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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终的解脱与往生——说“临终中有”之一(一) |
 
临终的解脱与往生——说“临终中有”之一(一) 作者: 谈锡永 “生与死的禅法”第四个是“临终中有”。这禅法有深浅两个部分。深的部分,是令人于临死时现证死光明(法性光明、本来清净光明);浅的部分,则是教导临死的人如何往生净土。两部分禅法的差距十分大,简直可以用“光年”来形容他们的距离。 在“六中有”的教授中,只说浅的一部分。原因如其所言—— “有些人未曾熟习前述教法,如决定、幻身与梦瑜伽、净光明等法;有些人(虽熟习这些法,但却)未了知四大解脱的法义;尤其有些人虽曾受法,但却无暇观修,此如官吏、财主、懒人等,曾受深法而不修,唯任法门写于纸上,此实无非只是闻法。对这些人,往生忆念自解脱便成为重要的有力法门,令他们无须观修而成佛。”这便只是方便,而不是观修的根本。 这浅一部分的禅法,称为“往生忆念自解脱”,喻为传达国王的敕谕。 因此我们需要谈一谈“往生”。 依佛教徒的定义,往生即是人于死后,其神识可以到佛的净土托生。例如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往生的神识即在这世界的莲花胚中入胎。 净土不只是一个极乐世界。释尊说,有恒河沙数的净土。不过他着重地提出来说的,却只有两个:一个是西方阿弥陀佛的净土,另一个则是东方不动如来的妙喜国。 后一个净土,也即是密乘行人所说的,金刚萨埵的密严净土。名相不同,所指则一。 往生净土其实并未成佛,只是找到一个好的地方去投胎、化生。有如学生,从一家乱七八糟,学生吃摇头丸,老师骗钱的学校,转到一家师资优良,同学纯厚的学校。在不好的学校,学生根本学不到如何长进,在好学校,长进便很容易。所以往生便有如转学。 找一个好所在来寄托死后的神识,不光只是佛家的思想,印度教认为人死后的梵我可以去到梵天,犹太教认为善人死后可以上天国,这些信仰其实同一脉络,只不过在哲理上有层次的分别而已。 佛家认为,往生并非解脱,是层次较高的说法。因为往生以后还需要闻法、思法、修法,然后证觉而成佛,则始终是凭借着自力而得解脱,若不解脱则依然堕入轮回。这中间便没有任何他力参与,是故毫无依赖。 不过在我们要谈的禅法中,所说的往生,其中有一部分的层次,却又比一般佛教徒所说的往生,境界更高。它是一个可以藉死亡而得到解脱的法门,因为它教授的方法,不是神识从此迁彼、从我们的世界迁到净土,而是可以现证果位的方法。即是说,行人未能于生前藉禅修而证果,则可以利用这临终的一刻。 正因如此,这部分禅法才被认为是无上殊胜的方便道。 或许有人会不相信临终解脱,以及下文将要讲到的中有身解脱,然而西藏每一个教派都承认这解脱法门,千余年来从无异议,而且每个教派都有圣者解脱的记录,因此这绝不可能是无稽的谎言,亦不可能是千余年不破的神话。 整个中有法系中,与本法成为姊妹篇的《中有大闻解脱》,于1927年被伊文思(Walter Evans–Wentz)据口译整理为英文本出版,题名为The Tibetan of the Dead,如今已七十多年,期间经过不少西方学者研究,态度只倾向于推崇,无一人提出质疑,因此,虽然只是方便法,但如果能配合六中有的修习,同时去除其迁就西藏本土民俗信仰的成分(如“冥判部分”),那么,这个禅法实不应反而受到佛教徒怀疑。一切怀疑,恐怕亦仅出自门户宗派的偏见。 我们谈一谈《中有大闻解脱》在西方社会传播的情况。① 事情应由19世纪末期美国的灵智学会说起。这学会的领袖,是一位从俄国移民到美国的德裔贵族后人,全名Helena Petrovna Blavatsky(1832-1891),信徒尊称之为Blavatsky夫人。17岁时结婚,婚后两个月便离开丈夫,寻求神秘的智慧。那个年代,科学进步迅速,物质文明开始取代精神文化,西方的宗教发生危机,所以有许多西方人便乞灵于东方的精神和智慧。Blavatsky夫人正是这样的西方人,所以她先到埃及的开罗,学习种种方术,然后由尼罗河移向恒河,到了印度,然后在西藏住下来。一住7年,她自称是藏传佛教的信徒,曾随高法喇嘛学过密法。 1873年,那年她才41岁,自称受一西藏神秘“大士”(Mahatman)的指令,到纽约创建灵智学会。先到巴黎,取得了一些对基督教失望的人支持,于是移民美国,从此宣传西藏的智慧。她自己则提出一套新的进化论来响应达尔文,她主张,要将宇宙的进化跟人类的精神成长相结合,然后才能解释自然的法则,以及探索人类的潜能。她公开反对基督教;她公开宣称自己从西藏神秘“大士”那儿得到灵智,那时候,她得到一位律师的帮助,终于使到她的学会发展成为具影响力的国际组织。十几年,已在四十多个国家建立起五百个分会,会员达四万五千人,有多种文字的出版物。 伊文思的The Tibetan Book of the Dead(下称《西藏死亡书》)就在这时候推出,所以他立即就成为灵智学会的主脑,因为这本书所发挥的,便正是灵智学会所标榜的智慧。 如今我们看《西藏死亡书》,只发觉它不但译得错漏百出,而且根本称不上是翻译,只是一本西方人写给西方人看的书,带着猎奇的眼光来介绍东方精神文化一个角落。可是这本书却至少有三个中文译本。伊文思错,译者便跟着他错,甚至自作聪明译得更错。 可是,当时这本书却成为西方社会的震撼,连心理学大师荣格(Carl C.Jung)都对它发生强烈兴趣,他评价道:“它属于这样一类品级的著作,它不但对大乘佛教的专家有意义,而且因其深刻人性,以及对人类心理更深刻的透视,故而对那些寻求增广自己关于生命知识的外行人,也具有特殊的魅力。” 1912年,荣格出版了Symbols of Transformation一书,宣布从此脱离佛洛伊德学派,此后他即情注于东方哲学,准备利用东方哲学来建立他的心理分析体系,所以他曾评论过一部中国道家的著作《太乙金华宗旨》。于30年代,他便将眼光由中国的道家,转向藏地的佛家了。这便是他为《西藏死亡书》德文版写序的原因。其后这篇序文给译成英文,在第三版时加上。 接着,荣格还写了一系列文章,都跟西藏佛教的教法有关。荣格很敏锐地注意到,西方过分注重外表,东方过分注重内在,所以他说—— “在东方,内在的人牢牢地抓住外在的人,老是这样,以致在这个世界,根本没任何机会令人与它的内在分开;可是在西方,外在的人已驾凌到这样的程度;令外在的人已从自己的内在异化出来。” 所以佛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充其量只能去到“受生中有”的层次,它以婴儿的性幻想作为标志,这已经是极限。荣格则打算借助东方宗教来打破这个极限,即是将心理分析发展至胎前。——这即是对轮回与再生的承认,由是冲破了西方心理分析的樊篱。如今,西方有些心理医生声称,他们可以令病人藉着对前生(以至宿生)的回忆,来治疗病者。然而,这只是在低层次上承继荣格的理论,实际上荣格理论的精华,在于对“业力”作出了心理学上的解释。 那是关于“法性中有”。 下文将会说到,“法性中有”期间,亡者会因业力的牵引而见到种种幻象。荣格将业力解释为心理遗传,然后便引进他的见地:人的内在,有一种“集体无意识”的心理状态。人由个人的无意识,进入集体无意识,最后就会进入这样的一个状态:失去依附的意识,最终回复到无时间,未形成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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