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嘛救援队:玉树救灾中的特殊存在 |
 
由于特殊的民族与宗教传统,结古寺成为了玉树震灾中的救援组织中心之一。喇嘛们的徒手挖掘和诵经祈福与政府和军队的现代化救援并行不悖,玉树民众则各取所需。 4月17日,玉树中心大酒店废墟,当地民众和救援人员一起展开紧急营救。 (南南方周末记者 王轶庶/图) 结古寺:另一个救灾中心 太阳落山了,在被地震夺去超过两千人生命的玉树,全城悲鸣的情况却并未出现。入夜时分,诵经声在各处响起,露宿街头的人们拿起了串珠,这种含混不清却颇有节奏的低吟取代了日间的混乱,接管了这座小城的夜晚。 当晚,山谷不远处的山包上,结古寺的活佛丹巴仁波钦与他的550名弟子吃到了两天来的第一餐饭。庙毁人亡的现实令这座萨迦派古庙迎来了建寺数百年间最为险恶的处境。山下送来的遇难者尸体被摆放在寺庙旁的法台上,年轻的丹巴活佛这辈子还没见过如此多的尸体,按照藏地习俗,死者将在寺庙接受喇嘛们的诵经,以求尽快往生。 结古寺的僧众从倒塌的寺庙中侥幸生还,之后冲向山下的废墟,徒手刨挖生者。虽然两天来拯救了上百被埋民众,但还是远远落后于这场天灾夺走生命的速度。疲倦的喇嘛们逃避着自己的无力感,以不停诵经延续体力上的极限。在政府大规模救援展开的前后,丹巴仁波钦和他的弟子们都被这座高原古城虔诚的佛教信众视为希望之一。由于特殊的民族与宗教传统,结古寺俨然已是玉树震灾中的救援组织中心之一。 强震让整个玉树几乎毁灭殆尽,相隔700天,玉树走上了与汶川同样的轮回,市区内的图景与任何一个灾区别无二致。民主路曾经是市中心的主干道,这里一家酒店的后楼歪了出去,悬在半空。附近公安局旁的一座饭店整个粉碎了。如果还往山上走,天葬台的不远处,一座藏式白塔从中断裂,塔的一半不知道被震去了哪。州里一所中学的6层教学楼从2楼断了开来,倒在了瞠目结舌的学生们面前。在扎西大同山,成片的院落区只剩下一座座铁门还矗立在那。 在这块无比巨大的废墟上,专业的搜救人员和并不专业的僧侣为同一目标而努力。当救援人员利用机械和探生系统确定位置时,有的喇嘛们就舍命钻进废墟中,寻找甚至是拖出死者、生者。 18日下午,在一片惊呼声与喝彩声中,喇嘛忠嘎(音)带着他的一众同伴钻过挖掘机的机械臂,跳进了刚刚刨开的一个洞口。他回身大声对挖掘机司机喊话,让其不能再挖,汉语不是很好的他急了,随后他开始徒手挖掘。这是发生在民族宾馆救援点的一幕。从16日一直到20日,这个地方一直是救援队和僧侣们共同寻找生还者的热点地区。这座曾经4层楼的宾馆,在地震来临的那一刻,变成了市中心最大的一堆水泥乱石。震后,很多僧侣开始在此处诵经,祈求有人能够生还,这让救援现场经常被笼罩在一片佛音之中。 18日中午,在扎西大同山附近一处废墟,两位战士正努力寻找生还者的迹象,但是二人不适应高原缺氧环境,挖了几下就气喘连连,却仍挖掘不止。一个喇嘛走上去,接过工具奋力挖了起来。由于语言不通,双方一直都无法沟通。 18日晚间8点前后,高原的天空终于昏暗下来,黄金72小时接近尾声。在河边一处废墟,一个年轻喇嘛没能从废墟中找到生还者,他捂着脸哭了出来。 政府与喇嘛:互相交叉的救援 从强震来袭那一刻开始,在这个死伤枕籍的山谷里,山上的寺庙与山下的政府同时进行着自己的拯救行动,两者的救援时而交叉。 在格萨尔广场,僧侣们建起了一个为死难者祈祷的帐篷,帐篷中点满了长明不灭的酥油灯,一个苍老的声音反复吟诵着超度死者的经文,凡是路过此地的灾民往往会再三叩拜、诵经良久。而在祈祷棚的对面,是救援军队的物资施放点,这里的三台电视也在反复播出中央台新闻,展示救灾成果。两种声音同时飘荡在整个格萨尔广场附近,灾民们各取所需。 藏区各地的僧侣仍在持续向玉树进发,他们中的大部分已不可能赶得上实际的救援,但对于震区的佛教信众们,喇嘛们的祈福与救援物资同样重要。 从结古寺向玉树更为偏远的受灾地区的路上,人们聚集在路边,等待着每天过路的赈灾车辆,而很多车上坐着负责分发物资的往往是喇嘛。政府的救援人员请来喇嘛分发物资以示公平。人们纷纷伸出手,希望得到救助。随车的喇嘛会在路上直接向灾民抛扔物资。 “我们现在一般都是把物资直接送往那些最偏远的受灾地点,尽量不在路上发,很多地区是政府或志愿者目前还顾及不到的,我觉得这可能会使救灾更有效率。这是功德,我们不要功劳。”结古寺负责运送物资的喇嘛朋措(音)这么认为。“出去之前,我会和他们讲,多干少说,不会讲的就不要讲,只是积功德,救人命,这是慈悲。”活佛丹巴仁波钦对于寺庙不同于政府的救灾系统有自己的看法,“能和政府合作,那当然是最好的。” 喇嘛们的“合作”伙伴并不仅限于政府。17日,影星李连杰的壹基金物资发放活动邀请了一位活佛,灾民踊跃而有序,他们希望在领到物资的同时瞻仰活佛容姿。 震后三天,结古寺的救灾任务也从物质层面的救助逐渐转向精神层面的拯救。当地政府将火葬的主持权交给了结古寺。丹巴仁波钦说,当地官员充分考虑到了当地佛教徒宗教信仰的原因。 作为活佛,丹巴仁波钦也在反思是否可以在精神方面对死难者做得更多,而不仅仅是物质方面的。震后2天,一位七十有余的盲人老妪曾拦住丹巴仁波钦,叩拜说:“活佛,我很痛苦,我这么老,眼睛又看不见,要是死为何不是我,而是我的孙子呢。”“我跟她说,你还能够为他做很多事,比如诵经祈福,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丹巴仁波钦说,“我说,你不能哭泣或是自杀,那都是很大的罪孽,也会令你的亲人无法升天。”“当然首先是为了防止疫情,同时3天正好是我们佛教上说的灵魂和肉体分离的时候,所以选在这个时候进行火葬,希望这些死难者能够灵魂升天。作为我们佛教徒来说,超度死者的灵魂才是最终的拯救。”丹巴仁波钦说,“在藏传佛教看来,人只是在一个大生命中不停的循环往复,也许每个人都会经历无数的生命过程,死亡并不是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