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至年根儿,照例总要回首一年里做过的事情和走过的路。平日俗务缠身,只能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忙碌,熬到了放假,如笼里的一只小鸟,终于寻到了一扇窗户,一扇可以让自己的身心暂时逃离世俗的窗户。
想去的地方很多,而自己的翅膀又是如此的孱弱,只能飞往一个地方,去哪里呢?
因为执着于一种缘,难以取舍之际,我把机会留给了际遇去裁夺:在一个个纸片上写下自己想去的地方,然后揉成团,捧在手心里,虔诚地祈祷之后,散开,顺性选了其中的一个。
那个被我选中的地方,有个禅意缭绕的名字——普陀。
并不随什么旅游团,平日里过的不都是那种凡事不要掉队的匆忙生活吗?这次,我想换一种方式走自己的路了。
一个人,山重水复辗转了近三十个小时,我终于能够与海天佛国的普陀近在咫尺了。
对普陀的热爱,是由来已久的。
中学的时候,因为鲁彦《听潮》,我爱上了那片海,因为它的恬静、平和、还有神秘。彼时就听老师讲,那里的海,叫普陀海,不仅水奇,山也很有名,叫普陀山。
普陀山,名字并不陌生,地理课上学过的,四大佛教名山之一。但那时心离佛太远,知道它是佛教名山,却是没有感觉的,直到读了鲁彦的那篇《听潮》。
文字是有味道的,那篇文字,就氤氲着一种味道,那种味道,当时我说不出它的名字,但一颗敏感的心,的确嗅到了普陀的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此后很多年,我也去过一些地方的海,都没有再嗅到那种熟悉的味道。
我去过日照的海,海水咸得发了苦,置身其中,灵魂不觉也成了一条疲惫的鱼。
也去过连云港的海,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漫长的海滩,没有一棵树,有的只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在海天相连的背景下,渺小得如一粒粒黄沙,一个个半祼着身体,挑逗追逐着欲望的浪花。
更不是萦绕在我心头的那种味道。
直到我真正地走近普陀的海,那种味道,禅的味道,一如多年的旧友,在那里等我多时了。
天,下着濛濛细雨,如烟似雾的,连着一样濛濛的海。因为这雨,周围的人很少。置身在水天相接处,海也滔滔,心也澎湃,一时竟分不清哪里是心内,哪里是身外了。
百步沙,千步沙,虽被千百人踩踏,沙质却是纯净如洗,不沾微瑕。走在上面,松软却不濡陷,如一个人的性格,温厚宽和却又阿正不阿。
有个很俗却再恰切不过的比喻,胸怀如海。一个人,即使胸怀如海,也是不能容忍别人在其中横行直闯的,是海,就多有乱石暗礁的,如若无视它的存在,一意孤行,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好在凡事皆有例外,千步沙海域就是海中的例外,无乱石险礁,会游泳的人,可以畅游无阻。胸怀如海,如若这里的海也是一个人的胸怀,那该是佛家的慈悲胸怀吧,不存心机,包容众生。
来来回回,我独自走着自己的路,一百步,一千步,如同走在人生的边上,朝里看,是香烟缭绕的尘世,无数迷茫的,郁郁的心灵在以祈祷的方式自我安慰着;回转身,面朝大海,虽无春暖花开,却自有一番清和旷远飘逸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