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佛者接受精神分析的感悟
2014/9/5   热度:303
一个学佛者接受精神分析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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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言佛语:钱财到面前来的时候,要把它用在善的地方。什么是善?利益众生是善,自己享受是恶,你要是能够记住这个原则,你的一生一定是幸福快乐。
(摘录自佛言网,由佛前明灯发布)
文/尹立
下面是我们进行精神分析实践中接触到的一例在佛教信仰背景下接受精神分析的个案。分析者本人对自己进行精神分析的背景、体验和感悟做了叙述,在此作为我们进行佛教与精神分析相结合的实例加以介绍。
我从1999年末开始接受精神分析。做分析的最初目的,是为了解、认识自己,同时也为寻找一种适合现代人的佛教修行方法。在此之前,经过三年对佛教的集中学习,以佛学为媒介,自感已经能够在理论上把西方哲学、医学与儒、释、道、中医等贯通起来:原来学习西方哲学、医学时感到的疑团、不足在理性层面得到了澄清和弥补,同时一直似是而非、神秘莫测的中国传统文化也得到了相应的理性理解和认同。另一方面深感不足的是,无论中西,学术、宗教的最终归宿都在于能够带来实际生活的改变,正像马克思所说:“哲学家的目的在于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造世界。”具体到佛学,抛开其宗教信仰成分,它真正的原始内涵,还是以人类身心的具体改造为皓的,就此而言,理论理解仅是第一步,更重要的还是接下来的实际身心改造过程。
就中国佛教尤其是汉传佛教而言,目前的确缺少一种能在现代生活方式下普及的、行之有效的身心改造方法。传统的修持手段:念佛、打坐、参禅、观心、持咒等虽有一定效果,但对当前生活方式导致的较为浮躁的心态而言,总感力度不够,且行持方式又与现代生活格格不入,无法产生历史上的修持效验。佛教学者已经多次论述到这一问题,我本人在学习佛教的过程中对此也深有感触。从自己所实践过的一些佛教修行方法看,都有不适应自己身心状况之处。一般说来,它们都会产生一些静心效果和身体气机反应,但对大幅改善心理状态作用不大。
但这并不是说所有的传统修行方法都已经没有效果。就自己参学访问的体验而言,深感的确有一些方法,可以令人心境、身体发生巨大变化。一是住山隐修,在天地自然的环境中独自生活,远离尘世喧闹和纷争,静静地将个人融入山川大地、草木河流,经过大自然长时间熏陶,逐渐进入物我两忘、空灵妙化的境界,无识无知,浑然一体,任运自在。实际上,中国佛教不立文字,顿超生死,妙观三千的聪颖悟性,正是在这种灵山秀水之中自然地发生出来的。只是作为一种自然经济、农耕社会的中国传统佛教的修行方法,入山孤修在当今只能是极少数人采用的途径,现代都市化、社会化的生活中,大多数人已无法再去以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实现解脱烦恼的愿望了,它已经不具备在现代中国社会推广的价值。另一种迅速改善身心的修行途径是藏传密乘佛教提供的方法。以上师为根本皈依,在灌顶后的一系列严格的仪执修持中,逐步气脉通畅,心开意解,最后达到风心自在的无我之境界。其优点在于次第明确,操作性强,可循可行。所不足者,藏传佛教带有浓厚的地方文化特色,对上师的彻底依赖、对鬼神的极度崇拜虽然符合藏区民众的心态,但在现代提倡民主、平等、科学与个性自由的年代里,却极易引起人们的误解和敌视,稍不注意还会发展成变相的迷信行为,增加烦恼愚痴。而后一种情况在很多汉族学习者当中比比皆是。因此以上两种有效的修行方法,又都有不适应社会环境之处。
以上中国佛教在修行实践中面临的问题,导致充满人类智慧的佛法在现实中只能起到一种较为空洞、乏力的宗教慰籍、静心作用,其本有的认识心灵、解脱烦恼、主宰人生的内涵却无法充分发挥出来。因此寻找一种既能够符合现代生活方式,又能够尽快自识本心的修行方法,成为人间佛教能否真实展开的关键。在这种背景下我接触到了精神分析。
我接受第一次精神分析是非正式的,带有游戏性质,但它给我带来的震撼和欣喜却是巨大的,使我直觉到或许已经开始接触到了一条在目前生活方式下迅速改善身心的道路。
第一次给我做分析的是一位正在接受分析的小伙子,在一番交流之后,为了感受所谓自由联想的体验,我强烈要求他为我做一次分析,虽然他并不具备分析师的资格。
在屋里的灯光变得昏暗之后,我们俩隔了一张桌子并排坐着,他告诉我把头脑中出现的任何东西都大声说出来。此时我感觉自己立即进入一种对抗的状态中,心中默默地想:让你感受一下我学了佛教之后心中有多平静,我就是不说话,看看下面会怎么样,你会怎么办。这样僵持沉默了十多分钟,他有四、五次鼓励我把自己头脑中的想法说出来,他每次说话我都会有些微的得意和满足,同时又一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和不安。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我禁不住转过头去偷偷看了他一眼。一瞬间我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要看他呢?我对自己这个行为有些不理解。
“我刚才看了你一眼。”我把自己刚才的举动说了出来。
“为什么?” 他问到。
我刚想回答,突然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瞬间全身感到一种紧张。但前面话已经出口,只能继续说下去了。
“我有点担心。”我遮遮掩掩地说。
“担心什么?”他继续追问到。
我感到再要说下去面前好像就要有个什么东西被打碎了,自己就会毫无遮掩地站在他跟前。但逼问之下,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我只能鼓足全身勇气说出了直接涌到心头的话:
“我担心你会看我,发现我正在向你学精神分析。”
说到这里我突然感到已经暴露了自己,觉得心口有些发空,索性豁出去说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在用这种方式偷偷地从你那里学精神分析,我可能不想让你知道我的目的。”
“为什么?”他又问。
这时我虽然还是紧张,但已经开始有点不在乎了。反正已经暴露了自己,便放开说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不应该从你那里学习精神分析,不应该从别人那里获得东西,但我现在的确又在从你那里学习,获得东西。”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可能一直以来我都在不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只能付出、不应该得到的人来对待,只能我给别人东西,别人不能给我东西,否则我便会觉得自己有问题。
“我觉得自己给别人东西才是合理的,从别人那里接受东西不是我应该做的。”我说到。
“为什么?”他又继续问。
有了刚才的体会,我说起来更自如了。
“是我学佛教导致的信念?我从小就被要求成为这样的人,大人、学校、老师教我这样,象雷锋,只能奉献,不能索取。可能学佛教又让我确认了这种信念。但我现在的确是在从你那里学习东西。”
到此,20分钟已过去,分析结束了。屋里的灯光又重新亮起。
蓦然间,我一下有一种天高地广、胸怀坦荡的感觉,心中涌跃起一阵阵不可抑制的喜悦和舒畅。这种心灵开放的觉受自己原来在实践藏传密法中产生过,但只是随着修法的过程显现出来,其产生的心理机制却模糊不清,总觉有一种神秘感,无法切实把握。而在首次分析结束后这种心灵开放因何产生,是什么问题得到解决所引发,却都一清二楚,毫无神秘可言。
在这次接受分析前,我对精神分析理论了解泛泛,仅似是而非地读过几本书,既不理解,更未接受,根本不知道如何用精神分析解释自己出现的这些心身现象。但过去所学的佛教理论却使我一下子认同了这一状态,并做出了解释:通过言说的方式,原来隐蔽在心里的混沌感觉现在被明确表达出来,从此不再是一种自己无法控制而受其驱使的莫名情绪,而是坦坦荡荡地暴露在自己面前,被自己明了、把握。在被明了的一瞬间,那种内在的、莫名的、情绪化的驱动力便一下子冰消瓦解了,原来顶在心中紧绷绷的感觉便顿时散开,心中空旷感随之而生,“自我”也就此矮了一截,身体重心下沉,离大地更近,脚下变得踏实而轻快。这正是佛教所认为的由“无明”转“明”,解除烦恼的表现。虽然层次有很大差别,但原理却是一致的。
出于以上体验和认识,我决定正式接受精神分析。在以后两年多的分析过程中,除了对于精神分析与佛教关系的直觉得到了进一步证实,自己过去对于佛学的很多单纯理认识也在分析过程中获得了体验性认同。另一方面,精神分析过程中出现的诸多细微的生理感觉和身体变化,西医学和精神分析理论无法做出圆满解释,在佛教中却可以获得答案。而精神分析由于本身理论缺陷所导致的诸多问题,也可以借助佛教思想得到一种弥补。
对上面个案中表述的观点,我们基本认同。从理论上说,佛教以解决人生烦恼为根本,所谓“烦恼众结使”,即指人生的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驱使着每个人不能自由、自主地生活,陷入烦恼之中,成为烦恼结。这些烦恼结缠绕不清,人们无法明了其真相,因而无法摆脱,是为“无明”。佛教以无明为人类烦恼之根源,只有消灭“无明”,从“无明”转“明”,明了自己各种烦恼情绪因因果果的真相,才能彻底摆脱。精神分析通过将个人潜抑的思想情绪说出来的方式,把“无明”状态下的烦恼显露出来,为意识所明了,正是符合了佛教这一根本原则。弗洛伊德认为,精神分析产生治疗作用的基础在于使无意识内容意识化,这一过程其实正是佛教由“无明”转“明”的过程。(不同的是,佛学“无明”转“明”是在本体论意义上进行的转化,精神分析由无意识变为意识被认为只是心理现象层面的过程。)
具体来说,分析的过程也正是佛法“四圣谛”真理展现的过程。四圣谛中, “苦”主要谓人心不能自主、自在而被驱入生死之流,“集”谓此种痛苦乃是众多因缘集合而成,“灭”谓佛教的目的就是要息灭这些痛苦,达到自识其心、自主其心,“道”就是由“苦”通向苦的寂灭的道路和方法。从一个分析进行的具体过程看,分析伊始感受到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和情绪,促使自己有一种表达的愿望,不说出来就会感到压抑、痛苦,这就是佛教所说以不能自主为主要特点的“苦”的感受。在情绪驱动下,接受分析者讲出来很多东西后,伴随情绪舒解,逐渐感到自己所谓“苦”的东西其实是由说出的这诸多因素引发的,并非一个独立存在的实体,由此领悟到“苦”不过是一种“集起”的结果,自己的情绪本无实性,原是因缘合和,是一场“空”。顿时这一缠绕在一起的情绪之结消散无余——种烦恼就这样自然熄灭了。这就是佛教所说的“灭”。而以上“无明”情绪通过语言被表达出来,被意识明了,终归于无形的过程,正是四圣谛所谓“道”的含义。
这一过程从“所知”的一面说,当情绪被表述出来,还原成一系列的事件、因素,而不再具有所谓 “个体”特征,体现的正是佛法“缘起性空”理论所描述的世界真相。从“能知”的一面说,世界的事件、过程体现在人心中,在未被明了时,作为情绪支配个人生活,产生烦恼感受;在被意识明了后,转化为生命的智慧,人生经验的源泉,佛教“万法唯心”的含义由此得到体现。佛教常以光明照破千年黑来比喻烦恼的熄灭,精神分析中,这也是一种最好的比喻。“无明”情绪一旦被意识明了,就如黑暗被光明照亮一样,永远不会再退回到“无明”状态。
传统佛教“由戒生定,由定生慧”,最终在禅定生起的意识高度清晰的觉照中观察自心变化而了悟其真相,摆脱烦恼束缚。现代生活方式下,对一般人来说,能够“持戒入定”已经非常困难,更不要说“定中起观”。精神分析采取的这种通过语言直接表露内心的方式,一方面因无须入定,绝大多数人都可轻而易举采用;另一方面,它在诉说过程中调动了人的舌识(说话)、耳识(听见自己声音)、身识(说话时肌肉在运动)、意识等六识中的四识共同作用(有时会出现幻视、幻嗅,故眼识、鼻识亦可参与进来),比只用第六意识观照烦恼情绪极大增强了参悟的心力,故而会很快产生效果。在一次次通过自由述说袒露内心的过程中,一个个烦恼结被逐渐打开,生活日益轻松自在。因此我们认为,在现代社会,精神分析所提供的方法的确可以帮助佛教更好地达到解脱烦恼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