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凯法师：无尽的叮咛

　　您终于走了，走的那么安详，那么平静。您睡着了，永远地睡着了。您终于能够回到阿弥陀佛的怀抱，实现您一生的夙愿。这几天，我一直担心如果您在佛学院放假后往生了，我便不能为您念佛。现在，您终于让我能够实现我的诺言。
　　静静地站在您的遗体前，看着稍稍张开的嘴角，仿佛您还在和我谈话，与我交流。其实，有些事情应该让您知道，因为您最关心我，总是劝我应该留在中国，为中国佛教多做一点事情。我总以为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您我自身的一些私事，可是您再也听不见了。其实，我应该了解您更多一些，向您了解您那平凡而充满沧桑的历史，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您终于走了，留下一句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叮咛----“我走了，你还是听我的”。那是在您生病的前一天，您拄着拐杖，在观音殿前，对着正在读书的我说“圣凯，我已经给你师父写过信，你师父叫我好好教训你”。而生性调皮的我，总是爱跟您开玩笑，可是您很少打过我，有时将手掌举得高高的，快到身体时，又停住了，“过几天吧，过几天再好好打你！”有时您也会真的打我，可是那只是轻轻地拍三下而已。看着有点伤感的您，我轻轻地说：“老和尚，没关系，您现在可以打我！”但是，那根棍子始终没有碰到我的身体。可是，我仍然是那么顽皮，我又开始惹您生气，“老和尚，如果您走了，我怎么能够听您的？”我问了许多次，您总是没有回答我，最后您着急了，举起拐杖，一边冲着我说：“如果你不听我的，我还是要打你！”看着这个架势，我连忙求饶，好吧，您走了，我还是听您的，可当时还是不明白，我应该怎样才能听到您的声音？
　　您终于走了，留下一句无尽的叮咛，让我去思索，去体悟，在常寂光净土中，您会告诉我吗？夕阳的余晖，正在向着您的窗前照来，晚霞托着落日，如悬挂在空中的圆鼓，擂着密密麻麻的阿弥陀佛圣号。我相信您已经在佛号声中，往生到西方净土，否则的话，为什么今晚的夕阳会这样美丽，温柔，大地会显得那么清凉？因为您的悲心湿润着这个灼热的世界。
　　我不知道，您是否怪罪过我的无礼与顽皮，碰到您时，我总是喜欢在您的身上搞一个小动作，然后让您生气，您又会说要打我。有时，我也会静静地扶着您，漫步在庭中的小径上，听您讲佛法，讲法源寺的历史，还有您的一些经历，那时我觉得您像我的爷爷一样，和蔼可亲。可是，我们总是一对“老对头，”见面的时候多数是“硝烟滚滚”，很少有“风平浪静”的日子。所以，我后悔自己的无礼，应该多多地聆听您的教诲，多多了解平凡而又可爱的您。
　　后来，您生病了，我去看望您时，您仍然没有忘记我这位“老对头”，您可能是为了安慰我吧，轻轻地对我说：“圣凯，你要好好努力学习，到时等我病好了，我还会打你的！”那几天，我也正在生病，您说还要带我去看一位您认识的大夫。
　　您可能已经预感到往生的日子，星期六那天您让护理的居士们将您推出来，再看看法源寺，到大雄宝殿拜拜佛，与大家合影。您向我点点头，轻轻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无语地望着您，希望您真的能够真正地打我一次，真的为我消消业障。可是，一切仿佛已经晚了，您只剩下一句无尽的叮咛。
　　刚开始认识您的时候是在大街上，您每天都有两三次到佛学院前面的南横街散步，拿着一串念佛珠，独自一个人在街上慢慢地走着，心中在静静地念佛。有时，您坐在街道商店的门前，拿着念珠。于是，我便怀着一颗好奇的心接近您，原来您是这样的可敬而又可爱。后来，您终于告诉我，为什么要在繁华的街头念佛，那是为了能够磨练自己的心性，使自己能够在闹中静下心来念佛，那才是真正的功夫。您生病的时候，我有时提醒您，要不要拿一串念佛珠，您充满自信地说：“不用了，这是几十年的功夫，我现在脑袋十分清醒，正在念佛。”刚开始我总是放心不下，这样反复几次后，我深深地感到了一个纯情的念佛人，对自己信仰的自信，那是平淡而又感人的。
　　我曾很多次要陪您在街上走走，可是您总是要我回去好好读书。真的，我多么希望有一天，您能够带着我，去走走您曾经走过无数次的繁华街头，体会那种“坐禅何须山水地，灭却心头火自凉”的境界。可是您走了，只好让我一个人独自去走，踏着您的脚印，触摸您那颗颤动的心灵，体会一位念佛人的纯情。
　　您终于走了，那句平淡的语句，可爱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宏毅老法师，您走了，我还是听您的，愿您在常寂光土中，常常加被我。您要早日倒驾慈航，回入娑婆，继续来教化众生，那时我还是听您的。您走了，我还是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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