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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佛顶首楞严经》第七卷,主要内容是建立道场、楞严咒文和持诵功德等。《楞严百伪》说,“建立道场一段,窃取《陀罗尼集经·佛顶法》之文,恣意改窜,纰缪尤多(日本另有《大佛顶别行法》伪书一种,即合《集经》《楞严》而一之)”。这里提到的“大佛顶别行法”,全称为“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般怛罗大神力都摄一切咒王陀罗尼经大威德最胜金轮三昧咒品第一,又名大佛顶别行法,无畏出”,见于日本大正藏第十九册。《楞严百伪》的意思,似乎是说大佛顶别行法乃日本所出,先是楞严抄袭陀罗尼集经,然后大佛顶别行法又再抄袭陀罗尼集经与楞严经,将两者杂而为一。这个说法并不完全准确,大佛顶别行法其实并非日本人所自出,在敦煌遗书当中就发现有它的写本,题名同为“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大神力都摄一切咒王陀罗尼经大威德最胜金轮三昧品”,其大部分文句,与大正藏中的大佛顶别行法一模一样,只有抄录笔误的小区别,它正是大佛顶别行法的异传本。这表明,大佛顶别行法是从中国流入日本的。吕澂先生本人在作《百伪》时,应该还没能见到它的敦煌写本。既然如此,大佛顶别行法与楞严的关系,谁先谁后,究竟谁抄袭谁,便需再加考证。 大正藏中的大佛顶别行法,全书共分六品,各品的名称依次为:“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般怛罗大神力都摄一切咒王陀罗尼经大威德最胜金轮三昧咒品第一又名大佛顶别行法无畏出”,“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钵怛罗诸菩萨万行品第二”,“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诸金刚品第三”,“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诸天品第四”,“大佛顶如来信印召一切小天咒印法品第五”,“如来口印召一切药叉将军品第六”。 大正藏的编撰者将第一品的品名当做全书的经题,应当是缘于录入者的误会。全书实际上尚没有定型,还没有定型的名字,只是六品经文的汇编,“大佛顶别行法无畏出”则是其第一品的异名。 这部大佛顶别行法,并非来自于翻译,而是国人对佛经的集录和改编,属于抄经一类,吕先生将其判为伪书,是完全成立的。全书的来源很驳杂,可以确定的第一个源头,是陀罗尼集经。该书第一品的前部分,由六师外道与佛斗法而引出佛顶法的宣扬,这部分与陀罗尼集经雷同,文句无有太大出入,连人名都几乎完全一样。此外,第一品中的佛顶身印,佛顶心咒,破魔降伏印咒,奉请印咒等,也全部都是来自于陀罗尼集经,与陀罗尼集经的文句完全雷同。后面的马头观音一段,也是从陀罗尼集经抄录和改写而成。 大佛顶别行法的第二个源头,则是佛顶广聚陀罗尼经。前面提到过,该书第一品有加注“又名大佛顶别行法,无畏出”,而佛顶广聚陀罗尼经,它的别名正好叫“大佛顶无畏宝广聚”,而且其中第十二品题名称:“无畏宝广聚如来佛顶秘密藏,亦名七族王,亦名大佛顶一切如光明聚悉怛多钵怛罗大神力摄一切咒王陀罗尼经大威德最胜金轮三昧咒品第十二。白伞盖佛顶之经一卷,有如是我闻,后有受奉行,为时间之有不及写也”,可以看出,这一品经的经名与大佛顶别行法的全称完全一致。所谓的“无畏出”,指的就是从大佛顶无畏宝广聚中抄录而出,而且抄录的正是它的第十二品。但是很遗憾,佛顶广聚陀罗尼经在中国已经遗失了,仅见于日本大正藏,翻译年代和译者都不可考。而日本大正藏收录的是安元二年(1176)法传寺的手写本,里面说“为时间之有不及写也”,没有抄写该品经文。所以里面是什么内容,大佛顶别行法从中抄录了哪些部分,已很难搞清楚,只能旁敲侧击来推断了(后面将谈及)。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大佛顶别行法第一品,是以大佛顶广聚陀罗尼经第十二品为底本而进行汇编的,里面的很多内容,肯定是从此品而出。 敦煌本“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大神力都摄一切咒王陀罗尼经大威德最胜金轮三昧品”, 是大佛顶别行法第一品,在敦煌遗书中共有两种写本,分成三个编号,是S3783、S0073和S3720,其中S3783是一种写本,S0073和S3720则是另一写本的前后段。S0073写本的经名为“大佛顶尊胜陀罗尼”,这是抄写者搞错了,佛顶尊胜陀罗尼是另外一种经,很常见,而S0073的内容,是属于“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大神力都摄一切咒王陀罗尼经大威德最胜金轮三昧品”。 对照来看,两个写本内容很一致,其中只有极少数抄录差异。 敦煌本与大正藏本的大佛顶别行法(第一品),相同的部分很多,但不同的地方也很多。以开始说咒为界,其前部分的经文,敦煌本与大正藏本是完全一样,只有抄写错误的小区别。但敦煌本没有建立道场这一段,似乎是脱漏,或者是删除了。咒语部分,大正藏本没有完整的楞严咒,即大佛顶白伞盖咒,但有多种其他咒心,如:大佛顶心咒,大佛顶灌顶咒,大佛顶结界咒,大佛顶心中心咒等,且每种咒均附有几种结印法。敦煌本则没有这些咒心,而只具有完整的大佛顶白伞盖咒,与楞严经中的长咒相似,不过版本不同,是一种异译。后部分的经文,述说持咒的威神功德,大正藏本较简短,敦煌本则篇幅很大。但大正藏本这部分的文句与敦煌本相同,它是从敦煌传本中加以摘要和改写而成的。 敦煌本与大正藏本属于同一部汇编书籍,两者前后详略不同,互有取舍,正说明这个汇集改编工作尚未完全结束,全书并没有定型。无论如何,它们与楞严经都具有无法否认的关系,相互雷同的地方太多,下面先来就此作一简要说明。 楞严经第七卷,先是回答阿难的问题如何摄心,然后是讲如何建立道场,再就是楞严咒和述说持咒威神功德。如何摄心这一段,与大佛顶别行法大部雷同,无论是在敦煌本还是大正藏本,均可以找到相关文句。建立道场这一段,与大佛顶别行法则几乎完全雷同,在大正藏本中可以找到相关段落,但敦煌本里没有此段。楞严咒文这一段,大正藏本中没有,在敦煌本中则有相似的别译版本。持咒功德这一大段,在大正藏本里只能找到一部分,但在敦煌本中则几乎可以全部找到。总的来说,楞严经第七卷就象综合了敦煌本与大正本的产物,除开楞严咒和十二类生两节,其余很大一部分,差不多无一句不可从敦煌本与大正藏本中找出。 如此多的内容雷同,究竟是谁在抄袭谁呢?我们来逐步分析。 先把目光放在持咒功德这部分经文上来,这部分经文最长,大量的文句,大佛顶别行法与楞严经都完全雷同或者相似。这部分经文会出于何处?上面已经说过,该书是以大佛顶广聚陀罗尼经第十二品为底本而进行汇编的,这部分经文会不会出于此处呢?大佛顶广聚陀罗尼经第十二品的具体内容我们是无法确知了,但幸好抄写者还提供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使我们可以推测它的大致内容。他在第十二品简短说明的最后处,写着“白伞盖佛顶之经一卷”,可知它是和白伞盖佛顶陀罗尼有关的。在大正藏中,有白伞盖佛顶陀罗尼经的两种单译本,为“佛顶大白伞盖陀罗尼经”和“佛说大白伞盖总持陀罗尼经”,分别是元朝沙啰巴和真智所译。在敦煌遗书中,则有应当是更早的异译本,题名“大佛顶如来顶髻白盖陀罗尼神咒经”,编号为S4637,不录译者年代,亦不见于诸藏。此写本内容和元朝两译无有差别,大致都是说佛在三十三天说此白伞盖陀罗尼与及持咒功德,三本所翻白伞盖陀罗尼,与所谓的楞严咒应该出于同样的梵文本,但均是将其中大部分翻咒为文。为了将它们与大佛顶别行法作对比,这里将元译两本持咒功德相关内容录出来(敦煌S4637略不录,有兴趣者可以寻读),不占用正文版面计,列之于附录一、二。至于大佛顶别行法的相关部分,由于敦煌本篇幅太大,大正藏版的这部分则比较简短,可以看做是从敦煌传本中精简抄出,所以这里以大正藏本的相关部分为基础,用敦煌本S3720的内容对其做补足,按S3720原文顺序编排,列之于附录三。 将四者作对读之后,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它们这部分持咒威神功德的内容是完全一致的,连秩序也相差无几,只是译文风格和详略有不同而已,应当具有相同的梵文原本来源,不过其梵文原本或许有繁简之别。我们由几种单译本知道原本中是包含有这样的持咒威神功德之经文,很自然地,我们就可以判断,大佛顶无畏广聚第十二品名为“白伞盖佛顶之经一卷”,肯定也具有这样的经文。那么,大佛顶别行法,既然明确说是“无畏出”,其相应的持咒功德经文,无疑就是从此大佛顶无畏广聚变化而出了。所以很清楚,这部分的出处就应该是大佛顶无畏广聚,而不会是楞严经。由此可知并非大佛顶别行法抄袭楞严,而是楞严抄袭大佛顶别行法;楞严这处经文绝大部分都与大佛顶别行法雷同,原是从大佛顶别行法抄袭而来。楞严在抄袭时对其中经文加以了精简和小的改写,拼凑成为四字句的风格,这种拼凑常常会损害原文文义,留下一些拼凑痕迹,下面就来看看这些拼凑痕迹。 楞严经长咒之后“十方如来……”一段,敦煌本中篇幅大,楞严的篇幅小,楞严简除了不少文字,在有一处便造成了语义的不通。楞严中有这样一句,“十方如来持此咒心,能于十方,摩顶授记,自果未成,亦于十方,蒙佛授记”,主语是“十方如来”,既是如来,“自果未成”一句,便显得颠三倒四,因为如来已经觉证圆满,已在果地,更无“蒙佛授记”的道理,所以这里的文义是不通顺的。敦煌本的文句其实是这样的:“十方如来持此陀罗尼,能于十方,摩顶授记,安慰人天,断诸结使,若诸菩萨,自果未成,亦于十方,蒙佛授记,证大菩提”,“自果未成”的主语是“诸菩萨”,这在文义上才通畅。这里是讲如来为众生摩顶授记的,于十方人天之中,诸菩萨是被摩顶授记的对象之一,而楞严在抄袭这段经文时,胡乱略去中间的文字,语意上便十分混乱可笑了。 楞严中有“设有众生,于散乱心,非三摩地,心忆口持,是金刚王,常随从彼诸善男子”,而敦煌本为“若诸有情,于散乱心,非三摩地心,忆系执持者,一切诸佛菩萨金刚天仙药叉龙神,咸来随逐”,大正藏本为“若人散乱心,非三摩地心,暂忆持是咒,一切菩萨金刚声闻缘觉仙人龙神八部,常来营卫”。在敦煌本和大正藏本中,“非三摩地心”五字都应当是连在一起成句的,也就是“非定心”的意思,是对“散乱心”文义的重复与加强;而楞严从此改写,为了凑四字句,将最后那个“心”字归到下一句首,造出一句“心忆口持”,文义虽然还勉强可通,但却落下了明显的拼凑痕迹。这里还有一点值得顺带提及,楞严此处有“此诸金刚菩萨藏王,精心阴速,发彼神识,是人应时心能记忆八万四千恒河沙劫”,这里的“精心阴速”四字,从文本直觉上看就有浓厚的道教色彩,它实际上是对敦煌版传本的简写;敦煌版原文为“彼诸圣众,诚心覆护,各各分己功德势力,冥资加被,修其精神”,这才是比较标准的佛教用语,被概括简写为“精心阴速”四字,这个改写者的道教背景色彩,由此隐约可见。再者,大佛顶别行法这里原为诸多圣众,“菩萨金刚声闻缘觉仙人龙神八部”,楞严在抄袭时加以简略,只说为“此诸金刚菩萨藏王”,这个名称也是胡拼乱凑的,本应当为“金刚藏王菩萨”,却搞成“金刚菩萨藏王”,胡乱抄袭改写的痕迹,也由斯可见。 以上从持咒功德这部分经文着手,我们已经可以得出楞严抄袭了大佛顶别行法的初步结论,接下来看摄心和建立道场这两部分经文的比较结果。这两部分不属于“白伞盖佛顶之经”,不是从“无畏出”,虽然明知道它是来自于作者对陀罗尼集经的改编和再创造,但它没有明确说是“陀罗尼集经出”,所以与楞严谁先谁后,究竟是谁抄袭谁的问题,只有从抄袭痕迹上去推求。 先看这个地方,敦煌本有“自我出家,恃佛憍奢,爱求多闻故,未证无为,遭彼梵天,邪术所惑”, 楞严经为“自我出家,恃佛憍爱,求多闻故,未证无为,遭彼梵天,邪术所禁”。这里的“憍”,是憍慢贡高的意思。两敦煌本与大正藏本均作“恃佛憍奢,爱求多闻故,未证无为”(大正本为“骄奢”),意思很清晰,是“恃佛而憍奢,喜爱求多闻故,没能证得无为”。但楞严为了凑四字一句的风格,将“奢”字去掉,把“爱”字从下一句拉过来,成了“恃佛憍爱”,这意思就大变而且很费解了。什么叫“憍爱”?憍慢的宠爱吗?这是很荒唐的,佛会有什么憍慢的宠爱吗?如果没有敦煌本的对照,我们会认为“憍爱”或许是“嬌爱”的笔误,那倒是可以说通,完全没有问题,历来解家也是这样给它解释的。但现在有了敦煌本的对照,则立刻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无意义的词,是楞严在抄袭中因拼凑四字句而产生的错误,是拼凑痕迹。这一痕迹有力地说明,是楞严在抄袭大佛顶别行法而不是相反。另外,这里遭梵天邪术所惑而引发的附会,也值得顺带分析一下。大佛顶别行法里,阿难自称曾遭梵天所惑,楞严据此附会出一个“梵天咒”,但即使如此,也应该是“遭彼YIN女,邪术所禁”,而不是遭梵天所禁,它不加捡择变通,全盘抄入,引起的差别虽然细微,也颇值得玩味了。 类似的这种拼凑痕迹,还有几处,比如下面这条:大正本讲建立道场时说“本受戒师,及同会中十方比丘等,其中有一不清净者,如是道场,多不成就”,而楞严中则是“本受戒师,及同会中十比丘等,其中有一不清净者,如是道场,多不成就”。大正本是“十方比丘等”,是一个泛指,这很易于理解,也合乎情理。而楞严则是“十比丘等”,是一个确指,就不容易理解了,前面也没有交代什么“十比丘”嘛,也没有道理一定要十个比丘啊。将它和大佛顶别行法一对照,立刻可以知道,原来它是为了凑四字一句,将那个“方”字舍掉了,于是导致文意模棱费解,这同样也是一个拼凑痕迹。楞严从大佛顶别行法中抄袭,有很多拼凑四字句的地方,有的拼凑没有象上面一样损害文义,这里就不加例举了。 再来看另一情况。楞严中说“我一宣扬,爱心永脱,成阿罗汉。彼尚YIN女,无心修行,神力冥资,速证无学”,这句话在大正藏版大佛顶别行法里则是“彼尚YIN女,无心修行,以定力故,爱心永脱”。一者讲的是神咒之力,一者讲的则是定力。究竟是谁在改头换面地抄袭对方呢?再来看敦煌本S3783,它与大正藏本有一字之差,为“彼尚YIN女,见心修行,以定力故,爱心永脱”,是“见”心修行,不是“无”心修行。原文究竟应该是“见”还是“无”?这要根据上下文的意思来判断。在大佛顶别行法和楞严经里,都是阿难或说多闻而不能心定,问如何摄心入定。大佛顶别行法是说“以定力故,爱心永脱”,如果“无心修行”,又怎么能摄心入定呢?也就更谈不上“以定力故,爱心永脱”了。只有见心行相,才能摄心入定,也才能“以定力故,爱心永脱”,所以应当是“见”而不是“无”,“无”乃是“见”的误抄,是一个错字。考其原因,极可能是繁体手写的“見”与“无”字相似,因而导致误会,抄成了“無”。这个错误被楞严不加选择地采用了,别的抄本搞错,它也跟着搞错。谁先谁后,谁在抄袭,便很明白了。况且本来就是应阿难之请而“先说入三摩地”也就是讲入定的,大佛顶别行法里一路讲下来,讲的都是定力修行,而楞严窜改成了靠神咒力修行,使“入三摩地”的话头顿然没了下文,岂非突兀。 楞严由这里的“YIN女”之说,附会出的摩登伽女因神咒力而成无学的话头,也值得顺带分析一下。在实际上,大佛顶别行法所例举的YIN女,熟悉佛典的人马上可以想到莲华色比丘尼,她出家前才是真正的YIN女,后来证了阿罗汉果。而摩登伽女并非YIN女,只是摩登伽贱种女,种姓虽贱,到底也是良家女子,不过是少女怀春,其家谈不上是什么“YIN舍”;而且几种摩登女经都说是其母使用蛊术或咒术来迷惑阿难,楞严却说摩登伽女本人用咒术,她由一个良家女子变成了一个会使蛊咒的YIN女,未免过于离谱。 从以上的分析,我们已经可以得出结论,楞严经第七卷,乃是抄袭改排大佛顶别行法两种不同传本而成。抄袭,常常会留下漏洞,带来一些前后矛盾,这矛盾则反过来彰示着它的抄袭,下面来看看这种矛盾。 在建立道场这一段,说是要用牛乳和酥护摩以供飨佛与菩萨,这在密法中本是常事,不仅护摩,也自己服用。楞严抄袭了这一段,却不知道与前面它自定的四种律仪相矛盾了,因为它在自定的杀戒里已经说过,“不服东方丝绵绢帛,及是此土靴覆裘毳乳酪醍醐”,这就自己打了自己嘴巴,说好不服用乳酪醍醐,这里却用它供飨佛与菩萨。原因无他,这建立道场的一段,本是从大佛顶别行法里原封不动地抄袭来的嘛。楞严自定四律仪,源于大佛顶别行法(见敦煌本S3783)的“先持四种律仪,皎如冰霜,自不能生一切枝叶心三口四,生心(S0073误抄为‘必’,为楞严袭取)无因,然后当知十二因缘法”。这里的“四种律仪”是一专有名词,见于俱舍论、大毗婆娑论等,解释各有不同,但都不是指什么杀盗YIN妄这四戒。楞严从此附会,任情发挥,还按照中国人万恶YIN为首的顺序,将YIN戒排在第一位,不仅解释得很可笑,无意中也落下了前后矛盾,这个矛盾在无形之中就将其抄袭事实供认出来。 最后来谈谈楞严咒,也就是大佛顶大白伞盖陀罗尼。敦煌本的大佛顶白伞盖咒,与楞严经中的并不相同,楞严作者改写了大白伞盖咒,而且前后流出过两种版本。中华大藏经所收楞严经里面的大白伞盖咒,是赵城金藏的版本,与现在流行的版本差别很大,不仅文字不同,里面还夹有注解;现在流行的版本是以清藏等所收录者为原本的,只有咒文,没有注解。日本大正藏注意到了其中的不同,将两种版本的楞严咒都收录了进去,并且作了说明:“此陀罗尼宋元明三本与丽本大异,故附于卷末”。两种楞严咒并行存在,暗示着楞严经曾经先后流出过至少两种版本。中华大藏经以赵城金藏为底本,八种大藏经相勘对,其校勘记颇为详细。看楞严经的校勘记,能够较明显地感觉到两种版本的存在,赵城金藏、高丽藏是一种版本(两藏俱以开宝藏为原本),碛砂藏,永乐南藏、径山藏和清藏等则是另一种版本。 历史上关于楞严流传而出的传说有好几种,很可能都是有一定的事实根源的。楞严作者流出楞严经后,或者对其还不满意,又加以了字词上的修改,最重要的是,要更换楞严咒,所以后来又从其他渠道流出了新版本,于是导致了楞严流出传说的纷纭和各藏所收传本的不同。现在,我们感兴趣的是要从他前后更换楞严咒中得到一些消息。 在赵城金藏版本的楞严经中,楞严咒前面有一行说明:“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钵怛啰菩萨万行品,灌顶部录出一名中印度那兰陀曼茶罗灌顶金刚大道场神咒”,这行说明在另外一个版本里则被删除了。读过大佛顶别行法后会知道,这个说明,也是从大佛顶别行法里抄袭时无意保留下来的,大佛顶别行法第二品的名称就是“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钵怛罗诸菩萨万行品”,但本品内容是讲如何召请各大菩萨的,大白伞盖咒本就应该在第一品里。大正藏版的大佛顶别行法第一品里面有“我有佛神咒,名曰佛顶如来放光摩诃悉怛他般多罗摄一切咒王最胜金轮帝殊罗金刚大道场陀罗尼”,楞严“金刚大道场神咒”的说法,就是从这里化出。如此说来呢,这行说明将品次都弄乱了,画蛇添足,很有删除的必要,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楞严作者终于流出了第二版本的楞严经。两种版本的楞严经出现于世,不仅让我们从中看见了一些改动抄袭的痕迹,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般剌密谛译经传说是杜撰的,根本不可信。 以上就是对于楞严经第七卷经文的考证,更加深入的研究,则有待于新资料的发现了。楞严经是杂抄佛经再融合中国本土道教思想和民俗观念的产物,它抄袭的佛经有多种,但多加以了改头换面和增减,惟独这第七卷经文的抄袭,改动不是很大。这部分的抄袭源头一直湮没于历史尘埃中,幸有日本保存的密教经籍和敦煌遗书的出现,才使我们能掀开它的面纱,一窥真容。 附录一,真智译: 出有坏母一切如来顶髻中出白伞盖佛母余无能敌大回遮母。以此决断一切出者邪魔。亦能决断余者一切明咒。亦能回遮非时横夭。亦能令有情解脱一切系缚。亦能回遮一切憎嫌恶梦。亦能摧坏八万四千邪魔。亦能欢悦二十八宿。赤能折伏八大房宿。亦能回遮一切冤仇。亦能摧坏最极暴恶一切憎嫌恶梦。亦能救度毒药器械水火等难。 …… 凡有行人。以此一切如来顶髻中出白伞盖佛母余无能敌大回遮母。或桦皮或白[疊*毛]或树皮上书写已。或戴身上或项颈上。则能直至终身。以毒不能害以器械不能害。以火不能焚以水不能漂。以宝毒不能中以和毒不能害。以咒毒不能坏非时夭寿不能侵。一切冤魔及所有恶友等。凡一切处为悦爱所爱敬也。 又能恒河沙俱胝八万四千金刚种等。亦拥护亦救护亦覆护。彼等作悦意所爱敬之。 又能八万四千大劫之中得宿命智。 又世世生处不受施碍罗刹饿鬼臭及身臭等身。 又不受人中贫穷之身。 又具足无量无数恒河沙数正觉出有坏之福禄也。 又能一切如来顶髻中出白伞盖佛母余无能敌大回遮母恒受持。则不行梵行亦成梵行。不能忍则亦能成忍。不清净则亦为清净。无近住戒得近住戒。不持斋戒亦成斋戒。设尔所造五无间罪则能清净无余。往昔业障悉皆消灭。 若欲女人求子。则能受持一切如来顶髻中出白伞盖佛母余无能敌大回遮母者。获得具足寿命福德威力之子。命终之后往生极乐世界。 又人病牛病畜病疫病。及损害及惹病碍。及斗战余他一切军兵之中。则能以此一切如来顶髻中出白伞盖佛母余无能敌大回遮母。安置于幢顶上作广大供养已。将幢置大城门上。或宫宅之中或村坊之中。或聚落之中或川原之中或寂静之处。于余无能敌大回遮母处作广大供养。则能速然国界安宁。亦能柔善疫病碍与损害斗争。余他一切军兵也 附录二,沙啰巴译: 婆伽婆帝佛顶大白伞盖无有能敌。般啰(二合)当鸡啰母。能灭一切部多鬼魅。断诸明咒解脱系缚。远离夭横忧恼恶梦。摧坏八万四千妖魔及八执曜。复能使令二十八宿生大欢喜。亦能移回一切冤害所有一切起毒害者。并诸恶梦皆使殄灭。又能救除毒药器械水火等难。 …… 若人赍此佛顶大白伞盖般啰(二合)当鸡啰母陀罗尼经。或以桦皮贝叶素[疊*毛]书写是已。或带身上或系于项。当知是人尽其生年毒不能害。并诸器械水火宝毒蛊毒咒诅皆不能害。亦无夭横。所有鬼魅等众。见者无有不生欢喜。 有八万四千金刚部众。生大欢喜常加守护。 于八万四千大劫之中得宿命智。 生生世世不生药叉罗刹富单那迦吒富单那毕部多鬼等诸恶趣中。亦不受生于贫穷下贱。 获得无量无边恒河沙数诸佛福德之聚。 若人持此佛顶大白伞盖般啰(二合)当鸡啰母陀罗尼经者。不梵行者亦成梵行。不持戒者亦成持戒。不清净者亦成清净。不布萨者亦成布萨。不清斋者亦成清斋。若有五无间罪及无始来所有宿殃。旧业陈罪尽灭无余。 若有女人设欲求男。能受持斯佛顶大白伞盖般啰(二合)当鸡啰母陀罗尼经者。便生智慧之男。福德寿命色力圆满。命终之后随得往生极乐国土。 若遭人病孳畜病疫疠恼害斗诤逼迫他兵侵扰一切厄难。赉此佛顶大白伞盖无有能敌。般啰(二合)当鸡啰母陀罗尼。系幢顶上广伸供养作大佛事。奉迎斯咒安城四门。或诸聚落都邑村野。礼拜恭敬一心供养。所有兵阵随即消灭。疫疠诸病恼害斗诤。他兵侵扰一切灾厄悉皆消灭。 附录三,大佛顶别行法(加下划线者为补入的敦煌本部分): 阿难若诸世界随所国土。一切有情,随国所生,华皮贝叶纸素白叠,书写此陀罗尼贮于香囊,是人心昏未能读诵,或带身上或书宅中,或书壁上,或在高幢,安城四门,或有厄难之地,刀兵疾病毒恶龙地,但写此陀罗尼神咒,所在之处,皆悉消灭,一切灾害,不能出生。 阿难,在在处处,国土众生,随有此咒,天龙欢喜,风雨顺时,五谷丰熟,人民安乐,亦能镇一切恶星,随方变怪,一切灾障,悉皆不起,人无狂死,杻械枷锁,不着其身,尽夜睡眠,常无恶梦,阿难,是娑婆世界,有八万四千灾变恶星,二十八大恶星而为上首,复有八大恶星,以为其主,作种种形,出现于世界,能生众生,种种灾异,有此咒地,悉皆销灭,若能持者,获大安稳,十二由旬,成结界地,诸恶灾祥,永不能入。 阿难,我今为汝更说此陀罗尼饶益世间,得大无畏,成就众生出世间智,若我灭后,末劫之时,有能自书,若教人书,自诵,若教人诵,当知如是书写读诵之人,火不能烧水不能溺,大毒小毒所不能害,如是乃至天龙鬼神,阿修罗精只魔魅,外道邪术,作诸恶咒,皆不能着,心得正定,一切咒咀魇蛊毒药,金毒银毒草木虫蛇虎狼狮子鬼神毒……,悉不能害,如是一切毒气,入此人口,化成甘露味药。一切碜毒恶人,以恶心故,来相恼害,见此诵咒之人,自然休息,转加欢喜,无复嗔恨,毗那药迦大自在天魔王波旬,诸恶魔鬼神,皆领深恩常加守护。 阿难,是大神咒所在之处,常有八万四千那庾多克伽沙俱胝金刚藏王菩萨,皆有八万四千诸大金刚力士,并其眷属,围绕守护。 阿难若人散乱心,非三摩地心,暂忆持是咒,一切菩萨,金刚,声闻,缘觉,仙人,龙神八部,常来营卫,何况决定菩提心。彼诸圣众,诚心覆护,各各分己功德势力,冥资加被,修其精神,正念不乱,心能记忆八万四千恒河沙劫,周遍了知得无疑惑。 生生不生药叉罗刹家,及一切阿修罗家,乃至饿鬼畜生等,有形无形,有想无想,有足无足,蚖蛇蝮蝎,蠢动含灵之类,如是恶处,一经于耳,皆悉不再受是身,若读诵,若书写解说带佩,若藏,诸色供养,劫劫不生贫穷下贱,所生恒识宿命智,富贵自在,当来得诸天宫中生。 阿难,若诸众生,无有福德善根,诵持是咒者,十方如来所有功德悉皆回与此人,由是得于恒河沙俱只大劫不可说不可说劫劫,常与诸佛同生一处,无量功德,如恶叉聚,同处熏修,永无分散。 是故能令破戒之者,戒根清净,不精进者自成精进,无智惠者便成智惠,不净者不斋戒,如是皆悉具足庄严,善男子,未诵咒时,破持咒之后,众破戒罪,无间轻重,一时消灭,纵经饮酒,食啖五辛种种不净,能令一切金刚,诸佛菩萨,天仙鬼神,龙王八部,不将为过设着不净破弊衣服,坐卧净处,及不净处,悉同清净,纵不作坛,不入道场,亦不行道,但诵咒还同入坛,行道功德,无有异也, (以下脱落,敦煌写本残缺不存) *引文说明:所引敦煌文献,出于黄永武主编《敦煌宝藏》;所引楞严经文,出于《中华大藏经》;所引大佛顶别行法,出于《大正藏》;附录则出于电子版中华佛典宝库,保持原貌,未与印刷版《大正藏》校对。凡有引文,不再一一注释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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