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读庄子，云里雾里的，不知所云，一塌糊涂。

　　二十年后，读庄子，依然是雾里看花，似是而非。

　　圣人的境界，却非像我这样的薄地凡夫所能够窥视半点的！？什么东西！？

　　哈哈，说起这个东西，真是非常有意思。前一阵子，论坛上常有善友将这个“东西”挂在嘴边，逗得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实在的，我们中国的汉文字真有意思，尤其是口语，说出来，能笑死人哪！就说这个“东西”一词，我们中国人都明白它的意思，大致泛指所言说的对象而已。但要深究一下，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缘故而有此一说，大多数的人，就不得而知了。而如果对老外说你是什么东西，他一定就会像我读庄子一样，摸不着头脑，更不知所云了。前几天，在一次宴会上，我对朋友们说起此一话题，您不是什么东西、您是什么东西、您还就不是什么东西，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一翻。

　　说起这个“东西”，不能不提起一个人，此人名叫方以智，著有一部完整论述自己哲学思想的著作──《东西均》。人们大多都知道明清之际的经学大师顾炎武、史学大师黄宗羲、哲学大师王夫之。但却很少有人知道，与这三大思想家齐名当时的大思想家，安徽桐城的方以智。方以智在甲申年李自成陷北京时，被捕复逃脱，漂流百越。时曾一度任南明桂王永朝经筵讲官，旋离去，遁迹闽湘桂黔间，隐居不仕，后落发为僧，闭关于南京高座寺，入主青原山净居寺。清康熙十年辛亥，因广东某文案牵连，押赴问罪途中，死于江西万安县惶恐滩。由此可知，方以智的湮没无闻，原因是非常复杂的，所幸其著作却是我等后辈有幸得以目睹，实非所易。方以智先生认为，儒家所谓的“执两用中”就是他所揭示的一在二中，所谓的“一以贯之”就是他所说的上一点实贯二者而如环；道家所谓的混成绝待、无为自然，佛家所谓的三身二谛、真如妙有，亦无不与他的说法相同，从而它们彼此间也互相贯通。他命名自己的哲学著作曰“东西均”，正是要强调这种“凡相因者皆极相反”的真谛，以提醒世人知道：东方思想与西方思想（印度佛学）应该而且可以圆融，儒道释三教的合一，将引导人类进入全新的精神境界。

　　当代还有一位日本学者渡边淳一，写了一部著作《男人这种东西》，说男人为何去风流？那是因为他们的雄性动物的本性；男人的处女情节，渴望她是他的第一个男人，那是他雄性占有欲的体现；男人渴望婚外恋，但又不想破坏婚姻，锅里碗里都占着心理；男人在性的满足通过使她爱的女人达到高潮而满足等等。男人与女人永远会不同，这是一份男性的自白书或自供状，是一种对于生命本原上的思考。哈哈，男人这东西真不是个东西。

　　真不知这“东西”一词是从何而来？

　　《说文》上有这样解释的：“东，动也。从木。从日在木中。”按甲骨文象实物囊中括其两端之形，为“橐”之初义。所以， “东”有方位、动、主等意思。“西，鸟在巢上，象形。”“月在西方而鸟栖，故因以为东西之西。”由此可以看出，这“东西”一词的原意就是指方位，是指日月时轮东升西降的交替变化而已。

　　而何时将它引申为泛指的人或事，就很难考究了，我所能查到的，是明清之际的方老先哲在其著作《东西均》中对《庄子 • 齐物论第二》“劳神明为一，而不知其同也，谓之朝三。何谓朝三？狙公赋芧，曰：朝三而暮四。众狙皆怒。曰：然则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的注释中，有一段文字很有意思：“蒙老望知者，万世犹旦暮。愚本无知，不望知也，苍苍先知之矣。三更日出，有大呼者曰∶是何东西?!此即万世旦暮之霹雳也。” 这正是著者方老先哲所述的非东非西、亦东亦西的“东西”的由来，也是他终身所期待的此一“万世旦暮”的知音。看来“东西”这玩意儿还真是有出处和来头的啊！

　　仔细玩味这个“东西”，很有意思。东者，东方，出生之地，生生而不息；西者，西方，归宿之地，清净平等而圆满无缺。东还有做主之意，只有做得了自家主，方可入得西方安乐门。从东到西，这本就是一道完整的解脱之归途啊！

　　我，这个玩意儿，也是个东西，也不是个东西。说他是个东西，是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五蕴假和而成的、具有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功能的、活生生的生命体，在娑婆世间经历着生、住、成、灭的过程，何其艰辛、何其困苦。说他不是个东西，也却非一个什么东西。就在这个生命体上，无常迅速、生生灭灭，没有间隙，何曾有一个相似的我的存在，过去的我已经成为过去，未来的我还没有来到，说有一个当下的我，当说之时已经还是过去了，非此也非彼，无我也无他。庄子说：“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没有自我之我，只有“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之大我矣！

　　因无我，故无贪、无执，少了许多的分别与烦恼；因大我，故有平等想、有慈悲生。说东西，非说东西，非东非西、即东即西，真空妙有，清净无为！

　　宋朝的吴潜有一首《瑞鹤仙》词：“身世事，但难准，况禁他，东兔西鸟相逐，古古今今不问。”往事追忆是苦，身后顾念枉然，回念当下方得自在、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