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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说中第一 ── 力挺佛陀在人间 》 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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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说中第一 ── 力挺佛陀在人间 》 自序
  林建德
  “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去;能说是因缘,善灭诸戏论,我稽首礼佛,诸说中第一”──以上是出自《中论》〈观因缘品〉皈敬颂。龙树标示出“八不缘起”,以因缘法摧破一切邪见,并赞扬佛陀思想的伟大,推崇为“诸说中第一”。同样的,佛法是“诸说中第一”,相信所有的佛弟子,以及在本书中和笔者有法义上互动的朋友,也都认同这样的评断,佛教思想是诸多理论中究竟圆满的。另外,《看见佛陀在人间──印顺导师传》是天下文化出版的一本书,既然有人看见好的思想,发现好的理论,只是认同、支持是不够的,还需要“力挺”,而之所以“力挺佛陀在人间”,即是表达对印顺法师“人间佛教”护持的明确立场。这样的“力挺”,并不是纯粹宗教徒的情感与信仰,还包含知识份子的良知与道义,因为诸多“批印”作品中,在笔者看来都是“莫须有”,和自己认识的并不相同。换句话说,批评印顺法师思想不少是由于误解而来,为避免积非成是,表达一些想法看来是必要的。
  对于写文章“辩论”,这里有一些想法。笔者当然知道中华文化“温、良、恭、俭、让”的传统,重视“以和为贵”的气氛,也知道孔子“攻乎异端,斯害也已”,老子“善者不辩,辩者不善”、“大辩若讷”,庄子“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的道理,而佛教的精神更是“无诤”。写批判性的文章,在追求和谐圆融的文化脉络下,不免会惹来争议,甚至带来对立、冲突,制造困扰与烦恼,而这是令人不愿意见到的。但如果沉默以对,任人随意评点批判,一味乡愿式的包容,又令人难以苟同──“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相信辩论仍是有其价值的。尤其笔者出身哲学背景,辩论是哲学人著重的表现形式,透过辩论(特别是有效的辩论),两造间可能因此而获得利益1,这是促进佛教义学研究重要的一环。当然,如果认为这样的方式并不妥当,请原谅我是个学哲学的人,面对真假对错,总是难以轻易妥协的。
  古代印度论师摧邪显正、广破外道,为法的勇猛与无畏是令人崇敬的。龙树弟子提婆是其中的代表。印顺法师在书中对提婆菩萨有下列的描述:“游化南印,广破外道。有一外道弟子,不忍其师之被破,乃乘间以利刃刺之曰:‘汝以口破我师,何如我以刀破汝腹’!命未毕顷,犹愍此愚顽而善遣之。为法不惜身,无我不嗔敌,提婆菩萨有之。”2以及“提婆不计自身安危,尽力破斥外小异见,弘护大乘,终于以身殉教,这真是能说能行的大丈夫!”3提婆为法献身的精神是一般人所不能及,但其大雄无畏的菩萨愿力却深深感召著我。当然,现代的文明社会里,宗教间和平共存是一致的盼望,互相的欣赏、尊重取代对抗,况且文章所批评的对象未必是所谓的“外道”,这都和提婆菩萨所处的时空有所不同。基本上,这些论争都算是佛教内部的论争,而这样的论争从佛教史的发展看来,似乎也是不可避免的。
  “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由于闻法的众生千百万种,各有不同对佛教的体会,观点的差异是必然存在的。传道法师曾在文章中写著:“曾经有一次(民国八十八年)到妙云兰若参谒导师时,对导师说:‘以前若是有录音机,将佛说的法录下来,现在可能就不会有争执了?’他毫不犹豫地回答:‘照样争!’什么原理?因为语言、文字在程度不同的人听来、看来,了解也不会是相同的,哪里不会起争执?还是照争不误!”4换言之,即使利用现代科技客观记录当时佛陀亲讲的教法,但由于众生需求的主观性,产生不同的认知与理解,于是“道术将为天下裂”,就此引起无边的争论。
  对于众说纷纭的佛教思想,“四悉檀”的判教准则无疑提供了佛法判摄的依据;依据佛教“四悉檀”的道理,不必要的论争应是可以减除的。今年(二OO三年)二月和现代禅论辩时,李元松老师写一篇〈归元无二路,方便有多门──回应林建德先生对我的指教〉,之中“归元无二路,方便有多门”,我想就是“四悉檀”精神的表现。“归元无二路”──迈向解脱必定是相应于“第一义悉檀”教法的修学,但由于众生根机种类千差万别,未必能领受“第一义悉檀”,所以“方便有多门”,其它三悉檀亦存有趋向解脱的成份,所以仍属于佛法一部份。包括文章中提到的“佛本一乘,教有万殊,不可取法、舍法、非法、非非法;法本不二,人有万机,故说下乘、中乘、上乘、上上乘。”我想都是“四悉檀”精神的体现,这里谨向李老师的说法做一个简短的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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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几篇文章中,讨论最多的佛教团体是“现代禅”。现代禅批评印顺法师思想几乎开风气之先,许多批评的想法也引自现代禅,大陆学者恒毓博士更是全然借用现代禅观点,写一本名为《印顺法师的悲哀》的书5。有人说“擒贼先擒王”,信受印顺法师思想的人,不可回避的必须去面对现代禅的质疑。
  回应“现代禅”,这确实是令人感到为难的。在未正式研读印顺法师著作前,笔者是先接触现代禅李元松老师的书,从他早期的著作中,表达对佛教修行的全心投入,精进、勇猛、不退转,很是令人动容。对于佛教思想的诠释,也有他独特的理解,提出的新观点与新思维,亦是令人珍惜,确实是个才华洋溢的佛弟子。我曾经从其著作中获得一些启发,心中仍视为是师长。6只不过接触到印顺法师著作后,全然诚服其中,才真正有“醍醐灌顶”之感,确定印顺法师思想有较高的正确性与合理性,发愿依循其思想路线而走。而对于印顺法师思想的反面意见,无疑的,现代禅给人的印象较为深刻;我对其提出的挑战,始终认为不成问题,于是只好反过来回应现代禅。
  回应“现代禅”,批评曾经给予我启示的人,似乎也是有失厚道的,内心多少存有不安;况且批评一个对佛教可能存有正面贡献的团体,也不是我乐于见到的,对此我也感到过意不去。但既然都做了,也不能挽回,就只有坦然去面对。我想,为了表达我对印顺法师思想的理解,甚至为了维护他的观点,就告诉自己必须把立场站稳,不留情面指出他们错误的批判。
  对人间佛教的发展而言,现代禅应该是朋友而不是对手。尽管现代禅不少作法具有讨论的空间,提出的想法冲击传统佛教思维,不过有助于台湾佛教的多元和开放,对于整体佛教的发展应是个正数。尤其现代禅标举的诸多理念,是源自于“人间佛教”的启迪,李老师也多次表示受了印顺法师深远影响,作为人间佛教的朋友,是可以接受的。不过,现代禅在不少台湾佛教徒心中,是否是正面评价的多仍有待观察,甚至不见容于一些佛教团体,就有佛教组织直接贴上“外道”标签7,这应该不是持平之论。我批评现代禅,但没有否定其存在的价值;反对向印顺法师“扣帽子”式的批评,当然也不赞成对现代禅“贴标签”式的评断。
  是朋友而不是对手,之所以有这样的体认,是现代禅李老师既已发心皈依印顺法师座下,这是如何难能可贵的选择,诸多问题应就此烟消云散。尤其今年李老师和各地学者共同向导师拜寿,李老师在众人面前顶礼三拜祝寿,并把这些镜头公开在自身的网页上,光明坦荡的行径,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对印顺法师的敬重,原来彼此都是相同的。我相信李老师面见导师时潸然泪下,和我读《平凡的一生》时热泪盈眶,心情是一样的。导师慈悲摄受,我们都经验到、也感受到了,这时候是不需要分彼此的。
  事实上,现代禅教团对导师门下的护持一直不遗余力。慈济“一滩血”事件,现代禅力挺的侠义之举是有目共睹的,过去也曾以大笔善款赞助过慈济志业(曾有一出手两百万的记录8)。对于弘誓学院相关志业(如法界出版社、关怀生命协会)的协助,及参与主办印老的祝寿研讨会,这些都是不容抹煞的(加上其它我不知道的部份,实际的护持应是更多的)。所以整体衡量,摆开不需要的对立,而有“是朋友而不该是对手”的推论(即使是对手也可以是朋友)。我也不会再去批评现代禅,本书所收集的思想论争,希望读者用“回顾”的方式去阅读,毕竟一些看法我已做了调整。包括昭慧法师也认为我有些批评“未见公允”9,这些讯息是读者必须注意的。值得一提的是,现代禅愿意把我批评他们的文章,公开张贴于自己的网页上,相信这种雍容大度的做法,不是一般佛教团体所能及的。
  不过,我不再批评现代禅和李老师,毕竟是感受出李老师的真挚与诚心。但温金柯先生应该例外,他对印顺法师的批评最多也最不合理,但温先生似乎还坚持著那些错误评断,真正该严肃面对的是他。
  大陆民运领袖魏京生先生长期和中共政权对抗,十八年牢狱之灾不改其强硬本色,他曾说:“面对流氓,就要用流氓的方式对待。”当然温金柯先生不是流氓,但他的文章总是令人(至少令我)难以接受,所以在最后〈为什么不回应温金柯先生的文章?〉我的口气也强硬不客气。当然这不是“无诤之辩”的示范,也绝不是我写文章的本意,只是面对那样的文章,让人手软不下来。10之中所用的一些词语,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细心的读者应不难发现。而我既已表达不再回应温先生的文章,就是不打算回应他的文章11,至于他要不要回应我是他的自由;不过小小的我让他“一人单挑”,不需要“教团围剿”,这是我们私人间的恩怨(文字上的),希望用他个人的名义回应,不需要把现代禅牵扯进来,我想我并不值得现代禅教团群起而攻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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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印顺法师的思想在中国佛教发展中有卓越贡献,并建立重大的典范作用,但终究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如纯粹就佛学研究而言,由于时代因缘的关系,印顺法师有其研修佛法的限制,如导师自己也为研究佛法不识外文而“自感福薄”13;另外,现代学科新知识的运用,我们明显具有优势14,所以印老的佛教思想仍预留不少空间,足以让后人好好发挥,做到所谓的“继承与批判”。严格说来,这几篇文章不能算是为印顺法师的思想做辩护(这也不是我现在能力所及的),只能算是表达我对他思想的理解,而我所理解的印顺法师思想,并不是别人所批评的那样。
  事实上,我是支持反省与批评印顺法师思想的,而印顺法师本人也乐于接受反省与批评,这从其编著的《法海微波》一书序文可以知道15。从思想史的发展看来,伟大的思想家总是被讨论最多的,也因为讨论的最多,才益发突显这个思想家的重要。况且,思想上的批评引发思想上的冲击,思想上的冲击促使思想上的反省,思想上的反省带来思想上的进步。只不过许多对印顺法师的批评,都不是透过思想论证的形式(更不用说细腻、精致、深入的严格论证形式),反而多的是盗垒式、稻草人式、流言式、情绪式,甚至没头没脑式的批评,这才令人觉得遗憾。一个朋友更直接跟我说:“‘印顺法师的悲哀’在于找不到像样的对手。”
  印顺导师“信佛”,但不一定“信祖师”,做为导师思想影响下的佛弟子,学习他的精神,当然不需要把他当成“祖师”来信,所以严格说来,我并不全然认同有所谓“印顺法师门下”的评断,因为做为“佛弟子”的身份远比成为任何人的“门下”更具有价值。但如何做一位“佛弟子”,尤其做一位恰如其分的“佛弟子”,是从印顺法师的著作中找到答案,在其指引下知道如何奉行佛陀的教法,知道佛教信仰的特质,以及知道身为“佛弟子”的尊严与可贵,在这个面向下“印顺法师门下”才具有意义,而我也乐于以这个评断,在思想与行为上自我督促、勉励。
  印顺法师的思想我一直是珍惜的,认为他是中国思想家中(不只是中国佛学家),少数头脑清楚思维明晰的人。中国哲学传统喜谈直觉、感通、体悟、顿证、境界……,表现出的思想特性易流于含糊笼统、虚无缥缈,许多重要的思想家,都具有玄妙隐晦的风格倾向。当然这在感性的美学经验上有高度价值,但在理性的思辩与论理上却难以禁得起考验。印顺法师迥异于中国的思维特征,不空谈玄理境界,这点引起我的共鸣。我认为印顺思想不只在中国佛教(思想)史有一席之地,在中国哲学史也应该记上一笔,其学养足以匹敌(甚至超越)当代新儒家祖师熊十力(双方曾进行论辩);新儒学宗师牟宗三也表示“印顺法师的文章(刊载于《海潮音》),我几乎每篇都读。我实在从他那里得到很大的利益。我觉得他对佛教经论的诠释与理解是超过内学院的。”16谈论近现代中国哲学时,经常提到熊十力、牟宗三等儒学大师,我想印顺作为一个重要的佛教思想家,其在中国哲学史的地位也不应受到忽视。
  “人间佛教”思想,或者以太虚、印顺思想为代表的现代中国佛教(包含佛光山、法鼓山、慈济等),今后必须在世界佛教中扮演角色。近代中国佛教的衰弱,并没有和国际性的宗教平起平坐,尽让南传、藏传佛教专美于前,这是令人失望的。汉传佛教中“人间佛教”的开创,有深厚的理论基础,具有十足潜力,不免使人寄予厚望。前一阵子在《弘誓》的学刊上读到美国庄严寺继如法师拜访弘誓学院,记载著下列的文字:“汉传佛教在美国主流社会中,唯一能与南传、藏传佛教相抗衡,并凸显汉传佛教之特色者,即是导师的人间佛教思想。所以继如法师决意排除万难,在庄严寺弘传人间佛教。”17我想继如法师的判断是正确的,同样的,我看好“人间佛教”前景之发展,对“人间佛教”的未来深具信心!现今“人间佛教”的发展都只算是开始,希望不只是昙花一现,当然这有赖后人的继承与开展,人间佛教后继者实在是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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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触印顺法师的思想,严格说来只有几年的光景,在大学时期读得最多,之后进入研究所以西洋哲学为重心,再加上近两年的服役,难以有多深入的接触。主要是通读《妙云集》几本代表性著作,其它都只能算是略读。但我认为这样就足以判断批评者的程度与对错,这可能和我几年的哲学训练有关(尤其是英美分析哲学)。假以时日,若能全盘性吸收与理解印顺法师思想,并深入佛教经藏,相信将有更宽广的发挥。当然,初起步的佛教研究,有限的知识背景,自己清楚知道有很多进步的空间,许多观点从长远的眼光看来不免存在问题,是否全然符合印顺法师原意,或者符合的比例有多高,也不是我现在所能判断的,只是如实呈显我现在的理解,这之中的对错有待佛门先进的指正,以及个人往后更深入的求证。在此以“抛砖引玉”的心情和喜欢印顺导师思想的人分享。
  除了“抛砖引玉”的心情,印顺法师为文写作的态度,我认为是很值得参考的,足以自期未来佛学研究、写作的态度。印顺法师说:“我写东西时,不管这些,写出来有人看也好,没有人看也好,写好了就印在那里,有人看没人看我都不加考虑。只觉得我对佛法有这么一点诚心,我要追究佛法的真理,想了解佛法的重要意义。在三宝里面奉献这一点,是好是坏,我也不太考虑,长期以来,我对佛法研究的态度就是这样。”18我自觉对佛法也有这么一点诚心,对印顺佛教思想有那么一些理解,所以把本书奉献出来,分享这样的体会。另外,笔者信仰佛教、皈依三宝,至今已迈入第十年,把这些文章结集成册,印出与人结缘,也格外具有纪念意义。
  本书共收录五篇文章。第一篇文章〈印顺人间佛教的修行观研究──从现代禅的质疑考察起〉是大学时期的作品,现在看来观点与论证稍嫌生嫩,希望读者对于一位大学生的作品不会有太多的苛求。况且此文写作时间初开始于五年前,这五年来已有不少新资料供做参考,而该文皆没有参考到,所以是有许多缺失的。之后两篇分别是〈与现代禅谈印顺法师人间佛教思想──回应温金柯先生对我的回应〉、〈“印顺法师的悲哀”读后〉,主要还是延续印顺法师思想的探讨19。这三篇中前两篇曾刊登在现代禅网页上(略做修改),第三篇大部份内容刊于《香光庄严》第七十三、七十四两期(现在印出的是最新的定版)。以上是较完整的三篇文章,附录的第一篇〈略评汉语佛学研究的方法论转向〉,是评论朱文光博士发表于今年印老祝寿研讨会的文章,本来这些问题打算在会场上发言,不过时间有限,故于事后写成文章表达一些看法。〈为什么不回应温金柯先生的文章?〉主要是回应温先生对我的第二篇文章,这原本是要成为一篇完整的论文,但在温先生的文章中,几乎没什么法义论辩的成份,多的是对后辈晚生的藐视与轻蔑,为了表示我不是个软弱的人,只好挺直腰杆,再陪他打一场最后的战役。
  这些写作设定的读者是佛门中的知识分子,对于纯粹的宗教信仰者或实践者,并不是主要考量的对象。虽然这几篇文章在撰文的形式上,尽量符合学术规格要求,但我不认为是相当严谨的学术论文,好比我认为我所回应的文章,大部份也不是多么严谨的论文,如果有人要引用拙著的观点,可能要特别考虑这点。而且,在学术立场与信仰立场间,本书不排除有维护信仰的成份,但主要是透过思想论证的方式呈现,勉强可说具有思想论证的信仰立场20(或者,是带有特定观点的学术立场)。另外,这几篇文章写成后并没有给任何师长指正,好处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尽情发挥,坏处是这些文章没有品质保证,对与错是全然不知的。不过这一切文责自负,不会有任何的牵累,关于这点是没有疑虑的。附带说明的是,文章中对印顺法师的称谓,虽然大多数称“印顺法师”,但也有直呼“印顺”的地方,不管称呼是什么,内心的崇敬是一样的,这点也希望读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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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篇文章有什么预期的效果?会不会带来正面或负面的影响?这样的论辩是否具有意义?还要不要继续辩下去?我认真思考著这些问题。理想上的民主制度,为追求人民美好的生活,永无止息的反省与论辩是需要的;但不成熟的民主政治,辩论可能是逞强抹黑的手法,恶性竞争,打倒对方才是首要的,至于对错已不重要,真理愈辩愈混了。荀子说:“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庄子说:“辩者之徒,饰人之心,易人之意;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辩者之囿也。”可知用辩论的方式混淆真理,是很容易达到的。但如果因为“饰人之心,易人之意”就信以为真,“足以欺惑愚众”,我想这不是思想不明就是求证不细。事实和真相在明眼人看来仍旧是一清二楚的。当然这几篇文章严格说谈不上“辩论”,之中有两个理由:第一、辩论是大家针对相同的主题提出不同看法(如“三世实有”或“三世假有”的主张),换言之,真正有效的辩论,是锁定单一议题深度的探究,就只聚焦在一个问题意识21,否则最后都各说各话,偏离主题,徒然的宣示立场,并由立场决定是非。第二、这几篇文章主要是表达理解的出入。即笔者认为批评者批评印顺,但并没有真正搞懂之中的内涵(有些显得无的放矢),是不正确的理解而引发错误的批判,而我所做的即在表达我所理解的,试著澄清一些看法,谈不上实质的论辩。当然,之中牵涉到信仰的问题,这是属于情感的层面,不是理智论辩所能取得共识的,这个部份我也做了些回应,但不是主要的重点。
  “不管是学派立场不同,或是对事有了不同的意见,都不应该使用文字,与人以难堪的攻击,而应该著重自身的反省,自身的充实。今后写文章的,要多写富有建设性的正面文章,少作破坏性的批评才好。”22──导师的话我听到了,只是好打不平的我,不平则鸣,是否真能做到?我想再一次表示我发表这些文章的犹豫与挣扎。有师友明白告诉我批判性过强,不只带来麻烦,也为未来的生存增添困难。但如果不是对方先挑起疑难,我想我不太主动批评他们的。且扪心自问:写这些批评性的文章,有没有什么不良的动机?存有任何的恶意?有没有想要打倒任何团体或伤害任何人?如果别人以同样的方式批评我,我是不是也能够接受?是否确切理解与思考对方所说的,不存有扭曲事实的意图?……反覆的思维,自觉得在这些点上可以俯仰无愧,所以就“虽千万人吾往矣”!自认为是个良善的人,虔诚的佛弟子,没什么坏的心思,自己也乐于接受任何的批判,不管是善意的或恶意的。23倘若在这些文章中,如果因为正确的理解而澄清一些问题,我会为此感到高兴;如果是因不正确的认识而错误批判,我很希望他人给予我最深刻的指正。当然,这几篇文章设定的对象是知识程度较高的人,应不涉及破坏信仰的问题,不过如果它真的发生,我会为此感到难过,也恳请把它给忘了吧!
  一些文章的完成,一个成果的发表,内心有著无限的感激──“凡是与我有缘相遇的人,都是我必须感谢的人”;但有缘的师长朋友太多、太多,无法把诸位的名字一一写上,但愿向诸位致谢的心意都已知道。24末了,援引印顺法师的话作为结束,并以此心志自期于佛法的修学,尽形寿,献身命,信受勤奉行。
  我选择了佛教,为我苦难中的安慰,黑暗时的明灯。可惜我的根性太钝,赞仰菩萨常道,不曾能急于求证。然而从此以来,我过著平淡安定的生活,不知别的,只是照著我所选择的,坦然直进。……让我的身心,融化于三宝之中,为这样最高的宗教而努力。25
  佛历二五四七年七月二十七日
  注释:
  1.多年前的一篇文章,现代禅李老师曾向笔者表示:“强烈感到有必要向你致谢,因为你的论文多少让我和现代禅会有反省和改进的机会,这绝对不是客套话,一切已在进行中。”见李元松〈敬覆林建德先生对我的质疑〉,收在《古仙人道》,台北:现代禅出版社,二OOO年初,页二四O。
  2.《印度之佛教》页二O二。
  3.《印度佛教思想史》页一四八。
  4.见传道法师〈人间菩萨行──印顺导师〉,收在《印顺导师与人间佛教》,台南:中华佛教百科文献基金会,民90年初版,页三三。
  5.如石法师发表几篇批评印老的文章,现代禅不久后公开表达对如石法师文章之看法;恒毓博士作品出现,现代禅李老师也表达“无心再卷入法义之争”及“尽管晚可以重新出发,过去的痕迹是无法抹灭的,也无法期盼他方贤达再不要践履重勘”,但笔者认为这样表示是不够明确的。恒毓先生引用现代禅观点的批评,比现代禅本身更为粗糙,是可以断然和其划清界限的,可惜现代禅 当初并没有这样做。恒毓说:“现代禅的这种不够直接、大胆的质疑方式当是其对印顺法师佛学思想的质疑很少得到印顺法师方面作出回应的重要原因。”恒毓对印顺法师的质疑够大胆、也够直接,但相对的却显得更草率、更随便,应该不像是现代禅的同路人。相较他对于印顺法师的批评,我想我对他已算客气了。至于萧平实居士,现代禅也曾公开撰文表示看法。对于“批印”著力不少的萧居士,人不如其名,并不和“平实”相符,原本打算写一篇“为什么我认为萧平实居士不是证悟者?”回应萧居士的质疑,但他毕竟是宗教信仰者,谈法论理恐怕也是多余的。
  6..对于现代禅李老师,佛法的理智上虽无法认同,但在世间的情感上能够欣赏。曾经私底下信件的往来,笔锋常带感情,读看他的文字总让人感觉亲切与温暖。几年前一次参访的因缘,文字上认识的和实际上体会的并不相同,但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长期以来我的行事作风独来独往,没什么合群概念,当天却感受出一个团体的内聚力,尤其李老师的聪颖与辩才,摄众的魅力展现无遗。
  7.现代禅曾经发表一公开声明,对于某藏传佛教格鲁派团体,把现代禅列入“附佛外道名单”。此举不能茍同,并要求公开辩论或说明,但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反应。如此“贴标签”的作法,应该也不是妥当的。当然在这件事上,现代禅本身亦有反省的空间,一些具争议性的主张与作为(如授记证果),如果不能修正与调整,予人“外道”的判断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8.见李元松〈参访慈济功德会的感想〉,收在《古仙人道》,台北:现代禅出版社,二OOO年初,页九O。
  9.见昭慧法师〈与法相应,求同存异──我对林建德居士与现代禅师友论诤的看法〉,《弘誓双月刊》六一期。
  http://www.hongshi.org.tw/举例来说,在昭慧法师的说明下,李老师皈依导师的诚意是不容置疑的,而我在“皈依”这个地方做文章是不恰当的。由于那些文字代表我那时候的想法,可能也反应了某些印老门生的观感,所以大多保持原貌呈现出来。不过,必须一提的,我认为现代禅过去对导师的评断也是“未见公允”的。
  10.坦白的说,读看写完后的文章,我内心是忐忑不安的。我身为后生晚辈,却毫不留情的重拳相向,这在重伦理辈份的文化背景下如何令人难以接受!尤其对温先生情何以堪?而我又于心何忍?但想想温先生对印顺法师的“批判”,种种错误的论断,只好铁了心肠,用他的方式加倍回应他。该篇回应文章要不要写,我著实考量了许久;但把温先生的文章复读一次后,不知不觉肝火上升,当下决定是该表达一些想法。对于温先生的作品,昭慧法师曾表示:“每次看到他的文章我就很生气。”(见杨惠南教授〈昭慧法师访问记〉http://ccbs.ntu.edu.tw/taiwan/),法师的心情我很能体会,我那篇文章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下完成的。脱离这个脉络理解那篇文章,也就全然失去意义。
  11.除非温先生愿意针对“单一议题”(如对印顺法师的某个批判点)进行深度论辩,否则纠缠不清的论诤是毫无意义的。(如果还要继续文字上的人身攻击,不回则矣,要回的话一定加倍奉还,而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12.“宁动千江水,莫扰道人心”,现代禅正值潜修闭关中,近期讯息对外并不公开(已有两个月),在如此沉潜低调的时候,还汇整批评他们的文章成书,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为此我犹豫许久。但“八风吹不动”,现代禅决绝专心深入修证的誓愿,岂是我几篇文章所能撼动的?相信这对他们的内修不至于有任何的影响。不过,如果现代禅决定拿掉“八二三宣言”对我进行批评,我想我会心平气和的坦然接受,但不一定随之起舞做出回应。除了回归纯粹法义的论辩,其它的不该成为关注的焦点。
  13.导师说:“我只识中国字,与印度佛教有关的梵、巴、藏文,一字不识;在探究的历程中,每自感福薄。”(《华雨集第五册》页五五)
  14.如我自己出身哲学背景,受过一些哲学与逻辑方面的训练,相信这些用来研究佛法都是有利的工具。
  15.印顺法师《法海微波》序言表示:“提出某种见解,如受到批评或反对,依我的理解,那是大好事。我曾说‘由于对方的评论,会认识到不同的观点,不同的论法,不同的意见。对受批评的自己来说,真是极丰硕的收获。’……‘欢喜人的赞叹,怕别人批评,那是私欲和浅见作怪。其实,受到赞叹,是对自己一种同情的鼓励;受到批评,是对自己一种有力的鞭策:一顺一逆的增上缘,会激发自己的精进……。’”以及“我从没有以为自己就是对的,反而是希望佛教界能给我批评。”(《法海微波》页三~四 )
  16.见牟宗三〈我与熊十力先生〉,收在《生命的学问》,台北:三民,一九九七,八版,页九五
  17.《弘誓双月刊》六二期。 http://www.hongshi.org.tw/
  18.《华雨集第五册》页六五。
  19.值得一提的是,这两篇文章是在部队服役时写成的。在部队里,时间与自由有一定的限制,幸运的是,预备军官享有一些权益。当时申请笔记型电脑进入营区(终身学习用),有时白天构思晚上写作,再加上假日的时候几乎足不出户,两个多月的时间把两篇文章写完。
  20.对于学界所说的“信仰立场”与“学术立场”的区别,我并不是全然都认同。这是近代学术界的区分,对学者(scholar),如历史学者、文献学学者等的要求,但对于论师、思想家(thinker)、哲学家(philosopher)应是不受此限的。好比印度龙树菩萨,我们不会去区别他的作品是“信仰立场”或“学术立场”。包括儒学思想家牟宗三的著作,也不是学术、信仰二分的。如果我接受我的文章是“信仰立场”,这样的信仰立场不一定是情感面的,而是基于个人抱持的信念与理想,因为我确实认同“人间佛教”的思想理念,崇仰著菩萨道精神,愿意为我所相信的理想、信念奋斗(fight for what I believe)。在这个意涵下,我不只为印顺法师辩护,也为我的信念理想辩护。
  21.笔者第一篇文章〈印顺人间佛教修行观研究〉,即试图如此处理。该文中心论题是“印顺人间佛教对修行修证的看法”,整篇文章就环扣在这个焦点上。虽然不算处理得好,但希望以后的讨论就都只针对一个议题。
  22.《教制教典与教学》页二二六~二二七
  23.善意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能刺激进一步的思考,恶意的“仰天吐痰”,根本不值得理会。我想自己是很乐于接受不同观点与想法的人。
  24.之中包括文章所讨论的人与事,以及主要评论的现代禅,是他们刺激我进一步的思考,而催生了这本书。
  25.《我之宗教观》页三O六。
  《妙心法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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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诗里的马祖与石头

研读佛经的渐进次序之我见

 

后五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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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归元禅寺水陆法会内坛告赦仪式及仪式音乐研究

无尽的感恩 ──《妙心文集》自序

文以载道 声气相求——读巨赞《佛教与中国文学》

文学巨匠老舍的不解佛缘


即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愿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在世富贵全,往生极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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