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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印光大师评会集本——谨以此文纪念印光大师生西六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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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印光大师评会集本(上)
  ——谨以此文纪念印光大师生西六十周年


  戒幢佛学研究所 宗舜

  内容提要:对净土经典“会集本”问题的关注,已成为近年净土宗研究的一个焦点。作为中国净土宗十三祖的印光大师,对“会集本”一直立场鲜明,只到生西前数月,他还谈到了这一问题。本文从分析印光大师对“会集本”的三段开示入手,通过对王日休(龙舒)和魏源(承贯)两种《无量寿经》“会集本”的会集理由、会集质量等的解析,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了总结说明:一,印光大师具有普适性的五点反对会集本的理由,即:(一)古代译经极为慎重,(二)会集佛经极难无误,(三)会集导致妄改佛经,(四)古德不流通会集本,(五)会集本授辟佛者柄。二,会集佛经源自慧业文人的增上慢;三,个人的修行境界不能代表具足正见。文章还根据四库全书本《于湖集》考订出了王龙舒的生年及世寿,解决了净土宗研究中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

  关键字:净土宗 无量寿经 印光法师文钞 会集本 会集 印光 王日休 王龙舒 魏源 魏承贯

  一、缘 起

  会集佛经,从宋代直至民国,有著近八百年的历史。但是,从《无量寿经》会集本问世以来,推重和反对的斗争就从来没有间断过。在明代,反对会集本最力的是净宗八祖莲池大师。在近代,则是净宗十三祖印光大师。

  印光大师反对会集本的言论,收录在《印光法师文钞》的“正编”和“三编”之中,共有三处。

  其一:《增广印光法师文钞·卷一·书一》(复高邵麟居士书三):

  “《弥陀经》、《无量寿经》、《观无量寿佛经》,亦名《十六观经》,此名净土三经,加《普贤行愿品》,名净土四经。仿单中有《净土四经》一本,其《无量寿经》,系魏承贯删削,又依余经增益。理虽有益,事实大错,不可依从。”[1]

  其二:《增广印光法师文钞·卷一·书一》(复永嘉某居士书二):

  “流通佛法,大非易事。翻译经论,皆非聊尔从事。故译场之中,有主译者,译语者,证义者,润文者,岂敢随自心裁,传布佛经。王龙舒《大弥陀经》,自宋至明末,人多受持。由云栖以犹有不恰当处,故此后渐就湮没。魏承贯之学识,不及龙舒,其自任过于龙舒。因人之迹以施功,故易为力,岂承贯超越龙舒之上耶。莲池尚不流通王本,吾侪何敢流通魏本,以启人妄改佛经之端。及辟佛之流,谓佛经皆后人编造,初非真实从佛国译来者。然此经此论,若真修上士观之,亦有大益。以但取其益,而不染其弊。若下士观之,则未得其益,先受其损。以徒效其改经斥古之愆,不法其直捷专精之行耳。观机设教,对证发药。教不契机,与药不对证等耳。敢以一二可取,而遂普令流通,以贻下士之罪愆乎。”[2]

  其三:《印光法师文钞三编·卷二》(复王子立居士书三):

  “《无量寿经》中,有三辈;《观无量寿佛经》,有九品。下三品,皆造恶业之人,临终遇善知识开示念佛,而得往生者。王龙舒死执三辈即是九品,此是错误根本。故以下辈作下三品,其错大矣。 故上辈不说发菩提心,中辈则有发菩提心,下辈则云不发菩提心。《无量寿经》三辈,通有发菩提心。在王居士意谓下辈罪业深重,何能发菩提心。不思下辈绝无一语云造业事,乃系善人,只可为九品中之中品。硬要将下辈作下品,违经失理,竟成任意改经,其过大矣。在彼意谓,佛定将一切众生摄尽,而不知只摄善类,不及恶类。彼既以善人为恶人,故云不发菩提心。死执下辈即是下品,故将善人认做恶人。不知九品之下三品,临终苦极,一闻佛名,其归命投诚,冀佛垂慈救援之心,其勇奋感激,比临刑望赦之心,深千万倍。虽未言及发菩提心,而其心念之切与诚,实具足菩提心矣。惜王氏不按本经文义,而据《观经》,硬诬蔑善人为恶人,竟以恶人为判断。王氏尚有此失,后人可妄充通家乎。既有《无量寿经》,何无事生事。王氏之误,莲池大师指出,尚未说其何以如此。今为说其所以,由于死执三辈即九品也。书此一以见会集之难,一以杜后人之妄。魏默深,更不必言矣。胆大心粗,不足为训。(廿九年八月廿日)”[3]

  对于印光大师明确反对会集本的观点,有人采取了避而不谈的态度,[4]有人则作出了一厢情愿的解读。[5]问题的焦点在于,印光大师对于会集本的批评,究竟是仅仅针对王龙舒和魏承贯的会集本,还是针对一切的会集本?印光大师对于会集本的意见,具不具有普适性?要回答这一问题,就必需要弄清印光大师上面三段话的真实含义。为了更好地理解印光大师的原意,我们不妨采取笺释的方式,详细提供背景材料,对印光大师观点的主要部分进行分析。综而论之,印光大师的观点,核心即是翻译和会集的对立问题。

  二、佛教的经典翻译

  印光大师指出:

  “流通佛法,大非易事。翻译经论,皆非聊尔从事。故译场之中,有主译者,译语者,证义者,润文者,岂敢随自心裁,传布佛经。”

  在我国古代翻译佛经,大多由朝廷设置译经院以完成译事。此类译经,称为“奉诏译”,故现存经中,很少有未题为“奉诏译”的。译经院等翻译佛经的处所称为译场。在译场中,职位一般设有九位,各各分掌特殊的任务,组织非常完备。以《佛祖统纪》所载为例,九种职位如下[6]:

  1、译主:坐于正面宣述梵文,由通达显密二教者担任。为宣读经典原本,并讲解其意义者。这是译场的核心人物。

  2、证义:坐在译主左侧,评量(审查)梵文,或判断译文正确与否,证已译出之文所诠之义。这是审查经典内容,判定其意义有无错误的工作,此职通常由多数人担任。

  3、证文:也称证梵本。坐在译主右侧,审查译主所读梵文之正误。这是审核所翻译的语句是否契合梵文原语意义的工作,只有精通梵汉两语者方能胜任。

  4、书字梵学僧:为听受梵文而将梵音如实写成汉字者。

  5、笔受︰将梵音翻译成汉文者。笔受者要求能精通华梵,学综空有。

  6、缀文:连缀文字以成句。这是将梵语意义写成汉文者,人员多时有好几名。

  7、参译:对照梵文与汉文之正误者,称为参译,或称证梵语。

  8、刊定:削删冗长之文以定句义。

  9、润文:坐于南面,为润饰译文者。因为翻译如果仅能正确传达真意,还不能称为完美。只有译文典雅庄丽,才能令读者欢喜受持。所以任此职者,必须擅长修辞属文。人数不定。

  另外,有的译场还有“度语”,也称“传语”。因为有时译主不懂华言,即由度语者将其讲述的外国语意义译成汉语。如唐代般若译《四十华严》时,由洛阳的广济担任译语。但译主若为华人,或外国人而精通汉语者,则一般不用“度语”。如鸠摩罗什、玄奘、义净,皆未用度语。除直接参与译经的人员以外,朝廷往往还派有“监护大使”,监护大使在翻译成后,担任监阅的职务,常由朝廷高官担任。这时其实已经不需要译文巧拙的审查,仅仅是一种荣誉监督。当某经典译成后,译主如果认为已经完善妥当,即交给监护大使,由监护大使上呈于朝廷,以供皇帝阅览。有的皇帝,也赐以御制的序文。如玄奘译出《瑜伽师地论》后,唐太宗曾赐以《大唐三藏圣教序》。每本经论的翻译,都是集体智慧的结晶,不是某个人能够胜任的。据记载,义净译场用“二十余人次文润色”,[7]翻译《婆沙论》时,有“三百人考正文义”。[8]所以印光大师说,“岂敢随自心裁,传布佛经。”

  而且,从译经的规则来看,古代也有很严格的规定。翻译本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鸠摩罗什曾论佛经的翻译说:“改梵为秦,失其藻蔚。虽得大意,殊隔文体。有似嚼饭与人,非徒失味,乃令呕秽也。”[9]这实在是翻译巨擘的甘苦之言。所以古代译经的大德,在译经的过程中,确定了译经的一些规则。如道安的“五失本,三不易”、[10]玄奘的“五种不翻”[11]等等。彦琮提出的“八备”,更是对从事翻译者具体的资格要求:

  “一圣才亡,法门即减;千年已远,人心转伪。既乏泻水之闻,复寡悬河之说,欲求冥会,讵可得乎?且儒学古文,变犹纰缪,世人今语,传尚参差。况凡圣殊伦,东西隔域,难之又难,论莫能尽!必殷勤于三覆,靡造次于一言。岁校则利有余,日计则功不足。开大明而布范,烛长夜而成务。宣译之业,未可加也。经不容易,理藉名贤。常思品藻,终惭水镜。兼而取之,所备者八:诚心爱法,志愿益人,不惮久时,其备一也;将践觉场,先牢戒足,不染讥恶,其备二也;筌晓三藏,义贯两乘,不苦暗滞,其备三也;旁涉坟史,工缀典词,不过鲁拙,其备四也;襟抱平恕,器量虚融,不好专执,其德五也;耽于道术,澹于名利,不欲高炫,其备六也;要识梵言,乃闲正译,不坠彼学,其德七也;薄阅苍雅,粗谙篆隶,不昧此文;其备八也。八者备矣,方是得人。三业必长,其风靡绝。若复精搜十步,应见香草;微收一用,时遇良材。虽往者而难俦,庶来者而能继。法桥未断,夫复何言。”[12]

  这“八备”是指:一要爱法益人,不惧费时长久。二要戒行清净,不为人讥嫌厌恶。三要精通三藏,不畏翻译之难。四要通达世学,译笔文词优美。五要能容不同意见,不偏执自己观点。六要潜心佛学,淡薄名利,不炫耀学识。七要精通梵文,熟悉翻译。八要通达汉语的文字训诂之学。所以,印光大师对于翻译之事看得极其慎重,以致在“复王子立居士书一”中,对于王子立以为只要懂得外文,就可以译经的观点,予以痛斥:

  “人贵自知,不可妄说过分大话。观汝之疑议,看得译经绝无其难,只要识得外国文,就好做译人。译人若教他译经,还是同不懂外国话的一样。你要据梵本,梵本不是铁铸的。须有能分别梵本文义或的确、或传久讹谬之智眼,方可译经。然非一人所能。以故译经场中,许多通家。有译文者,有证义者。其预译场之人,均非全不通佛法之人。汝完全认做为外国人译话,正如读书人识字,圣人深奥之文,了不知其是何意义。此种妄话,切勿再说。再说虽令无知识者误佩服,难免有正见者深痛惜。光一向不以为悦人耳目而误人。若不以光言为非,则守分修持。否则不妨各行各道,他日陌路相逢,交臂而去,不须问你是何人,我是谁。”[13]

  “人贵自知,不可妄说过分大话。” “此种妄话,切勿再说。”“若不以光言为非,则守分修持,否则不妨各行各道。”这些极为严肃的语句,在整个《文钞》中是不多见的。甚至说到“他日陌路相逢,交臂而去,不须问你是何人,我是谁”这样要绝交的话,更是发人深思。

  印光大师如此痛斥王子立,还有一层深意在里面,即对古代译经大德及其译作的肯定。比如,赞同会集本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无量寿经》曹魏原译本不好。但是,不好在哪里?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王龙舒和魏承贯的会集理由,下面要谈到,这里不分析。黄子超也只是说:“此五本中,互有详略。初心学者,遍读为难。”[14]好象会集本是专为接引初发心学净土者的。梅光羲说得比较具体:“虽曹魏康僧铠师所译,号为详瞻,而汉吴唐宋四本中义旨亦有康本所无者。如四十八愿中最重要者,厥为莲花化生,与国无妇女两愿,而汉吴本有之,曹魏本所无。”[15]这个理由实在勉强得很。四十八愿中最重要的怎么会是“莲花化生”和“国无妇女”?古往今来,大家公认的根本大愿即是第十八、十九、二十这三愿。就算按黄念祖极为推重的日本净土真宗的说法,“王本愿”乃是第十八愿,怎么排也轮不到“莲花化生”和“国无妇女”。而且,魏译本虽然没有这两愿,却明明白白有“转女成男”愿,其第三十五愿说:“设我得佛,十方无量不可思议诸佛世界,其有女人闻我名字,欢喜信乐,发菩提心,厌恶女身。寿终之后,复为女像者,不取正觉。”[16]连女人都不“复”了,极乐世界的妇女从哪里来?没有妇女,不化生又该如何生?至于各本的差异,根源在所据底本(梵本)不同。而底本之所以不同,根源在于释尊多次宣讲。既然要会集,就一定要在不同的文字和义理间有取舍。那么,又根据什么判定当取此而舍彼呢?进而言之,取,当然是肯定它可取。而舍,当然是肯定它不可取。但是,这不可取的却偏偏有著原来的梵本作为翻译依据,现在认定它不可取,是不是可以证明不可取的部分梵本不可信呢?再进而言之,如果梵本乃是据佛的说法记载而成,那么,现在有取有舍,是不是说佛的某次说法可取,某次说法不可取呢?仅从这一点来看,主张会集者就已经陷入一个怪圈之中去了!

  印光大师不仅主张尊重原译,也非常担心会集佛经会带来的“开妄改经之端”和“授辟佛者以柄”这两大问题。这是不是杞人忧天?事实证明,只要是会集,都不能避免对佛经“妄改”。对此,我们将在讨论王龙舒和魏承贯的两种会集本时提出证据来加以说明。

  三、两种会集本的情况

  印光大师说:

  “王龙舒《大弥陀经》,自宋至明末,人多受持。由云栖以犹有不恰当处,故此后渐就湮没。魏承贯之学识,不及龙舒,其自任过于龙舒。因人之迹以施功,故易为力,岂承贯超越龙舒之上耶。”

  这段话,涉及到两个重要人物,一是王龙舒,一是魏承贯。我们不妨分别论述。

  其一:王龙舒及其会集本

  (一)王龙舒的生平

  王龙舒(1102~1173),本名王日休,字虚中,南宋龙舒(安徽舒城)人,故号龙舒居士[17]。宋高宗时任国学进士,曾为儒家六经作“训传”数十万言。后弃儒业,“谓是皆业习,非究竟之法。”其后布衣蔬食,专事念佛,日课千拜,至夜分乃寝。著有《净土文》十卷(也称《龙舒净土文》),“简易明白,览者无不信服。”乾道九年(1173),“一夕厉声念佛,久之,忽曰:‘佛来接我也。’屹然立化。”世寿七十二。[18]

  (二)王龙舒的会集理由

  王龙舒从绍兴三十年(1160)起,会集[19]《大阿弥陀经》,至绍兴三十二年(1162)秋完成,历时三年[20]。会集的原因,据其《大阿弥陀经序》称:

  “大藏经中,有十余经,言阿弥陀佛济度众生。其间四经本为一种,译者不同,故有四名。一名《无量清净平等觉经》,乃后汉月支三藏支娄加谶译;二曰《无量寿经》,乃曹魏康僧铠译;三曰《阿弥陀过度人道经》,乃吴月支支谦译;四曰《无量寿庄严经》,乃本朝西天三藏法贤译。其大略虽同,然其中甚有差互,若不观省者。又其文或失于太繁而使人厌观,或失于太严而丧其本真,或其文适中而其意则失之。由是释迦文佛所以说经,阿弥陀佛所以度人之旨,紊而无序,郁而不章。予深惜之,故熟读而精考,叙为一经,盖欲复其本也。”[21]

  这一大段话,其实要点在两个方面。一是内容出入问题,即认为各本内容大略虽同,但颇有差互不齐之处。二是译文水平问题,即认为古代译师文笔过拙,不是文词繁复,使人不喜欢读,就是过于简略,丧失原意。总而言之,即是认为现有的各译都不行,要通过自己的会集来“复其本”。会集的方法,据其自称是:

  “其校正之法,若言一事,抂此本为安,彼本为杌陧,则取其安者;或此本为要,彼本为泛滥,则取其要者;或此本为近,彼本为迂,则取其近者;或彼本有之,而此本阙,则取其所有;或彼本彰明,而此本隐晦,则取其明者。大概乃取其所优,去其所劣。又有其文碎杂而失统,错乱而不伦者,则用其意,以修其辞,删其重以畅其义。其或可疑者,则阙焉而不敢取。若此之类,皆欲订正圣言,发明本旨,使不惑于四种之异,而知其指归也。又各从其事类,析为五十六分,欲观者易见,而喜于读诵。庶几流传之广,而一切众生,皆受济度也。”[22]

  总结其会集原则,即“取优去劣、用意修辞、删重畅义、疑义付阙”四条。不过,王会本远远没有《龙舒净土文》那么有影响。为《龙舒净土文》题序的不仅有张孝祥、吕元益、刘章等名士,连宗门的大老大慧宗杲[23]也为之作跋。[24]而从现存文献来看,仅在王会本问世后八十八年,法起作跋称赞王会本:

  “右龙舒居士王虚中日休,校正四译经文,析为五十六分。无量寿尊因地果海,纶次焕然;安乐世界真景佳致,皎如指掌。披卷详阅,端坐静思,则七宝庄严,混成宇宙。圣贤海会,声教仪刑,密移于此土矣。大哉寿尊之愿力,奇哉净域之境象,美哉虚中之盛心也。”[25]

  其后,因王会本“简易明显”,故而从南宋一直流传到明末,时间长达四百五十年之久。影响之大,也是原译本不能相比的。以致莲池大师作《弥陀疏钞》时,尽管不满意王会本的“未顺译法”、“高下失次”等等,但引用《无量寿经》时,也只能“义则兼收五译,语则多就王文,以王文世所通行,人习见故。”[26]这种做法完全是迫不得已,并不是推崇王会本。[27]但是,自从莲池大师提出了王会本的种种问题、并在《诸经日诵》恢复康僧铠译本之四十八愿后,王会本渐渐就被人弃而不用了。

  (三)王龙舒会集本的问题

  那么,莲池大师究竟认为王会本有些什么“不当之处”呢?《弥陀疏钞》说:

  “宋龙舒居士王日休者,总取前之四译,参而会之,唯除《宝积》,彼所未及。然上五译,互有异同。汉吴二译,四十八愿,止存其半,为二十四。其余文中,大同小异。王氏所会,较之五译,简易明显,流通今世,利益甚大。但其不繇梵本,唯酌华文,未顺译法。若以梵本重翻,而成六译,即无议矣。故彼不言译而言校正也。

  又其去取旧文,亦有未尽。如三辈往生,魏译皆曰发菩提心,而王氏唯中辈发菩提心,下曰不发,上竟不言,则高下失次。且文中多善根,全在发菩提心。而三辈不同,同一发心,正往生要旨,乃反略之,故云未尽。”[28]

  莲池大师在其所辑《诸经日诵》之“《无量寿经》四十八愿”后又说:

  “居士之会四译也,言简而义周,辞顺而理显,诚哉大有功于净土矣。惜其中颇有未安。如四十八愿,汉译止开二十有四,四十八者,肇始于魏译,而法贤、流志二师因之。吴译从汉,亦二十四。然四十八愿,今古流通,自因宗祖魏译,奈何居士叙愿,较之魏译,或前著后,或后著前,次第紊乱。以参三译,亦各不协。夫译经必据梵本,居士凭何梵本,而别为次第乎?于理似无妨,于译法大为不顺。

  又魏译三辈往生,皆曰发菩提心。居士乃惟中辈有之,下曰不发,上竟无文,全缺差殊,未审何意。用是重录魏译,以付剞劂,庶俾后人知有古文在也。居士神游净域,身入圣流,殆必成心已忘,虚怀不碍。区区效忠之恳,谅其鉴之矣。”[29]

  综合莲池大师的观点来看,王会本有下面二个严重问题:

  第一是“未顺译法”。

  因为过去翻译佛经,都是根据梵本。由王龙舒开始仅仅依据汉译本来会集,实在是非梵非汉的四不象。所以莲池大师说“若以梵本重翻,而成六译,即无议矣。”而且,对于会集本“或前著后,或后著前,次第紊乱”地打乱了原译本大愿次序的作法,莲池大师极为不满,他质问说:“夫译经必据梵本,居士凭何梵本,而别为次第乎?”的确,作为会集本来说,由于是要“创新”而不是“遵古”,要想做到和原译完全一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从现有的三个会集本来看,在阿弥陀佛大愿部分,没有一本是符合某个原译本的。包括经过慧明、梅光羲共同“参详,又复拈阄佛前”,“千斟万酌”[30]会集出的“以二十四为纲”、“以四十八为目”的大愿,如果用莲池大师质问王龙舒的话来反问夏莲居,“居士凭何梵本,而别为次第乎?”恐怕也是无法回答的。“于理似无妨,于译法大为不顺”才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第二是“高下失次”。

  这一问题涉及到对净土教义的理解,可以说直接关系到净宗行人的根本,即往生的条件。按照魏译本来看,原本三辈往生都是要发菩提心的。魏译本《无量寿经》卷下说:

  “佛告阿难:十方世界诸天人民,其有至心愿生彼国,凡有三辈。其上辈者,舍家弃欲而作沙门,发菩提心。一向专念无量寿佛,修诸功德愿生彼国。……是故阿难,其有众生,欲于今世见无量寿佛,应发无上菩提之心,修行功德,愿生彼国。

  佛语阿难:其中辈者,十方世界诸天人民,其有至心愿生彼国,虽不能行作沙门、大修功德,当发无上菩提之心。一向专念无量寿佛,多少修善。……

  佛语阿难:其下辈者,十方世界诸天人民,其有至心欲生彼国,假使不能作诸功德,当发无上菩提之心。一向专意,乃至十念,念无量寿佛,愿生其国。……”[31]

  而王龙舒错误的会集为,中辈往生需要发菩提心,而下辈不需要发菩提心,上辈则不谈要不要发菩提心。王会本《大阿弥陀经》卷下“三辈往生分第四十三”说:

  “佛言:十方世界诸天人民,有志心欲生阿弥陀佛刹者,别为三辈。其上辈者,舍家弃欲而作沙门,心无贪慕,持守经戒。行六波罗蜜,修菩萨业。一向专念阿弥陀佛,修诸功德。是人则于梦中见佛及诸菩萨、声闻,其命欲终时,佛与圣众,悉来迎致。即于七宝水池莲华中化生,为不退转地菩萨,智慧威力,神通自在。所居七宝宫宇,在于空中,去佛所为近。是为上辈生者。其中等者,虽不能往作沙门、大修功德,常信受佛语,深发无上菩提之心。一向专念此佛,随方修善,奉持斋戒。起立塔像,饭食沙门。悬缯然灯,散华烧香。以此回向,愿生其刹。命欲终时,佛亦现其身光明相好,与诸大众在其人前,即随往生,亦住不退转地。功德智慧,次于上等生者。其下辈生者,不能作诸功德,不发无上菩提之心。一向专念,每日十声念佛,愿生其刹。命欲终时,亦梦见此佛,遂得往生。所居七宝宫宇,惟在于地,去佛所为远。功德智慧,又次于中辈生者。”[32]

  从两本对照可以看出,王龙舒在发菩提心问题上错得的确太远。莲池大师仅仅指出了问题,但没有分析产生问题的原因。对此,印光大师解释说:

  “《无量寿经》中,有三辈。《观无量寿佛经》,有九品。下三品,皆造恶业之人,临终遇善知识开示念佛,而得往生者。王龙舒死执三辈即是九品,此是错误根本。故以下辈作下三品,其错大矣。故上辈不说发菩提心,中辈则有发菩提心,下辈则云不发菩提心。《无量寿经》三辈,通有发菩提心。在王居士意谓下辈罪业深重,何能发菩提心。不思下辈绝无一语云造业事,乃系善人,只可为九品中之中品。硬要将下辈作下品,违经失理,竟成任意改经,其过大矣。在彼意谓,佛定将一切众生摄尽。而不知只摄善类,不及恶类。彼既以善人为恶人,故云不发菩提心。死执下辈即是下品,故将善人认做恶人。不知九品之下三品,临终苦极,一闻佛名,其归命投诚,冀佛垂慈救援之心,其勇奋感激,比临刑望赦之心,深千万倍。虽未言及发菩提心,而其心念之切与诚,实具足菩提心矣。惜王氏不按本经文义,而据《观经》,硬诬蔑善人为恶人,竟以恶人为判断。王氏尚有此失,后人可妄充通家乎。既有无量寿经,何无事生事。王氏之误,莲池大师指出,尚未说其何以如此。今为说其所以,由于死执三辈即九品也。书此一以见会集之难。一以杜后人之妄。魏默深,更不必言矣。胆大心粗,不足为训。”

  王龙舒致错的关键,就是把《无量寿经》所说的“三辈”错误地去配《观无量寿经》所说的“九品”,却不知道《无量寿经》“三辈”中的下辈,只相当于《观无量寿经》中的中三品,根本不能机械的理解为上辈就是上三品,中辈就是中三品,下辈就是下三品。会集的结果成了“违经失理,竟成任意改经,其过大矣。”所以印光大师一再告诫:“王氏尚有此失,后人可妄充通家乎。既有《无量寿经》,何无事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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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见《增广印光法师文钞》上册,第21页第7行夹注。苏州灵岩山寺1990年重印精装本。

  [2] 见《增广印光法师文钞》上册,第39页至40页。

  [3] 见《印光法师文钞三编》上册,第525页至526页。福建莆田广化寺印行精装本。

  [4] 如黄念祖,在他的《佛说大乘无量寿庄严清净平等觉经解》(以下简称《大经解》)中,只提到了莲池大师对王龙舒会集本的批评,而不提印光大师对于王龙舒和魏承贯两人的反对意见。《大经解》据上海佛学书局印行本。

  [5] 如净空,在《净土五经读本序》中称:“夫节会经典,印光大师所不与,尝虑以启人改经之端,致有辟佛之流,籍谓佛经皆后人编造,非从佛国译来者。但以诸译与会集汇而刊之,原译俱在,自不容他人之诬也。且夏氏会集本,非前人所能及,纵后有欲踵之者,使见此本,亦当搁笔,梅撷芸大士赞之备矣。大士并云‘莲公此本欲导行者遍观各译,广获法益,扩心目,坚信向,使无人持诵之古本,光显于世,此其惨澹经营报佛深恩之苦心也!’善哉斯言,印祖如及见之,所虑或可释然。”(第2页)《净土五经读本》据1989年佛陀教育基金会印行本。

  [6] 见宋/志磐《佛祖统纪》卷第四十三“法运通塞志第十七之十”:“(太平兴国七年)六月,译经院成。诏天息灾等居之,赐天息灾明教大师,法天传教大师,施护显教大师。令以所将梵本各译一经,诏梵学僧法进、常谨、清沼等笔受缀文;光禄卿杨说、兵部员外郎张洎润文;殿直刘素监护。……第一译主,正坐面外,宣传梵文。第二证义,坐其左,与译主评量梵文。第三证文,坐其右,听译主高读梵文,以验差误。第四书字梵学僧,审听梵文,书成华字,犹是梵音。……第五笔受,翻梵音成华言。……第六缀文,回缀文字,使成句义。……第七参译,参考两土文字使无误。第八刊定,刊削冗长定取句义。……第九润文,官于僧众南向设位,参详润色。……僧众日日沐浴,三衣坐具,威仪整肃,所须受用悉从官给。”《大正藏》49/2035/398中至下。

  [7] 见宋/赞宁《宋高僧传》卷三“论”。《大正藏》50/2061/724下。

  [8] 见宋/赞宁《宋高僧传》卷三“论”。《大正藏》50/2061/724下。

  [9] 见梁/僧佑《出三藏记集》卷十四“传中”。《大正藏》55/2145/101下。

  [10] 案:这是说梵语佛典在翻译成汉文时之困难所在,共有五种丧失原意的缺点及三种不易翻译之处。见东晋/道安《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抄序》,收录于梁/僧佑《出三藏记集》“序”卷八。《大正藏》55/2145/52中。

  [11] 案:这是说梵语译成汉语时,有五种情形不予意译,而保留其原音(音译)。见宋/法云《翻译名义集》卷一“十种通号第一”。《大正藏》54/2131/1057下。

  [12] 见唐/道宣《续高僧传》卷二“译经篇二·隋东都上林园翻经馆沙门释彦琮传四”。《大正藏》50/2060/439/上。

  [13] 见《印光法师文钞三编》卷二,第524页。

  [14] 黄子超“佛说大乘无量寿庄严清静平等觉经初印原序”,见《净土五经读本》第14页。

  [15] 梅光羲“重印无量寿经五种原译会集序”,见《净土五经读本》第15页。

  [16] 见曹魏/康僧铠译《无量寿经》卷上。《大正藏》12/360/268下。

  [17] 见宋/宗晓撰《乐邦文类》卷第三“大宋龙舒居士王虚中传”:“国学进士王日休,字虚中。君自行之智,化他之悲,已见张于湖序文,兹不再述。公龙舒人,有《净土文》,因以为号。其文盛行天下,修净业者,莫不览之。乾道中,庐陵李彦弼,染时疾垂革,棺椁已备。忽梦一人神清貌古,以手案摩肢体。弼惊问,答曰:‘予龙舒居士也。’弼因以疾告,公曰:‘汝起,食白粥即差矣。’又曰:‘汝还记阙仲雅教汝捷径否?’弼曰:‘每日念佛不辍。’弼觉,因索白粥食之,病果愈。后见公画像,俨如梦睹。弼敬重公,称生死骨肉,遂遣子侄远从其学。一日忽回,曰:居士于某夜讲书罢,如常礼念。至三鼓,忽厉声称阿弥陀佛数声,唱言:‘佛来接我。’屹然立化。邦人此夜,有梦二青衣引公西行者。又三日前遍别道友,勉进净业,有不复相见之语。噫,自非了唯心本性之道,达生死变化之数,不臻于是。或疑李之梦因想以成,弼曰:‘其指白粥愈病,又安可欺哉。’时丞相益国公周(必大)睹君奇迹,制为之赞曰:‘皇皇然而无求,惕惕然而无忧。闵颓风之将坠,揽众善以同流。导之以仁义之原,诱之以寂灭之乐。’世知其有作,而莫识其无为,故中道奄然,而示人以真觉。李君谨愿,无以报德,遂刊公像并事迹以传远,自是庐陵家家供事之。后九年,盰眙军有信士聂允迪,钦公景行超卓,宜以置之不朽,故勒石于报恩弥陀殿。至庆元四年,越有致政佥判曾公迅,觉世虚幻,清净自居。仰止龙舒,志图西迈。顷以兄宦游得兹石刻,且欲人人思齐,因洊锓木布于江浙。其善诱之心,诚与王君相表里。(宗晓)一日扣公室,即蒙出示。因摭始末,用传不朽云。”《大正藏》47/1969/196/中。

  舜案:王龙舒之传又见宋/志磐撰《佛祖统纪》卷第二十八“净土立教志第十二之三·往生公卿传(居士附)”(《大正藏》49/2035/284/上)、卷第四十七“法运通塞志第十七之十四”(《大正藏》47/2035/428/下)、卷第五十三“历代会要志第十九之三·西游乐国”(《大正藏》49/2035/469/下)。同一人一事竟然在同一书(且非净土宗著作)中三次记载,可见王龙舒在宋代的影响之巨大。元/普度撰《庐山莲宗宝鉴》“念佛正派卷第四·龙舒居士王虚中”全用《乐邦文类》之文,见《大正藏》47/1973/326/下。

  [18] 舜案:这里所说王龙舒生年及世寿乃新考订得者。王龙舒的世寿,有关传记均不载,但也有线索可寻。张孝祥在《龙舒净土文序》中谈到他见到王龙舒的情形:“绍兴辛巳秋,过家君于宣城,留两月,始见其净土文。”前文并称王龙舒“年且六十,布衣蔬茹。”(《大正藏》47/1970/251/下)绍兴辛巳为绍兴三十一年,西元1161年。“年且六十”的“且”是“将近、几乎”的意思(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唐高祖武德五年》:“上晚年多内宠,小王且二十人。”胡三省注:“且者,将及未及之辞。”)。则在1161年时,王龙舒已经接近六十,年龄当在五十八到五十九之间。而据张孝祥的《于湖集》卷十五“龙舒净土文序”,“年且六十”作“行年六十”(《于湖集》据四库全书本,见《四库全书》1140/616/下)。那么,《于湖集》明确肯定了王龙舒1161年是六十岁。据此考订,1173年去世时,王龙舒的年龄是七十二岁。则可推知王龙舒生年为1102年。

  [19] 案:王龙舒在《大阿弥陀经序》自称“校正”,云:“其校正之法,……”,“予每校正,必祷于观音菩萨求冥助,……” 后人则于入藏时称其为“校辑”。见《大正藏》12/364/326下至327中。

  [20] 王龙舒《大阿弥陀经序》云:“始末三年而后毕。”见《大正藏》12/364/327上栏。其序作于“绍(舜案:原误作‘诏’)兴壬午秋”,“绍兴壬午”即绍兴三十二年,西元1162年。

  [21] 见《大正藏》12/364/326/下栏。

  [22] 见《大正藏》12/364/326/下栏。

  [23] 字昙晦,号妙喜。生于1089年,卒于1163年。属宋代临济宗杨岐派,是著名的“看话禅”之倡导者。辑有《正法眼藏》。晚年,住径山,四方道俗闻风而集,座下恒数千人。孝宗归依之,并赐号“大慧禅师”。逝后,后人集其著述讲说,汇编为《大慧普觉禅师语录》三十卷、《大慧普觉禅师普说》五卷、《大慧普觉禅师宗门武库》一卷、《大慧普觉禅师书》二卷,以及《法语》三卷等。

  [24] 见《龙舒净土文》卷十后附,原文作:“龙舒王虚中日休,博览群书之余,留心佛乘,以利人为己任,真火中莲也。佛言: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萨发心。自觉已圆能觉他者,如来应世。予嘉其志,为题其后。若见自性之阿弥,即了唯心之净土。未能如是,则虚中为此文,功不唐捐矣。庚辰八月二十日,书于刘景文懒窠云。双径妙喜宗杲跋。”《大正藏》47/1970/283/中。

  [25] 案:此跋作于淳祐己酉,即淳祐九年,西元1249年。见《大正藏》12/364/340/中。

  [26] 案:引号内文字均引自莲池大师《弥陀疏钞》卷一之五十三页正面,《云栖法汇·释经》第917页。《云栖法汇》用福建莆田广化寺景印金陵刻经处本。

  [27] 案:最近有韩福东、刘福州撰《魏源与佛教》一文,发表在《浙江佛教》2000年4期(总32期)上,结尾称:“只是印老认为莲池以王会本犹有不恰当处而不予流通,则有悖于事实。莲池在其著作《弥陀疏钞》中引用《无量寿经》处多采王会本,不仅如此,还曾明言:‘王氏所会,较之五译简易明显,流通今世,利益甚大!”(第157页)这是典型的“秀才认字认半边”的治学方法。莲池大师对王会本的态度要从整体上去把握,如果只是寻章摘句地截取片言只语,不顾原意,甚至以此讥弹印光大师,只能暴露自己的不学。莲池大师如何评价王会本,下文当叙。

  [28] 见《弥陀疏钞》卷一之五十三页正面,《云栖法汇·释经》第917页。

  [29] 见《云栖法汇·辑古·诸经日诵下》,第1812页。

  [30] 引文均见梅光羲《序》,《净土五经读本》16页。

  [31] 见《大正藏》12/360/272中至下。

  [32] 见《大正藏》12/364/337上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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