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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非唯心 /社论 与基督教相比,佛教的社会性极为薄弱,到底是佛陀本怀如此,还是后世佛弟子理解与实践的偏差?为什么有人说佛教是主张“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的(此心识特别突出五蕴的“识蕴”)?佛教真的是唯心和唯识的宗教吗?我们不认为如此。 早期佛教主张“识缘名色,名色缘识”,认为心识缘六根、六境而生,复因根、境、识三事和合才生触,此中“触”已具有或冲动或兴趣或意念抉择的“行蕴”作用。 因为强调心识“缘生”,所以特别注意守护根门、饮食知量、睡眠控制等基本训练,此即四念处的基础──身念处所涵盖的部份修行内容。 四念处由身念处入手,彻底的扫描肢体的一动一静,检视身体有没有不必要或不自觉的紧张、僵硬、急躁,进一步才修受念处、心念处、法念处,这样的法门不直从心识入手,乃因为心识飘忽太快,非有一定程度的定力或观照力,不易觉察。 后期佛教强调心生一切法,直从观心下手,“心”相当于五蕴中的“识蕴”。“心”不易观,故不得不重视修定,到最后修定与观心不分,以能所双泯的定境为心境,以修定为修心,以为心性本空,甚至有所谓真空不空的非缘生心出现,修行一旦变成修定,人就变得很唯心,足不出户,不参与社会公益也一样能入众生心行,一样能下人间地狱救度苦难众生。 另有一派,强调自心是佛,心外无法,直观涅槃法相,当下即是,这样的法门原系秉承“自依止,法依止,莫异依止”的佛陀遗教,提出归依自性,以心为师。自心是佛即以自心为师,后来因搀进如来藏心性本净思想而直以为一切众生本有自性清净心,是心作佛,只要任运相应,就无所挂碍,一切妄想烦恼,不假修行,自然不起,这样的法门很容易让人陶醉在能所双泯的定境里,以定境为涅槃,不但自得其乐,还媲美庄子,自称为生活艺术家哩! 早期佛教绝非如此。释迦佛时代,佛陀及其弟子度化众生,一定是上山下乡,到处扎营,脚到口到的从事草根式宣化,宣化内容不外对自身五蕴做现实身心的觉察,分析个体的觉受、认知、抉择各有其因缘所依,进而体认因缘无常,所以五蕴只是缘生,无我(主)亦无我所(客),所以无著亦无畏,行所当行,此中一点也没有“是心作佛,不假修行”之意。 修行的“行”包括身行、口行、意行,修行即在五蕴觉察中,一一照见个体的冲动、觉受、认知、抉择如何受“行蕴”影响,要观到诸行不起染著为止。后人以为凡有语言、概念,即有主客对立,即有寻伺紧张,以为修行是活在眼前一瞬,言亡虑绝,果真如此,还修什么“口行”,八正道也没有正语可实践了。既然是活在眼前一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修行是个体的自觉,透过高度自觉,照见五蕴非我、非我所,为了彼此生活上的方便(此方便也是因缘所生法),照样借用主客概念来分析思惟、推理、判断,运用常识、知识、技能、魄力,解决现实问题,透过个体修行,对整体文化深刻觉察,以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开展人性,创造一个富有高度文化自觉与政治民主、经济自由的社会。 经由修行而来的智慧,利用知识而不为知识所用,以明朗觉受为基础,运用知觉概念分析,而不会在主客对立中迷失,面对冲突,悲智双运,大无畏地解决问题,这样的修行,澈底的入世,一点也不“唯心”。(1989.3.《新雨月刊》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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