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有一颗步枪子弹弹头，弹头虽小，却蕴含着一段沉甸甸的故事。

前年8月的一天，我们单位食堂的安师傅找到兽医，说有一头刚死的羚牛被送到食堂，当把死牛分解成大块时，发现局部肉质有异样色泽，食堂惟恐该牛是食物中毒而死，便急忙找到戚先生。

兽医出身的戚先生来到食堂，看到死牛颈部肉质的颜色，一下子就判出这由金属锈蚀引起的。经过解剖，果然在牛的颈椎后部取出一颗锈迹斑斑的子弹头。这是怎么回事呢?故事得从头说起。

1990年7月，陕西省林业厅来电说秦岭发现一头伤病羚牛，请濒危动物中心速派专家协助处理。戚先生与省林业厅的同志立即上了秦岭，当他们赶到秦岭深处的油房时，这头被偷猎者打伤的金毛羚牛已由当地农民救走。当时，林业局的保护人员已对牛的伤口做了简单处理并注射了抗菌素。由于羚牛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当地不敢怠慢。戚先生一到现场，即投入紧张的救治，待羚牛脱离了险情，便返回了北京。两个月过后，北京濒危动物中心的年轻兽医崔向东再赴秦岭，将这头羚牛护送到北京。

由于偷猎者的一颗子弹是从羚牛左鼻射入，左眼穿出的，所以造成羚牛左目失明。这头成年雄性金毛羚牛到达北京濒危动物中心后，虽然只有一只眼，但食宿生活尚属正常。

1996年夏，羚牛左眼的视神经萎缩加剧，逐渐波及到右眼，最后导致视觉完全丧失，严重妨碍了这头羚牛的正常生活。它吃不饱、喝不好，时间不长便因体力衰竭而死亡。据该羚牛的饲养员袁海军讲，当时，维持这头牛的生命非常困难，你若送食物到它嘴边，它就会用匕首一样的犄角回敬你；不投喂吧，它又吃不上东西，最后只有消耗而死。

当然，造成这头雄壮、美丽，曾逍遥于山野的金毛羚牛死亡的根本原因还是几年前回荡于秦岭山谷中的那几声罪恶的枪声。虽然经过保护人员的救护，这头羚牛又活了几年，但终因那颗子弹而断送了性命。

据兽医讲，这颗留在羚牛颈椎上的子弹，若是放在人的颈部，他一定会在行动中或阴雨天疼痛难忍的。难道动物就不会痛吗?不，“莫道群生性命微，一样骨肉一样皮。”我曾经从这头羚牛与我对视的那充满愤恨的目光中读到了这份痛楚之情。

如今，我已经把这颗子弹珍存起来。每次应邀外出做“动物保护讲座”时，便把它拿出来，作为偷猎动物之罪证展示给大家。这实物带给大家的不仅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故事，更是一次杜鹃啼血般地呼唤：愿人类能早日拿出自己的良知，善待这些与我们同呼吸、共命运的有骨有肉、有灵有血的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