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宗与中日佛教交流述略
　　徐绍强
　　天台宗是隋唐时期最早成立的具有鲜明中国民族特色的佛教宗派，因实际创立者智者大师常住浙江天台山而得名，该宗也因以源自印度的《法华经》为根本宗依而称法华宗，或称天台法华宗。中国天台宗的成立，不仅影响了此后产生的中国佛教各宗派，而且还对日本和朝鲜半岛的佛教产生了深远影响。本文拟从中日佛教长期友好交往的角度对中国佛教天台宗的历史作用作一简要的论述。
　　一
　　在中国佛教天台宗的直接和间接影响下，日本佛教产生了为数众多的宗派。
　　最早将中国天台宗传到日本的是中国唐代著名律僧鉴真(688—763)及其弟子。据载，鉴真师徒把《摩诃止观》、《法华玄义》、《法华文句》等中国天台宗的主要典籍带到了日本。鉴真弟子法进、昙静、思托、如宝等还在传授戒律之余讲授过天台宗的著作。
　　开创日本天台宗的为最澄(767—822)。他十二岁出家，先学法相唯识宗义，后通过披览贤首法藏(643—712)的有关著作对天台宗教义产生兴趣，转而精勤研读天台三大部等天台教典。804年，最澄携弟子义真随遣唐使入唐，朝拜了天台山国清寺，并在中国游学一年，接受了圆、密、禅、戒“四种相承”，回国后传授天台教法。日本延历二十五年(806)，最澄上表请求日本朝庭在准予各宗每年度僧出家之时，新增天台法华一宗，每年准天台法华宗度僧二人，天皇诏允，由此日本天台宗正式在比睿山建立。
　　日本天台宗源于中国佛教天台宗，却不是中国天台宗的简单移植，而是在中国天台宗教观的基础上，又熔铸了中国佛教天台宗之后成立于中国的密教、禅宗、律宗、净土宗等教派的理论和实践，形成了多种有别于中国佛教天台宗的独特教义。正是因为日本天台宗具有如此广大的圆融性和包容性，所以逐渐成为日本平安时代(794—1192)最有势力和影响的宗派，并从中逐步分化出了多个新兴的教派。
　　由最澄开启的融密宗入天台宗的特点，后经圆仁(794—864)、圆珍(814—891)、安然(841—?)诸师的发展，最后形成了与空海(774—835)创立的东密相对应的台密。
　　净土思想很早即传入日本，在日本天台宗内正式兴起念佛法门的为圆仁，后经相应(831—918)、增命(843—927)、延昌(880—964)、良源(912—985)、源信(942—1017)、觉运(953—1007)诸师的提倡和在理论上的发展及空也(903—972)在民间的弘传，至源空(1133—1212)正式从天台宗中分立出了净土宗。源空的弟子亲鸾(1173—1262)先在比睿山修学天台教观20年，后投师源空修习净土法门，源空去世后他创立了净土真宗。同属净土信仰的融通念佛宗以良忍(1072—1132)为开山祖，良忍也出身于日本天台宗。
　　比睿山僧人觉阿(1143—1182)于南宋乾道七年(1171)到中国，从杭州灵隐寺佛海慧远禅师受临济禅法，四年后归国，这是临济禅传入日本之始。正式在日本创立临济宗的为荣西(1141—1215)。他初为通晓显密二教的天台宗学僧，南宋乾道四年(1168)四月入宋，至天台巡礼，同年九月携天台章疏30余部回国。南宋淳熙十四年(1187)荣西再次入宋，在天台山万年寺和天童寺师事临济宗黄龙派怀敞禅师数年，绍熙二年东归，盛弘临济禅法，终于开创日本临济一宗。
　　道元(1200—1253)，13岁起在比睿山习学，后投荣西及其弟子明全门下参禅，24岁时随明全入宋，得天童寺如净禅师(1163—1228)亲传曹洞禅法，南宋绍定元年(1228)东归，初住京都建仁寺，后住越前(今福冈县)大佛寺，创立了日本曹洞宗。
　　日莲(1222—1282)，12岁起在家乡清澄山的天台宗寺院师事道善，后到各地参学净土宗、禅宗、真言宗和天台教义。1253年，日莲回乡访亲，4月28日登清澄山，面向朝阳高唱《南无妙法莲华经》十遍，正式开创日莲宗。此后又从日莲宗分化出众多的派系，其主要者有创价学会、立正佼成会、灵友会等。
　　二
　　天台宗于日本正式成立以后，随着其在日本的发展和日本天台僧人修学水平的提高，中日天台宗间，进而是二国佛教间创造出了交流频频的佳话，共同促进了包括天台宗在内的两国佛教的进一步发展。
　　圆仁的《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对唐开成三年(838)至唐大中元年(847)十年间的中国佛教状况作了记录，从而大大丰富了这一时期包括天台宗在内的中国佛教史的内涵。
　　与圆仁同时入唐的天台宗高僧圆载(?—877)获许往天台山求法，受日本大使之命，将比睿山座主致天台山僧的信件与延历寺众僧提出的三十条疑问带至天台，后在国清寺座主广修法师处得到了解答。
　　最澄的另一弟子德圆也曾整理出十条与天台教学有关的疑问，在长安左街醴泉寺的宗颖法师处得到了解答。
　　圆珍(814—891)于仁寿三年(853)入唐求法，次年入天台山国清寺从广修弟子物外习止观法门，并往越州开元寺从广修的另一弟子良醗受教。后游长安，回国前再次巡访天台山，回国后曾任延历寺座主。圆珍在两次巡礼天台山期间，出资重修了智顗坟塔和国清寺的大殿，又在国清寺止观院建止观堂，为修习禅法的僧人建造了三间禅房。
　　日本天台宗高僧慧萼于公元862年第三次入唐学法，在由海路归国途中，开创了日后成为中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的普陀山观音道场。
　　日本天台宗高僧源信的弟子寂昭(?—1034)，于宋咸平六年(1003)领徒七人入宋求法，巡礼天台，并将源信托其带来的有关天台教义的27个问题呈交天台十七祖知礼，请其解答，知礼遂作《问目二十七条答释》。寂昭弟子念救后在大中祥符八年重修天台山大慈寺时负责筹集资金。
　　日本天台僧绍良于宋天圣六年(1028)到中国，向知礼的弟子广智提出有关天台教义的疑问十条，并献金字《法华经》。广智详为解答并留授学，三年后绍良回国，大弘天台教法。日本天台宗大云寺座主成寻，于宋熙宁五年(1072)率弟子七人入宋，巡礼天台、五台等地。其弟子五人于次年携经书400多卷归国，宋神宗托其带回《回赐日本国书》，并赐金泥《法华经》。成寻留住中国九年，后寂于汴京(今开封市)开宝寺，敕葬于国清寺，并为之建造“日本善慧国师之塔”。
　　荣西在天台山求学时，也出资修复了万年寺的山门和两廊，还捐资修建了观音院、大慈寺和智者塔院。他学成归国后，还派人从海路运来巨木，帮助天童寺重新修建起了千佛阁。日本净土真宗佛教学者南条文雄(1849—1927)于1887年访印归国途中，特意到中国天台山巡礼。杨仁山居士在海内外广泛搜求中国失传的佛教经疏时，也得到了南条文雄的帮助。
　　三
　　新中国成立后，中、日天台宗及日本天台宗分支成为联系中、日两国佛教和两国文化的重要纽带之一。日本佛教的许多宗派和人士都把我国的天台山国清寺视为祖庭，多次组团前来参礼朝拜，或举行纪念法事活动，以报法乳之恩。例如：
　　1957年9月，包括日莲宗管长增田日远在内的“日本佛教访华亲善使节代表团”一行18人，在全日本佛教会会长高阶陇仙率领下访问天台山，并赠给国清寺一尊日莲的木质雕像作为纪念。
　　1964年4月，日莲宗前宗务总长西川景文和净土宗名僧大河内隆弘等，在赵朴初居士陪同下，到天台山国清寺，为日本天台宗入唐僧中唯一未有机会到达天台山国清寺的圆仁举行圆寂1100周年纪念法会。
　　1965年4月，日本天台宗管长即真周湛、宗务总长松谷义周率领“日本天台宗答礼代表团”到中国天台宗参礼祖庭。
　　1975年10月25日，在赵朴初居士陪同下，日本天台宗13人访华团在比睿山延历寺第253代座主山田惠谛率领下，到浙江天台山巡礼，并与国清寺僧众商定由日方出资在国清寺大雄宝殿后东侧兴建一座祖师碑亭，以追忆中、日天台宗祖师的功绩，并作为中国天台山和日本比睿山的永恒纪念。
　　1980年1月23日，日本曹洞宗龙洞院的村上博优第一次到天台巡礼，此后他又分别于1983年1月29日、1984年4月、10月多次到天台山参礼考察。1982年5月，日本立正佼成会会长庭野日敬访问天台山，此后至1990年5月他又先后四次派遣代表团到天台山巡访圣迹。
　　1982年10月18日，中国天台山国清寺举行为智者、最澄、道邃、行满诸师建立的显彰碑揭幕典礼，山田惠谛率领日本天台宗146人访华团前来参加。
　　1984年10月，以日本南常铁工株式会社社长南常男为团长的日本净土宗访华团参访天台山，在寺内的“西竺洞天”中，南常男见到了27年前由增田日远赠送的木制日莲雕像仍在供奉之列，他非常感动，遂发愿出资1000万日元，在国清寺大殿后西侧建造日莲上人真迹经文碑宝塔。1986年，由南常男出资修建的“南无妙法莲华经幢”落成，日莲宗组成了以岩间日勇为名誉团长、松井大周和南常男为分团长的52人代表团，到国清寺参加隆重的揭幕仪式。
　　1985年10月19日，山田惠谛又率天台山朝拜团19人参访国清寺，唯觉法师将著名画家王伯敏绘制的国清寺长卷画轴赠给了山田惠谛座主以为纪念。
　　日本天台宗为纪念比睿山开创1200周年，组成了170人的“日本天台宗佛教青年联盟访华团”，于1987年7月3日到天台山参拜祖庭。
　　1988年，中、日天台宗又商定在天台山的智者塔院建造“般若心经塔”。塔于1989年初建成，同年5月18日，在赵朴初居士陪同下，95岁高龄的山田惠谛长老又率87名日本天台宗僧众第四次登上天台山，参加了般若心经塔揭幕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