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禅法师与当代江苏佛教因缘侧记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 纪华传
　　真禅法师(1916—1995)生前担任上海市佛教协会会长，上海佛学院院长，上海玉佛寺和静安寺方丈，为上海佛教事业的发展厥功甚伟。真禅法师同时又是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为加强上海佛教与其它省份佛教的友好往来，为增进中国与世界各国人民的友谊，在文化交流和慈善事业等很多方面都作出了卓绝贡献。真禅法师出生于江苏，出家、受戒及早年弘法都是在江苏，所以他与江苏佛教有着密切的因缘。在其一生弘法利生事业中，也与江苏的高僧结下深厚的友谊。本文撷取真禅法师与江苏佛教密切因缘的部分文史资料，力图从一个侧面揭示真禅法师对于佛教事业的重要贡献。
　　一、真禅法师早年于江苏出家、参学及弘法
　　1916年7月27日，真禅法师出生于江苏省东台县安丰镇。父亲王俊禄，母亲刘永贞，笃信佛教，为他取名为王鹤树。1921年，因家境贫寒及遭遇洪水灾害，父母将年仅6岁的他送到安丰镇净土庵依净修法师出家，法名真禅，字昌悟。1931年真禅法师16岁时，来到句容宝华山隆昌寺受具足戒，成为一名正式的僧人。宝华山隆昌寺自清初三昧律师和见月律师相继入主丈席后，门风大盛，成为全国最具影响的传戒道场，戒子遍及天下，被誉为“律宗第一山”，言律者，莫不宗之。真禅于隆昌寺受戒以后，留在寺院潜心律学，德业日增。
　　近代以来，江苏的佛教教育十分兴盛，各地寺院纷纷兴建佛学院，培养了大量的僧才，遍布海内外。真禅法师深受其惠。从1931年秋开始，真禅法师开始游方参学的生涯，先后游学于东台三昧寺启慧佛学院、镇江焦山定慧寺佛学院、竹林寺佛学院、泰州光孝寺佛学院、上海佛学院、圆明讲堂楞严专宗学院等。启慧佛学院坐落于东台三昧寺，此寺原名慈济寺，乾隆年间更为此名。焦山佛学院为智光法师于1934年接任定慧寺住持后所创办，聘请雪烦法师、东初法师等任教，开设有佛学、国学、史地、算术等课程。真禅法师在焦山佛学院除了每日听课学习外，还要出坡劳动和坐禅修行，受到了传统丛林和现代学院两个方面的教育。竹林寺佛学院位于镇江竹林寺内，创于民国年间，期间一度停办，1938年震华法师接任竹林寺住持后，恢复了此佛学院。泰州光孝寺佛学院是上个世纪30年代初由时任中国佛教会秘书长的常惺法师创办，曾培养了南亭、圆湛、成一、妙然、了中等一批高僧，遍及海内外。综观真禅法师早年行履，前后于江苏四所佛学院求学，为成就其法身慧命和佛学造诣，及日后的弘法利生事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真禅法师不仅于江苏多所佛学院求学，其最初住持寺院弘法利生、培育僧才也是在江苏。真禅法师兄弟三人，二哥王鹤才早先在东台二元宫出家，法名心岩(1907—1971)，曾卓锡富安大圣寺，创立佛学研究社。后任苏州东禅寺住持，解放后任苏州市佛协筹备会主任。由于这一因缘，真禅法师在1933年时，便于富安大圣寺任首领执事。真禅法师最早住持的寺院是镇江竹林寺，这是他曾求学的地方，后又出任竹林佛学院院长。真禅法师常称自己为“夹山禅学的传人”，因竹林寺位于南郊夹山下，本名夹山禅院，唐代时善会禅师卓锡于此而出名，后世常以夹山之名代称善会禅师。真禅法师曾受竹林寺住持震华法师的传法，为禅宗临济法脉第四十七世传人。真禅法师还主持过苏州的师子寺。师子寺即现在苏州四大园林之一的师子林，为元代禅宗高僧天如惟则的弟子出资为他所建，惟则得法于浙江天目山师子岩的“江南古佛”中峰明本国师，为不忘传法之恩故名此园为“师子林”。
　　二、真禅法师与江苏高僧的交往
　　真禅法师与江苏省和苏州市佛教协会会长、西园戒幢律寺方丈明开法师(1910—1994)分别作为上海和江苏两省佛协的会长，多年来为地方佛教及中国佛教事业鞠躬尽瘁，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明开法师为当代著名高僧，“文化大革命”期间曾不惜生命护持西园寺，抢救了大量珍贵的佛教古籍和文物。1982年5月，在中国佛教协会常务理事扩大会议上，明开法师、真禅法师以及后任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的茗山法师、明畅法师和明学法师等诸山长老联名提案：根据新的宪法修改草案第35条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利用宗教，损害公民身体健康，为此请求中国佛教协会规定，今后汉族地区寺院传授戒律时，严禁在新戒头顶上烫香疤，以保障公民身体健康。这一提案后来为中国佛教协会批准，在1984年4月中国佛教协会四届理事会第二次会议上通过了《关于汉族佛教寺庙剃度传戒问题的决议》，除了规定剃度师、出家人的条件，以及传戒授法的具体规定，还废除了在受戒人头顶烧戒疤的做法，认为：“烫香疤一事，并非佛教原有的仪制，因有损身体健康，今后一律废止。”明开法师圆寂时，真禅法师致哀挽联，曰：
　　愿力在中兴，数十载经营古刹，重光名振，江淮人共仰；
　　黄花开晚节，顷刻间香杳西园，示寂讣传，吴越众同悲。
　　真禅法师与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江苏佛教协会会长茗山法师(1914—2001)是焦山佛学院的同学，二人的因缘也十分深厚。茗山法师1934年春到焦山定慧寺受具足戒，同年焦山佛学院成立，与真禅法师等人一起人佛学院学习。茗山法师曾谈起他与玉佛寺的密切关系：“过去玉佛寺和金山寺的关系较为密切，因为以前苇舫法师既是金山寺的监院，又是玉佛寺的方丈，由于这个缘故，所以交往很密切。这是过去。现在呢，因为玉佛寺的新任方丈觉醒，是我的法子，而前任方丈真禅大和尚，又与我是同学。由于这两代人的关系，所以比以往更加密切。其中关键的因素，都是在人缘方面。”
　　真禅法师与苏州寒山寺方丈性空法师也有很深的缘分。性空法师现为寒山寺法主和尚，江苏省佛教协会名誉会长，从1984年升座为寒山寺方丈的20年中，为寒山寺的修建及佛教文化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性空法师的剃度师是近代著名的佛学家和佛教教育家东初法师，而真禅法师在焦山佛学院时也是跟随东初法师学习。寒山寺的前任方丈通如法师是东台富安人，与真禅法师是同乡。真禅法师曾接过通如法师的法卷，是其法子。由于上面两方面的因缘，真禅法师与性空法师从解放前到改革开放后的八九十年代，一直往来密切。性空法师还特别铭感真禅法师支持寒山寺恢复修建普明宝塔的因缘。当时性空法师到上海玉佛寺看望真禅法师，并谈起要恢复普明宝塔，得到了真禅法师的赞许，并鼓励性空法师说：“人有愿心，有愿必成，你回去造!”对于这段因缘，性空法师一直心存感激：“说起建宝塔这个事情，现在我还要饮水思源，谈到我们的真禅老法师。”性空法师靠一枝“铁笔”，历尽艰辛终于将普明塔修建成功后，真禅法师提笔留下了宝贵的诗作墨宝：“巍巍宝塔寒山寺，海众安和客万千。百八声清溢上刹，枫桥永畔浮屠妍。”此诗后来被刻成碑，陈列在塔院碑廊西北角，永远为四众弟子和游客瞻仰。
　　三、真禅法师与安上法师
　　真禅法师与安上法师(1928—1994)是“佛门好友”。安上法师生前为苏州西园寺方丈，历任江苏省和苏州市佛教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中国佛学院灵岩山分院和栖霞山分院的副院长。安上法师才智过人，对佛教各种仪轨非常熟悉，极具组织能力，曾应邀担任法门寺佛指舍利庆典法会、香港天坛大佛开光法会等重大佛事活动的现场主持，被誉为“全国总知客”。安上法师升座时，真禅致庆贺联：“安忍乐修通觉岸，上求下化证菩提。”还致函给安上法师：“安上法师慈鉴：应邀参加法师的升座典礼，不胜荣幸。兹将参加这次活动的书面贺词寄你，供参考，并请斧正。耑此，敬颂六时吉祥!真禅，1994年5月10日。”真禅法师的书面贺词为《千古名蓝，住持得人——祝贺安上法师升座献辞》，此信实际上是一篇文字优美、内容丰富的文章，对西园寺的历史沿革与现状，安上法师的才能和对佛教界的贡献，以及苏州市佛教界和上海佛教界的友好往来等，都作了精辟的概括和论述，由此可以看出真禅法师渊博的佛教知识以及与安上法师的深厚友谊，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附真禅法师的贺信：
　　千古名蓝 住持得人
　　——祝贺安上法师升座献辞
　　在春暖花开，举国上下一片欢呼改革开放取得巨大胜利的凯歌声中，安上法师荣膺苏州西园戒幢律寺住持，我有幸参加这一盛大庆典，内心感到无限的欣喜。
　　苏州西园戒幢律寺，是一座具有七百余年悠久历史的名刹。它创建于元至元年间，原名归源寺。后逐渐衰落，至明嘉靖间成为太仆徐泰时的别墅，名西园。后其子徐溶舍园为寺，名复古归元寺。崇祯八年(1田5)，有茂林律师出任该寺住持，大力弘传律宗，更名为戒幢律寺，沿用至今。至咸丰十年(1860)为战火所毁。光绪年间，由广慧和尚来此重建，并晋京请得龙藏一部。清末民初又加修建扩建，成为今日之规模。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曾拨款修茸，使之面貌一新。近年来在明开老法师、安上法师等大德的保护和修缮下，戒幢律寺这一江南名刹，重新焕发了它的青春。现在，每天前往参观、礼佛者，数以千万计。它不仅成为广大善信礼拜、修持的场所，也是海内外游客的旅游胜地。
　　戒幢律寺布局严整，建筑宏伟。主要建筑有天王殿、大雄宝殿、观音殿、罗汉堂、藏经楼、禅堂、西花园放生池等。在这些宏伟的建筑中，最受善信和游客欢迎的，要数罗汉堂。
　　戒幢律寺的罗汉堂，始建于明末，后于清咸丰十年(1860)与其他殿堂一起毁于兵火，唯残存第一进石拱门圆框。现存的主要建筑，大都是光绪年间陆续重建的。罗汉堂屋宇深广，共四十八间，呈田字形。以佛教四大名山塑座为中心，装塑了全身罗汉五百尊，分单双号相对排列，姿势各异，栩栩如生。这些塑像，富有民族风格，具有较高的艺术性。
　　西园戒幢律寺罗汉堂，与其他寺院罗汉殿殿堂相比，有其自己的特色。表现在它除了供有五百尊全身罗汉外，还供奉其他佛、菩萨像等百余尊。如观音菩萨化身像(八十四尊)、四面千手观音像、四大名山菩萨像(文殊、普贤、地藏、观世音)、疯僧像、济公像、释迦佛像、药师佛像、阿弥陀佛像以及韦陀像和关公像等。特别是济公像和疯僧像，受到广大善信和游客的敬仰。
　　安上法师是我的佛门好友，我们经常见面，商谈弘法事宜。据我所知，安上法师一贯严持戒律，通达经论，对佛学造诣颇深。近年来对社会福利事业非常热忱，常以救济贫病为己任，捐款捐物，受到缁素的共同欢迎。特别是把西园戒幢律寺修缮得庄严肃穆，管理得井井有条。现在，香客和游人凡是来到苏州的，可以说无不往西园进香、游访。在戒幢律寺的罗汉堂里，香客、游人川流不息。尤其是在疯僧和济公像前，更是人头攒动，争观不厌。戒幢律寺举行的种种法会，也是如律如仪，受到信众的赞誉。所有这一切，都是安上法师管理寺庙才能的显露。我们上海佛教界，在宗教政策的光辉照耀下，近年来在佛学研究、办理佛学院、关心残疾儿童，资助社会福利事业等方面，也作出了应有的努力，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最近，我们在中国佛教协会的号召下，把弘法活动的重点，转移到了加强自身建设和提高四众素质方面，着重加强信仰建设、道风建设、教制建设、人才建设和组织建设等，已初步收到了一定的效果。在这里，我们要向苏州市佛教界学习，向西园戒幢律寺的大德、法师们学习，把我们上海佛教的种种事业、种种活动搞得更好。
　　千古名蓝，住持得人，慧灯永照，被泽四表。我衷心地祝愿苏州西园戒幢律寺在安上大和尚的主持下，佛门弘盛，佛法昌明。未来的西园戒幢律寺，必将如日中天，更加繁荣昌盛，放出那灿烂的光辉。
　　愿苏州市佛教界和我们上海佛教界，西园戒幢律寺和我们玉佛寺、静安寺，共同携起手来，相互学习，相互促进。我们要在宗教政策的指引下，进一步发扬爱国爱教的优良传统，把我们的佛教与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相协调，积极参加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建设，净化人生，改善世风，在人间佛教的大道上，为“庄严国土，利乐有情”，作出我们佛教徒应有的贡献!
　　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
　　上海市佛教协会会长 真禅
　　一九九四年四月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