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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萨尔王传:第40回 讨顽敌岭军庆胜利 施诡计君臣生间隙 |
 
格萨尔王传:第40回 讨顽敌岭军庆胜利 施诡计君臣生间隙
自从岭、藏大军得到了四件宝物之后,士气大振,一举攻克了下祝古,杀死了不少战将,得到大批粮草,使得邻近的小邦国家闻风丧胆,不敢再轻举妄动援助祝古。 岭军继续向上祝古进发。这天下午,大军来到上祝古的扎赛乌巴城,主将玉拉托琚下令放碎石炮。三声炮响过后,扎赛乌巴城被轰塌了大半边,岭军见状,大叫着向城内冲去。守城的祝古大将达瓦扎巴变幻出无数箭矢,雨点般向攻城的岭军射击,射得中箭的岭军倒地不起,没有中箭的嚎叫着往回跑。玉拉托琚命令停止攻城,他要另想办法。 正当岭军溃退下来之际,城内杀出一员大将,手持斩魔弯刀,像是从九天之上降下的万钧霹雳。他就是赛冷·森格扎巴。他心里明白,这座破城是肯定守不住了。与其大业沦丧,身死名灭,不如现在乘势冲出去,找个地方先藏起来再说。 玉拉托琚见这员大将相貌不凡,断定他必是守城大将赛冷·森格扎巴无疑。听说此人门弟显赫,族姓高贵,诚心信佛,忠厚善良,且足智多谋,武艺又高,这样的人最好能把他收过来为雄狮王效力。玉拉想着,拦在森格的马前道: “喂,骑白马的祝古将军呵,你先慢拉弓,缓抽剑,我有话要对你说。你没听人们常唱的歌吗?” 雪狮的碧鬃辉映着雪峰, 雪峰被太阳照射后转变成岩山, 岩山巍峨耸立峰顶为雪封, 最终要转变成雪原。 猛虎的茸毛辉映着森林, 森林被砍尽转变成草原, 草原阴坡里树木成长起, 最终又转变成山林。 金鱼的金眼金鳍辉映着湖海, 湖海渊深无底奔腾着河川, 河川在峡谷洼地汇集, 最终又转变成湖海扬狂澜。 赛冷的宝刀弓箭辉映着祝古, 祝古已沦陷应作岭国的庄园, 若不背弃那向往正法的誓言, 最终还会回到北国一边。 “赛冷·森格呵,我的话你可听见?若能明白就像金座弓上镶碧玉,若不听劝快把武艺施展。你看我手中的这飞索,能把熊熊火焰捆起,能让清清河水断流。你心中怎样想要快些作决断。” 赛冷·森格不愿意投降,这有损大王名声,也有损自己美誉。尽管他知道战不胜玉拉托琚,也知道难逃此地,但还是不愿投降。 “岭国的官长呵,你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但是,我也有话告诉你:骏马虽不识那灰色的路,但辔头已放开就不能再回头;过河的人虽没看见渡口,但已脱掉鞋子就得淌过去;女儿家虽不知夫家穷富,但已一心迷恋就不再另嫁;我森格虽不知胜负如何,但已奉命冲锋陷阵就不再犹豫。不管雪峰怎样变作岩山,雪狮我已没有在那居住的福分;不管阴山怎样变作茂林,猛虎我已没有在那居住的福分;不管部落怎样变化,森格我已没有在那居住的福分。事已至此,不要再多说,只有与你比武艺,看看谁像个英雄?”森格说着,已挥起斩魔刀,连劈两下,将玉拉左右的两个岭兵砍下马去。玉拉的飞索也到了,正套在森格的脖子上。森格用刀砍那飞索,连砍五刀,飞索丝毫未损。森格抛刀操箭,对准玉拉连发六箭,丝毫未损玉拉的身体。玉拉用力一拽,将森格拉下马来,岭军一拥而上,把森格捆了个结实。 玉拉托琚率姜军继续向祝古行进,岭军、门军、魔国军、大食军、索波军等随后而来,像石崖滚滚下崩的石头,逐渐逼近祝古宇杰托桂大王的王宫。 在宇杰托桂大王的王宫中,祝古的众将正聚在一起,忽闻岭军逼近,托桂王立即率众登上黄金的凉台,观看那浩浩荡荡的雄狮王格萨尔的大军。 这上祝古地,原是怎样的地方呵?!在这里,空中没有鸟类飞翔的自由,地上没有翼影掠过的自由;没有强横汉子挥舞臂膀之地,没有青年女子唱歌跳舞之地。可如今,却布满了杀气腾腾的军马,寒光闪闪的刀枪。祝古君臣看得眼花缭乱。只见那: 青人青马一骑现,乌沉沉就像那浓云在滚翻,就像那暴雨之前狂飙旋,就像那冰雹之前红电闪,就像那苍龙翻腾在海洋间,那是岭国的哪位好汉? 白人白马一骑现,白晃晃如从天宫降人间,那是岭国的哪位好汉? 红人红马一骑现,红艳艳好像煞神奔驰在滩间,那是岭国的哪位好汉? 黄人黄马一骑现,就像天鹅在海面盘旋,那是岭国的哪位好汉? 还有那: 持矛的勇将八员,好似斑斓猛虎蹿出林间;举刀的勇将九员,就像礌石在滩中滚滚翻;持飞索的勇将六员,犹如狂风在山谷里飞旋;这些英雄的名字叫什么? 宇杰托桂王眼见岭国及诸国的军队如此强盛,不由得有些胆怯。但是说出的话却仍是气冲牛斗: “你们都看到了,岭国的军队已经来到我们面前,我们要在今天半夜,去踏翻岭营,把岭国军队连根铲除掉。”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什么。岭军的神威他们已领略了,去与岭军较量,显然缺乏信心。大臣达郭琼登见众臣这等状况,心中很是生气,正应了这样的比喻:恶劣口轻的小马驹,看见青草一溜风飞驰,一备上金鞍步难移;恶劣的扭脖子的小黑狗,听见人声汪汪狂叫,在紧要关头夹着尾巴逃;无心肝的暴躁之人,一语不合比老虎还猛烈,最需要时不见踪迹。他可不愿做这样没心肝的人。想到此,达郭琼登气宇轩昂地站出来说: “大王请听我禀报:岭军表面看起来,好像雄赳赳的,实际没有什么可怕。今天夜里他们一定有所准备,我们最好明天早晨进攻,才能获得胜利。明天一早,像我一样的勇士做先锋,然后把我们祝古的‘击毁山岳’石炮用十二头大象拉出去,然后再把我们的九匹骏马的战车拉出去,然后再……让我们的炮石如冰雹猛烈降,让我们的骏马如狂风急飞驰,让我们的军兵勇敢赛猛虎。大王呵,我们定能让岭军成百成百地栽翻在大滩里,让成千成千的敌兵血染这疆场。” 祝古王一听达郭琼登的话,大为高兴,当即决定按他的计策行事。 祝古君臣商议已毕,却急坏了那空行母化身的王妃噶姆森姜措。她心想:岭军已到祝古,看来已经到了她帮助格萨尔大王降伏宇杰的时候了。虽然岭军将士个个英勇无比,武艺高强,但若依照达郭琼登之计,不用说会给岭军带来无穷的灾难,更会使王子扎拉受那百般熬煎。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想到这,噶姆森姜措吩咐侍女为自己更衣打扮,然后带着众侍女端着盛有美酒佳酿的镶金嵌玉的酒壶,一步三摇地从内宫走了出来。众臣一见王妃比任何时候都婀娜多姿,心中十分喜悦。 王妃假意关心和岭国的作战情况,问大王如何才能打退岭军。宇杰托桂得意非常地把刚才商议的结果告诉了王妃。噶姆森姜措笑吟吟地听着大王的话,然后先敬大王一杯酒,再命侍女们为众臣斟酒,待君臣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噶姆森姜措才缓缓启齿道: “太阳、月亮和星星,本是伴侣,若永不分离,岂有黑暗笼罩的余地,可它们轮流行走乃是前业所派,对此众生不应怨恨;泉水、雪水和海水,本是伴侣,若永聚一起,哪容骄阳灼晒,但它们分别流去乃是前业所派,对此众生不应怨恨;大王驾下的无敌大将们,本是伴侣,若永聚一起,则没有敌人进攻的余地,可他们分别御敌乃是前生注定,对此众臣不应有怀疑。达郭琼登的计策虽然好,要在明晨倾全力,这样是不是有把我们的底露给敌人的顾虑,如果藏、岭的援军到,我们再拿什么去对敌?” 宇杰托桂王听王妃如此说来,颇有道理,又想她的来历不凡,更加相信她肯定有破敌之计。于是恳请王妃赐一妙计。众臣见大王如此信任王妃,也把耳朵竖起。噶姆森姜措见宇杰托桂如此信任自己,立即道出“妙计”: “明日先由达郭琼登率军迎敌,选出大将四十员,挑出精锐兵士五百骑,进攻那岭军像冰雹一样猛砸去,然后众英雄轮流出去,炮石和战车要到最关键的时刻用上去。” 宇杰托桂王认为王妃说得有理,祝古大军怎么能倾巢而出呢?众臣们虽也赞成王妃的主意,但总觉得没什么把握。特别是达郭琼登,更是不以为然。英雄好汉在岭国,穿杨射手在岭国,快速骏马在岭国,祝古全军出动尚且不知胜败如何,这样轮番出击,岂不是自投罗网?!但见宇杰托桂王主意已定,又听那王妃唱起了臣子分类歌: 上等臣子办事时, 只把君王的命令来考虑, 自身蹈险也不会有所顾惜。 中等臣子办事时, 绝不会贪心沾臭气, 会把部署像孩子一样来爱惜。 下等臣子办事时, 把自家的仓库先填起, 畏缩害怕不敢杀敌。 达郭琼登不好再说什么,众臣们也没有其它计策,只好按王妃说的去办。 第二天早晨,达郭琼登披挂上阵,和他一起出阵的还有仲穆·协堆纳郭等十员大将。看到岭军黑压压的似浪潮般涌来,军旗青蔚蔚招展飘扬,盔甲亮晶晶映着日光,他们不免有些怯阵。但是,既已出阵,自然要拿出一番英雄气概,做那上等臣子所应做的事。达郭琼登一马当先,协堆纳郭等众将紧跟其后,一路疾风般卷进岭营。岭国诸将也持枪挥刀相迎。色巴氏的大英雄察东·丹增扎巴迎头拦住了祝古大将仲穆·协堆纳郭: “喂,祝古的大将,快刀不能劈石头,快马不能在沙漠中骑,火焰不能在河水里烧,今天你碰上我察东,再有武艺也无益。你看见我这把刀了吗?它的黑红火焰冷冷闪,它的摺花精光耀人眼,它的刀尖犹如大鹏鸟的角,它的背亚赛水晶光灿烂,它的刃如闪电掣长空,它的头似初八月儿弯,它的颈饰如海螺华曼一串串,它的把是用金玉来镶嵌。它扬起时如黑旗飘展,它挥舞时似山曜耀半天,它砍劈时似阎罗到世间。” 协堆纳郭并不答话,举刀来战察东。他没有耐心和察东说长道短,也不愿再听察东对自己宝刀的炫耀。两匹马,两把刀,两员英雄猛将,打了几个回合,不分胜负。纳郭越打越有劲,哼,听察东把他那把刀吹上了天,原来不过如此。正想着,冷不防从旁边抛过一条飞索,正套在协堆纳郭的脖子上。协堆纳郭顾不上再和察东交战,竭力想从飞索中挣脱出来。投飞索的不是别人,正是霍尔辛巴梅乳泽。他见察东战不胜这祝古大将,便抛出飞索,以助察东一臂之力。这协堆纳郭果然厉害,飞索被他挣脱了三次,又被梅乳泽第四次套在了他的脖子上。协堆纳郭气得哇哇大叫,连连射出六枝毒箭。梅乳泽虽未受伤,却被那毒气熏得有些耐不住,跌跌撞撞,几乎摔下马来,手中的飞索也失去了拉力。察东见此,忙伸手接过飞索。旁边又驰过几员索波大将,这才将协堆纳郭活捉。 眼见祝古军难以招架,宇杰托桂王又派出援军,由大将撒郭唐纳率领,直奔两军阵前。撒郭唐纳还没走到厮杀猛烈的战场,就被丹玛拦住了: “眼前的黑小子,慢点走呵,有些事还得我丹玛先告诉你:太阳被乌云遮住,想晒化雪峰万不能;苍龙在太空张狂,想扫光谷物万不能;金莲花在黎明时盛开,想炫耀光彩万不能;被包围了的祝古将士们,再想回王宫万不能。”丹玛说完,连射两箭,两支箭齐刷刷地像钉子一样钉在撒郭唐纳的双乳上。撒郭唐纳顿时坠马毙命。祝古援军见主将已死,立即四散逃命。 这时,达郭琼登及其他将士已与岭军厮杀很久了。眼看祝古军马越来越少,达郭立即念动咒语,变出和他一模一样的九个人,在岭营中冲来闯去,刀锋所及之处,人马非死即伤,对岭军的威胁极大。在这危急关头,大梵天王也变化成九个化身,紧紧追着达郭琼登的化身,厮杀不已,这才为岭军解了危难。 丹玛杀死了祝古援军首领,驱散了援军后,又杀回两军阵地。达郭琼登一见丹玛,立即收起变化来战丹玛。大梵天王见达郭收回变化,也随即收起变化飞在空中观战。达郭已知丹玛用箭射死了援军大将,便将毒箭搭在弓上: “羊群遭到狼的冲击,若容得野狼背走羊尸,腰缠的投石索有何益?鹿群被猎人冲击,若容得鹿角被人拿去,手中的宝刀有何益?美丽的祝古受到岭国的攻击,若容得你们把河山摧毁,要我们这些英雄好汉有何益?箭呵,你要对准那青人,把他的铠甲丝绦射断,把长甲叶像化锡一样摧毁,把短甲叶像羽毛一样捣碎,把他的肉射烂,把他的心射穿。”说罢,达郭的毒箭随着咝咝的响声,朝丹玛飞去,正中丹玛的胸口,射断了缚甲丝绦,摧毁了长甲叶,捣烂了短甲叶,那毒气磅礴弥漫,熏得丹玛一时晕眩,从马上跌了下去。大青马也被熏得嘶鸣着,倒在地上。岭军众英雄见丹玛落马,好像自己的心被人挖去了似的,大叫起来:“不好啦,丹玛被祝古人杀啦!” “不好啦,达郭杀死了丹玛!” 辛巴梅乳泽勉强压住心中的悲愤,乘众将与达郭混战之机,下马把丹玛托到马背上,迅速撤回大营。 大梵天王又变化成一头像小山一样的大象,用鼻子卷着各种兵器,像风一样地抡来抡去,杀得祝古军非死即伤,侥幸活命的只恨少长了两条腿。达郭等诸将再也无力抵挡,遂率残兵败将向后退去。 第二天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岭军大营内已摆好了庆功的宴席。黄金座光灿耀眼,白银座亮如闪电,虎皮座透着庄严,豹皮座威武不凡。美酒一杯杯、一碗碗地摆到众英雄面前。被俘获的祝古将仲穆·协堆纳郭和赛冷·森格扎巴被吊在营边的高竿上,旁边还有几个祝古大将的人头,血淋淋的甚是可怕。 达绒长官晁通身穿金刚寿字锦缎棉袍,腰束胡椒眼花纹锦带,头发上结了一个黑蛇般的大结,胸前护心宝镜高悬,手里拿着红色珊瑚念珠,坐在虎皮宝座上,络腮胡须颤抖着,一边数着念珠,一边向大家述说破敌之事: “自从进入祝古地,首先出战的是那赛冷·森格,最后出战的是协堆纳郭,被我们的玉拉和梅乳泽用飞索拴,英雄们看那,他们在竿子上高高悬。还有那白面红眼的狗噶达,竟想在岭军之中学那鹞鹰逐黄雀,被我们阿扎尼玛的宝刀劈两半;那青面黄眼的阿登琼海,勇猛如鹰鹫,慓悍如野牛,被我们多钦的长矛戳了个穿;援军的首领撒郭,像阎罗一样喷毒烟,也被丹玛消灭完;那无敌的青年冬奔,搅得我岭军如羊群乱一团,最终被阿扎长官剁为碎块命丧黄泉。黑白乃纠纷之源,冷热乃疾病之因。今天还有两员祝古将吊在高竿上,现已没有飞天的羽翼,也没有遁地的法力,正好给我们的英雄当靶子。英雄们呵,”晁通说到高兴处,从虎皮宝座上站了起来,“这正是神箭手显示技艺的时机,快挽起宝弓看看软和硬,快搭上披箭瞄准那仇敌。尼奔为首的,发射黄金尾扣披箭;达绒为首的,发射赤铜尾扣披箭;辛巴、丹玛为首的,发射碧玉尾扣披箭;香赛为首的,发射白银尾扣披箭,把那仇敌从上到下射遍全身。”晁通说完,拿过檀香木的法鞭,连着甩了三下。 众英雄寂静无语,连王子扎拉也无话可说。只有那老总管绒察查根心中有所不忍。他想,以前老人们常说,“对凶狠的敌人,若来求三次时,应比对孩子们更加仁慈;对不驯顺的马驹,若耐心调教,会成良马坐骑;对不听话的老婆,若能回心转意,应温和地相待。”这两个祝古大将,昨日是腰缠弓箭的勇士,今天已变成黑绳捆缚的小鸡,黑汗像渠水汩汩流,热气像茶水煮沸腾腾起,怯懦的话像山羊般咩咩叫,害怕的心像跳蚤般跳不止。杀了这样的人,有什么意思呢?像晁通说的那样杀他们,不是太残忍了吗?想着想着,老总管从银座上站起: “扎拉王子呵,请听我说一句。若说祝古将的罪恶,死不足惜。只是岭军从来都是对强敌才用杀戮制服,对降敌应该宽大为怀。雄狮王一向如此呵!恳请王子将这二将交给我,我要把他们带走放生。我已经老了,过去只是以杀生为行善,今天我要把这二人作为向阎罗法王的觐见礼。” 那老总管本来就是众英雄所崇敬爱戴的老人,他说的话焉有不听之理,而且绒察查根所说行善放生的话,恰 恰戳痛了诸位好汉的心,连年的征战、杀伐,哪个人没杀过人?哪个人又曾想到过放生行善?王子见老总管如此恳切地为祝古二将求情,遂免去二人死罪。众将心服口服。晁通虽然还想再说什么,也觉没有意思。于是传令将森格和协堆纳郭从高竿上放下来,交总管王绒察查根处置。 祝古王宇杰托桂坐在征服四洲的铁座上,像阎罗一样的又红又黑的脸上,布满了红胡须。头上那二万九千根发辫上,用红色的绸巾挽成急行结,紫色的玫瑰结,棕色的山羊结,海洋无穷无尽宝藏的球形结,红黄的火山结等十八种结子。左手托腮,右手指上绕着装饰各种珍宝的念珠。他在思念他的大臣霞赤梅久。 自从霞赤梅久出征与岭国和古杰藏区作战,至今已有几个月了,说他活着却不见人影,说他死了呢,又不见尸体。现在正该是他为祝古效力的时候,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 宇杰托桂正在冥思苦想如何破敌,如何寻找霞赤梅久时,忽闻德庆喜饶扎巴老人求见。宇杰托桂愣了一下,心想那德庆老人现年已有一百一十三岁高龄,原也是祝古国内得力大臣,因为年纪大了,正在家中颐养天年,今天老人到此,必有要事。托桂王顾不得细想,慌忙站起身,迎至宫门,亲自把老人扶了进来。 德庆喜饶献上金币、哈达,然后欲行拜谒之礼,被托桂王止住了: “老人家,辛苦了,不在家好好保养身体,进宫有事?” “战事这么乱,我在家里呆不住。想问问大王如何退敌,我这把老骨头虽不能上阵效力,看能不能帮助大王出个主意。” “老人家,我们已经派人去请噶域阿达大王,绒穆塔赞大王等前来祝古作为岭国和祝古的调解人。现在只要能想办法让岭国退兵,我们以后总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是呵,是呵,那岭国曾经攻陷了四方大城,谁也敌不过。如果不想办法使他们退兵,这祝古的河山,早晚会落到那格萨尔的手里,我们岂不是成了他的属民了吗?”老臣德庆懂得六谷在下雹子时难生存,兔子在虎啸时难生存,小鸟在鹞鹰翅下难生存。但是,尽管难生存,也得顽强地生存才是。老臣德庆喜饶比那托桂王想得更多、更远,不仅想到如何调解,使岭国退兵,还想到了如何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老人家,您有什么好主意,快快讲来。”宇杰托桂从那老者的眼睛中已经发现了什么。 “大王呵,调解之前的准备工作,需先把霞赤梅久接回来……” “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在尼婆罗。他被困在那里很久了,要快些派寄魂神鸟去看看他。” “好,好。还要准备什么?” “我们可以假意派人到岭军那儿去投降,然后商议调解之事,把岭国的首领全部请到您的王宫中来,宫城的东南埋伏下持枪的勇士三百人,西北埋伏下无敌的刀手三百人,同意退兵就放他们回去,不同意退兵就把他们全部剁成肉泥?” “呵,好,好,老人家,太好了!您真是见高识远,足智多谋的老人呵!就按您说的办理。”宇杰托桂以为胜利在握,几个月来的失败在他眉心结下的愁云驱散了,还暗自懊悔为什么没能早些去请教这老谋深算的德庆喜饶扎巴。 宇杰托桂大王一面派祝古的寄魂鸟灵鹫前去尼婆罗寻找大臣霞赤梅久,一面挑选前去岭营诈降的大臣,还小心翼翼地物色了一个和自己的仪表相貌极为相似的军士,以便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充当自己的替身。托桂王煞费苦心地布置了这一切,只等岭军上钩中计。 三天之后,祝古大臣达郭琼登主从十一人,收拾得干净利索,全部脱去铠甲,换上节日盛装,缓缓朝岭军驰去。在离岭营一箭之地时,见到迎上前来的四员岭将,达郭琼登慌慌下马,满脸羞愧地说: “见识高的岭国大将军呵,我达郭琼登顾不得羞耻,是前来向岭国投降的呵。俗谚说:‘贤上师所讲的教诫,就是大恶之人也要来听取;巧匠人所造的首饰,就是铁片也会有人来购取;有见识的臣子的禀报,就是暴戾的君王也会听取。’祝古现在一败涂地,所以大王派我们来商议和解的事宜。请将军收下这九色礼品,禀报王子扎拉,说我们大王宇杰托桂明天上午要来参拜他,并请扎拉王子和众位首领到祝古王宫中一叙。” 岭将哪肯相信达郭琼登的话。谁不知祝古王诡计多端,心如毒蛇?他怎么肯投降呢? 见岭将并不答话,达郭琼登马上拿出九块黄金,九条哈达,献了上来: “尊贵的岭国大将军呵,俗话说:‘对投降的人要以仁慈来保护,对求救的敌人要作为放生让他去,对推心置腹的话要在心中仔细考虑。’天鹅在湖上翱翔,象征着湖水变汪洋;浓云在天空中翻卷,象征着甘霖要下降;我大臣在祝古与岭国之间奔忙,象征着两国和平吉祥。” 四员岭将见达郭琼登如此诚恳,心中对他的戒备减了不少。为首的大辛巴说道: “既然如此,就请你到大帐中见我们王子扎拉和总管王当面禀报吧。” 达郭琼登一听让自己去岭营见扎拉,不由得胆怯起来。他想,今天最好不去王子扎拉的大帐,万一话不投机,耽误了大事,不仅无法向托桂王交差,连自己的性命也难保。至于明天上午要陪那假托桂王前来参拜扎拉,那是不得已的事。这样一想,达郭琼登马上推辞道: “请尊贵的大将军禀报王子,我达郭今日就免去面禀吧。明天上午我陪我们的大王前来岭营,到时再拜谒王子不迟。” 那岭将见达郭不肯进帐见王子,疑心顿起: “你若不愿见王子,也等我们禀报后才能回去。我们还不知道王子能不能接受你们大王的礼,更不知道明天上午愿不愿意让你们大王来这里。你如果真有诚意,就该随我们进帐参拜,至少应该在这里等候我们的回话。” 达郭琼登既怕进岭营见扎拉王子,更怕岭将不信任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随岭将进大营。 来到营门,岭将吩咐达郭等人在帐外等候,他们要向王子扎拉禀报后再决定见不见他达郭。 四员大将进帐向王子禀报了祝古大臣达郭琼登等人的来意,岭国众将纷纷议论开了。辛巴梅乳泽说: “要议和,也只能到我们岭营中来,那有去祝古的道理?就是有必要去,也不能让王子亲自驾临。常言说:‘英雄过于莽撞会丧生,姑娘过于轻浮会失去贞节。’那四面贴翎的红披箭,若不搭在宝弓上,绝不会飞向目的地;那雄健有力的千里驹,若不用金辔来驾驭,绝不会得到胜利锦旗,对付那凶狠奸诈的祝古王,除了勇猛还要靠巧计。” 老总管绒察查根说: “骗子口中的甜言蜜语,是要把你家中的财帛算计;荡妇的虚情假意,是要得到资财利益;祝古君臣说得恳切又动听,实际上是些谎言骗人语。宇杰托桂是岭国的死敌,今年当降伏,怎能把他放过?现在无论是让他来或者是我们派人去,都是不合适的。” 丹玛也觉得不能让扎拉王子进祝古王宫,即使非去不可,也得有他和辛巴梅乳泽同去。 扎拉王子一边听众将议论,一边细细地考虑着:如果祝古真的要投降,议和不是不可以,他也可以亲自去。如果是假议和,他们也可以乘机攻进城去。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众臣。 岭将出帐告诉达郭,王子扎拉和众臣正在商议议和之事,让他在岭营住上三天,然后告诉他结果。达郭琼登暗自叫苦不迭,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现在是欲逃不能,不能住也得住了。 第四天上午,达郭琼登回祝古向宇杰托桂王禀报了岭国扎拉王子的话,要他托桂王带上祝古的三件珍宝——如意宝珠、珊瑚钥匙和摄魂铁钩,前往岭营作为觐见之礼,才有接受议和的可能。宇杰托桂点头同意,急忙吩咐赶快准备去岭营的东西,又命那长相与他相同的替身前来见他。 正在忙乱之时,派出寻找霞赤梅久的寄魂鸟带着好消息飞回了祝古。它告诉宇杰托桂王,霞赤梅久被围在尼婆罗已有九个月,请大王立即派祝古的木鸟将他接回。 宇杰王听到大臣霞赤梅久有了下落,喜出望外,觉得战胜岭国有了更大的把握。他当即把木鸟派了出去,没用多久,木鸟就把霞赤梅久接了回来。 君臣相见,分外激动。霞赤梅久流着泪向大王禀道: 太阳运行在天际, 原想用光辉照大地, 谁知却没入浓云里。 布谷鸟婉啭唱歌曲, 原想用妙音唤春雨, 谁知却困在枯树里。 鲜花开放多美丽, 原想用绚丽装饰草地, 谁知却陷入严霜里。 英雄汉顶天立地, 原想灭敌建功绩, 谁知却失败在岭人手里。 “大王呵,如今我已返祝古,要为大王出大力,在阳山之巅如同惊雷滚,在阴山之下要像狂风起,管他岭军、藏军、霍尔军,姜军、门军、索波军,统统如狂风扫残云。” 托桂王听罢大喜,忙把到岭营诈降一事告诉霞赤梅久。霞赤梅久不听则已,一听顿时暴跳起来: “议和?诈降?这仰面求人的事大王你竟做得出来?还要把岭人请来,这不是给了他们捣毁王宫的机会吗?这不是自己把自己的头奉送给敌人吗?” 宇杰托桂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这霞赤梅久一贯被称为智勇双全,怎么竟不能理解我的计谋?说他勇敢,王兄和他一起出战却命丧黄泉;说他忠诚,打了败仗竟躲在尼婆罗几个月。王兄死时他逃遁,家乡被破坏时他藏起,这还算什么英雄好汉?算什么忠诚大臣?原想把他接回来助我一臂之力,谁知他竟如此不明事理!宇杰托桂真想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又碍于大敌当前,不好过于认真,只得暗暗把霞赤梅久恨在心里,依旧吩咐一切照原先说的办。霞赤梅久忿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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