詳盡的論述。參看「無量壽佛といろ稱呼」『津田左右吉全集』第十九卷所收、東京、一九六五)一文,五三--九二頁。
  [176] 參看上(註 47)塚本先生一文。
  [177] 『高僧傳』卷一(大正五○˙三二三˙上)。
  [178] 『高僧傳』卷九(大正五○˙三八三˙中)。
  [179] 見中村氏『支那人の思惟方法』一二四--一三五頁。
  [180] 『摩訶止觀』卷六、上(大正四六˙七七˙上--中)。
  [181] 同右卷六、下(大正四六˙七七˙下)。
  [182] 見中村氏『支那人?思惟方法』二一二頁以下。
  [183] 特別是關於禪思想,非在中國不可能產生。欲詳請參看下列二文﹕(一)鈴木大拙博士「禪的本質--答胡適博士」(『禪についての對話』一書所收,東京一九六七)。本文原載一九五三年夏哇夷大學出版的「"Philosophy East & West"」 Vol.Ⅲ,No.1˙(二)津田左右吉博士「東洋文化とは何か 」(『シナ思想と日本』一書所收,東京、一九三八)。
  [184] 參看上(註 62)。
  [185] 中村博士以為中國佛教徒愛好文章,且有訓詁癖。因而經論疏註特別發達,文獻累積,使中國佛教成「文獻的宗教」(「文獻的宗教」係援引 Max. Weber所用 Buchriligion 一語而來)。見『支那人の思惟方法』一○一--一○六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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