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一双眼睛有多纯
暑假里，当亮子提出要为姑姑进山收购山货时，姑姑愣住了。要知道，亮子今年才16岁，刚刚初中毕业哩。姑姑问：“亮子，你为什么要代姑姑收山货？”亮子认真地说：“我看姑姑你一个人又要做买卖又要进山收购，太忙了，所以想帮帮手，再说，再说……”姑姑摸着亮子硬硬的头发笑了起来：“再说，咱亮子要上高中了，可学费还差老大一截哩，所以亮子也想挣点钱是不是？”自个儿的心思被猜中，亮子不好意思地笑了。姑姑的心却隐隐地疼得不行，才多大的孩子啊，要不是他爸妈几年前得病走了，他能有这样的想法吗？
实际上姑姑早就攒下亮子上高中的学费了，可姑姑知道亮子不喜欢人家同情他，当下忍住心酸，拿了500块钱给亮子，说：“行，让你摔打摔打也好，说不定咱亮子运气好哩。这本钱，算姑姑借给你的。”亮子兴奋得眼睛直放光，说干就干，带上两个大笆斗，骑着自行车上路。亮子听说40里外的狼头山山货最多，所以直奔狼头山而去。
亮子在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里停了车，扯开嗓子吆喝。一听说来了收山货的，山民们立即围了上来。他想不到生平第一笔生意做得如此顺利，按住心头的狂喜，验货、过秤、付钱，忙个不停，没发觉旁边有个干巴老头吸着旱烟，一直在瞧着他。不知不觉，亮子带来的本钱已用光了，可两只笆斗才装了一半。他有点沮丧，只好跟大伙说声“对不起”，然后准备动身回城。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开口了：“等一下！”亮子回头一看，说话的是“吧哒”着旱烟的老头，一张脸像风干的老核桃。老头说：“小兄弟，你才多大啊就做这生意？不上学吗？”亮子恭恭敬敬地说：“大爷，夏天一过我就上高中了。做这生意我也不指望能赚多少钱，只想为家里分担些……”亮子不想说出自个的家境，他不喜欢看到别人同情的目光。
老头点点头，说：“小兄弟，别瞒我了，我这么大岁数了什么人没见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我说句老实话，你做生意可算不上精明啊，那些山货你应该压压价，这道理很简单，因为像黄花菜、松子什么的还没晒干，一等你带回去份量就少了。还有，你过秤时也不会做手脚，嘿嘿，太嫩了。”
亮子摇摇头：“大爷，我姑姑就是开山货店的，您说的这些我全懂。这些山货带回去的确会丢水份，可我不会亏的。这儿的山货是方圆几百里最好的，回去后能卖上好价钱。至于大爷您说的秤上做手脚，我确实不会，也根本不想做。大伙拿来的全是好货，大爷您说，我能昧了自个儿的良心吗？”
老头哈哈大笑，一把拉住亮子的胳膊，说他家还有好些山货没卖，要亮子跟他去取。亮子捏着瘪了的钱包，涨红了脸。老头说：“没钱了是吧，这有什么打紧？你下次付给我好了。你的一双眼有多纯！我这双老眼赛过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呢，不会看错人的。”亮子也激动起来，一拍胸脯说：“那好大爷，明天，我一定给您带钱来！”
很快，两只笆斗装满了上好的山货，亮子兴奋极了，告别了老头浑身是劲地往回蹬车，心里一边快活地盘算着这趟回去能挣多少钱……也不知骑了多久，忽然有一辆汽车直冲过来。亮子只顾想着心事，竟没听到汽车的喇叭声，等到发觉时已来不及了，汽车撞到突出来的笆斗，把他高高地抛了起来，又重重地掼在公路上。两只笆斗滚落在坡下的河里，山货撒入水中……
直到第二天下午，被人救到医院里的亮子才苏醒过来，睁眼一看，姑姑正坐在床边哭哩。姑姑长出了一口气，双手合十不住地说：“菩萨保佑！亮子，你可吓死姑姑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姑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啊！都怪姑姑，姑姑不该让你去做生意……”亮子想爬起来，刚一动就疼得大叫一声，这才发觉左臂打着石膏。他急切地问：“姑姑，山货怎么样了？”姑姑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山货……被河水冲走了，撞你的司机也跑没影了。亮子你不要急，不就是500块钱吗？姑不要了，姑哪能要你赔钱呢？你只管好好养伤……”
亮子的脸色“刷”地白了，失声大叫起来：“不止啊，我还赊了山货，欠了一位大爷300块钱，说好今天要去还的！”他一咬牙，拔掉针头下了床，就要往外走，双
腿却软得直打晃。姑姑一把拉住亮子，嚷道：“你都受伤了还怎么去啊？”亮子用力挣扎：“我爬也要爬去，我不能骗人。姑姑你松手啊！”姑姑急了，说：“可你拿什么还给人家啊？你这次住院花了好多钱，再说，不就是一乡下老头吗？不还他钱，他也找不到你，还能上法院告你？”
亮子呆住不动了，他哪有这么多钱还给大爷呢？自个儿已连累姑姑不浅了，哪能再跟姑姑借钱啊？可是，可是……亮子痛苦极了，猛一扬头，说：“姑姑，大爷跟我素不相识，却那么信任我，我不能骗人家啊！要不，我不上高中了，你再借点钱给我好不好？我一定得把大爷的钱还了，然后去打工挣钱还你。姑姑，我求求你了！”
16岁的亮子曾遭遇了好多不幸，可倔强的他从没求过人，现在求姑姑借他钱，连日思夜想的高中也舍得放弃了。姑姑的心再也忍不住了，松开亮子，说：“亮子，原谅姑姑，咱这就进山……”
姑姑用摩托车载着亮子，赶到狼头山下的小村子时，天已黄昏。一进村口，眼尖的亮子就看见前面聚着一群人，当头一个正是那干瘦老头。老头也看见了亮子，对着大伙快活地大叫起来：“老汉我没看走眼吧！我说这位小兄弟一定会来的。还跟我打赌哩，这下你们全输了吧……”可他看清亮子打着石膏的胳膊时，一下子怔愣住了：“小兄弟，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亮子还没回答，姑姑先开了腔：“您就是赊山货给亮子的大爷吧？我是亮子的姑姑。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回头的路上，亮子遭了车祸，两笆斗的山货全撒到了河里，他受伤进了医院，才醒过来不多长时间，所以我们来迟了……”
大爷神色凝重地盯着亮子，心疼得不行：“这孩子，受伤了就歇歇呗，大爷我哪能急着跟你要钱呢？好孩子，看你那眼睛有多纯……”他见天色已晚，说什么也要亮子和他姑姑到家里住上一宿。亮子和姑姑进了大爷的家。一会儿工夫，大爷的老伴就端上来几个香气四溢的农家菜。
亮子和姑姑吃得正欢，忽然听到了嘈杂声，抬头往外一看，一下子惊呆了：大爷那宽敞的院子里聚着好多山民，个个手里拿着东西。借着灯光一看，哈，全是黄精、山核桃之类的上好山货！
大爷依旧美美地“吧哒”着他的旱烟，微笑着说：“大伙见亮子这么守信用，把各自家里最好的山货全带来了。你们要不要啊？”姑姑看着山民们一张张朴实的脸，喃喃地说：“可是，我们没带这么多钱呀……”山民们都笑了起来，大爷更是笑声朗朗：“哈哈，难道没钱就做不成生意？你们先拿着，我们相信你，相信这位小兄弟！”姑姑鼻子一酸，转头看看亮子，发现这个从来都很坚强的16岁少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