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上的月光 |
 
前不久,我出版了散文集的消息被媒体披露后,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突然来索书,令我欣喜异常。 毕业后,我们分到不同的单位,作宣传干部。后来,他所在的单位破产,一脸愁苦的他,如随风飘散的芒花,沉进茫茫人海里,渐渐失去了音讯。 六年不见,面前的他,愁苦早已消散,依然如当初一样豪爽、幽默。六年中,积累的财富却不是上班的我所能想象的:有了自己的企业,有了不动产。谁也不会想到,一只濒临沉没的木舟会成为破浪前行的巨轮。 他笑了,说,是失业后的无奈,逼出了我目前的道路。要说,还多亏了失业呢。顿了顿,他又说,你能成为作家,不也是由于突遭病难的缘故吗?否则,你现在可能还在津津有味地在报屁股上发豆腐块呢。 我们都哈哈笑了。 很多人,都习惯抱怨环境,对不顺遂的环境心怀恐惧和不快。其实,如果你有一颗包容的、上进的心,每一个环境都是成就自己的土壤,催开独具风姿的花朵。 《佛说广博严净不退转轮经》中,文殊菩萨和舍利弗凭借神通,到一个寿命很长、到处是音乐、鲜花和快乐的佛土中去访问,华光开敷遍身如来和当地的菩萨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谈到我们这个婆娑世界的苦和不净,当地的菩萨心怀恐惧,说庆幸没有生在这个世界,并希望生生世世与这个世界无缘。如来说,你们要立即忏悔,你们可知道,娑婆世界在修行积累功德方面是很殊胜的,如果在我们的国土,花费二十亿百千那由他劫的时间做善事,种善根,也不如在娑婆世界,用一顿饭的工夫,说诸波罗蜜,教导一位众生,受三自归,奉持五戒,远离声闻心,所得的功德大。 在人人都渴望避苦得乐,人人都巴不得往生净土的时代里,这个故事,令人震惊和反省。 它提醒我们,要换一种眼光观察我们的环境,换一种心境对待我们的世界。 莲花非常柔美和清净,那是因为有了淤泥的包绕,而且,是淤泥成就了莲花,淤泥越腥臭,莲花越茂盛。 月亮、星光、萤火虫很美,那是因为有了夜空的吞噬和恐怖。 人类中,有莲花,也有星月。 千百年来,写作的人,千千万万,大都默默无闻,但流浪儿高尔基、艾芜却成为东西方世界的一代文豪,令人景仰。是他们在流浪中深深体悟到的苦,成就了他们的勤奋和深刻,催放了一本本浸透了草香、星光和明月的迥异的书。 社会上,会读书、演讲和写作的人,车载斗量,但盲聋人海伦却因此成了世界著名的自强不息的典型;资助学生的人,难以计数,没有收入的高中生洪战辉,却因为资助一个孤儿,感动了整个中国。是困苦阴暗的环境,彰显了那颗珍贵如星月般的心。 一切环境都是相对的。我们所能把握的,是平等地看待我们的环境,不抱怨,不愤懑,立足现实,用智慧和勇气,勤奋不懈地成长自己。月光长在湖泊中,水光涟漪,美好异常,但月光落在石板上,不是也有风动竹影的另类诗意吗? 有一位年轻的佛友,读到空性的解说,误认为世界都是空的,那么,读书有什么用,奋斗有什么用?于是,大学没有毕业便退学了。 后来,他体认到自己理解错了,便发挥自己的特长,勤奋地做生意,每年收入数百万,在佛教文化和慈善事业上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因为心量拓宽,自己的修行也突飞猛进,成就非常殊胜。 很多人,不管是否赞同佛陀的言说,在不停流转的光阴里,都会渐渐体验到,人生如梦如幻。从而不住地歌咏,伤感。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唐】白居易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 【宋】岳飞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宋】 欧阳修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南唐】李煜 都是文人笔下的空。 很多人,住在空中,成了懒人和对花落泪的痴人。其实,这种理解并不全面。 释迦牟尼佛是说空的鼻祖,但他老人家也是很勤奋的,整天教学,照料学生,为来访的国王大臣侍女贫民解答疑惑,不肯浪费一丝光阴。他常说,人身难得。得到人身的众生的数目,如同指爪间的土那样少,而失去人身的众生的数目,如同大地上的土那样多。他有个学生阿那律,是他的堂弟,好睡觉,一次,听课时,睡着了,佛陀立即毫不客气地训斥道:“咄咄汝好睡,螺蛳蚌蛤类,一睡一千年,不闻佛名字。”阿那律受此训斥,整天不睡觉,勤奋修行,很快成了佛陀的十大弟子,天眼第一。 我们觉悟到“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生命和万物都会老去,会警醒我们放弃不必要的纠缠、哀怨和痛苦,心无挂碍地用这个宝贵的人身,去做正当的、能为我们和世界带来快乐和幸福的事情。如果我们因此变得懒惰起来,就离佛陀的教诲远了。 短暂的人生,就像月光落在岩石上,月光辉映下,那碧玉般清妙的岩石姿态,虽然不会常在,但它的美妙,却惊人地装点着丛林大地。在短暂的人生中,只有善于把心安住在体味和向往美好的人,才能听闻到这种清寂无声的天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