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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萨尔王传:第38回 宇杰托桂拒谏兴兵 十三邦国北征祝古 |
 
格萨尔王传:第38回 宇杰托桂拒谏兴兵 十三邦国北征祝古
噶姆森姜措嫁给祝古王宇杰托桂为妃,已近三载。五月初一这天,噶姆森姜措得到神灵的预言,已经到了降妖伏魔的时候。她早早地就起了床,穿上锦衣彩衫,佩上金玉首饰,把自己打扮得比鲜花还美,令人消魂失魄。她喜孜孜、娇滴滴地走出寝宫,手执一把金壶,先为托桂王斟了一杯酒,然后说: “安坐在富丽堂皇宝座上的托桂王呵,您权势显赫能役使三界,您威力无边能降伏顽敌。藏区有句谚语,叫做:‘江山要在王运昌盛时掌握,长官的谋略要在部落昌盛时培养,战争要由贤父王发动,父王的珍宝要由女儿佩带。大王您呵,要使自己的权势更大,要使自己的臣民更多,就要去争去夺……’” 宇杰托桂王怔怔地看着噶姆森姜措,有点不明白王妃的意思。森姜措眨了眨眼睛,继续说: “古杰(注1)藏区和我们久有冤仇,第七代祝古大王时期,他们曾出兵到我祝古,杀死了大王的弟弟,又像在山头上猎鹿群一样杀死了我们许多将士,像在山谷中追黄羊一样杀死了我们无数百姓。大王啊,此冤不申你空为大丈夫,此仇不报你枉称祝古王,不把藏地拿到手,你的权势是虚空。等到岭国和藏地联合起来,就非但报不成仇,反要被仇人所杀。” 听罢王妃一席话,宇杰王如梦初醒: “王妃呀,你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我足智多谋的妃子,若不是你提醒我,倒把这前世冤仇忘得干干净净了。好,这次我若不把那仇敌消灭掉,就算是你生养的。” 托桂王传令集会,大臣和战将们应召前来。宇杰托桂把要征服古杰藏区的事一说,立即得到霞赤梅久等人的响应。 “我霞赤梅久,乃是雪白狮子雄踞的对手,是斑斓猛虎咆哮的对手,是疯狂大象角力的对手。今天我们号称无敌的托桂王呵,降下了黄金般的旨令,真让我心花怒放。是浓云就要下雨,不下雨青苗靠什么?是国王就要保护国家昌盛,不这样让百姓去靠谁?有仇不报是懦夫,有冤不申恨难消。像这样无能的名声传出去,只剩下破鞍烂鞯也绝不怨悔;男子汉要为祖国捐躯,虽粉身碎骨也愿意。” 森格一听霞赤梅久满嘴的豪言壮语,不由暗自思量:祝古军要攻打古杰藏地,最后肯定没有好下场,我现在不能跟着霞赤梅久他们乱叫,应该劝劝大王才是: “大王呵,俗语说:‘若以巧妙的方法驾驶船只时,会把大洋中的珍宝取到手;若用灵活的战术打敌人,会把胜利拿到手。虽然已经到了报仇的时候,也用不着兴师动众挑起战争。是不是派人先去谈判,大臣我愿意充当这谈判的使臣。收回我们的部落,讨回我们的珍宝。若谈判不成,我们再征杀过去好不好?” 祝古王的哥哥朗拉赞布一听“谈判”二字就火了: “森格你这种人,外表像英雄,实际是狐狸。对那仇敌藏地王,怎么能想得出求告谈判的事?狮子不傲风雪算什么?猛虎不吃人肉算什么?灵鹫不冲云霄算什么?英雄汉不能报仇算什么?想我祝古雄兵几十万,苍天虽高能把它撕开,大地虽阔也叫它颤动,要让湖水江水河流水统统都变成血水,要让红艳艳的人肉铺满草原,要让鹫鸟一见血肉就厌烦。” 森格见朗拉赞布如此杀气腾腾,凶神恶煞一般,心里纵有一千个主意一万条妙计,也不敢再说出口。 宇杰王笑眯眯地看着王兄,决定派他带领祝古军出征。 祝古军一路夜宿晓行,所经之处,弱小邦国皆闻风丧胆,纷纷开城让路,不敢有所怠慢。这天,祝古军行至阿扎国附近,朗拉赞布命人飞马前去通报,请阿扎国打开城门,让祝古军通行。他哪知阿扎已归顺岭国,岂有给他让路的道理?朗拉赞布一听不肯让路,禁不住怒从心头起,就要传令攻城。随同前来的几位大臣都劝这位王兄不要因小失大,耽误了大事,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古杰藏区,等收拾了藏区,再来找这该死的阿扎国王算帐不迟。 王兄朗拉赞布强忍心头怒火,传令绕道而行。 古杰藏区国王丹赤杰布早已得到报告,祝古大军正向他的国境进军。边城森姆宗告急。藏王速召耶如(注2)和云如(注3)两地兵马三万,不分昼夜地赶到森姆宗解围。援军一到就和围城的祝古军打了起来。长途跋涉的疲劳,加之人马远远少于祝古,尽管将士们奋力拼杀,藏区兵马还是很快被击败了。打败了援军,祝古军更加肆无忌惮,一口气攻下了森姆城。 森姆城的守军和耶如、云如两路援军一起退入查姆宗,立即派人把战败的情况向藏王丹赤杰布禀报,请大王再派援军到查姆宗,共同守城。 攻下森姆宗的祝古军,兴高采烈地欢庆自己的胜利。王兄朗拉赞布命令部队休息几日,准备攻打查姆宗。 丹赤杰布王得到兵败的急报,焦虑万分。如果任祝古军这样节节胜利,古杰藏区危在旦夕。但是,怎么办呢?凭藏地的这点兵马,是不能和祝古军对抗的,对抗的结果只能是以卵击石。 大臣们纷纷不召自来。他们也感到情况十分危急,一旦祝古军打进来,古杰藏区就有覆灭的危险,人人都难以逃生。君臣们聚在一起,紧张地商议着对策。最后一致决定:第一,再派援军到查姆宗,死守此城。第二,速派人到岭地,向格萨尔大王告急,恳请派兵救援。这正是:干旱时求助于龙王,霪雨时希望阳光,要想制伏那祝古军,使百姓免遭祸殃,古杰藏区只有求助于岭国格萨尔王。 丹赤杰布王给使臣拿出了觐见格萨尔王的礼品:一是洁白无垢的哈达,二是如日光灿烂的黄金块,三是如月光莹莹的白银团,四是能咕咕发声的松石鸽,五是能咩咩喊叫的海螺羊,六是虚空雷城的宝盔,七是白狮雄踞的宝铠,八是能砍大象的宝刀,九是斑斓猛虎的虎皮。 藏王嘱咐使臣: “这些都是我们古杰藏区的宝物,全部献给格萨尔王,请求他快到藏区来救急;请求他将一年的路一月就走完,一月的路一天就走完。” 再说岭国,雄狮王自从得到天母的预言,决定征服祝古之后,岭地的兵马纷纷聚集到王宫的周围。格萨尔又派使臣前往霍尔国、姜国、门国等十二个邦国,命辛巴梅乳泽等大将立即率兵前来岭国,共同讨伐祝古。 当使臣来到霍尔国时,霍尔辛巴王像迎接最高贵的宾客一样迎接他们,献上哈达,摆上香茶美酒,问候雄狮大王安康。使臣讲明了大王的旨意,辛巴梅乳泽抖抖胡须,马上点起十二部落的兵马。只见霍尔兵纷纷从自己的部落开出: 白缨部队像皑皑雪山, 黄缨部队像灿灿金山, 黑缨部队像暮云游漫, 铁缨部队像黑崖排列, 虎缨部队像胜幢飘扬, 绫缨部队像云彩翻滚, 绿缨部队像青苗茁壮, 青缨部队像蒙蒙浓雾, 鹫缨部队像纷纷雪花, 花缨部队像彩虹绚丽, 红缨部队像团团烈火, …… 十二部人马都已聚集。 当天晚上,辛巴梅乳泽睡下后,梦中出现从未有过的恶兆。梅乳泽醒来后暗想,看来他是不会有平安归来的福份了,虽然他还想多为雄狮王尽些力,但现在是很难了。难道自己的命运和福份真的如此微小吗?他正在暗自思量之时,女儿朗色姜格来了。原来,她也是昨晚做了个恶梦,好像这次出征对父亲不利,所以早早跑来劝阻父亲还是不要出征的好。她手捧系有“光明普照大地”松石的哈达,深情地劝着她那日渐衰老的父亲: 那雪山上的白雄狮, 上半世践踏群山多威风, 下半世四爪卷缩, 舔着嘴上的冰花钻进石洞, 那磐石山的黑野牛, 上半世头角峥嵘多雄壮, 下半世角钝蹄秃, 喝着沙滩潦水卧在谷口坝子上。 那森林中的斑斓虎, 上半世茸毛丰满有威力, 下半世茸毛蓬松竖起, 只希望别碰到地弓窝箭里。 霍尔的支柱辛巴王, 上半世功绩无比, 下半世年迈力衰, 不该去硬拼碰强敌。 “父王呵,姑娘我膝下有三男,长子已经十八岁,让他代父王去出征,他能指挥霍尔大军,不会有差错。”朗色姜格说着说着,心里一阵阵发酸;再看看父亲那老态龙钟的样子,更加不忍,一股股热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辛巴梅乳泽已从梦相中预感到自己的恶运,女儿的话又隐藏着这种恶兆,这是过去任何一次出征时所不曾有过的事。但是,为了让女儿放心,为了能报效格萨尔的知遇之恩,就该高高兴兴地去出征。想到此,梅乳泽面带笑容地对女儿说: “在霍尔的各种预言中,没有我辛巴会死于刀兵之说。我梅乳泽虽然老迈,也不该缩在家里不敢动弹呵,如果真是变得这么没有用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常言说‘男子汉大丈夫死去的地方就是敌人之手。’我这一生跟着格萨尔大王,已经平伏了八个国家,这次大王命我北征祝古,我怎么能不去呢?”梅乳泽说到这,忽然想起了在自己过去的誓言中曾有扫平九个敌人的祝愿,莫非这祝古王真是我该灭的最后一个敌人了吗?辛巴梅乳泽不愿再想下去。是大鹏鸟就不畏惧高崖,是苍龙就不畏惧湖海,我辛巴怎么会惧怕那祝古兵将?!可不想又不行,此次出征,恐怕自己是回不来了,对身后之事一点也不交待好像又放心不下。于是,梅乳泽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对女儿吩咐说: “万一我有个闪失,”见女儿面露惊慌之色,梅乳泽把口气放得更缓和了些,“我说的是万一,你要为父王做几件事。第一是从我的金库中取出岭国所没有的如意珠,把它献给雄狮王。这是我家的传世之宝,请格萨尔大王为父亲我超度。第二取出银库中的麻尼珠,把它献给霍尔的上师古如,请他为父亲我念经祝福。第三从我的兵器库中取出有毒的宝刀,献给王子扎拉,请他保护我辛巴的后代们。我这讲的是万一,万一为父有了闪失,女儿呵,你一定要把这几件事办好。” 见父亲主意已定,女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起身为父王打点行装。她在心中把那战神、厉神拜了又拜,愿他们保佑父王,真的能像父王自己说的那样,三年之后平平安安返回霍尔故乡。 格萨尔的使臣又到了姜国、门国、上索波、下索波等十一个邦国,继续召集部队。在这些邦国中,也有像辛巴梅乳泽一样对雄狮王忠心耿耿的,就积极在自己的属地征集部队,迅速出征;也有不愿出兵打仗的,就推三推四,但慑于雄狮王的威力,也不得不勉强出征。 无论是自愿的还是勉强的,讨伐祝古的大军终于汇合了。只见这支军队,前锋如火焰四处飞溅,中军如黑蛇曲曲弯弯,后队像红球紧紧缠绕,黑压压铺天盖地,浩荡荡压倒群山。 这天,以玉拉托琚为首的第一路大军行至北方野狼谷的谷口,正好碰上古杰藏区派来求援的两位使臣。使臣见过玉拉后,立即向王子扎拉的大帐奔去。他献上给雄狮王格萨尔及众将们的礼物之后,把祝古军进攻古杰藏区的情况详细地向扎拉王子作了禀报,恳请王子即派兵到藏地,以解古杰之危。 王子扎拉细心地听着古杰藏区使臣的禀报,心中揣度着,这祝古国果然厉害,我们尚且没有打过去,他们反倒先杀过来了。看来若不去古杰藏区解围,那祝古军得寸进尺,就要打到岭国来了。这么一想,扎拉立即安慰两位使臣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率大军随后就到,消灭那祝古军,用不了太长的时间,谁不知道雄狮王的军队天下无敌。” 两个使臣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王子的恩准,这么容易就请到了岭国的救兵,因此连连叩头称谢道: “王子呵,让我们怎样报答这救命之恩呢?就是用黄金铺地,也只能报答大王和您的恩德于万一而已。”两位使臣心想,有这么多勇猛无比的将士,古杰藏区可是得救了。他们再次谢过王子扎拉,拿着王子给藏王的信件,急急回国而去。 王子扎拉果然率军随后赶来了,六月十三日,到达古杰藏区境内。王子吩咐扎营休息。祝古兵一见岭国兵马到来,纷纷出营观看。只见那: 汲水的人像鸟群飞, 湖海虽大也被他们一舀而干; 打柴的人像冰雹落, 檀林虽密也被他们一齐采光; 白色的帐篷, 密密层层仿佛白云翻滚; 红色的火焰, 熊熊燃烧好像要把太阳烤焦; 烟云腾腾遮盖天空, 马群奔驰摇动山岳; 苍天虽高, 也得弯下腰; 大地虽阔, 也觉得狭窄。 这岭军,真是多得心中想也想不出,眼睛看也看不清。 祝古兵将一见岭国军马众多,加之勇士们个个神采飞扬,都有不可战胜之势,胆小的吓得毛骨悚然,胆大的也想现在就回兵祝古。 王兄朗拉赞布一见这阵势,心中盘算着:古杰藏区这些狡猾的君臣们,竟把格萨尔的人马引到这里来,而且来得这么快。若不早些打过去,他们也不会放过祝古军。打,肯定打不赢,但是不管怎么样,不能就这么回国。朗拉赞布决定和岭军开战,即使只剩一个人,这仗也得打下去。 第三天,六月十五日,朗拉赞布认为这是个吉祥的日子,遂列队迎战岭军。首先出阵的是先锋杜摩托察扎巴。岭军迎战的是老英雄丹玛,青人青马青铠甲。他指着杜摩托察,似笑非笑地说: “大上师亲到地方上,是要把六道众生安置到正法之中;大长官来到地方上,是要把三界安置到乐土上;你大将军来到地方上,要做的事情是哪桩?苍天和大地交战,有太阳和月亮对峙,若二者在空中不会合,昼夜的分别无从知。善良和邪恶交战,有经咒二者对峙,若不到金光灿烂的讲经场,黑白的区别难辨析。祝古与藏地交战,有两位大王对峙,若没有我岭国出阵,是非的区别难分清。你们祝古和藏区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非要动刀兵?” 祝古大将杜摩托察早闻丹玛的英名,听这老头说的话,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还责怪他们祝古进兵藏区,今天若不给他点儿厉害瞧瞧,他永远也不会把堂堂的祝古国放在眼里。 “喂,你老头子一派胡言,只有傻子才会听你老叫化子的谎话。祝古和藏区的事自有我们自己管,哪里用你插什么话?若是想来这里帮助古杰藏区和我们祝古作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小伙子,不要把话讲绝了,事要慢慢办,才能如心愿;马要慢慢跑,才能得第一;小伙子要慢慢想一想,才能懂得我话中的道理。” 杜摩托察哪有心思和丹玛废话,早把弓箭拿在手里,不等丹玛说完,箭已出弦,直射得丹玛的铠甲叮当作响,但未伤着老将一根毫毛。丹玛抖了抖身子,慢慢抽出一支箭: “蛮横无知的小伙子呀,我本不愿伤害你,可你逼我操弓箭,你射一箭我若不还是懦夫。我这一箭若是射出去,……小伙子,你看这支箭:为了让它端直我把竹杆采,为了使它结实我只用第三节竹子,为了让它能飞我用羽翎贴了三面,为了使它美丽我用黄金镶箭尾,为了使它锐利我用精铁制箭镞,为了使它坚硬我用筋绳来缠绕。你再看这弓:安有金翅大鹏的天角和野牛的勇角,镶有大象的牙齿,猛虎胸前的皮拿来作弓弦。今天让你吃一箭,来世不要再吐狂言。”丹玛轻轻拉动弓弦,利箭直向杜摩托察飞去。 杜摩托察只觉胸口当的一声,似有千钧霹雳来劈,顿时口吐鲜血,坠于马下。刚才还豪情满怀的英雄,转眼成了虚无缥缈的冤鬼。 祝古军首战失利,他们想,一位老者尚且如此厉害,那年轻的英雄岂不更加难敌,遂不敢再战,全军溃败下去,岭军也不追赶。 祝古兵败回营,王兄朗拉赞布和众将聚在一起商议该怎么办。那胆小的,被岭军吓破了胆,心里早把回国的主意想了一千遍,可是见到朗拉赞布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平日不可一世的英雄们,这会儿也不敢再说大话,生怕再去和杜摩托察作伴。左思想右商议,最后决定派人回国去向宇杰托桂大王禀报,请大王派援兵来。因为冬天需要太阳,夏天需要雨水,地里的庄稼需要肥料,古杰藏区有了岭国人马做后盾,我们需要宇杰托桂王。 报信的使臣派出去了。眼下的问题是军队怎么办?仗是不能再打了,再挑战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不挑战就得等着挨打,援军一时半晌又赶不到藏区来,总得想个应急的办法。 王兄朗拉赞布终于想了个主意。第二天清晨,在祝古营内架起了两座炮台,朝着岭军大帐。随军的术士头戴黑帽,手撑黑旗,由五百名铁甲骑士簇拥着,念颂着咒语。他把岭国的诸将挨个咒了一遍,然后下令发出一大一小两块炮石。 刹那间,空中似有千雷齐鸣,轰轰隆隆,震得山岳摇晃,大地震荡。那块大炮石,直向王子扎拉的右营、色巴部的大帐砸了下去,四十几个将士连同大帐一起被砸得粉碎。那小炮石落在姜国的前营,砸死了三十几个兵士。 岭军被炮石所击的消息很快传遍各地,古杰藏区的君臣比岭军将士更加焦虑,却又无力迎敌。他们只好把神佛前面的供品摆得高高的,祈祷神灵保佑岭军得胜利。 岭国君臣对破敌的方法有分歧,有的主张把大军开过去,有的主张制作长翼白头木鸟,有的主张用子母炮石。就在大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之时,晁通捋着胡须说了话: “长翼白头木鸟虽然能飞却威力小,子母炮石威力大却打不远,如果破不了祝古的炮石,大军冲上去等于送死。”晁通见人们不再说话而直愣愣地看着他,心中很是得意,到了关键时刻,只有他晁通才能拿出好主张。 “我们应该在四方筑起炮台,派四员大将镇守。我晁通要向神灵祷告,保证能把祝古军打掉一半,然后再让大军冲过去,全部胜利就是我们的。这好比:狂风吹散了乌云,太阳的光芒会照射大地;摧毁了湖面的坚冰,白肚皮的金眼鱼自然会跳跃腾起;我们的炮石击败了祝古军,胜利自然会到我们手里。” 晁通说完,原以为众将会赞不绝口,谁知却是一片反对声: “造炮台时间太长!” “很难不让敌人知道。不等我们造好,祝古军就会杀过来。” “还是造长翼白头木鸟的好。” “对,从天而降,祝古军一定不会想到是怎么回事。” “造一只木鸟。”老将丹玛赞同道,“装上能追得上太阳的翅膀,装上能扫除黑暗的鸟眼,在鸟的心脏里装上地方神和八部鬼神,达绒长官晁通王骑在木鸟上,戴上黑法帽,穿上黑法衣,拿着生铁镢,飞到祝古军的上空去。” 晁通可不愿意: “我不能骑木鸟,更不能降霹雳,我的法术不能用在这里。” 众将却说晁通能骑木鸟,而且只有他才能降伏祝古军的术士。 晁通不便再推诿,只好答应下来。 第二天中午,木鸟造好,晁通立即骑了上去。他念动咒语,木鸟马上腾空而起,转瞬间就飞到了祝古军营的上空。一时间,天上乌云翻滚,空中电光闪闪,地上狂风大作。因为晁通施用了隐身术,祝古军只见头顶一块大大的黑云团,并不能看见晁通和木鸟。晁通再次念动咒语,呼唤八部鬼神。顿时,一团团乌云突突直冒,云层中一个炸雷跟着一个炸雷,天和地像要挪位似的,山崩地裂。一阵阵狂风卷着鹅蛋般大的石头,劈头盖脑地向祝古营地砸去。直砸得帐篷个个稀烂破碎,直砸得将士人人哀号悲叫,战马乱蹿乱奔。晁通在木鸟上作歌曰: 清净法界无量官, 太阳神变的宝座上, 智慧火山的穹窿下, 天神马头明王呵, 若有智慧,请用尊目赐垂鉴, 若有慈悲,请把神通来施展, 今天请降临,辅我晁通王, 今天请降临,灭他祝古将! 眼看着火焰轰轰烧,狂风卷卷旋,祝古兵乱作一团,不知该怎样躲避这突如其来的灾祸。大臣霞赤梅久也慌了一阵,随即便镇定下来,他料定这是岭军所施法术造成。霞赤梅久马上烧起“青龙降落”等最恶毒也最污秽的法物,毒烟缭绕,遮蔽了天空。晁通的法术被毒气所熏染,顿时失去了灵性。木鸟歪了翅膀。摇晃着落入祝古军营之中,二十几人死于木鸟之下,其余的人不知空中落下什么怪物,都吓得魂飞魄散,嚎叫着逃命。 晁通自己也摔得昏了过去。他不知自己是怎样掉下来的,待他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祝古大臣霞赤梅久——两只眼睛瞪得像两只木碗,黑褐色的发辫上冒着一股股红火,好像纠缠在一起的毒蛇。在霞赤梅久的周围,站着百名穿黑熊皮战裙、手执大砍刀的兵将,杀气腾腾地瞪着躺在地上的晁通,嘴里在不停地辱骂。晁通这时才明白自己是陷入了敌阵,吓得毛发根根竖起,黑汗腾腾直冒。心想,这不是小鬼送到阎王手里了吗?完了!就是有九条性命也活不成。晁通心里害怕,知道无法逃脱劫难,但一种求生的欲望使他立即双膝跪地,叩头不止。 霞赤梅久一见晁通这副贪生怕死的贱相,更加生气: “你这个长满红胡须的老头子,看样子不像古杰藏区的人,那定然是岭人无疑。听说岭国有个叫晁通的坏家伙,惯会施用巫术,你是不是晁通?”晁通只顾叩头,霞赤梅久一把将他揪起: 在猛虎激烈搏斗的场合, 狐狸徘徊时腰脊将受损伤; 在鹰雕奋力搏击的场合, 小雀飞翔时六翼将受损伤; 在黄龙愤怒吟啸的场合, 小蜂飞扬心房将迸裂开腔; 在祝古与藏地比赛技艺的场合, 岭国帮腔是不是太狂妄?! 看你这贪生怕死的丑模样, 要把你搁在乱刀下分尸, 要把你吊在高竿上作箭靶, 要把你的心活活往外剜, 除此之外哪会有好办法?! 霞赤梅久说着,猛地把晁通往地上一摔。晁通顾不得浑身的酸痛,爬起来继续叩头,嘴里还不停地叨咕着,只要饶他一命,让他干什么都行。 霞赤梅久心想这老头如此怕死,为何不问问他岭军的情况? “嗯,老头,如果你说实话,说出岭国为什么要帮助古杰藏区,都来了哪些人,想要干什么?说出来可以饶你不死。” 晁通一听他又有活的希望了,暗自高兴,遂把自己所知全部讲了出来,还把格萨尔大骂了一顿,只是不敢承认自己就是晁通。 但是霞赤梅久想起来、也看出来了: “看你这尖嘴猴腮,就像个惹事生非的小狗;看你这小眼睛一开一合,就像那永远不知足的老犏牛;看你前额突出犹如黄牛犊,两耳呼扇呼扇犹如癞猪崽,脚干儿打哆嗦像只狗,无勇无武像狐狸,一嘴两舌像毒蛇;看你挑拨三方和睦的熊样子,肯定是晁通那贱贼。”霞赤梅久一指旁边的一只大铁箱:“晁通你看见了吗?这只箱子就是为你准备的,呆在里面,太阳晒不着,风雨淋不着,你可以在里面称王,可以让那虱子把你吃个够。装进箱子再用‘腾烟骏马’飞车载着你,你就可以到好地方去喽!” 霞赤梅久说完,不等晁通再哀告求饶,便速将他装进铁箱,载到车上,口中念动咒语: “‘腾烟骏马’飞车呵,要把一月之路当成一日之程行走,要把一年之路当作一月之程攒行,把那圆圆石子踏得烟雾腾,把那碧绿草原踩得灰尘起,把那清清河水溅得起泡沫,把那皑皑雪峰开出一条黑路来,把那斑斓的岩石踩得像磊石滚滚,在那灰白荒滩上行走犹如鸟影掠过去。” 幻变的飞车立即腾空而起,载着晁通朝祝古方向飞去。 岭军早已得到预言。以丹玛为首的八员大将已等在途中,望见那一团乌云似的“腾烟骏马”,八支箭同时射向那飞车,飞车顿时坠下去。众人打开铁箱,救出晁通。那晁通脸色灰白,以为到了祝古的领地,死也不肯睁开眼睛。众人叫了半天,他才明白是被救了,高兴得像个娃娃。众将立即把铁箱和飞车统统毁掉,扶着晁通回营休息。 此时,岭军的炮台已经造好,王子扎拉命令立即向祝古军抛出炮石。一阵炮石像雹子一样落在祝古军营中,可怜的祝古军马非死即伤,慌乱中王兄朗拉赞布撞到了玉拉托琚的箭下,只剩下大臣霞赤梅久带着五百将士夺路而逃。 至此,祝古侵犯古杰藏区的战争彻底失败了。 (注1)古杰:古代藏族地区的称谓。 (注2)耶如:藏语音译,意为右翼。 (注2) 云如:藏语音译,意为左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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