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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有大美而不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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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打在女儿面前，海水挂在父亲脸上。在澳大利亚东北部，在昆士兰州，在澳大利亚动物园，5000人聚集在一起，悼念史蒂夫·欧文。以歌声，以眼泪……
图片来源：风暴云 闪亮的水珠挂在父亲脸上，温暖的灯光打在女儿面前。欧文的微笑亲切地定格在这个绚丽的世界。动物园工作人员每人抱着一只园中的动物，以此来纪念欧文，纪念他们的“鳄鱼先生”，纪念这位世界著名的动物保护人士. 半个月前的9月4日，史蒂夫·欧文在大堡礁附近水域拍摄水下纪录片时，被一条黄貂鱼的背棘刺中胸部，中毒不治。事故发生时，欧文正在拍摄一部名为《最危险海洋生物》的新纪录片。欧文当时与片中的“主角”距离过近，惊动了不会主动袭击人的黄貂鱼。它游到了欧文的身体下方，翘起锯齿状的尾部毒刺，给了欧文一下。不成想那一下是接近心脏的死亡之吻。 欧文的一生富有传奇色彩，而他的生命在蔚蓝的大海里无意中找到归宿，是传奇中的传奇。他的家乡震颤了，为了纪念这位著名的澳大利亚野生动物保护者，把临近动物园的一条大街更换成了欧文的名字。 史蒂夫·欧文，这位44岁的动物世界的探险家，是一位国宝级人物，在澳大利亚家喻户晓。作为《动物星球》的王牌主持人，他主持、出演超过70部野生纪录片，他的节目受到全球亿万观众的喜爱。用最直接的电视节目，介绍动物世界、普及动物知识、宣扬动物保护，是现代世界的必经之途。欧文的父母也是自然学学者，欧文从小就喜欢野生动物，尤其是鳄鱼。在欧文9岁时，父亲就开始教他如何跳进昆士兰的河流中抓鳄鱼。长大后，欧文还与毒蛇、毒蜘蛛等等动物打交道。在镜头前，欧文的口头禅很夸张，那就是“哎呀”和“看看这个美人儿”——与其说“哎呀”是恐惧还不如说是惊叹，而“美人儿”可是发自肺腑的赞叹。 在与动物们朝夕相伴的几十年间，欧文说自己曾被各类动物咬过不下千次。他的一条腿曾被鳄鱼撕咬过，但很快就康复了。他说，“我从不迁怒于伤害我的动物们，那不是它们的错，而是因为我的出现”。是的，动物早已“敬畏”了人类，这世界上“究竟谁怕谁”是很清楚的。可是，人类要保护动物，不能不接近动物，骚扰动物们的宁静世界。2003年，著名的环境保护主义者、穷其一生研究熊的动物专家蒂姆西·特雷德威尔，就在阿拉斯加使自己的生命停留在熊的嘴上。这大约是人类为了让自己与动物和谐相处所付出的必要代价。 失去了欧文，澳大利亚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和澳大利亚旅游局都失去了最好的“形象代言人”。澳大利亚总理霍华德对欧文突然的死亡深感震惊和悲伤：“这是澳大利亚的巨大损失。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一个热情的环保主义者。他为成百上千万的人带去过欢乐。” 失去了欧文，妻子特丽·欧文失去了自己的好丈夫。特丽是美国俄勒冈州人，1991年在澳大利亚朋友家做客，碰巧在动物公园里看到了史蒂夫表演的“鳄鱼秀”。情感深处的一道电波瞬间击中了她，她意识到这个男人就是自己要托付一生的人。后来她与他牵手了，夫妻一起度过了14年的美好时光——“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在追悼会上，特丽一句“我失去了我的王子”，让人潸然泪下。 中国的庄子是这样说天地万物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欧文的动物世界就是“大美而不言”的世界；欧文是从“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的桥梁。欧文尽管不是庄子所说的圣人，但欧文是特丽的王子和动物们的“王子”。特丽失去王子了，但我看见了特丽看她王子的湿漉漉的眼光，以及她的王子看那天地大美中可爱动物的湿漉漉的眼神。 是的，人类本来就是应该以湿漉漉的眼神，深情注视我们如花似玉的原野的。但比较不幸的是，如今却依然有许多人用火辣辣的眼光盯着以美丽自然置换的金钱。所以，在这颗蓝色星球上，不断上演着保护动物与戕害动物的拉锯战，以至成了持久战。2006年的金秋，70多岁高龄的联合国和平信使、国际知名动物行为学家珍·古道尔博士来到中国，与京城民众分享她40年来在非洲大陆研究黑猩猩的心得。演讲的序幕是在她模仿黑猩猩“呜呜呜”的叫声中拉开的——那声音在猩猩的语言世界里就是“你好”。这一声来自猩猩世界的问好，不知道能否触动急着向国际社会拍卖“动物狩猎权”的管理者们。这些年来，古道尔博士每年用320天的时间奔走于世界各地，宣讲她保护黑猩猩、保护野生动物、保护环境的理念。古道尔博士看黑猩猩的的眼神，一定是湿漉漉的眼神。 而就同一时刻，来自英国《泰晤士报》的报道说，非洲动物种类最多的野生动物园——刚果境内的维龙加国家公园，在过去两周内就有400多头河马被杀，是公园内河马总数的近一半！并且还有不少野牛、大象也成了偷猎者的牺牲品。罪魁祸首是一个地方武装组织的成员，用有组织的武装来对待动物，残害动物太轻而易举了. 著有《环境之美》一书的芬兰美学家约·瑟帕玛说：“只有两种类型的风景是可以接受的：一种是人类尚未触及的，另一种是已经达到了和谐的。”人类尚未触及的，那是纯净的自然的美；已经被人类所触及的，只有达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时才留有的生态文明。环境美学本来就起源于自然美学，环境美学需要生态文明的支撑，否则就只剩下“环境丑学”了。其实在今天，我们的环境问题已不仅仅是美与丑的问题，而是真与假、善与恶、生与死的问题了。史蒂夫·欧文悼念仪式上那个“他改变了我们的世界”的主题，是富有意义的，欧文所改变的“我们的世界”，最重要的就是潜移默化中我们看世界的眼光眼力眼神有所改变，明白了爱动物爱自然就是爱人类自己，而人类的最大愚蠢，恰恰就是通过损害大自然而最终损害自己。 在托尔斯泰眼中，“大自然充满了一种使人心平气和的美与力”。“天地之美”带给人间的最大教益，应该是“人间有大美而不言”。自然能够做到“大美而不言 ”，人类则远远不够，人类稀缺的正是那种“不言”中“心平气和”的“美与力”，许多地方许多人距离那种安详宁静已越来越远。 爱因斯坦信仰的是“生命神圣化”原则，他认为这种生命观的本质，就在于它对天地万物的生命的肯定，“个人的生命只有当它用来使一切有生命的东西生活得更高尚、更优美时才有意义；生命是神圣的，也就是最高的”。而1952年度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法国的史怀泽在他《敬畏生命》一书中则说：“有思想的人体验到必须如敬畏自己的生命意志一样敬畏所有的生命意志，他在自己的生命中体验到其他生命。”地球上出现生物已有34亿年的漫漫历史，而人类的产生只有区区300万年，还不到生物史的千分之一，但人确实是地球上进化得最为“聪明”、最为“能干”的族类，很快就成了这颗蓝色星球上的头号霸主，如今既能上天，又能入地，无所不能，无所不为。在生物进化史上，我们当然应该尊重动植物之间“物竟天择”的生物链，因为没有生物链也就没有地球生物的生生不息，但是霸主人类不能把自己弄成“食物囊”，把什么动植物都纳入自己“吃”的范畴。 今天，“鳄鱼先生”史蒂夫·欧文８岁的女儿宾迪·欧文已开始“女承父业”，或许，她也能成为“鳄鱼小姐”。父亲去世后一个多月来，她参加了多个电视节目，其中《丛林女孩宾迪》就是一个讲述野生动物生活的系列节目。这套节目将在美国“探索”频道和澳大利亚一家电视台播出。宾迪说，她一点也不害怕动物，“遇上危险的动物，我会觉得很兴奋。我会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看看８岁女儿的作为，我们的“鳄鱼先生”就更可以放心安息了。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人间有大美而不言。作为动物星球的一分子，史蒂夫·欧文只是默默地停住了年龄的增长，让年华永远停留在44岁上，他那一头浓密的金发将永远在风中无声飘扬。欧文两岁的稚齿小儿鲍勃知道爸爸去了天堂，他有一次尝试着修理家里的摩托车，他是这样说的： 我正在修摩托，修好后，爸爸就能在天堂骑了……
图片来源：王楚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