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修平：什么是三法印?

　　“三法印”是对佛教基本教义学说的一个概括。印，有印信、印证之义。三法印，即三种印证是否真正佛法的标准或标记。凡符合这三条者，为真正的佛法，反之，则为外道。《大智度论》卷三十二中说：“佛说三法为法印，所谓一切有为法无常印，一切法无我印，涅盘寂灭印。”三法印一般作“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和“涅盘寂静”。

　　1．诸行无常。行，有迁流变动的意思；诸行，指一切因缘和合而生的物质现象和精神现象的生起和变化。常，恒常；无常，刹那生灭，变化无常。诸行无常，即世界万有无不处在生灭变化之中，犹如水流与火焰，总是瞬息万变，没有常住性。纵向看宇宙人生，无常的世界是“成、住、坏、空”的过程，无常的事物是“生、住、异、灭”的过程，无常的人生是“生、老、病、死”的过程。横向看宇宙人生，无常的事物虽然此生彼灭，彼生此灭，无常的人生虽然此生彼死，彼死此生，但绝非孤立而单一的存在，而是彼此依存，互为因果。诸行无常是佛教由缘起论而推出的一个重要结论。由“无常”必然进一步推出“无我”。

　　2．诸法无我。法，泛指一切事物和现象。我，指固有不变的本性，有主宰或实体的意思。诸法无我，意思是一切现象皆因缘和合而成，时刻处于变化无常之中，没有固有不变的本性，没有独立的实体或主宰者。如前所述，佛教的“无我论”主要针对当时婆罗门教的神创说(梵我)与不灭的灵魂说(神我)提出来的。它是佛教区别于当时印度其他思想流派的一个根本观点，有人称其“印中之印”，是有一定道理的。

　　3．涅盘寂静。涅盘，旧译“泥洹”等，原意指火的熄灭，佛教用它来表示灭尽一切烦恼的最高理想或最终目标。涅盘寂静，意即通过修持，灭尽一切烦恼，超脱生死轮回，进入涅盘解脱的境界。佛教强调涅盘“寂静”，主要是突出其对世俗生死、苦乐的超越，表明其解脱境界的殊胜并非一般人所能想象，更非外道所追求的那种解脱。佛教在否定了此岸世界的一切后，高举“涅盘寂静”的旗帜，为众生指出了绝对幸福的彼岸世界的理想目标。这是佛教中最具神秘色彩，同时也最具魅力的部分。可以说，佛教的各种理论学说都是围绕着涅盘寂静这一最高理想而展开的。

　　三法印作为佛法的总纲，环环相扣，深入地揭示了佛教对世界和人生的总看法。三法印之间也有着一定的因果联系。正是因为世间的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所以才要去追求出世间的涅盘寂静。然而，这因果之间似乎又存在着一些矛盾。既然诸行无常，又如何说涅盘永乐?既然诸法无我，又是谁证涅盘?佛教宣扬的三法印中存在着的内在矛盾，随着佛教的展开，各家各派有不同的解说，佛教的理论也就是在这一过程中不断得到发展的。

　　佛教的“三法印”说本身经历了一个不断演变发展的过程。实际上，在印度古代宗教哲学背景中，涅盘说是佛教和耆那教共有的，最能显示原始佛教特征的三种教义是苦谛说、无常说和无我说，法印的概念也是晚出的。佛教最初将“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和“一切皆苦”作为三法印，此后又在三者之外加上“涅盘寂静”。但后来认为，“无常”与“无我”中实际已经蕴含了“一切皆苦”的思想，故又以“涅盘寂静”来取代“一切皆苦”而成三法印。《杂阿含经》卷十中就有这样的说法：“一切行无常，一切法无我，涅盘寂灭。”龙树造《大智度论》卷二十二中提出：“问日：何等是佛法印?答日：佛法印有三种，一者一切有为法，念念生、灭皆无常，二者一切法无我，三者寂灭涅盘。”约成书于4世纪的《成实论》继承了这一说法，提出：“佛法中有三法印，一切无我，有为诸法念念无常，寂灭涅盘，是三法印，一切论者所不能坏，以真实故。”三法印遂成为佛教各家的通说。在佛教中，也有将三法印加“一切皆苦”，称“四法印”。如《增一阿含经》卷十八云：“今有四法本末(本末为法印之另译)，如来之所说。云何为四?一切诸行无常……一切诸行苦……一切诸行无我……涅盘为永寂。”若再加上“一切法空”，则成“五法印”。如《维摩经》中说：“昔者佛为诸比丘略说法要……谓无常义，苦义，空义，无我义，寂灭义。”不管是四法印还是五法印，其基本内容和主要精神，则仍不出三法印。例如，无常是苦，无我是空，苦和空的思想已包括在三法印之中，故一般仍说三法印。

　　三法印是与佛法的修行实践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每一法印都开显正觉的内容，依每一法印都能离执证真。依无常而悟入的，即无愿解脱门；依无我而悟入的，即空解脱门；依涅盘寂灭而悟入的，即无相解脱门。由于有情的根性不同，或说一印，或三印并举。完备的三法印，依声闻的修行次第是先观无常，由无常而观无我，由无我而到涅盘。观诸行无常，即能厌世间而求出离；能厌苦，即能通达无我；无我所执，即离一切爱欲；能离欲即离一切烦恼，所以能得涅盘解脱，这也就是经中常说的厌、离欲、解脱。三法印的教说，将诸法的真相与修行的历程、主观与客观、事实与价值统一在一起，是真正佛法的重要标志。判断佛法的是否究竟，即以此三印来衡量。若与此三印相违的，即使是佛陀亲说的，也是不了义法。反之，若与三印相契合，即使非佛所说，也可认为是佛法。

　　(摘自《佛学问答》洪修平、许颖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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