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云禅语（续）
　　方兴
　　种善根
　　法华经云：“若人散乱心，入于塔庙中，一称南无佛，皆共成佛道。”释迦牟尼佛有一弟子，名须跋陀罗，家中贫穷孤独，无所依靠，心怀愁闷，要随佛出家。
　　一日至世尊处，刚巧世尊外出。谙大弟子为之观察往昔因缘。八万劫中，未种善根，决定不收留，叫他回去。此时须跋陀罗苦闷已极，行至城边，忖思业障如此深重，不如撞死为好。
　　正要寻死，不料世尊来到。问其所以，须跋陀罗二答之。世尊遂收为徒弟，回至其所，七日之中，证阿罗汉。
　　诸大弟子不解其故，请问世尊，世尊说：
　　你们只知八万劫中之事。八万劫外，他虽种善根，他那时亦很贫穷，采樵为活。一日在山中遇虎，无所投避，急忙爬于树上。虎见他上树，就围绕而啮树，树欲断了。他心中甚急，无人救援。忽然思维，大觉佛陀，有慈悲力，能救诸苦，乃口称“南无佛，快来救我”。虎闻“南无佛”声，乃远而避之，未伤其命。由此种下正因佛种，今日成熟，故证果位。”诸大弟子闻此语已，心怀喜悦，叹未曾有。
　　随他去
　　有一女子问琅那觉禅师如何参禅?琅玡叫她参“随他去”。此女依教而行。一日家中起火，众人呼喊救火，其女曰：“随她去”。一次她的儿子掉在深水内，旁人叫他救子，女曰：“随他去”。又一日，在家中炸油条，其夫烧火，女将面条向油锅一抛，炸声响起，忽然悟道。即将油锅向地下一倒，拍手而笑。其夫以为她疯了，骂曰：“你疯了，发什么神精病!”女笑曰：“随他去”。即往琅瑘觉处，请求印证，觉禅师曰：“随他去”。女夺门而出曰：“参也!随他去。悟也!随他去，生死涅槃!随他去。”觉禅师闻之说：“此女可谓万缘放下。”
　　豆腐店的歌声
　　昔日鸡足山悉檀寺的开山祖师，出家后，参礼诸方，用功辨道非常精进。一日寄宿旅店，闻隔壁豆腐店的女子唱歌曰：
　　张豆腐，李豆腐，枕上思量千条路，明朝仍旧打豆腐。忽然大悟。说明修道之人，贵在一心。心不散乱，处处是道场。否则坐在禅堂里，不能咬定一句话头，明朝仍旧打豆腐。
　　报师恩
　　神赞禅师，幼年行脚，亲近百丈禅师开悟。后回受业本师处
　　。本师问曰：“汝在外参方，得何转业?”答曰：“并无事业。”遂
　　遣执役。
　　一日本师澡浴，令赞去垢。赞抚师背曰：“好所佛堂，而佛不圣。”师未领旨，回首视之。赞去垢曰：“佛虽不圣，且能放光。”
　　又一日师在窗下看经，有一蜂投向窗纸，嗡嗡叫，求出不得。赞见之曰：“天地如此广阔，不肯去，钻此故纸何为?”并说偈曰：
　　空门不肯去，投窗也太痴，百年钻故纸，何有出头时。师闻之，以为骂他，置经于案曰：“汝外出行衔如许时间，遇到何人，学到这般言论?”赞答说：“徒自拜别，投百丈会下。已蒙百丈和尚拓个歇处，因念吾师年迈，今特回来，欲报师恩。”本师于是告众，致斋请赞说法，赞即升座，唱百丈门风曰：
　　“灵光独耀，回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即如如佛。”师于言下感悟曰：“何彰垂老，得闻极则事。”于是即将寺务交给神赞，反礼神赞为师。请看这位本师，是何等地洒脱。
　　屠子和尚
　　屠子和尚，在外参方。一日行至一市，经过屠户之门，见许多卖肉的，都要屠户割精肉卖给他们。屠户忽然发怒，将刀一放说：“那一块肉不是精的?”屠子和尚闻之，当下大悟。可见只要系心一念，无处不是道场。因师从屠门悟道，故人称之为“屠子和尚”。
　　六祖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犹如觅免角”。故此不是闭起眼睛，盘起腿子，才算修行。运水搬柴，锄田种地，乃至穿衣吃饭，疴屎放尿，都是修行佛法。出家人绝不能闭门造车，死守一法。
　　茶杯堕地
　　虚云于一八九五年（光绪二十一年）于杨州高曼寺打禅七，至第三晚六枝香开静时，护七倒冲开水，溅云手上，茶杯落地。一声破碎，顿断疑根，庆快平生，如梦初醒。因述偈曰：
　　杯子朴落地，响声明沥沥，
　　虚空粉碎也，狂心当下息。
　　又偈：
　　荡着手，打碎杯 家破人亡语难开，
　　春到花香处处秀 山河大地是如来。
　　持地菩萨
　　禅修，湖南湘潭人，少出家，年二十四岁，在金山禅堂，得个休歇处。后朝山进庄，由缅回国，见下关至永昌道路崎岖，人马可怜，乃学持地菩萨的行愿，独修此路。在数十年内，每日荷锄携畚，从朝至暮，修路不已。虚云向此人参学，与之搬石挖泥铺沙，同起止，如是十余日，终无二日。
　　一日虚云在寺外大石上跌座，禅修缓步至虚云背后，大喝一声曰：
　　在此做什么?
　　虚云曰：看月。
　　禅修曰：月在何处?
　　虚云曰：大好霞光。
　　禅修曰：徒多鱼目真难辨。休认红霞是彩霞。虚云曰：光曾万象无今古，不属阴阳绝障遮。
　　禅修执虚云手曰：今幸有缘，始一倾吐。夜深天寒，请回寮休息。
　　次日彼此相视大笑而别。
　　杀!杀!杀!
　　虚云在缅甸柳洞观音寺，遇到一位中国僧人，法名定如，每日早晚上殿，念忏悔文毕，必唱：“杀!杀!杀!”三声，然后顶礼三拜。云异之，询问其故。
　　定如说：“我原藉宝庆，父在滇，任武官阵亡，遂出家。在普陀山接法，从竹禅和尚学画，十余年前由港到星洲，船中备受洋人虐待，极难堪，终生恨之，故单单的提起一个“杀”字，表示出家人对国难家仇不敢忘也。”
　　虚云听之，唏嘘良久，劝其怨亲平等。彼说：“眼睁睁地看祖国大好河山，被洋人肢解践踏，无数亲人死于洋人枪炮之下，叫我怎能平等得了啊!我只有观照一个“杀”字，杀尽侵略者。”
　　一门深入
　　我佛为一大因缘降世，重训八万四千法门，门门都是了生死的。故《楞严经》云：“归元无二路，方便有多门上所以二十五圣，各专一门，故云：“一门深入。”若一圣贪习多门，犹恐不得圆通。故持六十二亿恒河沙法王子名，不及受持一观昔名号也。
　　如禅者以打成一片之功夫来念佛，如斯之念佛，安有不见弥陀。如念佛之人，将不念自念、寝寐不异之心来参禅，如是参禅，何愁不悟。总宜深究一门。一门如是，门门如是。果能如此用功，敢保佛道可成。
　　注寒山诗二首
　　寒山诗曰：
　　高高山顶上，回顾极无边。静坐无人识，
　　孤月照寒泉。泉中且无月，月是在青天。
　　吟此歌一首，歌中不是禅。
　　首二句说独露真谛，不属一切，尽大地光皎皎地，无丝毫障碍。
　　次四句说真如妙体，凡夫固不能识，三世诸佛也找不到我的处所，故曰：“无人识”。“孤月”下三句是譬喻这个境界。
　　最后二句，怕人认指作月，故特提醒人们，凡有言说，都不是禅。
　　禅净一如
　　或问参禅与念佛是否相同?
　　虚云以偈答曰：
　　佛说一切法，莫非表颢心，安得禅净门，妄心别浅深；
　　一称南无佛，心光自发宣，了此话头源，当下达本宗。
　　识兹佛来去，参禅证无生，动静是如如，净土即此间。
　　又云：
　　时人念佛愿生西， 生贵信行愿力坚，
　　忏悔现前犹放下， 恒忆佛号在心田，
　　四句百非一齐遣， 直使妄念绝万缘，
　　行人志修力行去， 西方此土一齐圆。
　　上述偈语的要旨，告诉行人能将一句弥陀放在心里，念念不间，心口一如，不念自念，一心不乱。休管生与不生，莫问接与不接，直至临终一丝不挂，自会决定往生。 （未完）
　　摘自《内明》第2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