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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礼《观无量寿佛经疏妙宗钞》研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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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智顗《妙法莲华经文句》卷五,T34、73a。
  113 T46、97a。
  114注同上、97b。
  115注同上
  116 T46、380b。
  117注同上。
  118见湛然《金光明经文句》卷三,T39、65c。
  119 T39、123c。
  120 T33、687c。
  121叹佛相好,大相小相皆称为海者:智顗之疏,见《法华文句》卷十,T34、144b;湛然之疏,见《法华文句记》卷七,T34、282a。
  122见牟氏《佛法与般若》下册〈第五章辨后山外之净觉〉,页1175,台北市,台湾学生书店,1997、5。
  123其他九科之问答,详细内容可参《妙宗钞》卷四,《续》32、438b-441a。
  124二鸟双游,喻出《涅槃经?鸟喻品》(南本),文云:“善男子,鸟有二种,一名迦邻提、二名鸳鸯,游止共俱,不相舍离。”(T12、414b)又云:“随有众生应受化处,如来于中示现受生;虽现受生,而实无生,是故如来明常住法。如迦邻提、鸳鸯等鸟。”(T12、416a)本喻菩萨共圣行,常无常二用相即,今借喻如来应身二用相即也。参南宋?竹庵可观《山家义苑?双游篇》,《续》101、177a。
  125仁岳《十谏书》第二,《续》95、383a。
  126《续》95、390a。
  [Tsong1]
  第五章 《妙宗钞》的净土思想
  天台门叶之信仰净土法门,本就其来有自,盖肇自创建天台教观之智者大师始,其平生的行止已有显著之净土倾向;如襁褓中即知“卧即合掌,坐必面西”;而临命终时亦右胁西向,闻唱《法华》、《无量寿》二经,并赞劝弥陀净土,自谓其“师友,侍从观音来迎”自在而逝。[1]且在其丰富的著述中,或理论部份、或实践部份,亦多所涉及;如《摩诃止观》述四种三昧,其中常行三昧,即是专持念阿弥陀佛之净土行;其他如《观无量寿经疏》、《阿弥陀经义记》、《净土十疑论》、《五方便念佛门》等亦多偏赞净土,相传均为彼所撰述[2]。可见智者本人确实信向净土,且求生西方。
  可惜后来其弟子章安(561-632)以下数代(按章安临终亦称弥陀及二大士),均唯保守承传,但重天台教观之修持,鲜有触及净土者;即使九祖荆溪湛然(711-782),虽号有唐中兴之祖,但其志仍专在阐释天台教部(以《法华玄义》、《法华文句》、《摩诃止观》三大部为主),精简当世兴崇之华严、法相、禅门诸宗之异同,以显扬天台教观之殊胜,故亦少涉及净土。唯于所著《止观辅行》卷六中,解释“常坐一行三昧”时有云:“随向之方,必须正西,若障起念佛,所向便故。经虽不局令向西方,障起即令专称一佛,诸教所赞,多在弥陀,故以西方而为一准。”[3]又于撰《法华文句记》卷十释“药王菩萨本事品”文末亦云:“问:同居类多,何必极乐?答:教多说故,由物机故,是摄生故,令专注故,宿缘厚故,约多分故。”[4]可见彼于弥陀净土,亦多表推崇具正见;然毕竟于此法门,并无相应之修证表现,是以近代日本学者有疑智顗《净土十疑论》或为湛然托作[5],藉以阐扬净土,却终少文献佐证,并不为世人所信。
  笔者认为天台门叶,自智者大师以后,真能信向净土,不但在理论方面,更在实践方面,身体力行,作出贡献,以致开启后代子孙“教崇天台,行归净土”之风者,其唯四明知礼大师乎!知礼对净土的实践,自行方面,但修《弥陀忏法》(俗云打佛七)即有五十遍之多;度众方面,创建“念佛施戒会”,每年结合僧俗男女万人,倡导勤修念佛,求生西方,度人无数。其事迹,已如前文(第三章第一节之三)所说,不复赘述。至其对净土理论的阐述,专书方面有:《观经融心解》、《观经疏妙宗钞》、《料简十三科》等;若单篇论述则有:<结念佛会疏>、<法智复杨文公书>等,均为净土法门之重要开示。其中尤以《观经疏妙宗钞》对于充实净土之理论,标显法门之殊胜,居功最伟。昔业师李公炳南(1890-1986)撰<赵居士祝寿印施观经妙宗钞序>即云:
  宋?四明《妙宗钞》出,为《观经》诸注精英,所诠皆第一义谛,于焉净旨大明。古有病其繁深者,欲节而略之,蕅祖直谓“不可动其一字”[6],其要可知矣!然有此一《钞》,非谓《观经》即可诵可讲,因以可修可证,及众能变根器也。盖修净任采何法,应明乎四土横竖之超,否则理路不清,或不免于捍格焉。祖(蕅祖)又曰:“净土的旨,全在《妙宗》一书。”[7]是此一《钞》,又不纯为《观经》所作矣。[8]
  盖知礼此《钞》以天台圆宗判释净土法门,既义理周延地充实了净土的思想内容,且强而有力地凸显了法门的特异殊胜,是以自《妙宗钞》出,而净土之教理大备。今拟就《钞》中所提出的念佛方法、修证的位阶、以及四土净秽等教义,详加剖析,藉以申论其有关净土的思想。
  第一节 十六观判归圆三观论
  净土法门的要义,重在念佛求生西方;而念佛方法多种,古德将之归纳为四,曰持名、观像、观想、实相。[9]然观像为观想之前方便,又若能达理,则即事修而成理修,亦皆可名实相念佛;是以四种念佛,又可归约为两种,曰观想与持名而已。故净土三经中,除大本《佛说无量寿经》重在介绍阿弥陀佛因地的愿行功德与果地的正依二报庄严外,小本《佛说阿弥陀经》即重在倡导持名念佛,而《佛说观无量寿佛经》则主在推介观想念佛之法。
  在《观经》经文正宗分中,即详细说明十六种观想的内容,今先依次略述其要点于下:
  (一)日观:即观想西边刚要下山的落日,状如悬鼓,用眼观心想,使分明在前。其用意在于先标送想之方,使能系心定想,趣于弥陀所居之西方。
  (二)水观:先观想澄清之水,次变水成冰,次变冰为琉璃,最后再观想琉璃成大地,地下有金刚宝幢,地上有楼阁华幢,种种庄严。此是作为下面第三“地观”,实际观想极乐宝地的前方便。
  (三)地观:先由渐想,而粗见彼地;迨证得三昧,则实际观见彼土。此观成就,即可灭除“八十亿劫”生死之罪。
  (四)树观:观想极乐国土上之宝树,以及茎叶花果,种种庄严。此渐次进入极乐世界之细相观想。
  (五)池观:观想极乐世界上莲华池中之八功德水,以及水声说法,光明化鸟赞叹三宝之种种庄严。此与只是作为“地观”前方便之第二“水观”,自是不同。
  (六)总观:观想极乐国土上之宝楼。由于此想成就时,即能总见包括宝地、宝树、宝池、宝楼等所有极乐依报庄严,故名总观。此观成就,可灭除“无量亿劫”极重恶业,较前第三观更加胜进。
  (七)华座观:观想西方三圣(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所坐之莲华座,包括华色数量、华间珠光、华台宝网宝幢等庄严。此是作为观想西方三圣之正报身的前前方便,可灭“五万亿劫”生死之罪。
  (八)佛菩萨像观:观想一佛二菩萨之身像,像类真身,此是作为观想真身的前方便。古德即依此建立“观像念佛”,其实不离“观想念佛”。在此观中,经文特提示“是心作佛,是心是佛”之十六观观想的原理原则。此想观成,能除“无量亿劫”生死之罪,现身证入念佛三昧,较前又更胜进。
  (九)佛身观:即观想阿弥陀佛之真身,此则包括观其身色、身量、身光,及相好等。且由观佛身故,亦见佛心(无缘大慈)。此想观成,由见无量寿佛故,即见十方无量诸佛,名念佛三昧,当蒙诸佛现前授记。
  (十)观音观:即观想观世音菩萨之真身,包括其身量、身色、肉髻、项光、身光、天冠、面色、毫相、臂相、手相、足相等。大致与阿弥陀佛无异,唯“顶上肉髻及无见顶相”(肉髻是相,无见顶是随形好,合称无见顶相),不如佛耳。
  (十一)势至观:即观想大势至菩萨之真身,其身量、身相一如观世音;唯顶上观世音为“化佛”、大势至为“宝瓶”二种有异,余相皆同。
  (十二)普往生观:即观想自身生于西方极乐世界,在莲华中,结跏跌坐,作莲华开合想,而见佛闻法。由于从第一至第十一观,已将极乐国土依报、正报观想成功,今乃观想生彼普见普闻依正诸相,故名普往生观。
  (十三)杂想观:即观想阿弥陀佛之丈六像,以及大小变现自在,而二菩萨身同众生,普化一切。立此杂观,有二用意:一者为前观胜相不成者,令舍大而观丈六;二者为前观胜相已成者,使更观胜劣化用遍十方界,令品位增进。
  (十四)上品生观:即观想上品上生、上品中生、上品下生等三种人之往生因缘、往生情形及生后利益。
  (十五)中品生观:即观想中品上生、中品中生、中品下生等三种人之往生因缘、往生情形及生后利益。
  (十六)下品生观:即观想下品上生、下品中生、下品下生等三种人之往生因缘、往生情形及生后利益。
  以上十六观的内容,可加以归纳成三大部份:即初六观(第一至第六)是观想极乐世界的依报庄严,先渐想,后实观;次七观(第七至第十三)是观想极乐世界的正报庄严,先像想,后真身,且先主而后伴;末三观(第十四至第十六)则是观明三辈往生,先上辈、次中辈、后下辈。其所以立观往生之由,乃为增进观行,或使位在中下者,进修胜观,登于上品;或使前观依正成就,已证八、九信者,进而能穷深事理,而登十信。
  此十六种观,事有前后,观有浅深;然知礼《妙宗钞》禀承智者撰《疏》之旨,却将十六观统判归于于圆教之不思议妙观。其于<钞序>即标云:
  观者,总举能观,即十六观也。无量寿佛者,举所观要,摄十五境也。……能观皆是一心三观,所观皆是三谛一境……是故今观若依若正,乃法界心观法界境,生于法界依正色心,是则名为唯依唯正、唯色唯心、唯观唯境。故释“观”字,用一心三观;释“无量寿”,用一体三身。体、宗、力用,义并从圆,判教属顿。(卷一、 391d-392b)
  接著又云:
  五重玄义,本是经中所诠观法,大师(智顗)预取解释经题,欲令行者用此观法入十六门而为修证;故于序文,以主包众,以正收依。观佛既即三身,观余岂非三谛?(同上、392b)
  可见五重玄义,不论释名、显体、明宗、论用、判教皆判属圆顿,而此十六门亦皆以“三谛三观”而为修证,故是天台之圆教不思议妙观。然此十六观法,既不同《大品般若》(《摩诃止观》准此)之直观一念阴识妄心为不思议境,亦不同《金光明》之直观三道而显三德;而是缘西方净土之依正而修一心三观,是以经称“胜异方便”,古德又名“特别法门”。下文乃就“约心观佛”、“一心三观”及“从行观法”三方面,以探讨其胜异特别之所在。
  一、约心观佛说
  知礼认为《观经》中所说之十六种观法,乃是教导大乘行人托彼弥陀各种依报、正报庄严之境,用微妙观,观于心性;专就弥陀,显众生本具真佛之体,而提出“约心观佛”之主张。彼于《妙宗钞》中解释<疏序>“此经以心观为宗”之义时,即云:
  《经》以“观佛”而为题目,《疏》今乃以“心观”为宗,此二无殊,方是今观。(卷一、395a)
  然而,心观与观佛,二者如何结合为一?《钞》又云:
  大乘行人,知我一心具诸佛性;托境修观,佛相乃彰。今观弥陀依正为缘,熏乎心性;心性所具极乐依正,由熏发生;心具而生,岂离心性?全心是佛,全佛是心;终日观心,终日观佛。(同上)
  因此,观佛与观心,语虽不同,其义则无别。此观法与《般舟三昧》同托弥陀依正而观,而与《摩诃止观》四种三昧中其他三种三昧观法不同,如“一行三昧”,是直观三道(惑、业、苦),显本性佛;“半行半坐三昧”中,《法华》则兼诵经显理、《方等》则兼持咒显理;“非行非坐三昧”中《请观音》兼数息显理、《觉意》历三性(善、恶、无记)事显理。彼之三昧虽亦俱称念佛,只是通途就阴入观心显本性佛;若今之观门,则专就弥陀,显真佛体,是为特别。二者不同,主要在于“若观佛者,必须照心;若专观心,未必托佛”。知礼曾就“内、外”与“难、易”的观点,加以剖析其内涵,其文云:
  须知此观,不专观心。内外分之,此当外观,以由托彼依正观故,是以经题称为“观佛”;若论难易,今须从易,《法华玄》云:“佛法太高、众生太广,初心为难;心、佛、众生,三无差别,观心则易。”今此观法,非但观佛,乃据心观;就下显高,虽修佛观,不名为难。是知今《经》,心观为宗,意在见佛。故得二说,义匪殊途。(同上)
  由于若要直观生、佛等境,事既隔异,且能所难忘,故于初学,不免为难;若约心观,则“近而复要”。且吾人心性,周遍法界,无法不具,无法不造,既是能造,具义易彰;又即能观而为所照,易绝念故,是以智顗于《法华玄义》中云“三无差别,观心则易”。今观极乐之依报国土、宝树宝池,弥陀之正报、三十二相等,皆我心具,皆我心造,不出心外;是故即托彼境,观我心性;观彼依正,而现其境;亦即藉弥陀依正,熏发自己心性,而所熏发者,亦不外显现吾人本具之本佛本土也。是以,知礼认为纵观他境,亦须约心,何况直观弥陀依正?遂主张此《经》之十六种观,正当“约心观佛”。
  知礼以“约心观佛”的原则,而修十六观之具体方法,兹特举数例说明如下:
  (一)水观,《钞》于注解<第二水观>科中,即云:
  即以曾见大陂池水为所缘境。……既禀圆宗,知能想心具七大性(七大者,地、水、火、风、空、见、识也);故以具水之心,托彼即心之水,观于本性,令水现前;并及诸相(冰、琉璃、琉璃地),皆于心性观令显现。(卷三、472d-428a)
  此第二观,目的为观成极乐国土之琉璃地,此乃弥陀之依报,固不离佛。初学心粗,先令观水,次变水成冰,再变冰为琉璃,最后观琉璃成大地。而皆心具心造,不在心外,是故托之以观心性,如此诸相显而本性自明。
  (二)树观,《钞》于注解<第四树观>科中,因前二观,或日、或水、皆为众生曾所见相,可指为境令观;至于第三、第四观极乐宝地、宝树,则未曾睹对,似无可指为境令观。知礼于此则云:
  若通论者,皆得有境。何者?诸观皆用教所示相,忆持在心,为所缘境。仍了能观本具此法,托境想成,令性具法,发明心目。是故心观及所发相,一一皆三(指一一法皆即空假中也),故知通论,皆得有境。(卷四、429a)
  可见,虽未所见境,仍可依经教所示之相,立以为境。而要在能了达心具心造之理,故即以具境之心,托彼即心之境,观令显现,发明心性也。
  (三)华座观,《钞》于注解<第七华座观>科中,对于经文所说“欲观彼佛者,当起想念,于七宝地上,作莲华想。”比较前六观,更似无中生有。而知礼于此则云:
  以由理具,方有事用。能想之心,何法不具?依圣言境,就性而观,华座庄严不现而现。(卷四、431a)
  以上所举例中,或言“托彼即心之水,观于本性”,或言“用教所示相,忆持在心,托境想成,发明心目”,乃至“依圣言境,就性而观”等,皆可提供吾人了解知礼“约心观佛”之具体内容。
  至于“约心观佛”说之义蕴,知礼于<第八佛菩萨像观>科中,诠释“诸佛如来是法界身,入一切众生心想中”二句经文时,特约“感应道交”与“解入相应”二义,加以详细发挥。盖谓报佛法性身是能应,众生三观净心念佛是能感;今能观佛相好,佛即以相好随其心净而现其身,是为“感应道交”义。又谓佛体本遍,全是众生色心依正;但由众生迷背,故佛体成出离义;若能观解契合佛体,则佛体入观解心,是为“解入相应”义。
  依“感应道交”义,故托佛义成;依“解入相应”义,故唯心观立。此之二义,相辅相成,一是“观佛”,一是“即心”,是名“约心观佛”。知礼云:
  今之心观,非直于阴(指色心依正)观本性佛,乃托他佛显乎本性;故先明应佛入我想心,次明佛身全是本觉。故应佛显,知本性明;托外义成,唯心观立。二释相假,是今观门。(卷四、432b)
  其后,蕅益在其所撰《佛顶文句》(又名《楞严文句》)卷五中,诠释势至“念佛圆通”时,即曾归纳念佛方法为三种,曰:唯念自佛、唯念他佛、自他俱念。其中“唯念自佛”,即同于其他二十四种圆通,足以赅摄一切诸教、一切禅宗直指法门,罄无不尽;若“唯念他佛”,则别于二十四种圆通,足以包括《弥陀》、《药师》、《上生》等经,及莲社一切事想法门;至于“自他俱念”,则与二十四种圆通,同而复别。其文云:
  先须开圆顿解,了知心、佛、众生,三无差别,自他本自不二;乃托他佛以显本性,故“应佛显,知本性明,托外义成,唯心观立。”此则开圆解处,与诸圣同;托他佛处,与诸圣异。《十六观经》所谓“胜异方便”,今文所谓“不假方便,自得心开”;由其方便最为胜异,故更不假余方便也。[10]
  可见,知礼之“约心观佛”,即是后来蕅益所说的“自他俱念”,又名“双念自他佛”也。而从《佛顶文句》引文,蕅益接受知礼的观点,且深受其影响,自是显而可征。
  关于《观经》中倡观想念佛,天台学人究应以“观心”为重,抑以“观佛”为重?这在知礼当世即曾引起其弟子净觉仁岳(992-1064)与广智尚贤(生寂?)二人甚大之诤论。盖仁岳执“摄佛归心”,将佛全然摄归于我心而观之,名为观佛;而尚贤则执“摄心归佛”,将心全然摄归于佛而观之,名为观佛。二人诤论不已,请示于知礼,知礼乃谓二者皆非,既非“摄佛归心”,亦非“摄心归佛”,而是“约心观佛”。仁岳因此不悦而去,甚至尽背所宗(如前文第三章第一节之五中说)。
  其后,元?怀则撰《净土境观要门》一卷,曾详评二人之非,彼认为《观经》之旨,即在送想西方,而仁岳却主“摄佛归心”,则境在东土,如此境观既有差异,如何能生净土?且“摄佛归心”亦有混滥直观于心之嫌。若尚贤之“摄心归佛”,等直观于佛,与智顗“心观为宗”之义,显然相违。且若依仁岳之说,则必须先了万法唯心,方可观心;若依尚贤之论,则必须先了万法唯佛,方可观佛;如此即与“一行三昧”相同,但直观三道,以显三德,此直观心、直观佛之法,固迥异于知礼“约心观佛”之说。怀则乃指出其间教理差异之根源云:
  一家所论境观,永异诸说直观真心真佛,唯属佛界。是故,凡曰观心、观佛,皆属妄境;意在了妄即真,不须破妄然后显真。诸家直观真者,妄必须破,真理方显,此乃“缘理断九”之义,正是破九界修恶,显佛界性善,是断灭法,乃属偏前别教,非是圆顿妙观。[11]
  由此,更可证明仁岳后来之不悦而去,完全是由于“兼讲华严”,落于别教思路之所致。当初曾为《妙宗钞》大力辩护,今则另撰《三身寿量解》,别立难辞,质疑《妙宗钞》之“生身尊特”说,且要求知礼“潜修前《钞》,不使外闻”,以及后来更撰《十谏书》、《雪谤书》等,往复征诘。(事详前文第三章第一节,及第四章第六节)今人牟宗三评其事云:“净觉之背叛,实不在其不了解寂光有相、蛣蜣究竟、生身尊特等三义,乃在其对于天台教义全部不了解也。是故,诸如三千、三谛、事理、权实、体用、互具、别圆、六即诸基本义理,净觉所解皆归于别教之思路;是则乃坠陷,非进升也。对于圆实根本未有了悟也。”[12]应非过当之论。
  二、一心三观说
  根据宋?志磐(生寂?)《佛祖统纪?四明法智传》卷八记载:仁岳与尚贤,辨“观心”、“观佛”诤论不已,遂求决于知礼时,知礼既示以“约心观佛”之说,且进而告以具体方法曰:“据乎心性,观彼依正”。[13]盖知礼认为《观经》十六观,即在教导行人缘彼西方净土之依正庄严,而修之以一心三观;斯亦即所谓“即心观佛,托境显性”之意。
  其实从《观经》十六观之经文表面,并无“推理”之言,而智顗《疏》中,于十六观,亦无“三观”明文;但于首文以“三观”释题,谓“佛是所观胜境……观虽十六,言佛便周。”又谓“观者,观也。有次第三观,一心中三观”[14]然今知礼却直以“一心三观”之圆妙观统摄十六种观法,且认为此是完全禀承智顗之《疏》旨,并主张在释迦牟尼佛灭度之后,后世行人想要修持观行,就必须遵照如智顗之身证“四依大士”[15]之人所指导的原则,方不致错谬歧出。此在真宗大中祥符七年(1014),其先撰《观经融心解》,即已盛发此意。待后七年(天禧五年,1021)乃撰《妙宗钞》,仍未改原先之主张。如《观经融心解》第二料简中,即自设问答云:
  问曰:虽是约行,而初观落日,中想佛身,后论三辈;为只想依正事境而成观行,为即照三谛理耶?人共疑之,愿为明判。
  答曰:佛意虽显,经语难知,须假“四依”,示其修法。何者?一经旨趣,搜在首题,故《疏》云:“观虽十六,言佛便周。”既以一心三观释“观”,一体三身解“佛”;诸法实相为经正体;修心妙观,显四净土为宗;能除五逆,即生九品为用;方等大乘圆顿为教相。五重既尔,岂可以唯想事境,消《经》文耶?[16]
  接著乃引证荆溪湛然撰《法华文句记》及《十不二门》中明题目与经文关系之言云:
  荆溪云:“首题既尔,题下别释,理非容易(指理趣不容改易也)。”又《不二门》云:“览别为总,符文可知。”是则题与经文,总别相显,不可辄异。故知十六皆圆三观也。[17]
  此即指出智顗注经,题旨必与经义,彼此呼应,不相违异。首题是标总旨,经文则显别义,今释题既以“一心三观”解“观”字,故经文中之“十六观”理应皆是圆三观。此意在《妙宗钞》中,亦一再强调,如于<五重玄义?释名>科,诠释《疏》文“观者,观也。有次第三观、一心中三观”之义(有关“三观”的基本内容,详如《钞》文,不另引文)时,即云:
  撮经所诠,立兹题目。经明十六,以为能观;今释题名,唯论三观。经文是别,题是总名;总总于别,别别于总;若也立题,收文不尽,则不能应篇章之式。故知今立三观释“观”,乃是经文十六观体……令其修者,以兹观法,入十六门,则境境皆三,心心绝妙。“四依”(指智顗)被物,言简意周。(卷二、405b)
  且解释《疏》中并举“次第三观”与“一心三观”,而非单指“一心三观”的原因,其实正是以“次第”来反显“不次第”(一心三观)。其文云:
  双标“次第”及“一心”二三观者,此乃以次显于不次。不融“别”观,无以明“圆”;如《止观》中,皆用思议显不思议。(同上)
  又如于<第八像观>科,解释前七观中,佛既尚未开示三观之式,何以却要行人预用一心三观之疑时,亦云:
  佛对当机示观前后,全由圣意,非凡所知;灭后之人,欲修观行,所用法则,须凭“四依”。大师释题,能观之观,既论“三观”;题目是总,经文是别,岂不以总而贯于别?况云“观佛,十六俱包”。今依天台修习教观,不凭智者(即智顗),更托何人?(卷四、433c)
  虽然,知礼在其著作中,一再主张后人修观,尤其学习天台教观,必须依凭智者大师;但学佛之基本准则是“依法不依人”[18],知礼当然决不是盲目的崇拜者。根据知礼之研究,智顗以“一心三观”统摄十六观行,是深有得于《观经》之旨的。其于《妙宗钞》中屡申此意,下举数则佐证如次:
  (一)依乎佛智,立今观法
  智顗《观经疏》解十六观中之第一“落日观”,谓“教令正观,为除疑心”,并引《大本》(《佛说无量寿经》)明若有人以疑惑心,修诸功德,生彼国者,落在边地,复受胎生[19]。今不如此,足证“作此观者,能除疑惑”也。于此,知礼认为《大本》有云:由于“不了佛智”,致生疑惑,而生边地;既作此观,能除疑惑,则显此观,能了佛智;故知智顗实是依乎佛智,立今观法。其文云:
  《经》云:“不了佛智,则生疑惑”,《疏》云:“故作此观,令除疑惑”,即显此观,能了佛智。若其不用“一心三观”观落日者,则迷佛智,那名此观能除疑惑?日观既尔,余观例然;故知大师依乎佛智,立今观法。然十六观属顿教,故原始要终,皆用佛智……既有乘种,生彼速得见佛闻法,预于海众,不生边地及胎宫也。(卷三、427b)
  (二)依境三号,立观三观
  此则于<第八像观>科中,《经》云:“是故应当一心系念谛观彼佛,多陀阿伽度、阿罗诃、三藐三佛陀。”智顗《疏》云:“或明十号、无量名号等,此中略举三号,即如来、应供、正遍知”知礼认为此即是以所观境列三号,表召三德,而义当三谛,此则正可反显能观观,即是妙三观,故知《观经》本来即是教以一心三观观彼佛也。其文云:
  一心系念谛观彼佛者,即“一心三观”也。但云“谛观”,那云“三观”?以所观境,列三号故,显于能观,知是三观。何者?“多陀阿伽度”,此云如来;“阿罗诃”,此云应供;“三藐三佛陀”,此云正遍知。此之三号,即召三德,今就所观,义当三谛。正遍知即般若,真谛也;应供即解脱,俗谛也;如来即法身,中谛也。以三德为三谛,三一圆融,不一不异;此谛与观,名别体同,绝思绝议。(卷四、433b)
  (三)由经结益,显圆妙观
  此是根据依十六观修持结果,可以证得无生法忍,《疏》云:“是(圆)初住、(别)初地”;验知观门,必是圆妙三观。此说共出现两处:先是在<正说分>科,佛于讲十六观之前,先略付阿难云:“阿难,汝当受持,广为多众宣说佛语。如来今者,教韦提希及未来世一切众生,观于西方极乐世界。……见彼国土极妙乐事,心欢喜故,应时即得无生法忍。”知礼认为此文等于释迦牟尼佛将说十六种观法之前,先预告所说是圆妙观;因为若是用前三教观行(藏是析空观、通是体空观、别是次第三观)是绝对无法当生证得无生法忍的。其文云:
  行者应知,如来将说十六观法,预彰所说是圆妙观,故云“一切众生观于极乐,观成即得无生法忍。”是故,韦提闻说十六,随语观成,说讫(《续》本作“说”,此据《大》本订正),即证此之妙位。《经》示此观,是取初住径捷之门,故不可云想事而已。(卷三、425a)
  其次,同在<正说分>科,佛讲完十六观之后,经明“观成利益”云:“韦提希与五百侍女,闻佛所说,应时即见极乐世界广长之相,得见佛身及二菩萨;心生欢喜,叹未曾有,豁然大悟,逮(得也)无生忍。五百侍女……发无上道心。”知礼认为若不是以圆教“一心三观”修十六种观,是不可能让韦提希当下即闻即修,顿悟无生法忍,而证得别初地圆初住之果位的。其文云:
  《经》“豁然大悟,逮无生忍”者,以凡夫心闻十六观,即闻即修,顿入圆住。……悟通观行及相似位,是故特云“逮无生忍”,显此大悟,的在分真。若十六观,非妙宗者,岂令当机顿入圆位?经文结益,显此观门,非偏(藏、通二教)非渐(别教次第三观),信不可用事相消文。(卷五、452d)
  如上所举,可见知礼对于智者大师之以“一心三观”统摄《观经》十六观,是非常赞同,且十分肯定其深符经义佛旨的。然则,《观经疏》之睿识,能获知礼如此印可认定,至其是否真如日本近代学者所疑为后人托作[20],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至于,以天台圆教不思议“一心三观”,而修净土十六观之详细内容,知礼在<第八佛菩萨像观>科诠释“是心作佛,是心是佛”二句经文时,曾作出相当精辟的分析,兹略为爬梳于后:
  首先,须明“作”“是”深义。知礼以“能感能成”释“作”,言“作”有二义:(一)是“净心能感他方应佛”,谓佛本无,法身妙绝,以众生心净,依于业识熏佛法身,故见胜应佛身,是为“初作他佛”义。(二)是“三昧能成己之果佛”,谓依此念佛三昧心,终能成就佛果,是为“次作己佛”义。又,约“即应即果”释“是”,言“是”亦有二义:(一)是“心即应佛”,谓向闻佛本是无,心净故有,便以为心、佛及有、无,条然有异,《经》泯此见,故言心即是应佛,则心外无佛,是为“初是应佛”义。(二)是“心即果佛”,谓众生心中,本有如来结跏趺坐,何必当来方成果佛?是则并无能成三昧之因,是为“心是果佛”义。试为列成表解如次:
  其次,再配修“一心三观”。知礼认为上文“作”“是”之义,其实即是不思议三观;若能于一念心,妙观“作”“是”,即可“绝乎思议”,而“显于三观”。其文云:
  若论“作”“是”之义者,即不思议三观也。何者?以明“心作佛”故,显非性德自然有佛;以明“心是佛”故,显非修德因缘成佛。应知外道诸句、三教四门,所有思议,不出因缘及自然性。……今于一念妙观“作”“是”,能泯性过:即“是”而“作”,故全性成修,则泯一切自然之性。即“作”而“是”,故全修即(《大》作在)性,则泯一切因缘之性。若其然者,何思不绝?何议不忘?(卷四、432c-d)
  盖能妙观“是心作佛”,则知全性成修,而泯绝对一切自然之性的思议;若能妙观“是心是佛”,则知全修即性,而泯绝对一切因缘之性的思议。此即以妙观“作”“是”的工夫,泯绝凡夫之识心分别与无实的言说。其次,再以妙观“作”“是”,显于空、假、中三谛三观。其文云:
  以若破若立,皆名为“作”,空假二观也;不破不立,名之为“是”,中道观也。全“是”而“作”,则三谛俱破、三谛俱立,名“一空一切空”,名“一假一切假”也。全“作”而“是”,则于三谛俱非破非立,名“一中一切中”也。(同上、432d)
  最后,结示“作”“是”一心中修。知礼认为这即是不思议三观,为十六观之总体,是全《经》之妙宗,吾人当用此意修行净土也。其文云:
  即中之空假名“作”,能破三惑(见思惑、尘沙惑、根本无明惑),能立三法(真性轨、观照轨、资成轨);故感他佛三身圆应,能成我心三身当果。即空假之中名“是”,则全惑即智,全障即德;故心是应佛,心是果佛。(同上)
  接著,知礼又提出劝修净土之法,云:
  故知“作”“是”一心修者,乃不思议三观,十六观之总体(指修观所凭借之总根据),一《经》之妙宗。文出此中,义遍初后,是故行者当用此意修净土因。(同上)
  综合上文所述,知礼《妙宗钞》是以天台圆教的一心三观,作为修持《观经》十六观之总根据的。由于十六观是以西方极乐净土的正依二报为所观境,虽然理论上将依正二报归入于一念心中,但仍承认其缘起之存在,且其修观之最终目的仍是求生西方,此与其他净土信仰者毫无二致,是以将本节所说摄属于净土思想的范畴。
  三、从行历事观理说
  天台教义,自智者大师创立以来,即注重教观双行,解行并重。既统摄一代时教,分“藏、通、别、圆”四教[21];而依教设观,则依次有“析空观、体空观、次第三观、一心三观”四观;且于圆观,复分“顿、渐、不定”三类。当然天台一家的正意,不论自行和化他,均在于圆,说前三教,只为防止偏曲,入于歧途而已。今知礼撰《妙宗钞》判《观经》,教属“圆顿”;且以“一心三观”统修十六种观,实深符天台一家之宗趣。
  然同一观法,若论实践修行,为门又有多种;昔智顗《摩诃止观》约四威仪分,共四种三昧:(一)常坐三昧、(二)常行三昧、(三)半行半坐三昧、(四)非行非坐三昧。[22]而唐?湛然《止观义例》又就义类,另开三种:(一)从行、(二)附法、(三)托事;[23]且于《止观辅行》又论事观、理观各有不同轨则。[24]今十六种观当摄属何门,如何修持?实为古来注疏家之一大课题,亦可看出各拥不同的主张。
  知礼认为《观经》十六观法,应当判属“从行”,历西方依、正事而修理观。彼之此种主张,其实在未撰《妙宗钞》前即已有定见。何以言之?盖在彼之前所撰《观经融心解》九条料简中,第一料简即提出此问题,来加以探讨。其文云:
  学者问曰:《观无量寿佛经》十六观法,于今家“托事”等三种观门为属何耶?
  此即约《止观义例》所言“从行、附法、托事”三种观门之分类而问,下即自答云:
  答曰:既非借于事义,立观立境,不名“托事”;又非撮乎法相,入心成观,何关“附法”?韦提特请正受之门,善逝(佛)直谈修证之法,虽托彼依、彼正,皆了唯色、唯心,以“法界身入心想”故,“约行”明矣![25]
  在此答文中,显然即已判属“从行”。及至后来撰《妙宗钞》,于<正说分>科诠释十六观之前,乃先特就此事详加辨析,其文云:
  《义例》云:“夫三观者,义唯三种:一者从行,唯于万境观一心,万境虽殊,妙观理等;如观阴(入界)等,即其意也。二约法相,如约四谛、五行(《涅槃》圣行、梵行、天行、婴儿行、病行)之文,入一念心,以为圆观。三托事,如王舍耆阇,名从事立,借事为观,以导执情,如《方等》、《普贤》(《普贤观经》),其例可识。”问:今十六观,于三观中属何义耶?(卷三、425d-426a)
  此乃先引湛然《止观义例》(简称《义例》)原文,详细举例说明三种观修法性质之有异,是即所谓“《义例》三观”也。下接答文云:
  既不撮乎法相,入心成观,信非“附法”;又非借彼事义,立境立观,验非“托事”明矣。如来直谈十六观行修证之门,正当“从行”也。(同上,426a)
  其于《义例》三观中,判归“从行”,与前文引《观经融心解》所判,完全一致。
  其次,再就事观与理观的问题,加以抉择。知礼认为《观经》十六观,判属《义例》“从行”,虽然《义例》三观,皆属圆教理观,但不妨历西方极乐世界之依、正二报庄严事而修一心三观也。其文云:
  问:《义例》三种,皆是理观,今之十六历依、正事,何预三种耶?
  答:“托事”、“附法”二种三观,有事有理,且置不论。“从行”三观(指从行法修一心三观也),以何义故不得历事?既言“从行”,必四种行(即《摩诃止观》四种三昧行):“常坐”一种,纵直观理[26];余三三昧(指“常行”、“半行半坐”、“非行非坐”)岂不兼事?(同上)
  同属“从行”之四种三昧中,除“常坐三昧”,是直观三道为三德,而显中道平等法界之理外,其他三种三昧,亦皆兼事,下文乃分别举证,说明今十六观不妨历事观理也。其文云:
  如《般舟》三观,历念佛事;《方等》三观,历持咒事;《法华》三观,历诵经事;《请观音》三观,历数息事;“觉意”三观,历三性(善、恶、无记)事。此等历事,若非“从行”,摄属何耶?(同上)
  此中依《般舟三昧经》所立之三观即是常行三昧,九十天旋行,专称念阿弥陀佛;依《方等陀罗尼经》与《法华经》所立之三观,是半行半坐三昧,一者兼持摩诃袒持陀罗尼、一者兼诵《法华经》;依《请观世音消伏毒害陀罗尼经》所立三观,与依《大品般若经》所立“觉意”三观(慧思又称“随自意”三昧),即是非行非坐三昧,一者兼修数息事、一者观善、恶、无记三性之事。此三种三昧,亦各历事而修,皆属“从行”。尤其依《般舟三昧经》所立之“常行三昧”,其修行的方式,是唱念共运,既唱阿弥陀佛名,又念阿弥陀佛三十二相;其性质与《观经》十六观观阿弥陀佛正依二报,最为相似。《般舟》既是“从行”,《观经》当亦“从行”无疑。是故,知礼又云:
  《般舟》三昧,初观足下千辐轮相,次第逆缘至肉髻相;彼观相时,即用三观。彼是“从行”,今那独非?(同上)
  再者,既以“一心三观”为观法,固是理观;然不妨历事,以若达事即理,则事不碍理。故《义例》立“从行”之定义即云:“唯于万境观一心,万境虽殊,妙观理等。”今《妙宗钞》既然直以“一心三观”观十六境相,则十六境相,一一相无非一境三谛,是故妙观其理正是平等一如。其文云:
  况《义例》云:“唯于万境观一心”,岂今依正,不唯一心?《经》文具列十六境相,大师(智顗)但于首题示圆三观,令将此观观十六境,正是“万境虽殊,妙观理等”。又今三观,并诸历事三观,若非“从行”等者(等“附法”、“托事”也),那云“三观义唯三种?(同上)
  准上所述,知礼《妙宗钞》依智者大师之旨,用妙三观观《观经》十六种依、正境相,此正同于“四三昧”中之历事而观三谛理,故判定十六观为“从行历事观理”也。
  至于,以“从行历事观理”的原则,修十六观,其具体方式:知礼认为即依《观经》十六观境,用圆三观为想相之法。修学之人,起初三观观力尚微,故先观“落日”及“清水”;待三观观力渐强,则可依次而观“宝地”、“宝树”、“宝池”等观;乃至观力更加胜进,则可进观座、像、佛身等,一一并运以圆妙三观。
  或有怀疑一方面要根据《经》文所示,分历依报、正报、若大、若小,各种不同之境相,一方面又要运怀三观照三谛理;恐观相则违真,照理则乖事,不知如何措心?知礼则认为观虽分事理,修则同在一念,实非两端,并不相违;且圆人一开始,即于一心顿观三谛,于谛似自三,于解常自一,但能先了性具诸法,自能融妙而观。尤其今之弥陀依正,体本难思,妙观观之,自然符契;又,此观法既类《般舟》,则当同彼须论三力,谓“威神力、佛三昧力、本功德力”(见T13、905c),故不思议,但依圣法而修,毋庸置疑;然须知由“事、理”之难易不同,致其“现、发”则先后有差而已。其文云:
  今带事定,托彼应色,观于三身;以其应相,凡心可见,故理三身虽乃未显,不妨应色先与定合,故令开(眼)闭(眼)皆见佛身。如以三观,观彼落日,三观未成,而能开(眼)闭(眼)皆见于日。故虽“事、理”一念同修,而理难事易,事易故先现,理难故后发。(卷一、400d)
  又引《般舟三昧》为例,说明境观同修,事理并运,而境必先成;如此“托境进观,藉观显境”,二者往往相辅相成。其文接云:
  故《般舟三昧》以三十二相为事境,以即空假中(一心三观)为理观;境观虽乃同时而修,境必先成。托境进观,藉观显境;更进更显,从凡入圣。(同上)
  下文试举《妙宗钞》所示<第九佛身观>与后三<三辈往生观>中,以圆三观观所观境,境观同修之法,作为进一步了解知礼所谓“从行历事观理”的实际内涵:
  一者、知礼于<第九佛身观>科,总示正观佛身之法。其文云:
  既指报、应,名为法身(智顗科此观云“观佛真法身”),即显弥陀,三身具足。既为妙境,但是法身,行人心观,即空假中;空假是二修,中观是一性,修性冥妙,三观圆融。既为能观,但是般若,境观相契,见尊特身;虽具三身,但名解脱。此则以三(观)照三(谛),故发现三(身),合此三三,只是一三;三不定三,同在一念,一念无念,三三宛然。如此,方名修心妙观。……当以此观弥陀身。(卷四、434d)
  可见,以一心三观观于佛身,既境观融妙,同归一念而修,应可“托境进观,藉观显境”,境观同修,故不相妨。
  二者、知礼又于<第十四上品生观>科前,总示后三观观“三辈往生人”之法。其文云:
  此下三观,观往生人。若但读文,不名为观,必须览《经》所诠之相,入一念心,用“空假中”微妙之观,照于心性本具净土因缘果报,生佛咸然,三无差别。(卷五、447a)
  所谓“净土因缘果报”,即指三辈九品之不同往生因缘,及生后利益;亦即后三观《经》文所诠之相。今了知均为吾人心性本具,不在心外,而观达即“空假中”。又云:
  诸佛净土因果已满,能应众生;众生由具净土因果,能感诸佛。感应缘起,不一不异;一一融妙,相相宛然,随品随功,感佛感土。观之不已,则难思俗谛净土因缘,自然明了。(同上)
  可见,虽然后三观中,所言三辈九品之净土因缘果报,境相繁复,仍不妨以圆三观“历事观理”。如此,托境进观,藉观显境,届时一旦修观功成,各种往生净土之因果,自然明白。故知,境观同修,事理无碍也。
  第二节 大乘三位配判九品及十六观论
  本来一宗教义的建构,至少必须具备义理系统(所谓教相)和实践系统(所谓观行),而其间依教理修观行,从因至果之详细修证阶位,更是不可或缺的条件;否则,将降低其义理系统之说服力,同时也会减少实践系统之驱动力。是以,不论天台、贤首、慈恩等莫不各依经论建立其本身修证阶位之体系。
  净土专经,所谓“三经一论”中,明示修证之浅深次第最明显者,莫如《观经》中之十六观及三辈九品(《大本》虽粗分三辈,但未分品),是以古来注疏家鲜不依之判位,但莫衷一是。如隋.净影慧远(523-592)《观无量寿佛经义疏》依《仁王般若》之“五忍”说,而判上上品为七地以来之生忍(无生法忍)菩萨、上中品为四地之顺忍菩萨、上下品为初地之信忍菩萨27等;其后,唐.吉藏(549-623)《观无量寿佛经义疏》依之28。概彼等专约往生以后所得之果,以判九品;且未达“无生法忍”,诸经论判位,上下有异29。故后唐.迦才(生卒?)《净土论》破之曰:“观果判人,位则太高”。30其后,善导(613-681)承传其意,而抑降之,乃准往生之因行业缘,而判上品三人是“遇大(乘)凡夫”、中品三人是“遇小(乘)凡夫”、下品三人是“遇恶(业)凡夫”。其旨重在符应弥陀净土法门立教之精神,欲使现世“善恶凡夫,同沾九品,生信无疑,乘佛愿力,悉得生也。”31然终究未能详判修证之位阶。
  笔者认为有关净土修证阶位之判释,必待至知礼《妙宗钞》出,禀承智顗《观经疏》旨,以大乘三位(即圆教六即位中之“名字即”位、“观行即”位、“相似即”位)配判三辈九品及十六观,而后楷定古今,其后有复论净土修证位阶者,无不从之矣。此概由于中国盛传之大乘八宗(天台、贤首、三论、唯识、禅、净、密、律),教义固各有擅长,若论其判释教网,则莫不共推天台为第一。昔高丽.谛观(生寂?)《天台四教仪》云:“天台智者大师,以五时八教,判释东流一代圣教,罄无不尽。”32近代学者牟宗三《佛性与般若》于此,则推许为“综合的消化”,认为天台对所有大小乘经论,真正能给予客观而公平之安排与判别,是中国佛教发展中“最后的消化”、“真正的圆教”,虽后出之贤首亦不能超过之。33明末.蕅益(1599-1655)《法海观澜》卷二则记载:“唐京兆大兴善寺含光(不空三藏弟子,生寂?)至西土,有梵僧云:曾闻台教定邪、正,晓偏、圆,明止、观,功推第一。”34而民初提倡八宗通弘之太虚大师(1889-1947)则于《教观诠要》中,推崇天台之判教云:
  但古代判教诸大师,其受禀不同、其识见不同、其悟理不同,其所际之时代、所化之人根,种种不同,故其判之也,亦各有所出入,而莫或尽同者。然求其“精当而纯全者”宜无如(天台)“五时八教”(之所判也)。35
  由于天台一家对于判释教网之“精当纯全”无能出其右者,故今知礼《妙宗钞》用之以判释《观经》中之三辈九品及十六观行,遂使净土之修证阶位忒明,而净土之教义大备,其意义固为不凡而影响自亦深远。是以特详为厘析其内容,如次:
  一、大乘三位配判九品说
  《观经》十六观,于后三观明三辈九品往生。何以立此后三观?知礼认为其用意不外有二:一者、对前观佛菩萨胜相不成,舍胜观劣,而就第十三杂想观观丈六劣应身之一类众生,因位在中下之品,故令识达三辈九品之相,使进修胜观,而登上品;二者、对前观佛菩萨胜相已成之人,令更进观第十三杂观,了达佛菩萨胜劣随机之不思议化用,此时位已居八、九信之一类众生(随修观判位,详下文),乃令更以圆三观分别九品往生之相,使彼能穷深事理(法界事、实相理),而登第十信位。《妙宗钞》云:
  立观所由,此中二义:初即杂观观劣应者,位在中、下,今识三品, 进修胜观,登于上品。次义即是前观胜应,及修杂想,了随机化, 在八、九信;今令此人,以妙三观分别九品,即《大本》三辈,事 理穷深,登第十信。(卷五、444c)
  综合上文两层立观用意,知礼进一步认为后三观均是修前观法之净土行人,进观三辈九品往生之相;以修前观法既是圆妙三观,则后三观亦然,是故主张以“圆三位”(圆教六即位中之名字、观行、相似)配判三辈九品。此则打破过去诸师,但依三辈《经》文,而判上辈是大乘,中辈是小乘,下辈是造恶凡夫求生之旧说。其文云:
  (《疏》)既云:“此下三观,观往生人,有二义。”乃是修前观法行者,观于九品往生之相,非是凡小求生之者。读今三辈《经》文,改转行业36;纵通此义,亦是傍兼,非今增进观行意也。(同上)
  笔者认为知礼以后三观为修前观法之“增进观行”,而以圆三位配判九品;必如是,方符合前文<钞序>、<疏序>、以及<五重玄义.释名>科以来,一贯“用一心三观修十六门”之主张;亦唯如是,然后方符合将全《经》作“圆顿”教相之判释,及将弥陀净土作为大乘法门之意趣。
  知礼认为后三观虽分九品,依义理判定不外圆教三个阶位:一、相似即位,亦即十信之内凡位;二、观行即位,亦即五品弟子之外凡位37;三、名字即位,指虽闻佛法或已修、或未修之一般悠悠凡夫也。智顗《观经疏》于此,则分别配以别教地前之凡位:即三贤(十住、十行、十回向)内凡、十信外凡、及悠悠凡夫。知礼认为智顗以别教配位,其意有三:一者、别教阶位,次第井然,配对三辈九品,较为明显;二者、别教具足空观、假观、次第三观、及一心三观等四种观法38,收摄众生根机较广;三者、就所观往生人之角度判九品的缘故。今知礼《妙宗钞》则依能观人之角度判九品,概彼既通以圆妙三观而为修证,故须以圆教三位而配判之。别圆既同属大乘,且能所配判并不相妨,是以此节题目迳以“大乘三位”称之。《妙宗钞》云:
  虽分九品,以义定之,不出三位,即内凡、外凡、及悠悠者。然习种解行、及十信名,乃是别教地前凡位,以为今《经》往生位者,略有三意:一、别位次第,对品显故;二、别具四观,收机广故;三、九品判所观人故。若以九品判今能观圆观位者,则以“三贤”对今“十信”,彼之“十信”对今“五品”,“悠悠”即对“名字人”也,以名字位,通修未修故。(卷五、445c-d)
  又、《疏》依《璎珞本业经》分菩萨六种性,而详判上三品为“上品位当道种、中品位当性种、下品位当习种”。39《妙宗钞》则依伏断烦惑之浅深,而大分三辈:所谓随修忏功力,若至三贤,能破见思二惑,皆上三品;若至十信,已能伏惑,入中三品;若全未伏,属下三品。今依《经》文所示,及《疏》、《钞》所判,分别列表如次:
  如上表所示,若根据《观经》经文,则下三品唯造恶凡夫,中下品是世善人,中中、中上是小乘行人,上三品唯大乘行人;而智顗《观经疏》,却纯用大乘三位(约别教)而判九品。知礼认为“《经》为收机尽故,故以大(乘)、小(乘)、善、恶,分其九品;盖约增胜,高下互显也。”40而“大师(智顗)得意,乃约三位判乎九品,则何机不摄?何行不深?”41可见,智顗以大乘三位判九品,是“依义不依语”,正符合《观经》之旨趣。《妙宗钞》云:
  应知《疏》用此之三位判九品人,其意深细,不可粗心!今试略言:盖一切善,若能回向,皆净土因;仍一切恶,若能忏愿,亦净土因。故种种善,修之浅深,无非九品;其一一恶,约忏功力,亦皆九品。故上上品善,通下下品;下下品恶,通上上品。(卷五、445d)
  又,举事例云:
  三心六念42,或闻或修,未能伏惑,属下三品;以此伏惑,入中三品;能破二惑(见思),方预上三。如五逆罪,临终十念,为能消功,属下下品;阇王重悔,得无根信43,即是上辈三品所摄。岂非五逆,随于忏功,自分九品?中间七品,若善、若恶,若修、若忏,随功浅深,一一皆须明于九品。(同上)
  既是本属上品上生大乘上善之“三心六念”行,若闻修之功,未能伏惑,亦通下三品;而本属下品下生之“五逆重罪”,若能如阿阇世王之殷重忏悔,获无根信,亦通上上品。可见,不论是何种善恶,皆可随其修忏之浅深,而历于九品;是以,知礼主张判释九品位阶,要在修忏之力、伏断之功,而非在大小之行、善恶之业。其文云:
  乃由妙解大小(乘)观行、善恶之业,全修即性,一一具于四种净土;但能回向,随功能显四种乐邦。如是说者,多约一行,随功浅深,历经九品;亦自有人,节节改行,历于九品。若以三位,定其高下,改与不改,皆悉不滥。(卷五、446a)
  又于<第十四上品生观>科,论观后三观,则可于“难思俗谛、净土因缘,自然明了”时,亦云:
  明了之位,大判有三:若相似明,当上三品;若观行了,即中三品;名字观解,属下三品。论断伏等,虽有高下;而皆了知一切善恶,回向忏悔,皆通九品。或共、不共,或超、不超,或改、不改,或进、或否,状类万差,难以言具;若不尔者,岂得名为观于三辈往生人耶?(同上、447a)
  可见知礼今以“大乘三位”(相似即、观行即、名字即)定判九品,不但高下位阶,历然分明,且能深符判释本经“圆顿”教相之深旨。而知礼对于智者大师“大乘三位”之判解,也认为是根据《观经》而判,且是深有验证的,分别爬梳如下:
  (一)判上品上生:《疏》云:“上品见佛闻法,便悟无生,故是道种人。”《钞》云:“以无生忍位在别圆初地初住,非别十向、圆第十信,何能见佛便登此位?”(卷五、446c)是以,判定上品上生在别十回向、圆第十信位。(二)判下三品生:《疏》云:“下品备造四重众罪,亦得往生,类此似尔。”《钞》云:“复以造罪验下三品,以别、圆教,内、外凡位,不造众恶;既约罪说,知是未入外凡人也。”(同上)盖下品上生是造十恶轻罪、下品中生是造破戒次罪、下品下生是造五逆重罪,既皆造罪,故判为必在外凡之外,全未伏惑之悠悠凡夫。(三)判中品三生:以上品三生皆悟无生,判在能破见思之三贤内凡位;下三品生皆由造罪,判在全未伏惑之悠悠凡夫;则中三品生,乃依此类比验证,故判为已能伏惑之十信外凡位。《疏》云:“类此似尔”,《钞》云:“《经》未明示,故以得悟及造罪等,比类验之;此乃大师尊经谦己,近人判解,不逊者多。”(四)详判上三品生:所以分判上品上生为道种性(十回向)、上品中生为性种性(十行)、下品下生为习种性(十住)者,《疏》云:“一得道有迟疾、二所乘有异”。盖上上品生彼即悟无生法忍,且往生所乘为金刚台;上中品生则须经一小劫得无生忍,而所乘为紫金台;上下品生则更经三小劫,且所乘为金莲华。故依此得分三位也。
  如上所述,知礼秉承智顗之说,就“大乘三位”而配九品,乃令净土修证位阶分明不滥;且更缩约“圆三位”而为判解,遂使圆宗旨趣益获突显。
  二、九品位配对十六观行说
  知礼以大乘三位配判九品,九品之伏断阶位高下既定,然若依本《经》修证十六观之净土行,其于九品阶位又当如何配对?则是进一步必须深究的课题。知礼认为众生之根机千差,欲乐有别,是以“十六观人对九品位,义有多途”(卷五、443c)大略可分两大类:一者,节节改观,历九品位;二者,专修一观,历于九品。就改观中,又细分二:一者节节改观,次第入品;二者或改观境,而超品位。至于改观超品者,又可随其所改所超不同,而千差万别矣。今依次论述如后:
  (一)节节改观次第入品
  知礼认为用妙三观观十六观,即心观佛,托境显性,但由随众生机宜、欲乐不同,或有改观、或有不改;然若根据本《经》行文次序,屡言前想成已,次作后想;如日想成,则云“次作水想”;又“地想成已,次观宝树”等,显然是以节节改观,而历九品为常态。故《妙宗钞》云:
  问:今十六观既是圆修,为一一观皆通九品,为须节节改观入品?
  答:虽俱圆观,而所托境,随其宜乐,有改不改,合有二途。若就现文,多从改观,历于九品。(卷五、4416a)
  至其节节改观,次第入品的详细情形,知礼乃根据《观经》及智顗之《疏》所述,将初“落日观”,配对“下品下生”,以智顗《疏》云:“为除疑心,灭五逆罪,下辈自论”,故日观想成,是下下品;第二“水观”想水成冰,配对“下品中生”;第二“水观”与第三“地观”之间,由转想琉璃,粗见彼地(渐想),配对“下品上生”;以上属“名字即佛”位,此时惑尚未能伏。其次,合第三“地观”之实观、第四“树观”及第五“池观”,以得三昧,而见实地及宝树、宝池,配对“中品下生”,虽居五品之初(即随喜、读诵二品),却已圆伏五住44,故名得三昧。若第六“总观”总见彼土依报,地、树、池、楼四事,配对“中品中生”,居五品中心(即讲说、兼行六度二品)。待第七“华座观”成,则配对为“中品上生”,居五品后心(即正行六度品)。以上属“观行即佛”位,虽成三昧,能伏五住烦恼;但见惑未断,事识犹存,故未可即观胜妙身相,故只能令修三观观佛菩萨之宝像。第八“佛菩萨像观”,配对“上品下生”,盖像想现前,见思俱尽;谓俱尽者,以事定力,深能伏思,若见惑断,则登圆第七信。次合第九、第十、第十一之“三圣观”及第十二“普往生观”,配对“上品中生”,在八、九信;以此时事识既尽,全依业识,故可令观三圣真法之身。其“普观”经文“生极乐界,于莲华座,作开合想;莲华开时,见佛满虚空及说妙法。”亦正合“上品中生”命终见坐紫金台,到彼“成大宝华,经宿则开”之相。末合第十三“杂观”、及第十四、第十五、第十六“三辈往生观”,配对“上品上生”,在第十信;此时内外尘沙45,任运除尽,故于佛菩萨之应随众生,胜劣化用,及观察九品往生,差别行相,均足以洞达明了,穷深其事理也。以上,摄属“相似即佛”位。《妙宗钞》云:
  以初心人,虽了根、尘,皆是法界,而心想羸劣,胜境难观,是故如来设异方便,先观落日,于西定心;《疏》云:“除五逆罪,下辈自论”,故知妙观想“落日”成,当“下下”品。……后修“杂观”、及“三辈观”成,当第十信,即“上上品”;内外尘沙,任运除尽,故随机应相,及差别行业,观察明了,宣示无穷。(卷五、446a-b)
  今再根据上文所述,浓缩列表如次,以备对照参考:
  以上,是指一般以圆三观修十六观,从第一观开始,依次节节改观,观功愈进,境愈转明,而定慧则愈著,伏断亦愈深,如此展转而至第十六观,其历三辈九品之修证位阶;其间先后浅深,次第分明,丝毫不滥。
  (二)专修一观而历九品
  或有众生,不乐观修多境,亦可就十六观中,择其一境专修,此则仍以圆妙三观观之,修之不间不杂,亦由观功愈进,境愈转明,而定慧则愈著,伏断亦愈深;遂从“名字即”位,经“观行即”位,而证入“相似即”位;如是历于九品,其浅深次第,一如上文所述“节节改观次第入品”之修证阶位也。知礼云:
  其不改者,十六境中,宜乐何境,即用妙观,修之不舍;乃从“名 字”,修成“观行”,入“相似”位,历乎九品。(卷五、446b)
  但十六观中,若欲专修一境,不知应以何观境最为适宜?此则知礼亦根据《经》、《疏》之旨,认为当以第十三“杂明佛菩萨观”中之丈六身相为最宜;其修证位阶亦从劣观胜,而历九品。而且更进一步认为观丈六像,不妨从三十二相中之“眉间白毫相”46观起。知礼云:
  然十六中,佛境最宜;从劣观胜,成于九品。故《疏》令观释迦毫 相,以为初心入门之渐。“杂观”令观一丈六像,《经》虽不云“从 一相入”,据理合然。若《般舟经》,则从足下“千辐轮相”,次第上 观至顶“肉髻”。故知但解今家住前三位(名字、观行、相似)以判 九品,于境于行,改与不改,次比(依次类比)自成也。(同上,446b -c)
  其后,至明末有坚密成时(?-1678)撰《观经初心三昧门》,即以第十三《杂想观》为“观佛入门要术”,并于习坐中,教令即观“立佛白毫”,且自述其缘由云:
  胜劣两观,皆以白毫为初步,所以智者于胜相毫中,详劣相毫状,《疏》意正在此章(指第十三观);后世慈云忏主等,皆扶此观,以妙契《经》旨故……是法也,动静绵拶,事理互研,仪观等薰、通别巧锻(自注云:白毫为通、本观为别)以斯应末世,庶可称善顺机宜也欤?其一心三观,详在《妙宗》,兹不赘。47
  由此可见,成时立“杂观”及“白毫相”,为《观经》初心三昧之门,乃深受知礼《妙宗钞》思想的影响。
  不但如此,智旭蕅益(1599-1655)更根据《小本》专倡持名念佛,而且主张但“持名”一行,即能历九品而净四土,更可看出其承袭知礼“专修一观而历九品”说的痕迹。48其详,待后文另述。
  (三)或改观境而超品位
  其中当然亦有一类众生,依十六观次第改观修行,但于中间某一观境,或有深入修证,而超品位者;如从初修落日,至第三粗见宝地(渐想),本当“下品下生”,但“名字即”;却于此深伏五住,则超证而入“观行即”。或有依次改观,修至第八“像观”,本当初至七信,为“上品下生”;若能于此伏断内、外尘沙,则为超入第十信,为“上品上生”,而不必更修后观。似此,则无法用固定之格式,加以配对;故《妙宗钞》云:“有因改观,超品位者,不可定判。”(卷五、446b)
  虽然,其不论于何境观超入,总不出随其伏断烦惑之浅深而历九品,所谓“若相似明,当上三品;若观行了,即中三品;名字观解,属下三品。”(同上、447a)是知,判位之大原则,不外以大乘三位而判九品。知礼云:
  故知,但解今家住前三位以判九品,于境于行,改与不改,(或超不超),次比自成也。非独今《经》九品如此,《法华》五品,其义亦然,解一千从矣。(同上、446c)
  综上所述,知礼以天台别、圆大教之前三位,配判《观经》中之三辈九品及十六观行,随其观行功夫之深浅、伏断烦惑之多寡,而决定其所证果位之高下,次第分明,丝毫不滥。由是,遂使净土之修证阶位明,而净土之教义备;其于净土之弘传,居功伟矣!
  第三节 四土横竖净秽论
  净土信仰的宗旨,即为求生“但受诸乐,无有众苦”之清净庄严国土,斯本为诸大乘经论之所盛说;且由“随其心净则佛土净”(《维摩诘所说经.佛国品》语),是亦关涉修证者之果境次第。然则,有关弥陀净土之不同庄严,及其所居之不同圣众,应当如何分类以判其高下优劣?此乃有关净土思想之内涵中,另一重要议题。
  中土佛学,传至隋唐之际,高僧大德,人才辈出,义学研究鼎盛,各种宗门学派,逐渐形成;遂于“净土”之议题,莫不各依所宗所学,而作各种不同之分类与判属。其中,隋初.净影慧远(523-592)根据《维摩经》、《十地经论》及《摄大乘论》之说,分佛身土为“三身三土”(三身即法性身、报身、应化身;三土即真净土、相净土、事净土),身土相关;并论凡夫之修有漏净业所感是事净土,二乘及菩萨修习缘观对治之无漏净业所感是相净土,若登地菩萨及佛由实证善根所感是真净土;遂判凡夫往生之弥陀净土为“事净、粗国”,斯可谓中国净土分类论之滥觞。49其后,集三论宗大成之嘉祥吉藏(549-623)对净土分类则有多种说法,或言二土、或言三土、或言四土,或言五土、或言十土;并于所撰《观经疏》判属弥陀净土为四土中之“凡圣同居土”,认为只是九品往生之凡夫,与三乘贤圣共往之应土,而非其报土。50其中四土之说(凡圣同居土、大小同住土、独菩萨所住土、诸佛独居土),大同于天台,此概与彼晚年尊崇天台,且归学于章安尊者(智顗弟子,561-632)有关。若华严宗之至相智俨(华严四祖602-668),则根据《摄大乘论》、《佛地经论》,主张“四身四土”说,而判弥陀净土为“实报处,通成四土”;概彼乃师承于法常(567-645)之“四土说”,而并世之南山道宣(595-667)、玄恽道世(?-683),乃至弘法迦才(生寂?)等,大抵遵循其说,咸认为极乐通报、化二土,而凡夫但往生化土。51若集法相唯识宗大成之慈恩窥基(632-682),则根据《摄大乘论》、《成唯识论》、及《佛地经论》,亦立“四身四土”,身土相配;其判属弥陀净土,则多采唯他受用报义,兼采通报、化义;而以十念往生是“别时意”(即远生作因,未即得生)之方便假说。52
  综合净影慧远,及后来之三论、华严、法相诸宗之说,其判属虽互有参差,而认为弥陀净土之报土,为地上菩萨之所居,非一般凡夫所能往生,则意见一致。然而,净土本宗之祖师善导(613-681)于其所撰《观经疏.玄义分》卷第一,则举《大乘同性经》、《无量寿经》、《观无量寿佛经》、《观音授记经》、及《大品经.涅槃非化品》等经为证,主张弥陀身土是法藏比丘酬因感果之“报身土”,认为凡圣染净因行虽有不同,然由托弥陀愿力作增上缘,故使“五乘齐入”,而首唱“凡夫入报土”论,藉以凸显净土法门之特殊性与超越性(净土法门称特别法门),而充分发挥净土立教之旨趣。53
  至于,天台一家自智者大师(538-597)根据《维摩》、《法华》、《华严》、《仁王般若》、《普贤观经》及《大智度论》、《思益论》等,本其四教(指四化法)架构,主张“三身四土”,以摄一切身土。54四土者:一曰凡圣同居土、二曰方便有余土、三曰实报无障碍土、四曰常寂光土;三身者,法、报、化三身。而以彼佛入众生土中施化之义,三身四土相配,即同居、有余二土为应身佛所化之处,名为应土;实报土为报身佛所化之处,名为亦应亦报土;常寂光土为法身佛所居之处,名为非应非报之真净土。“四土”说,既散见于天台三大部,即《法华玄义》卷六、《法华文句》卷九,《摩诃止观》卷十三,复详说于《维摩经略疏》卷一,及《观无量寿佛经疏》卷上。其于弥陀净土之判属,认为彼四土既不同于他佛之四土,且依“性具论”之原则,四土相即,实是一土;然则,当非如后世学者单纯之说,谓彼判弥陀为应身、极乐为凡圣同居土也。55至其深一层的义蕴及判属之详情,实有待于知礼《妙宗钞》出,禀其《观经疏》之旨,而对四土“净秽”与“横竖”说之阐发,而后大明。兹分别陈述如次:
  一、 四土净秽说
  天台智者大师既于《维摩经略疏》卷一(T38)中,详列四土名义,认为诸佛利物差别之相,虽然无量无边,若就所化所居之处,莫不各具四土;复于《观经疏》卷一(T37)专明弥陀极乐之四土,而备明“各有净秽”,其文云:“五浊轻重,同居净秽;体析巧拙,有余净秽,次第顿入,实报净秽;分证究竟,寂光净秽。”56而四明知礼于《妙宗钞》中更进一层申明《观经》中所言极乐四土之净,又净于其他一切佛国之净土,而突显极乐之殊特。
  盖知礼认为本《经》宗旨,即在教行人以圆妙三观,观极乐之依正,而召感四种净土;所谓“修心妙观,感四净土,今《经》妙宗,在此因果。”是以诠释“四土净秽”时,必须一律用圆教之妙三观作四净土因为原则;而不可解同于其他佛国之四土,分依藏、通、别、圆四教,而各论其净土因也。其文云:
  (智顗《观经疏》)前释“观”字文中,明示“一心三观”,又文频示“心观为宗”,至结宗(结示“明宗”科)云:“修心妙观,能感净土”;今消此文“四土净秽”,须准此观为四净因。若依诸文,逐其四土,各论土因,何能通贯前后之文?焉令闻者证无生忍?(卷二、412a)
  《观经》所言极乐四种净土,既皆以圆三观为能感之因,然则,能居之人与所感之土,其清净之具体内容为何?又与他国净土有何区别?知礼乃广引经论,分别详细加以阐释如下:
  (一)凡圣同居土
  凡圣同居土,亦名染净同居土,亦名染净国,为智顗准《思益经》中,谓日月光佛嘱咐思益梵天来此娑婆国土,有云:“汝当用十法,游彼世界,娑婆之土,名染净世界。”57以染即是凡,净即是圣,故命名“凡圣同居土”。其能居之人,凡夫与圣者共住,又可各分两种。(1)凡居二:一是有四恶趣(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之恶凡夫,二是有人、天二善道之善凡夫。(2)圣居二:一是实圣,指今生方始断惑证真之圣者,包括声闻四果(初果须陀洹、二果斯陀含、三果阿那含、四果阿罗汉)、缘觉辟支佛、通教六地(离欲地)、别教十住、圆教十信后心等,乃通惑已断,报身尚在之人。二是权圣,指过去生已断惑证真,今为度众,权现化生此土之圣者;此包括有方便有余土之三乘圣者,及实报无障碍土之法身菩萨、常寂光土之妙觉如来。
  虽然,如娑婆世界与极乐世界,同有凡圣同居土,但一净一秽,天渊悬殊。何者?娑婆世界所居之土,“荆棘瓦砾,不净充满”,多受众苦;能居之人,则有四恶趣夹杂,故名“苦域”。极乐世界所居之土,“池流八德,树列七珍”,但受诸乐;能居之人,无四恶趣,唯有人、天善道,故名“乐邦”。
  不但如此,若准“三聚”58之类别而判:在此娑婆世界,一般尚未闻法修行之具缚凡夫,均属邪定聚;虽已发心修行,但未能圆满十种信心,尚未得不退,则属不定聚;必须经十千小劫修行信心,入初住位,得不退转,方属正定聚。以此土众生堕邪定、不定者易而伙,获正定者难而寡,故为秽土。然若往生极乐之众生,不论烦惑多少、修证高下,乃至五逆十恶之造罪众生,临终十念而往生者,亦皆得不退转,同属正定聚;以是,彼国为净土。知礼云:
  若如此土博地凡夫,属邪定聚;发心修行,未不退者,属不定聚;得不退者,属正定聚。若生安养,不论高下,五逆罪人,临终十念,得往生者,亦得不退,故云“皆正定聚”(此《大本》卷下语)。《起信论》明“初心生彼,住正定故”;《小弥陀经》云:“生彼皆得阿鞞跋致(译云:不退转)”。同居净中,极乐当其上品土也。(卷二、412c)
  其实,凡圣同居土之分净秽,要依“五浊轻重”分;五浊者,即《小本》所云:“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59娑婆以“五浊重”故,环境恶劣,故多邪定、不定众生,是为同居秽土;极乐以“五浊轻”故,环境殊特,生皆正定聚,是为同居净土,且为十方同居净土中之最上品。又,知礼认为就是极乐之同居净土,随其程度,亦分多层;若以本《经》之圆三观所感之同居净,其依正庄严,又净中之尤胜也。其文云:
  初五浊轻为同居净者,以净甚通,须知别意:如戒善者,四教(藏、通、别、圆)凡位,皆悉能令五浊轻薄,感同居净。而圆观(圆教妙三观)轻浊,感同居净,依正最净。(同上、412a)
  并举实例,云:
  如此《经》说“地观”已去,一一相状,比于余经(如《大本》)修众善行,感安养土,其相天殊。(同上)
  盖净土之行,有定有散,观佛三昧名定,修余善业,则名为散。故知礼解第一<日观>科中有云:《大本》以散善力弱,故逆谤不生;若依今《经》修正观,能灭重罪,故逆罪得生。而待修至第三“地观”,则已离渐想,而入实观,如上文所判,属“观行即”人,其所见之宝树、宝池等种种庄严,比之《大本》,显然更加殊胜。但取“宝池”之大小为例,《大本》云:“或十由旬、或二十、或三十,乃至百千由旬,纵广深浅,皆各一等。”而《观经》却云:“一一水中,有六十亿七宝莲华,一一莲花,团圆正等十二由旬。”60则其相差,即有数千万倍之多。是以,知礼结示依圆三观感同居净之殊胜云:
  若依今《经》十六观门圆妙修者,通惑(见思惑)纵存,生于彼土,常睹胜相,如此土《华严》诸大乘会机所见也。(同上、412c)
  须知,《华严》诸大乘会,乃释迦如来,初成正觉,为四十一位法身大士,及宿世根熟之天龙八部,现卢舍那身(即报身佛),说圆满教;时众所见,为重重无尽、无尽重重之无碍庄严世界。然则,今丝毫未断见思之具缚凡夫,以修圆三观故,感得之极乐同居土,似已等同娑婆之实报无障碍土,则其清净殊胜,亦可得而思矣!
  (二)方便有余土
  方便有余土,又称方便土、有余土。盖指方便行人,以修空、假二观之方便行,断除见思通惑、或更侵别惑之尘沙,而证方便道所居之土,故名方便土;又,以虽断见思,了分段生死,然尚余别惑之根本无明未断,已舍分段身,而证法性身,尚有变易生死未了,故名有余土。此为智顗准《法华经》云:“我于余国作佛,更有异名,是人虽生灭度之想,而于彼土,求佛智慧,得闻是经。”61和《大智度论》曰:“二乘入灭,虽不生三界,于界外有净土,于彼受法性身。”62及《摄大乘论》云:“如来报障清净,由除七种生死”,第四即入于涅槃之二乘的“方便生死”63。故命名曰有余土、曰方便土。
  其能居之人,共有九种行人,盖可分两类:(一)是修方便行,证方便道者,此有七种行人;即藏教中阿罗汉与辟支佛二人,通教中第七已办地、第八支佛地、第九菩萨地三人,及别教中十住、十行二人;此皆由修空、假二观,断四住惑,证方便道者。(二)是修真实行,犹居似道者,此有二种行人;即别教十回向与圆教十信二人,彼所修虽实,为中道观,以但除四住,居相似位,故亦判属方便。《妙宗钞》云:“不生分段,盖除四住;约此修断,得名方便;断通(惑)余别(惑),故曰有余。”(卷二、412d)
  若论凡圣同居土之净秽,知礼认为极乐世界,乃纯为“大乘善根界”(《往生论》语),与此土参杂藏、通之二乘人,其净秽固是泾渭分明。盖根机有利钝,故见土有净秽;即娑婆之方便秽土中,亦分净秽:藏二人修“析空观”64故则秽,通三人修“体空观”故则净,而别教三人修“次第三观”故则又净,圆教一人修“一心三观”(又名不次第三观)故则上上净。若极乐之方便净土中,其在此土未修中观者,往生彼土为钝,则见秽;其在此土已修中观者,往生彼土为利,则见净。知礼云:
  彼土利钝,唯约大(乘)说。若在此土,已修中观,生彼则利,佛乃为说不次第法也。……利根所见,同彼实报,故名为净;钝根所见,相劣于上,故名为秽。(同上、412d-413a)
  可见,依今《经》修妙三观,感得之极乐方便有余土,其依正庄严,已等同极乐之实报无障碍土了。
  (三)实报无障碍土
  实报无障碍土,又称实报土,亦名果报国。以由行真实法,观一实谛,发真无漏,断无明,显法性,得真实果报,故名实报土;而由无明未尽,润无漏业,受法性报身,其报身所居之依报净国,故名果报国;以其土色心无碍,一世界摄一切世界,一切世界亦各摄一切世界,如因陀罗网之重重无尽,故名无障碍土。此为智顗准《仁王般若》云:“三贤十乘住果报”,故名果报土;又准《大智度论》云:“法性身佛,为法身菩萨说法,其国无声闻、辟支佛之名”、《华严经》之“因陀罗网世界”、及《摄大乘论》所说“华王世界”,皆明果报土之无障碍相,故又名无障碍土。65
  其能居之人,纯是大乘菩萨,无有凡夫、二乘,乃是指破一品根本无明、证一分中道法身之别初地、圆初住以上诸法身大士。知礼解释《仁王般若》“三贤十圣住果报”句,谓是《仁王》借别教名,明圆教位,皆分证位人,其文云:
  三贤既与十圣同住果报,验是实报;不证中道,宁住实报?固知名“别”,其义属“圆”,今取果报证实报土。(同上、413a)
  至论其净秽,则依修观之“顿、渐”,而分上下;亦即若别教人,依次第三观而证入者秽;若圆教人,依一心三观而证入者净。然则,依今《经》修妙三观而证入者,固是实报无障碍土中之上上净也。
  (四)常寂光土
  常寂光土者,又名法性土。此为断尽全部四十二品根本无明,即究竟妙觉果佛所居之土。常指法身,是本然常住之体;寂是解脱,指一切诸相永寂;光是般若,指照见诸相之智慧;此涅槃三德,不纵不横,名秘密藏,是诸佛如来所游居处,真常究竟,极为净土。《妙宗钞》中诠释此“秘密藏”之净相云:
  《金光明》云:“如来游于无量甚深法性,诸佛行处,过诸菩萨所行清净。”无量即寂,甚深即光,法性即常。又、《普贤观》云:“释迦牟尼,名毗卢遮那,此佛住处,名常寂光;常波罗蜜所摄成处、我波罗蜜所安立处、乐波罗蜜离身心相处、净波罗蜜灭有相处。”故知此土,乃从四德处立,以四彼岸(即四波罗蜜),显于三德;常我即法身,乐即解脱,净即般若,三德互具,一一论三。故法身等,各具四德,虽云三四,实非十二。学者知之,如是方名不纵不横秘密藏。(卷二、413c-d)
  盖前三土属事相,故约能居人之修断因果,而立土名;此土则属理性,故从本体之三德而立其名。又,以纯是真如佛性,实非身非土,而说身土,离身无土,离土无身,故亦名法性土。此乃智顗准《仁王般若》所说:“唯佛一人居净土”,又《普贤观经》云:“释迦牟尼,名毗卢遮那,遍一切处,其佛住处名常寂光。”,及《维摩经》所说:“随其心净,则佛土净。”其心净之极,即极于佛,是故命名此土为常寂光。66
  若论其净秽,则依分得与满证而分上下。盖若依证道,别初地圆初住,破一品无明,证一分三德,即分证实报无障碍土,亦分证常寂光土;至圆妙觉极果,断尽四十二品,乃居上上品常寂光土,亦名上上品实报无障碍土。若依教道,别教之妙觉果佛,亦证寂光;然依圆教论,实非究竟,以别教妙觉仅同圆十行之第二行,但断十二品根本无明,故是分得,其土为秽;唯圆教果佛,四十二品无明断尽,是为满证,其土方究竟净。《妙宗钞》云:
  言分证究竟寂光净秽者,若就别人同圆证实论寂光者,唯约真因对圆极果而分净秽;今论教道诠于极果,但断无明一十二品,寂光犹秽,圆知须断四十二品,名究竟净。(同上、412b)
  知礼复本天台“性具”论原则,推阐“寂光有相”之新义,导正古来但认常寂光土,纯是理性,故妙寂离相,犹如虚空之旧说;主张寂光土中,由破尽一切染碍之相,而依正色心究竟清净之相,遂彻底显露;所谓“一性无性,三千宛然”(荆溪《十不二门》语)如是方为真实佛土。《妙宗钞》中并引诸经为证,云:
  经论中言寂光无相,乃是已尽染碍之相,非如太虚,空无一物;良由三惑究竟清净,则依、正、色、心究竟明显。故《大经》云:“因灭是色,获得常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仁王》称为“法性五阴”,亦是《法华》“世间相常”、《大品》“色香无非中道”。是则名为究竟乐邦、究竟金宝、究竟华池、究竟琼树。(卷一、392d-393a)
  由上所述,足见知礼《妙宗钞》一方面既借天台妙义以阐发弥陀净土之殊胜,另一方面却也因弥陀净土之殊胜而印证天台教义之深妙,二者可谓相得益彰。
  二、 四土横竖说
  知礼又论“四土横竖”义,一方面甄分弥陀净土与其他净土之别,一方面又突显天台圆宗与诸教之异,同时亦间接充实过去善导所倡“凡夫入报土”论义理架构之不足。
  所谓竖论四土者,即约行人修断次第,分别证入四土,丝毫不能躐等。其未断见思之凡夫,或断而未尽之小乘三果圣者,皆只能居于凡圣同居土,而不能见上三土;若但断见思之二乘阿罗汉、辟支佛,及三教(通、别、圆)菩萨,则亦只能证入方便有余土,而不能见上二土;若断一品乃至四十一品无明之别、圆教法身大士,则能初居实报庄严土、亦分证常寂光土;唯断尽四十二品之圆教妙觉果佛,方居上上品常寂光土,亦名上上品实报无障碍土。
  至于,横论四土者,则不依竖论之修断次第,此可分两种情形:一者托佛加持故,遂使同居凡夫,得见实报;二者以修圆观故,即一土而具四土。湛然《法华文句记》卷九云“岂离伽耶,别求常寂;非寂光外,别有娑婆。”而宋.草堂处元《止观义例随释》卷三亦云:“体即用故,有实报、方便、同居,三土之殊;用即体故,一一无非常寂光土。”67其中托佛加持者,又分两种:一者临时所加,此则暂见;如《维摩经》载释迦佛以足指按地,遂转同居秽为实报净,而令大众共见;又《佛说未曾有正法经》亦载妙吉祥菩萨(即文殊菩萨)以足指按地,使大地转秽为净,而城中人民,皆悉得见。68二者宿愿所加,此则常见;如《大本》载阿弥陀佛过去号法藏比丘,曾于世自在王佛前发四十八愿,一向专志庄严妙土;其中第二十二“一生补处愿”谓得生其国者,究竟必至一生补处;又,第四十八“得三法忍愿”谓闻其名字,即得三忍。而《小本》亦云:“众生生者,皆是阿鞞跋致(指获三种不退)。”且生彼国土,则“与诸上善人,俱会一处。”69盖皆由弥陀愿行所加,故使同居凡夫,而例补处佛,是则极乐之凡圣同居土横具上三土也。知礼于此,发挥其义蕴云:
  须知,四土有横有竖,仍知横、竖,只在一处;如同居土,趣尔一处,即是实报。(卷二、413b)
  先明竖论四土,则不许躐等,其文云:
  若破无明转身入者,斯是法身,同佛体用,称实妙报,则六根净人,亦莫能预,岂居二乘?此则一处竖论实报。(同上)
  次明托佛加持,为曾修中观,而未破惑者,令见实报土,其文云:
  若未破无明,即身见者,此乃诸佛及大菩萨为堪见者,加(持)之令见实报土也。盖有机缘,虽未破惑,以修中观,如《华严》会、及诸座席(按,此如上引《维摩诘经》、《未曾有正法经》等),杂类之机,感见身土难思者是。……此等皆是一处横论实报土相,故八部(指天、龙、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等八部鬼神)二乘,机熟皆见也。(同上)
  知礼对于横论与竖论之不同,曾举世人见鬼道众生,或堕彼方见、或即身而见,而作为譬喻云:
  今以劣喻,显于胜土。如其鬼趣,居人境界,有人舍报堕彼趣者,即同彼类,非他人共;有人即身能见彼趣,不妨他人同见其相。“堕”,譬竖入实报土者;“见”,譬横论入实报土也。实报既尔,方便、寂光横论同处,亦复如是。(同上)
  又,说明四土各论横竖,略有不同,其文云:
  于同居处,论三土横竖;于方便处,论二土横竖;于实报处,论一土横竖;至寂光处,无横无竖,当处亦无。(同上)
  然而,在同为横具上三土之极乐“凡圣同居净土”中,亦不可一概而论;总要以依修圆三观,所感得之同居净,最为殊胜。故知礼《妙宗钞》诠释<第三地观>科中,于《经》所谓:“若得三昧,见彼国地,了了分明,不可具说”时,即云:
  应了同居,横具三土,其相非少,如诸《经》说。凡、小善行,回向求生,纵依大乘,仍是散善,故感安养,净相犹劣;若今顿教心观妙宗,所见净相,永异他部。如修妙观,于同居秽(指此娑婆),尚见尊特及实报土,岂净同居(此指极乐),身土一概?故今(《观经》第三)“地想”妙三昧成,见庄严事,“不可具说”。(卷三、428c)
  盖依知礼之见,如《净土三经》所说净相,固皆托弥陀宿生愿行力之所加持,其同居净土,皆横具上三土,故亦皆胜于他方之同居。然若以三《经》比较言之,则《大本》与《小本》所述,尚属散善所感,固又不如《观经》教修圆三观之定善所感;是以本《经》修至“第三地观”,三昧既成,所感得之正依二报庄严事相,如宝树池楼、三圣身相等,似又更胜于余二《经》也。
  又,知礼认为本《经》既是以韦提希夫人厌同居秽,求同居净为发起因缘,而佛为谈十六妙观,观极乐依正;如此,则不能说“感同居净,不须三观”,此其一。又,如来将说十六观法,事前即先彰显所说是圆妙观,故云“一切众生观于极乐,观成即得无生法忍。”是以韦提希闻说十六,随语观成,“豁然大悟,逮无生忍”,即证妙位(别初地圆初住)。可见,若十六观不是妙宗,如何能令当机者顿入圆位?是以知礼主张解释本《经》,决不可只用事相消文,而谓极乐净土之因只是事善,此其二。又,韦提希既能即身顿入圆位,即是感实报土,亦分证常寂光土;可见,修十六妙观,不但能感同居净,亦感上三土;故即一妙观,而感四净土也,此其三。《妙宗钞》云:
  须知,正为生同居净,故说三观。良由观妙,能破三惑,不独感于同居净土,随其惑断浅深之处,自然感得有余等三。(卷三、414a)
  此谓即一妙观,能感四种净土;于此,《钞》又举喻况云:
  如病须药,本为身安,求得仙方,修合服之,不但身安,兼能轻骨。身安,可喻生同居净;轻骨,可喻感上三土。只是一药,效乃深胜;如一妙观,能净四土。(同上)
  又,举《大乘起信论》劝修净土之文为证云:
  《起信论》说:“初心修行大乘正信,惧在此土不常值佛,信心退失;乃教求生极乐世界,令观彼佛真如法身,毕竟得生,住正定故。”70非圆三观,宁照法身?那谓极乐,因唯事善?(同上)
  此即明极乐净土之因,不只事善,故决不能只用事相消文。且《钞》于<正说分.初明净业>科末亦云:
  行者应知,如来将说十六观法,预彰所说是圆妙观,故云:“一切众生观于极乐,观成即得无生法忍。”是故,韦提闻说十六,随语观成,说讫,即证此之妙位;《经》示此观,是取(圆)初住径捷之门,故不可云想事而已。(卷三、425a)
  此则证成十六观行,必依圆三观而修,方符佛说本《经》之因果。以韦提希夫人当初即正为求生极乐之同居净,而启请佛说此观行,故不可谓“感同居净,不须三观”。余详如本章第一节之二论“一心三观说”中所说,恐繁不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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