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账

在小学只读了两年半的我,因文化大革命爆发了,回家打了三年猪草。一九七零年正月,我跳级去中学读初一,

中学毕业考取了高中,我是我们村第一个考取高中的学生,就在我去高中报到时,父亲告诉我:“你没有让全家人失望,你要好好地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将来报答社会。还有一件事,我家有一笔账上余款被人贪污了,你哥哥没有查出来,也找了几个有文化的人,也没有查出,希望你毕业后查出来。”

高中读了两年半,我成了回乡知识青年队伍中的一员,回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我回到家,锻炼了两个月(当时的政策是回乡知识青年要锻炼两年,才能安排去大队工作。)当时,主办会计被提拔为大队党支部副书记,需要找一人接替他的工作。因我是一中会计专业班毕业的,被大队干部破例提拔主办会计。全家人高兴极了,因为我当上了大队干部,能挣高收入。

当年搞清理,各生产队的账全部转入大队账户。当我去我所在的生产队清理时,根据我的父亲说的话:七一年,我家余款28.36元,钱没有借支,说要转到大队账户上,抵交缺粮款(全家的账上收入小于吃的口粮款)。后来这笔钱没有了,父亲说生产队的会计贪污了。

我去本生产队清理时,看了我家的往来账,才发现大队会计转账转错了,账上收支两抵,结存28.36元,这笔钱转到新张上却记在付方上,相差56.72元。生产队会计高兴地紧紧地握住我的说:“你是好样的,书没有白读,你替我洗清了冤屈。你的父亲总是说我贪污了你家的28.36元钱,你说我冤不冤?”

父亲要查的账查出来了。我要父亲向生产队会计赔礼道歉,没想到他高兴地同意了。

到了年终分配时,大队的社员往来账得结算一次,需要账上的余额,才能结算出账上是余款,还是缺款。我第一次看到了我家的往来账,特地查了近几年上交的钱,发现两年前的一笔钱没有上账。我先查单据,才发现没有收据。

我找到出纳会计,向他说明我家上交的一头母猪折价80元钱没有开收据,他说不可能的。立即动手先查自己的现金流水账,后查单据,没查出来,他说这笔账好查,猪是谁牵走的,就查谁的帐,一定是牵猪人没有跟他办手续,所以没有开收据。我说牵猪人的借支条已经入账了,就是没有入我家的收入帐。

“你为什么要查这笔账?”

“我的父亲虽然不识字,但是他会算账,我家有多少缺款,他心里有数,我根据他说的数字,我一算账,发现我家的账错了,缺款增加了。就断定上交的的钱没有入账。一查,发现前年上交的一头母猪的钱没有上帐?查了牵猪人家的账,借支条上写明的是我家的母猪,说明你没有开出单据。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前年大队摸底交缺款,要我家上交150元缺粮款,交了一头母猪抵价80元,又交了一张床,抵价20元,还下欠50元,大队扣下了我家过年的人平10斤稻谷,二两菜油,两斤黄豆。除夕的早晨,支书送给我家一张条子,请你借支他家50斤稻谷,给我家做年饭米。你接近中午回家的,我娘跟着你去大队仓库拿出稻谷,就急忙去找加工厂的人来加工。我、哥哥、还有两个弟弟在对面山上砍柴,四人没有心思砍柴,坐在山上流泪。别人家放鞭炮吃年饭,我家的年饭不是支书帮忙,哪有大米做年饭?吃年饭时,桌子上的菜有只有青菜、干菜和腌菜,全是素菜。当年的事我能忘吗?”

出纳会计听了我的话,脸红了,说:“不是我贪心,贪污你家的钱,而是我忘了开单据,请你原谅。我就去开单据。”

我查处了自家的两笔账,我的父亲和生产队会计给我宣传,夸我会查账,腊月底找我查账的有30多人。我说,开年一定给他们查。

我暗暗地查了几户的往来账,找出部分农户中上交的钱记在付方。有的余款户借支的钱,记在收方,这叫做余款越来越多,缺粮款的数额也越来越大,我感到心寒。

后来,我问前任会计,大队的往来账为什么出现差错?难道没有转账?(转账时会发现错误,能及时纠正。)他告诉我,账是年年请人转,错落我不清楚。做账时,也是搞突击战,别人帮你记账是没有责任心的,错账当然会发生的。

“你是会计,为什么不做账?”

“你以后会知道,会计为什么没有时间记账?”

第二年,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将单据和往来账拿去跟农户对账,将错落的账全都更改过来了。可我在对账期间,天天挨大队干部的批评,说我不务正业,驻队挂名,天天跑农户,找饭局。我知道了主办会计为什么没时间做账的原因。

但我为了给农户查账,纠正记错的账是不务正业,难道主办会计的正业就是天天陪社员干活?我想到自己能将自己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应用到实践中,能给全大队的百姓办了一件好事,虽然天天挨批评,心里挺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