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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寺妙祥僧团·心得体会:兴道相师(三篇)——二〇〇五年学习二时头陀体会(释亲融 比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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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悲寺妙祥僧团·心得体会:兴道相师(三篇)——二〇〇五年学习二时头陀体会(释亲融 比丘)

   兴道相师(三篇)——二〇〇五年学习二时头陀体会

  沙门释子:亲融谨记

  《四分戒本疏行宗记》中云:“兴道相师,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

  序

  公元二〇〇五年九月二十六日,农历乙酉年八月二十三晚,大悲寺的夜空一如既往的宁静。我们本年度学习二时头陀之行,即将在此静静的深夜中开始。

  此次外出行脚,比往年有所推迟。已是八月下旬,前半夜没有月光,沉寂在黑夜之中。天空的星星似乎变得明亮许多,与此相对称的是,僧寮等处的点点灯光。我们正在整理背包,收拾物品,做着即将行脚的一些准备事项。等至中夜,月亮出山之时,行脚将正式开始。

  “群昏灼破,皓月当空,与乐拔苦,诸有清凉。”学行头陀行,缘起非常的吉祥。

  推而广之,每年的行脚基本上都是如此。吉祥,令人难以忘怀的日子。初次之人带着一份向往,少许激动。几年之后更加觉得是出家人的份内事,本应如此。以往数年,多人所写的行脚体会,对头陀行的含义,功德等已作一简略概括性介绍。今年一般处不准备重复介绍,无法避免重复叙述的是,众生对头陀行的种种期盼、寄托、感动、希望等等。包括我这个参加行脚的人,同是头陀妙法摄受的众生之一。

  行脚前,道场内外众居士的询问,以及外来电话的询问,何时出发,哪个方向,如何安排等,投入极大的关注,不及详记。河北省秦皇岛居士夏季就已新做一批行脚背包供养,北京居士的绳床也已邮到。海城张居士等又在忙着路上随行护持事宜。沈阳的刘洪伟居士等也已赶来,欲开车随行,收集行脚资料。以及在默默中祝愿关注的人等,众多心愿汇聚集成。

  头陀者,是梵语。华言抖擞,谓抖擞客尘烦恼,增长五分法身。而二时头陀是遵照《梵网菩萨戒》中的规定,我们习惯上称之为行脚。头陀行的存在是佛教住世的一个标志。佛言:此头陀行住世者,我法亦当久在于世。时值末世浇漓,我等还能值此胜缘,坚持每年出外学行二时头陀,都得感恩于诸佛菩萨的加持,得益于历代圣贤,诸位祖师的传承护念。

  以下将以时间顺序,记叙二〇〇五年度的学习二时头陀之行。

  八月二十三

  中午,上妙下祥恩师(以下简称师父)在禅堂宣告,大家期待已久的行脚将在明天夜里出发。以及人员组成,留守寺院人员安排,并要求对行脚时间等保密,不需要向外宣扬。

  晚八点多,我整理应带的物品,然后准备休息一会儿。却有电话询问何时出发,就准备坐着等待。师父告诉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我又准备休息。位于村中的女居士住处来电话,张居士询问几点走?我因已知确切时间,再也不能说还没定,只有答行脚的时间、地点,师父不让告人。同时又看看师父,想,师父若接电话大约不好答了。张居士一会儿又说:“我知道。”是有人透露消息!另有一位欲参加行脚的外来师父,正乘出租车紧急赶来,却有些迷路,接连的电话询问。然后库房问他带行脚物品的事,他又上来问行脚如何安排等!

  连续的电话等事,文字写着已是繁琐,我是自然不用休息了,也不想休息了。其实,对待行脚心情很平静,没有激动的感觉,也不需像等待大事件那样守夜,但以上种种却令我只有守夜了。守护着本年度学习二时头陀之行的到来。

  八月二十四

  零点,将包背好,手执锡杖,随师父来至僧寮门前。过了一会儿,准备参加行脚的僧众聚齐。师父亲自调整站班前后顺序:比丘按戒腊,沙弥按年龄大小,站成一字长班。师父做临出发前的简短开示:“我们这次行脚是代表大悲寺常住出去的,要以常住为重,要有整体观念,行住坐卧听从指挥、整齐划一。若有单独行动要事先请假。出外一定要注重威仪,走路时要低头,不能向两边看。目光要下垂,出外世间诱惑很大,我们要做到走在里面,但不贪恋在里面。”

  以上师父开示大意,主要是告诫,代表大悲寺常住,不要因个人一时威仪不具而为常住抹黑,不要辜负难得的行脚因缘。“我们要做到走在里面,但不贪恋在里面”确是我们行脚修行中的指南。我听后想:这就是要求见相离相吧!不禁思惟《金刚经》中的经文,佛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头陀行,是一上符佛意,下顺众生的般若法会。此不多写,留待在行中慢慢领悟。列队下山,行至大殿时,传来“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圣号声,不禁问:“这是谁将出发消息传出去的?一定是某人!”师父也说:“这样无法保密了。”护送的亲舟师这时快步至前方,对那些念圣号的男居士们说:“谁让你们出来的,全部回去休息!”一会儿,恢复平静。只听见送我们出发的大客车低沉的发动声。

  本来,对众男居士送行,以及通知消息的人无可厚非,是对头陀法的敬仰。然而此时,我们却更需要平静。在静静的深夜,悄悄地出发。愿他们将敬意存在心里即可,护持道场功德同等。若真心真意要敬仰随行,争取早日出家。

  在师父指挥下,行脚僧众依次登上金龙大客车。此车是海城张瑞芳居士的大姐发心,从自家车队调来的。约有五十或六十个座位,只坐了我们十六人,显得有些空荡。客车启动出寺,前行四里多,经过位于曹家堡村的女居士住处。黑夜中有女居士在路边等待,司机问要不要停一下,师父示意不需。今年出外,一个男居士也没有带以及行前时间路线保密等,为的是不惊动更多的人,静静地出发,也符合行脚的意义。

  客车经海城、盘锦,进入去年曾行脚走过的锦州市。今年准备以此为起点西行,至葫芦岛,出山海关至河北的秦皇岛等地,所以说是去年行脚的延续深入。司机略迷路,下高速公路后驶入锦州市区,后在师父的指示下开出,至102国道477公里处停住。附近有标牌,为锦州南站新区松山乡。

  大众下车排班前行。师父左手提香炉,右手拿拄棍。我问:“现在即开始拿?”师父点头。师父的脚在过去行走中留下旧伤,在前几年的行脚中,经常旧伤复发。往往是休养一年,在秋季行脚中又受伤;再休养,才恢复好转,又将进行下一年的行脚。而今年由于劳累,夏季时伤还未好转,却仍坚持亲自领队行脚,以身示法,教导我等不可以种种理由废止行脚。并常讲道:“赵州八十犹行脚,我还早呢,即使走不动,坐轮椅也要去。”但师父近段时间由于忙碌道场内外事务,身体不太好,走时还在感冒。昨晚,僧医亲昌师还在给挂滴流并且扎针时很难找到血管。说以上这些,只为说明:头陀行脚乞食,我们一定要坚持行下去,行至未来。

  这次行脚的最终目标大致为河北省秦皇岛市,主要沿102国道走。师父一九九五年自山西五台山走回辽宁时,即走的此段路。今年的行脚路线基本上与九五年完全重复。下车后,黑夜中发现102国道此段路面很窄,年久失修,路面破损严重,路边连马路牙石都没有,一些地区新修的乡村路都比它好很多。不禁感叹:行走的这是条老路了,头陀古道沧桑。

  佛陀降生于印度,至今已三千多年。中国自汉永明传法,佛教在中国弘传也快接近两千年,可谓古也。佛在世时,亲自率诸大弟子游行教化,托钵乞食,直至八十高龄仍在绕城乞食。佛为三界导师,四生慈父,无上正等正觉,以身表法,身体力行地说明头陀行的重要。《增一阿含经》中,佛言:“此头陀行在世者,我法亦当久在于世。”

  佛法的延续,离不开头陀行。灵山会上,世尊拈花,迦叶微笑,正法眼藏,以心印心,付予摩诃迦叶。大迦叶尊者为头陀第一,及至年老仍不肯稍息,佛因此而言我法得以久住,北本涅槃经卷二中,佛告诸比丘有无上正法咐嘱摩诃迦叶,迦叶当为诸比丘之大依止,犹如如来为诸众生之依止处。

  乃至佛教传来中国,很多比丘仍是持头陀行。如《四分律藏》的译主佛陀耶舍(注:与东土竺佛念共译),鸠摩罗什法师在译《十住经》时都向其请教。佛陀耶舍法师,得姚秦国主的虔诚礼敬供养,赠给的衣钵等物盈屋三间,却不介意,视其若无,仍是每天日中出外分卫一食而已(注:分卫即乞食的别称)。佛陀耶舍法师,是自西域来华弘化的高僧,《四分律》是汉地比丘依之受戒持奉的律藏,故其乞食行为,可视为头陀行自西向东土的传承过程。

  再如东土禅宗二祖慧可及其弟子,也都持守头陀行。慧可禅师行乞食,门下弟子那禅师唯服一衣一钵,一坐一食,以可常行兼奉头陀故。其所往不参邑落(意即不进村庄,大约是持守露地宿等头陀支)。再如从那禅师受法的慧满,专务无著,一衣一食,但畜二针,冬则乞补,夏便通舍,覆亦而已(意即穿著破衲衣,冬天补破遮寒,夏天穿著只为覆其露身而已)。以上但畜二针即为缝补衣物所需,对缝衣之针也不多畜,已防微细贪著。畜二针一为缝衣用,二为防断时备用。律中对缝衣针也有规定,许畜针三口,多则净施。故知慧满禅师是深明禅那,戒海澄清。此段所引出于唐道宣律祖所著《续高僧传》卷十六,律祖常覠曰:“戒净定明,慧方有据。” 慧满禅师可为例证也。其曾自述“一生无有怯怖身,无蚤虱,睡而无梦。”并且是“住无再宿,到寺则破柴造履,常行乞食。”

  以上略引一二,可知,头陀行在中国的传承未曾间断。当然,受东土地理、气候、政治等因素影响,乞食等行法在中国行持的人相对少了一些。然仍有历代诸多祖师大德绵延不断地行持着,只不过有些缺少资料记载,少为人知。如德山宣鉴禅师,以德山棒著称,与临济喝,而使禅宗一时被人称为棒喝门庭,令人见人畏,妄想顿断。殊不知还有德山托钵,亦因视日早晚,当知其不非时食。因此我想说:德山棒喝如此猛利,与经历乞食及在住户中呼喊锻炼,有一定的内在联系。对此也许有人会另有观点,但相信也无人否定。

  再如唐代行头陀的道休,世誉肉身菩萨。又有宋朝常行乞食的元照律师,明清之际的见月律祖,以及近现代的虚云老和尚、宣化上人等,因此若说中国全无头陀行的传承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头陀行是正法的代表,若说中国全无头陀行,等于否定中国全无正法。

  为此,大约在去年即动念,想搜集整理一些古大德行头陀、行脚乞食的资料,以敬仰学习。正逢今秋学习头陀行,所走为师父十一年前所走的老路。有幸沿循佛陀以逾三千余年的头陀古道,心中不胜自慰。因此,从今年的体会开始,准备从历朝中选录一至数位祖师大德的头陀行宜,以及对头陀行的诗偈记载等,加在相关的行脚乞食中。以进一步加深对头陀行的认识,以古大德的尊崇之行,激励自己奋发向上,起到见贤思齐的目的。再由于自己修持无有,闻思亦缺,对上述重大史实写起来真是自不量力,因此不敢说是论述传承,只是作为体会中的总结资料。

  黑夜中前行,此段路与高压电网并行,头上电流声滋滋作响,正在向世间传送着头陀法音。走着,感觉到路上有的车看见了我们,放慢了速度。因此观望一眼而知世上有僧在,行脚功德难思,也感到了责任之重大。初出寺时唯恐放逸,此时发现当踏上行脚之路时,心情往往平静,正念很足,目光自然下垂,并且每次出行时大多如此。此应与受头陀法的加持有关,否则,自己平时很少有此能力的。开始诵楞严咒,行脚中楞严咒只能增加,不能减少,须仗佛顶光聚加持,免于世间六尘干扰。不一会儿,师父传达命令,告诉大众每天诵咒不可少于十遍。

  约八点左右,大众横穿公路,至另一侧几十米外的高速公路桥下休息。此桥为钢筋混凝土建筑,两桥墩间距约五十米。桥上为四排道,每排约有十多米宽,只不过四排中间有一间断,不然是一很好的大殿。师父曾说过,将来寺院建大殿时,可仿此桥梁建筑,四五十米中间无一根柱子,宽敞明亮。并且桥下此时即成为行脚中第一次法会的法堂。师父在此为十五位僧众讲述了如何乞食,包括叫门说话、问答等,以及何处应乞,何处应避开等注意事项。并且特别嘱咐,若有人给钱时,一定要明确地答复,出家人不要钱。师父的开示约四十分钟。此次出行有数位是从未乞过食的比丘,本来就兴趣很高,听过开示后显得更加欣喜,因为马上就要实践自己的比丘内涵——乞士了。

  上路再次行走,约九点多时,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海城张瑞芳三姐妹、吕凤琴、尹丽珍等居士下车。张瑞芳居士忙过来给师父顶礼,说:“自从早上与大客车失去联系,不知师父们走在哪条路上,就开车往返在路上找,时间已九点多了,心中非常着急,终于见到了。”师父点点头说:“详细情况等一会儿再说吧,得尽快地向前走找村子乞食。”

  九点四十五分,在路边发现一个村子,问当地人,名梁屯村,属凌海市杏山镇。里面道路很窄,周围也没有适当的放包休息地点。就顺着第二条胡同进村,发现一家门锁着,就在此暂停住。师父说,若乞食时发现适当的过斋地点再转移。刚才在桥下开示时,师父已将组分好。两人一组,一乞过食的带一没乞过食的,我与挂单的昌逢比丘一组。他于今夏来寺参加结夏安居,然后随行脚乞食,他原籍为大西北的甘肃省大象山永明寺。由于靠近黄土高原,他平时上殿念佛的声音很高,有一种高昂的气氛,现在跟在我后面顺国道往回走,准备至第一条胡同乞食。走在路上免不了有人旁观,他说道:“第一次开口乞食,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呢!”此属他当时的真实感受,大约每人初次乞食时都如此吧!

  来至胡同第一家停住,我本想先开口,没想到才说过“不好意思”的昌逢师却在我后面抢先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典型的西北口音,看来是等不急了。但声虽高,却以无人应答而告终。下一家,院门开着,门前却全用网拦死。觉得有些奇怪:“他家人从什么地方出入呢?”网是为了拦七八只鸭子,边上还有鸭槽等物,显得脏乱。见此情景,说算了,向前走。不是因为脏,而是为院前的鸭子。养鸭毕竟不是为了放生,鸭子终归会被卖被杀。

  《显扬圣教论》中:“比丘乞食,有五处不可往,以避嫌疑:一、唱令家。唱歌曲令,但取欢娱,能乱禅定。二、淫女家。其处行止不洁,声名不正。色欲因缘为障道根本。三、酤酒家。酒是起罪因缘,能生过失。四、王宫。乃贵戚之处,严禁之所,非可干冒,故不可往。五、旃陀罗,即屠者之家,此处杀心盛大,恼害众生。见者伤慈,坏善根本,故不可往。”师父在上午的开示中也讲到对养殖户要尽量少进,是以此行教育,植一种真正的福田。

  再一家门关着,敲门无人应答离开。至第四家门开着,进内几声佛号后,出来一位四五十岁的女主人及另一女子,问:“师父从哪来的?”我有些略楞,她怎么明白叫师父,莫非她学佛?乞食时一般人很少有如此称呼的。我答:“海城。”说话间女主人已走至我身边,递过一枚硬币。相距只剩二尺多,立即果断地说:“我们不要钱。”她停住略惊,然后问:“你们要什么?”答:“只要点食物。”她说:“那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我于是略解释:“只要能吃的即可。”问:“早上剩的饭可以吗?”答:“可以。”她回去,我站在院中,略低头,收摄目光,平静地等待。

  女主人端出小半盆米饭,给我盛两勺。揭开钵盖收下。乞食时若是女人布施,要求不可注意对方的脸,乃至手。只看自己的钵,以正念住。虽说着很容易,做时还需锻炼才能做到,需要一定的经验。因为布施时两人相距非常近,以手拿勺盛饭至钵中,可以说手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又不能闭眼,须提防食物掉在钵外,还得注意着。想要做到不看对方的手,唯有努力锻炼。还好,今天基本上做到。我接受两勺后,指昌逢,示意剩下的给他。女主人有些不解:“全给你,我再做。”明白后,过去将剩下的饭全盛给昌逢师。

  我们为她回向:“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念得有些快,又属佛教专用的回向,不知能否听清,但这些已不重要。女主人此时已沉溺在乞食法的感化中,原地站在那里,轻轻地说了声:“走吧!”整个人似已呆滞住。数分钟内令人如此感动,与我们遵遁只乞食物不要钱的戒法有绝对关系。

  《四分律戒本疏》卷十二云:“所以如来制戒,不约俗人,唯斯一戒,对俗而制,欲使息灭贪竞,兴道相师。”《行宗记》释云:“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

  下面大略解释:“所以如来制戒,不约俗人”,此中如来制戒指佛所制的道众戒,即比丘、比丘尼戒等。此是不允许俗人知道的,比丘不能为俗人讲解比丘戒条,俗人也不允许盗听比丘说戒。若在家人盗听比丘说戒,此人以后再不允许出家受戒。

  “唯斯一戒,对俗而制” ,然而此条戒却允许俗人知道。其实还有很多条比丘戒,在家众因要护持,也略知一些,但比丘不可为其讲解具体的篇聚名称(篇聚即将比丘戒按轻重不同而分为五篇或七聚)。对在家众需要知道以便护持的相关戒条,比丘应隐去篇聚名称,以善巧方便告之。但这条戒比较特殊,允许俗人得知。此句主要是为了突出这条戒的重要性。因它不仅关系着比丘的修行,在家人也同样需要此戒,所以说:“唯斯一戒,对俗而制。”

  “欲使息灭贪竞,兴道相师” ,使人都知道此戒的目的是什么呢?因世人都离不开它,我们看看世间的争斗,都是因为钱财发生的。国与国之间为了掠夺钱财不惜发动战争,伤人无数;家与家斗,为了钱财父子甚至可以反目成仇;人与人斗,抢劫、偷盗种种罪恶,层出不穷……都是为了钱财。虽说有时争斗是为了名,但对利的争斗远甚于名。有很多人为了钱财不惜丧失人格,完全不顾名誉,并且有的人不择手段地骗来钱财,又拿钱财去买名,可知钱财其害无穷。尤其在高速发展的时代,无数人为钱财而痛苦不堪,却又不知如何跳出,深陷在钱财中而不能自拔。佛制此戒,以一不可思议的力量令世人能够震惊猛醒,“我们出家人不要钱,只乞食物。”原来世上还有不要钱的人,原来不要钱还可以活得很自在。故言:“欲使息灭贪竞”,目的为了使世人不再为了钱财拼争,息灭贪心、竞争心。

  “兴道相师”,《行宗记》释云:“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谓使俗归心。”此戒本疏为唐·道宣律祖所著,《行宗记》是宋·圆照律师为戒本疏所做的解释。“兴道谓令僧成德” ,人出家因此戒而具僧德,也可释为因此戒而令道业大兴等。“相师谓使俗归心”, 师是学习的意思,具僧德,俗人自然要学习。僧人因此戒能令一切人天皆归心于佛法。像上述女主人面对我们乞食时不要钱的感动,非是普通善法所能达到的。连我走时都不禁感叹:这么快!甚至都有点儿难以接受,但又确实如此。再加上,以前面对不要钱的种种感人场面,无时无刻不在述说着佛戒的清净,可谓皆令归心于佛法也。

  以上解释大部分引用去年的体会。再此戒为比丘戒五篇七聚之一,虽令俗知,具体名称、成犯缘等恕不列出,因律中只允许如此解释。再此戒“对俗而制”还有破邪显正之义,在此不详述。

  再向前走,见师父二人过来,此胡同再无人家。回至国道上,从口袋里拿表一看才十点,预定是十点四十回去,就向另一边走。在一家后门的小院外停住,几声佛号后无人答应。里面门开着,一只小哈巴狗朝我俩汪汪叫着,我知道这是欢迎,是替我呼叫主人。主人一定会出来的,就耐心地等待。

  果然,一会儿约五十多岁的男主人出来,他长得有些略瘦,问做什么。答:“出家人乞点食物。”他说:“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我说:“那好,我们走了。”转身准备走时,他又说:“给你一元钱自己去买吧!”我听后回头说:“我们不要钱,只要点吃的。”男主人听后语气变得很诚恳地说:“真没有什么好吃的。”

  我知道大部分人对出家人乞食都不了解,也不相信出家人来只是乞点儿食物。眼前的男主人既很诚心,我就又耐心地解释:“我们只要点吃的,不论什么,能吃的就可以。”他说:“没有什么。早上剩的饭可以吗?不好吧?”我说:“没关系可以。”像以上男主人若是以不愿布施的态度,明确地说出没有好吃的,则不应进一步解释“无论什么,能吃的即可以”,那样似有些哀求苦衷。

  再说男主人,回屋一会儿用大碗端出剩大米饭,上面还有半个馒头,看来是将食物全拿出来了。倒在我钵内后说:“再给你们点萝卜汤吧!”我问:“不是荤的吧?”他说:“不是,是用豆油做的。”我见他非常诚心,就同意接受。对昌逢师说:“拿出来后给你吧!”

  男主人又用大碗端出萝卜汤,倒在昌逢师钵里。昌逢师看了看,为难地对我说:“这里面有葱花。”我一看萝卜条里夹着葱花。唉,都怪我刚才没问男主人而造成的,受他诚心所感而忘记。同时也觉得昌逢师毕竟第一次参加乞食,经验不足。乞食时,对荤油做的菜以及带有葱蒜等是不能接受的。若是我,对男主人端出的菜一定会核实有无,眼睛也要仔细观察,不至于被带有葱花的菜倒在钵里了。须知他钵里还有刚才乞的小半钵米饭呢,这下都无法食用了。昌逢师问:“这怎么办?”

  我只好对男主人解释:“对不起,我们出家人不能吃葱蒜,萝卜汤还是倒回给你吧!”男主人说:“没关系吧!”我说:“不行!”男主人有些不情愿地说:“你们出家人说道真多。”但同时还是将碗递过来,昌逢师将上面萝卜又倒回他碗里,但一部分已与饭混在一起,无法分开。他问:“怎么处理?”我答:“先拿回去再说。”男主人这时又说:“你们出家人说道真多。”我又为他略解释几句,回向后离去。对他所说的“你们出家人说道真多”就当做不解中的赞叹吧!因佛制弟子不得食用葱蒜等五辛:

  《大佛顶首楞严经》卷八中佛言:“是诸众生,求三摩提,当断世间五种辛菜,是五种辛,熟食发淫生啖增恚。如是世界食辛之人,纵能宣说十二部经,十方天仙嫌其臭秽,咸皆远离,诸饿鬼等,因彼食次,舐其唇吻,常与鬼住,福德日消,长无利益,是食辛人,修三摩地,菩萨天仙十方善神不来守护。大力魔王得其方便,现作佛身来为说法非毁禁戒,讚淫怒痴,命终自为魔王眷属,受魔福尽,堕无间狱。”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四中佛言:“一切肉与葱,及诸韭蒜等,种种放逸酒,修行常远离。”又云:“酒肉葱韭蒜,悉为圣道障。”佛将吃葱蒜的过失,与饮酒食肉所生的过失相提并论,可见其过失的重大——是修行圣道的障碍。所以佛在诸多经律中告诫不可食五辛。

  又如《梵网经》中佛言:“若佛子,不得食五辛,大蒜,革葱,韭葱,兴渠,是五辛,一切食中不得食。”五辛,经律中翻译用词有些略异。大体上说,以上蒜包含大蒜,小蒜,山蒜等各种蒜,葱包含野生家生各种葱,兰葱即是我国的韭菜,兴渠有说我国没有,此不详述。上述一切食中不得食,即不但单独的葱蒜不可食,就是将少量五辛放在其他菜里也是不可食用的。

  师父于二〇〇一年所讲的“依教奉行”中开示:佛讲的一定要不杀生,不吃荤食,包括大葱,韭蒜之类的带有荤味的也应注意。因为生食能引起嗔恨心,熟食能引起贪欲心、欲望心。有人说少吃大蒜不会起那个作用,多吃才不行,这种说法是不对的。法王已经规定五辛不可以吃,我做为佛弟子决不能去犯,包括一滴一片,一点儿都不能犯。因为法王的命令在法界上都是通的,所以我们绝对不能犯。不能借口说少量不起作用而去吃,吃了都是有过失的,在饮食上一定要十分注意,才能达到清净。

  此五辛为大小乘中通制,诸部律藏中对此有详细的规定。《僧祇律》卷三十一云:不听食蒜,除病,若生若熟,若叶若皮,悉不得食。并且若有病医生告诉须服蒜才好,此时必须再没有其它药可治才能服。若有其它药治则不应吃蒜,若须以蒜涂外部疮时可以。然以上用蒜虽为治病,还须出众僧中,独住在一边小房中。不得卧僧床褥,不得上僧大小便处行,不得在僧洗脚处洗脚,不得入温室讲堂食屋,不得受僧次差会,不得入僧中食及禅房,不得入说法布萨僧中,若比丘集处,一切不得往。并且规定食蒜期间不许绕塔,若塔在露地,得在下风处遥礼。以上是有病时服蒜如此,并且病好后不再用蒜还须七天如此。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卷六云:服蒜七日内仍住於此,服葱停三日,韭菜一日。然后洗浴并且洗衣,香熏无气后方可入寺。

  从以上规定可见佛弟子食五辛过患之重大,对有病服用,要求尚如此严格,无病时是绝不应食的。而我们乞食时对有葱蒜之类的菜不乞,则是行教化,告之世人此不可食,以获法益。

  向回走着,刚才一阵奔波、又言语等,此时应疲惫或带着乞到食物后的喜悦等。却都没有这种感觉,而是突然间发现自己很平静。并且不需追求,是自动生起的平静,这大约就是乞食所产生的一种功德吧!

  回至休息地点,师父在村子后面发现一块空地,大众转移至那里。说起昌逢师钵中的葱花事,一位师父听到上前看看余下的萝卜汤,说:“不但葱花,里面还有小虾米呢!”无法再食用,师父告诉,倒在边上的枯草丛中,将米饭布施众生。此处应注意的是:若所乞食物不能食用,应在避人处倒,不应在布施者或其他未学佛人前,以防因不解而生讥嫌。

  此次出行没有带男居士,由亲古等两个沙弥行堂。他俩在去年冬剃度,此为第一次乞食并且都是空钵,不知心中感受如何,应更好体会食物来之不易吧!亲古沙弥过斋后说:“乞来的食物确实不同,吃着很好,吃完似没吃过一般。”他说了几遍,也没说太清不同之处。因食物本是相同,因有乞食之法才改变性质,此食物之法味还是自乞自悟吧!

  再今天,师父乞食也空钵,这是师父十一年乞食过程中第一次空钵,这也与人家太少有关。只乞了两三家,当然此种或许还另有因缘,在表着一种法。过斋前,有位三十多岁的村民,站在边上看着,很实在地说:“早知道这样,回家给你们做点大米饭,让你们也能吃点热乎的!”

  师父笑着说:“不用,心意领了。”有人告诉乞食时,此村民布施的梨。他非常热情地说着,后来又回家端来一盆梨供养。在旁围观的本村人见了,都称赞他:“人多好!”确实是善良的人,种善因必得善果。通过乞食,很短的时间内,让当地人得知,僧人不是走街串户敛钱的,也不是算命占卜的,更不是武术卖艺的,而是弘扬佛法。他们从此将认识僧人,逐步趣入三宝海中。

  今天另还有海城张瑞芳姐妹供斋,以补充所乞食物的不足。这已是她们第四年开车随行护持,师父并告诉她们给居士打了手机。沈阳的刘洪伟居士夜里开车随行,至三点多时天气大雾,出高速路口交费时,未能跟上大客车,从此与我们失去联系。就在锦州市区,凌海等几条路反复开车寻找,从夜里至今跑了三百多公里,在我们过斋后才赶到。

  下午行走,天很热,走着起风,凉风习习,吹得衣衫飘起。此地远离城镇,可谓天高地阔,心中喜悦,很有一种野外悠游,无牵无挂的行脚气氛。

  晚,寻找休息地点,路边一块花生地附近很避风,但为防主人生疑心讥嫌未住。后在玉米地边一空地停住,开始露地宿,露地宿也是头陀支之一。海城张居士等又供养苫布铺在地上。我未用睡袋,只用一件雨衣半夜虽凉点还能承受。天刚黑,即下露水。

  八月二十五

  我们在寺院时规定早两点起床,出外后延一小时,若无特殊情况一般在早三点收拾背包,约三点十五至三十分左右开始行走。今早起大雾能见度很低,过往的车辆都减慢速度。为防止意外,走一段后即在一个废弃的加油站边上休息,等天亮雾散后再行。

  上午七八点钟,出锦州进入葫芦岛市。不知何原因,昨天路上死亡众生很少,此段众生骤然增多。并且多是被车压死的蛤蟆等,有的只剩一张皮,沙弥都拿方便铲一一掩埋。佛言:一切众生皆前生父母。掩埋众生可培养慈悲心。由于死亡众生太多,负责掩埋的两沙弥被拉下约一里多。大众站住等待,师父至队后察看、调整队行。

  这时前方停住一辆黑色轿车,一位约三十多岁的女居士走过来合掌,很恭敬地问:“阿弥陀佛,师父,你们去哪里?”我是从她态度猜是学佛的居士。答道:“山海关。”她有些疑惑:“就这样一直走着去?”答:“对!”然后目视下方,没有再为她讲为何走等。她见无人解释,就又问:“那你们谁是领队的?”得知后,向后走,见到师父,立刻拿钱,大约数量还很多,要供养。师父摆手拒绝:“我们出家人不要钱。”女居士愣住,然后又准备给。师父略说几句,再次拒绝。女居士问:“你们是哪个寺院的?” 答:“海城大悲寺。”师父告诉居士给她一套介绍大悲寺的碟片,转身向前走。这时,黑色轿车上下来一位戴墨镜的男子,定定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事情,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说。

  据后来居士言,女居士是沈阳人,所拿五百元钱又要给他,他说:“师父们不让代收钱。”又让买物替她供养。他告诉:沈阳离海城不远,若真要供养可自去。

  过一会儿,女居士车追上。从车内向师父打招呼,表情已快哭了离去。不禁再次感叹如来戒法的伟大,短短数分钟内对人之感化如此之深。《四分律行事钞》“随戒释相篇”引智论云:“出家菩萨守护戒故,不畜财物,以戒之功德,胜于布施。”《资持记》释云:“智论中戒胜财施者。业疏云:不盗即施法界有情之财,不杀即施法界有情无畏。即用此法行己化他,即名法施,遍众生界。财施局狭,集散之法,能开烦惑恼害之门,戒法清澄,故绝斯事。”

  下面略解:上段主要说明持戒的功德,而持戒是由戒体发生。戒体即我们受戒时领纳如来圣法于心,而得到的一种体。此也是佛戒与世间规矩的不同之处。世间规矩,只有条文性质的要求遵守,并无戒体的纳受。而受佛戒是通过纳受戒体,由戒体自动发生止恶行善的作用。所以世间法律有不杀生,佛教受戒后也有不杀生,虽同是不杀生,但在世间不杀生与受戒后持不杀生戒绝对是不同性质的。

  我们受戒时要发愿:誓断一切恶,誓修一切善,誓度一切众生,对所受戒尽形寿持奉。三番羯磨毕,便得戒体。得到戒体也可说成是我们愿力的一种成就。此愿是对法界一切有情、无情所发。所以上面说:“不盗即施法界一切有情之财,不杀即施法界有情无畏”,因我们受戒时发愿对法界一切有情非情不再偷盗,对法界一切有情不再杀生,所以即已布施法界一切有情财物,已布施一切有情无畏。佛对诸比丘言:五戒即为五种大施,因为不杀生能施给无量有情无畏,以无畏故再无怨憎害,可于天上人间得安稳乐,是故不杀生名为大施。其他戒条也可以此理类推(详见《佛说五大施经》,关于戒体的详细解释请参看有关经典)。

  而出家菩萨持守佛戒,不畜金钱,断却贪心,以获解脱。以此戒法自己行持,教化他人,这是一种法的布施,是遍法界一切有情众生的。此是一切世间善施不可比拟的。

  再解释“财施局狭,集散之法,能开烦惑恼害之门。戒法清澄,故绝斯事。”若以财布施是局限的,狭隘的。比如布施人一万或一亿,这是很多,但也仅是局限在只布施一人或数个人,还有无量无边的有情没有得到布施。再即使多人得到财物布施,那也只是集散之法,人今天拥有财物能够好过一些,等散去之时还是痛苦。即使拥有时也很难得到快乐,怕人偷,怕人抢、夺,乃至为得到财物而不择手段,谋财害命,种种烦惑恼害之门皆是钱财而开。佛因此而制戒,出家人不得受畜金银钱宝,故无以上诸事发生。

  受戒时即发愿,对法界一切有情无情的钱财皆不接受,即已布施一切有情之财。这是一种法财,对法界一切有情行法布施,种出世之福田,是一种大慈悲。世间布施财物的慈善无法与其比拟。所以说出家僧宝为世之真福田,出家功德胜于一切。

  以前我受戒时,有人曾说:你们其它都很好,但不设公德箱、不收钱,我不赞成,这不是不为人种福田吗?当时我虽知他说的不对,却一时不知从何解答。现以上可作为一种最好的解答。出家菩萨守护戒故不畜财物,即是为人种福田,并且以戒之功德胜于布施的。

  另在家人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布施财物,济助他人,也是必要的。可培养慈心,完成布施度,应身体力行之。此中有出家在家之情况不同,略释几句,免有误会。

  我们向前行不远,又有一辆白色轿车停住,约三四十岁的两男一女等在路边。一男迎上前,单手一合掌:“阿弥陀佛,师父请喝水。”看表情语气不像居士,供养一箱矿泉水,一箱方便面。师父对地上的面说:“这是什么?”女子说:“方便面。”又看看似明白了说:“这面你们不能吃吧!”面上赫然标着牛肉面,当然不能吃。刚才说话的男子对另一人说:“麻烦你,快点开车去前面给换一下。”

  然后,他们两人随着向前走。女子对师父说:“他们不让随着走,我与你说几句话没事吧!” 师父说:“保持一定距离可以。”女子讲:“刚才看见你们,看见两人掩埋小蛇。”又以一种羡慕景仰的语气,轻声说:“真好。” 此句可谓他们对头陀行的理解赞叹,皆在其中,因他们一时不知以何表达,唯有头陀行真好。

  前方轿车刚从商店换出一箱饼干放在地上,三人便告辞而去。等发现饼干上有奶粉时,想招呼已来不及,居士问:“这能吃吗?”师父说:“你先收下放着吧!”因我们平时不吃含有奶类的食物,但对他们见到行脚僧而欢喜布施,还是应赞叹的。头陀行能令未种善根者令种善根,已种善根者速令增长。

  以上仅是行脚过程中的感人一例,但也可看出头陀行度人之快,以一种苦行的力量,令众生迅速地得闻佛法,对三宝生起信心。其势之猛利,其它善法无以伦比。从古至今,有无数僧众行持。佛在世时也亲自率大弟子在人间游行。

  佛初成道,即宣说《华严经》、《梵网经》。《梵网经》在天台宗的五时分教中属于华严时,中国历来持奉的《梵网菩萨戒》即从此经中出。佛言:若佛子常应二时头陀,二时分别为正月十五至三月十五,八月十五至十月十五。并详细规定行头陀时应具备十八种物,应避开难处等细节。佛是一切智人,初成道即制定此戒,令未来诸弟子持奉。头陀在佛教中的重要性可想可知。

  同时,有人说苦行是印度遍行的风气,佛在教化弟子过程中,仿效诸外道的游行方式而规定佛弟子也要游行、也要行头陀等。如是种种,都是非常不正确、不负责任的说法,是以他自己的自私凡心,而去妄断佛陀的无尽悲愿。

  佛在后来,又详尽述说十二头陀支。《佛说十二头陀经》云: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给孤独园经精舍,与八千比丘、菩萨万人,皆著衣持钵游行乞食。然后因大迦叶尊者所请,而宣说十二头陀。

  又如《毗尼母经》卷一,摩诃迦叶尊者问佛:“我等与如来法中,住何等法,修何等法,行法之人有何差别?”佛言:“善哉善哉,汝之所问甚善。如泉涌出不可穷尽,所问住修乃至差别,言辞义理所问无滞。佛告迦叶,四圣种是住处,十二头陀名为行处,尽诸有漏名为差别。”此四圣种即常乞食、粪扫衣、树下坐、腐烂药,为佛所本制。比丘依次出家,受具足戒、成比丘法。

  又《四分律》卷首即是佛与诸比丘游苏罗婆国,而与诸比丘第一次结戒,因结戒故而令正法久住。《增一阿含经》卷三十七云:一时佛在毗舍离奈祇园中,与大比丘众五百人俱,渐渐复在人间游化。经律中有诸多佛游化人间的记载。佛一生不停的游戏神通,化度有情,八十高龄仍绕城乞食。以上《增一阿含经》中所记,为佛最后一次离开毗舍离城,世尊回首注视,诸天为之落泪。佛一直游行教化至拘尸城末罗园娑罗林间而入涅槃。用现在话讲即:“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而佛法是无有出世及与灭度,世尊涅槃,遗教尚存。我们应从中悟出什么?

  法不孤起,仗境方生。诸多经典,都是佛率诸大弟子乞食后宣说的。例如,中国广为受持的《金刚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国大城乞食、城众次第乞已,还至本处。……”以上令须菩提尊者不禁叹言:希有世尊,无相般若,在世尊的乞食过程中清静的流露着。时间及篇幅所限,以上仅略引数段,说明行脚乞食的始祖为大圣佛陀。我等唯有信受勤奉行。

  午前,我们进入高桥镇的一个村子,在路边停住乞食。我仍与昌逢师一组。第一家说没有吃的。然后一家是位十七八岁的小伙,开门问做什么?解释乞食,就是要点吃的。他已听明白,但转身回去时,还是边跑边喊:“化缘的来了。”想要解释几句我们只乞食物,不是化缘钱财。又想算了,稍等一会儿吧。和尚化缘的观念在一般人脑子里已根深蒂固,有时解释不化钱财对方也不明白,令人有些无奈。只有从只乞食物不要钱财中力行破除。一会儿,小伙跑出来告诉:“没有。”看他的表情语气令我有些失望,失望的不是没有乞到,而是很有可能家中本有食物,父母却硬要他出来说“没有。”

  再一男子在院中锄地,我对昌逢说:“昨天你说都是我乞的,这家由你乞吧!”他进去一说乞食,男子手中活也没停,只以一只手摆着很不耐烦地说:“没有,没有,走吧!”继续锄地。别人有求与他,这是他最好的显示机会;也是给与出家人降服慢心的机会,若不起烦恼即为合格。

  再一家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在家,说乞食,答:“只有早上的鸡蛋饼要不要?”当然不能要了。

  大约已至第七八家,女主人正在院中洗衣服,问做什么?答:“出家人乞点食物。”她转身回屋,一会儿出来,看表情似要布施,却没拿物品。走至院中发现左手像拿着钱,就解释说:“我们不要钱,只要点食物。”她略楞一下说:“家里确实没有吃的。”我说:“无论什么,只要能吃的即可。”女主人这时已走至面前,把钱一递说:“钱给你,自己去买吧!”我连忙后退两步,防止碰在身上,说:“我们出家人不能要钱。”

  下家六十多岁的女主人也是拿硬币出来,说:“家中没有饭。”这样下去,已经走了十多家,还是空钵。心中略急,但也没办法。这时,想象中的欢喜布施等等想法都得停止,随着乞食的进行,种种想法只得放下。引用师父开示,有人问:“乞食过程中如何为人种福田?”师父答:“乞食过程中并未想如何为人种福田,只想如何改造自己。”

  至最后一家,女主人快步出来,向我们招手,她拿着把枣说:“刚来时也不明白你们是做什么的,家里没有吃的,只有新买的点儿枣。”从兜里掏出两三把枣给昌逢师。至我没有,说等着,小跑着回去,拿出两小把枣放置我钵里。这也是今天所乞得唯一的食物,女主人布施时非常欢喜。我们在村中绕了一圈,不远处即是我们休息的路边。女主人大约在我们进村时就已看到,不解这是要做什么。后是自己观察,或问路边的居士,或别的僧人已乞至她家,不知她是如何理解的。但是这已无关紧要,女主人已欢喜见到僧人,并行布施。从进村至乞食短短时间完成令村人得见三宝的机缘。

  然后,我们转至一块玉米地中间的过道上过斋。在身后几米处有十多座坟,有人上前给念诵佛号、往生咒等。今天由一居士行堂,过斋后他上前很是赞叹地对师父说:“行堂时发现僧人都是次第食,辣椒油放在菜上没有搅拌,白糖放在粥上也无人搅拌。” 看来他行堂时手在忙着,眼睛也没闲着,大脑当然在转着,以摄心的角度讲不算合格。但从行堂方法,先将乞来的食物平均分配,认真负责等算为合格。再回想一下我今天的过斋,对糖等肯定没搅拌,但大约还是动了一下。我平时基本上对粥上的糖等不搅动,只是偶尔用勺划着平一下。今天被他一赞叹,心中惭愧,想以后连这一下也不应动,直接食用算了。过斋时,要求次第食等如此严格是因手在分别,眼睛在选择,心当然得大动。

  下午上路两里多,进入高桥镇中心。由于京沈高速公路发生重大交通事故,所有车辆都下高速至国道上,致使交通严重堵塞。车辆缓慢行驶,还没有人走的快。附近的警察全部上路疏导,不时有警车从我们身边开过。由于路上全是车,烟土飞扬,对我们的行走也受到一些影响,也无法在路边休息,只得连续地走。

  路边人对我们议论着、猜测着——演杂技的、搬家的等等都出来了。走着,一辆车后站立数人,一女见到我们立刻说:“这些是真和尚。”语气中带着赞叹。为何一见之下即如此定论呢?去年走在阜新时,路人曾对我们议论道:“这些是纯和尚。” 再向前数年,行走在瓦房店,在一建桥工地低头前行时,建桥工人都在旁边注视着,一人也不禁赞叹:“这些才是真正出家人呢!”

  如上种种,都在述说着头陀行的重要性。《增一阿含经》卷五“壹入道品”中佛言:“善哉!善哉!迦叶,多所饶益,度人无量,广及一切,天、人得度。所以然者,若,迦叶,此头陀行在世者,我法亦当久在于世。设法在世,增益天道,三恶道便灭,亦成须陀洹、斯陀含、阿那含、三乘之道,皆存于世。”

  晚约七八点钟,下公路走约一里多,至一小树林边休息。

  八月二十六

  上午经过塔山乡,路边拐弯处有一比丘尼寺。师父十一年前从此经过,对此有印象。尼寺规模不大,边上有民宅等,若不说别人很难注意到。十多年了,从外表看也无太大变化。而我们的行脚队伍,已从最初的两人增至十五六人。

  九点多钟,天阴着,前方已快进入葫芦岛市区,至路边高速公路桥下停住。在师父带领下大众排班,经过池塘边的小路至一个村内乞食。这时天略掉小雨点儿。还是昨天的分组,我俩来至第一家,敲门后主人出来告诉:“没有,现在还不是吃饭时间。”转过街道至第二家,一老者六十多岁,领着孙女正在大门前扒苞米。我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老者抬头看着我,我就解释道:“就是要点儿饭。”老者回头喊人,将早上剩的馒头拿一个给我们,并告诉,边上那家不要再去了,他们是一家的。

  再向前一家屋内几个女人正在打麻将。喊“阿弥陀佛”,一人向外看了看,还继续玩着,在院中可清晰地听到麻将哗哗作响的声音。真是人在屋檐下,何得不低头,何等人都需忍受!等一会儿见无转变只得离开。

  两位六十多岁的女主人正在院中说话。说乞食后,一位女主人至另一边的家里走去。另外一位说:“现在也不是吃饭时间啊!”此时十点,村庄中大多还未做饭,但若等他们吃饭时间,我们早已过午,乞食应在十一点前完成。

  过一会儿,回家的那位女主人拿出一个馒头给昌逢师,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张纸币说:“不好意思,只有一个馒头,拿钱自己再去买吧!”告诉她:“出家人不要钱。”她听后说:“对不起,只剩一个馒头。”对未能多布施觉得很过意不去。其实不论多少,她这种见到僧人后欢喜布施之心是最可贵的。《行事钞资持记》云:乞食是下佛种故。见到僧人乞食,即使只布施一团一撮食物,皆已种下成佛的种子。

  经过几家锁门后至第五家,四十岁左右的木工正在院中木板边干活。我说:“阿弥陀佛。”他听见后故意不回头,稍等一会儿得知我没走,就起身至一边我不见的地方藏起来。我却还没有走,也不说话站在院门外等他。过一会儿,他忍不住伸头偷偷的向外看,一见我还在,吓得立刻缩回去了。看来还是我出家人有定力,他靠不过我的。不过为免强乞之嫌,再等下去也无结果,还是走吧!

  我又站在一家院门前,家中女主人听见声音在屋内摆摆手,很干净利索地让我们离开。我身后的昌逢还不知原因,问这家怎么不乞。我说:我走你就跟着走吧!

  此处大门很有特点,都在中间处留有一个方孔,里面人通过方孔可以观看外面情况,同时若里面锁门我也可以通过方孔看见。又经过几家锁门后,至第七家或八九家,已记不太清。家中男主人出来,得知乞食后说:“没有饭,水果可以吧!”回屋拿出一袋梨一串葡萄,说时间来不及没有洗。我们欢喜收下。葡萄给时有一粒掉在地上摔破了,昌逢师捡起放至钵内。男主人注视着捡葡萄的动作,很感动地说:“摔破就不必要了。” 我们说:“没关系” ,为他回向离去。

  最后一家女主人,四十岁左右,站在院外。我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不太明白又解释:“就是要些能吃的东西。”女主人说:“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了,”表情略急,站在那儿思惟,说:“还有两个梨,但不太好,行吗?”我答:“可以。”女主人很快地拿出梨。看表皮有些生硬,她还在犹豫:“这两个梨不太好。”我说:“没关系。”她于是将梨给我们,另还有一部分枣。看来,是将家中所有水果都拿出来布施僧了。回向:“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

  今天我们除有的人家锁门外,共乞了约十余家。其中有四家布施,我俩钵都满了,是自出来所乞最多的一次。下面写乞食时对人家的计算:

  《四分律行事钞》“头陀行仪篇”云:至於村门,应看巷相、空处相,第一门相,第七门相。右手捉杖,左手持钵,道侧而行。次第而行。《资持记》对此释云:瞻视法,至第七门相,以律制法,不过七家故。若准多论则有三种次第乞食。一、日到一家,得食则食,不足则止。二、次第到七家,得食则食,不得亦止。三、次第从家至家,食足则止,不限多少,后日乞食,还从先次第。准此随人标意,受行不同,则非定制。

  再略释:以上为叙述乞食时瞻视计算人家的方法。比丘乞食时,至於村门,即村庄的总门,亦即村庄的入口处。在古时有的村庄也有围墙村门等。现在大多没有,只是在村外观察。应看巷相、空处相,再看村里的街道,哪条街有人,哪条无人,是否适宜乞食,应避开难处、屠宰处等。

  日本照远法师《资行钞》云:对于家所,古记有两种解释:一、有家但无人叫做空所,乞食时依有人之家,可以乞食故。二、无家空地也叫空所,道侧而行。即对于住家应次第巡乞,若确认此家无人再至下家。以有人的家为一家,无人不算。但不应在路边走着即越过几家。若是全无人家的地方,直接向前而行。应走路的一边,不应走路中间。

  至第一门相即至第一家门前,乞食后应记住已乞过一家,一直乞至第七家停止。此因律制法,乞食时不得超过七家(注:此法古来相传,并多人讲述,但现今我还未知出在律藏何处)

  《资持记》又说:以上为律藏规定,在《萨婆多论》又叙述三种方法:一、一天只到一家,得到食物则食,不足则止。在《钞记扶桑集释》中说:此一家为得到食物的一家,若不得食物的人家不算,但在一家只要得到食物,无论多少都不再向下乞。

  第二种方法则为次第乞七家,得到食物则食,得不到也不再乞,与律中规定相同。

  第三种方法为次第向下乞,一直到所乞食物够自己食量为止,不限制乞多少家。后日乞食,还从先次第。此句意思不太明确,可能指第二日乞食时还在村中次第乞食即可。或指人固定在一个村庄长期乞食,原来所乞人家,第二日则不进,从昨天没乞的人家开始乞食。

  若准多论,三种方法随人任选一种都可受持。我个人认为,还是第二种方法最为适宜。第一种计算人家不太准确,以得到才算一家,有时乞食空钵,一家也没布施,此很难计算是否乞过。再若以一家得到为准,很多时所乞食物都会不够食用。第三种不停的乞似乎有些太过,若心内再不加控制,易生起贪念。唯有第二种,既能控制贪念,又易乞到食物足量。若乞不到也会自认因果,思惟为何乞不到,是因精进还因放逸,从中以悟道业。再此也是律中所规定,应该遵守,当然另两种方法也可做为参考。我们乞食时是以乞七家为准。

  师父开示:乞食时应乞七家,若家无人则不算一家,若有人只要他说不给则算一家。若家中有人但自己不知道,对方没有听见呼喊,此也按没人计算。这样乞七家,得到没得到都停止不再行乞。

  以上师父曾多次讲述,并且说到对住家有没有人如何确定,即以自己见到人为准。更加方便我们的行持。尤其珍贵地是,以上开示都是师父在乞食中所得的经验。

  回至休息的桥洞,人大多陆续归来。只有一组未归,我说:“他俩肯定没乞到,就连续走不肯回来。”一会儿回来时,果然钵里没有食物,但不能算完全空钵,拿着三四双鞋垫回来。我说:“真是在寺管库房惯了,出来也收东西。”亲某师说:“这鞋垫可是一位推车卖货的人真心供养的,他得知我们不要钱,很受感动,又没有食物,没办法就供养鞋垫。”有人问师父:“乞食时有人布施其它物品,可以接受吗?”师父答:“若不是诱导,确是对方主动发心布施,可以接受。”

  下午上路时略掉几滴小雨点儿,将地面打湿后停住,我们进入葫芦岛市区内。这是今年行脚经过的第一个繁华地段,并且所走为主要街道,商店、楼房、餐厅、饭店等林立,路上车来人往,声音吵杂,并且越向前走人越多,在人行道上走已需躲避行人。此种环境下,更需摄心,保证自己尽量不向两边观看街景,耳朵不去听外来声音。此时诵楞严咒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以诵咒帮助摄心。有时路边音乐声叫卖声传来,对诵咒稍有影响。虽自己基本上还能盯住咒,努力控制不被外来声音所转。但有时声音太响,震得自己所诵的咒也听不见,但也坚持不停的诵。虽难些,此时所诵之咒更能加深印象。行脚中各种环境各种条件都得面对,从中锻炼自己。

  走着又开始下雨,街道上行人并未因此减少,有人还在好奇地观望着议论着。风雨中行在闹区里的行脚僧,灰色的大褂,沉重的背包,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引人注目。

  边上有位五十多岁的环卫女工朝我们合掌,表情恭敬。另据师父说,有一年轻人看见我们也合掌恭敬。但随后又放手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大约是初学佛,怕外人看见不好意思。

  我们向前转入转入一个类似公园的地方休息。刚才合掌的那位环卫女工追上来,抱着十多瓶纯净水供养,大约刚从冰箱中拿出,非常地凉。此人是位学佛的女居士,问师父从哪里来,要做什么。师父答从海城大悲寺来,行头陀行,每年都要出来走等。女居士赞叹道:“这是苦修行啊!”问水够不够。师父说够了。但她看见我们有十五六人后,又跑着买回五六瓶水。

  这时又来一位六七十岁的老者,拎着一方便袋雪糕说:“天太热了,请师父吃雪糕吧!”师父说:“心领了,我们至下午再不吃带有甜味的东西。”老者有些着急的说:“实在没有什么表示,我特意买的不带奶味的雪糕,请师父吃吧!”他说话的时候表情非常实在,可谓情真意切,真情流露。师父耐心地说:“我们僧人有戒律,下午不能吃带甜味的东西,你的心意真的领了。”居士也笑着解释:“老大爷,你的心意非常真,连我都受感动。但我们应该护持僧人戒律啊,快点退回去吧!”老者很实在地说:“退回去,我买了就退不回去了。”他的表情很有意思,令人想笑。但此是受他真情感染而微笑。

  这时那位女居士对他说:“你还是退回去吧,师父们日中一食。”老者说:“我知道师父们持戒,我特意买的不带奶味的雪糕,也和水差不多少啊!”这时有人给他们结缘经书以及楞严咒牌,他们欢喜接过。女居士对老者说:“这个好啊,你有了楞严咒,就等于佛在家中一样。”

  听到他们的对话,令我不禁对他们的学佛素质感到欢喜,甚至有些惊讶。师父并没有对那位女工讲述日中一食,只是说行头陀出来走走。而女居士居然知道日中一食,并且见我们说下午不再吃带有甜味的东西,就断定我们是日中一食,并且叙述楞严咒的功德。看来一定是位学佛多年的老居士。

  而老者穿着并不是太好,刚来时合掌朝大众转圈问讯,后见女居士给师父顶礼时,他似刚回过味,说:“噢,我也得给师父顶礼!”他虽给师父顶礼的姿势不算标准,表情是十分恭敬的。他并且知道若严格持戒不应吃牛奶等,特意买不带奶味的雪糕,供养行脚僧人。

  关于牛奶,律中对有病者可以食用,并未完全制断,若无病之人以不食用最为清净。《大佛顶首楞严经》卷六中佛言:“若诸比丘不服东方丝绵绢帛,及是此土,靴履裘毳,乳酪醍醐。如是比丘,於世真脱。酬还宿债,不游三界。何以故。服其身分,皆为彼缘。如人食其地中百谷,足不离地。必使身心於诸众生,若身身分、身心二途,不服不食,我说是人,真解脱者。”

  我们打开纯净水喝着。师父:“说这水好!”,我问:“怎么了?”,师父说:“喝此水才知外面是热的!”走在闹市中,下起细雨,再加上冰镇水,为人带来丝丝清凉。

  雨越下越大,我们穿上雨衣又准备背包上路了。女居士合掌问讯说:“祝师父们早日成佛。”让我们也祝他们早成佛道。

  上路前行,师父说以前走时葫芦岛市区不大,也许这些年扩建,走了数里也未至尽头。雨不停地下着,路面积水,我们的僧鞋湿透了,大褂下摆也湿了,进入一座桥头的凉亭内避雨。雨很大,凉亭也大多被打湿。一个路人也进来避雨,想抽烟,大约被雨淋的,火点不着,说:“师父们有没有火柴借用一下。”我说:“你借火柴做什么,若不是抽烟,火柴才能借你用。”

  我们还真带有火柴。《梵网菩萨戒》中规定,二时头陀应具有十八种物,其中有火燧,据解释为取火之用。但火燧现今已不多见,我还从未见过。我们现在出外时都以火柴代替。没想到今天竟碰到此男子向我们借火柴抽烟,真是好笑。面对他的央求,有位挂单比丘说:“火柴借你也行,但必须保证抽完这次以后再不抽了。”我说:“不可以借,必须当下就断,一次也不能支使他抽烟的。”此男子听后再不说什么,但愿他改正。火柴肯定是不能借他,此即是用行脚的火光照射他。大乘戒疏云:行头陀十八种物,不但事用而且表法,火燧表慧光,以破无明痴暗。

  海城张氏姐妹家的司机过来说:雨大师父们鞋都湿透了,张居士她们准备供养胶鞋,需要统计鞋号。师父让僧值师统计,至我时告诉不用。前两年出来我都是一双僧鞋,若下雨浸湿穿一段时间就干了,虽难受些却很省事,就算煅炼吧!一会儿师父问,都记上了,我要没要?我笑着问:“师父怎么不问别人单独问我?”师父:“因别人都能要,但你肯定不会要!”我再无语,有感于师父的关心,再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这时僧值师答已给我记上一个鞋号。同时还要再次随喜海城张居士、以及吕居士、尹居士等护法功德。护持僧人多年来不退初心,可谓居士的榜样。做为居士都应多至寺院,护持三宝,以培福德因缘,从中成就自己法身。

  天渐渐黑了,雨还在下着,路面已开始流水。居士在前方两里多处,找到一个高速公路桥,以作为晚上避雨休息之用,据说前方离出市区还很远。

  大众走至,桥洞长约十多米,宽约五六米,地面很干燥。但两边都是公路,桥洞也是条通道,不时有行人走过,偶尔也有汽车在此处调头。只有等晚一些,行人稀少后再休息。居士准备把他的车挡在边上以防危险。大众略收拾被淋湿的物品,议论雨及白天所发生的事等,虽在雨中避于桥洞,十分愉悦。

  约七八点钟,一辆自行车与摩托车在桥洞外相撞,车都倒在地上,人没出危险,只是略微擦破皮,却因此而吵得不可开交。骑车男人六十多岁,喊:“我在前面骑车,你为何从后撞我?”骑摩托车的是一男一女约三十多岁,也许是夫妻俩,喊:“你骑车为何在路上乱晃,拐弯也不打手势,我车速这么慢,刹车都躲不开你,将车灯都摔坏了。”他们各讲自己的理,并且喊着要找交警。后来骑车男人推车想回桥洞对面的木材厂,骑摩托车的两人在桥洞中拦住不让走。男的能喊,女的帮腔,完全不顾平日装出的文雅,就在我们身边不远处尖声吵着。

  师父示意居士劝解一下,居士对骑摩托车的男人讲:“算了,报警对你没好处,因你喝了酒。互相不追究回家多好!”但他不肯听,还继续吵着,也无人再劝他。我们坐在一边,居士说:“那个年轻人的摩托车至少在一万元以上,在这个城市条件也算很好,车灯摔坏有几百元就修好,却还如此吵,再说对方车也摔坏了。”师父说:“此中有原因,你们猜猜看。”

  别人以为师父看出什么因果,就猜了几条。师父说:“都不对,此年轻人吵的原因有二:一为财,二为女人。为财是为让对方多赔些钱,再就是边上有女朋友在场,不能显示软弱,必须拼命地吵闹显示给她看,以博得女朋友的欢喜。若没有女人在场看着,他可能早就推车回家去了。所以说财色是最害人的东西,必须远离。出家修道、行脚、不提钱等是最自在的,人人都应如此。”

  居士请教师父说:“就在最近,有人说苦行、穿百衲衣等是执著,已不适合现代社会,头陀等在中国没实行过,现在也不应行,太执著了,应如何回答?”

  师父答:“执著不是持戒,持戒不是执著。如此答即可。”

  下面略释一下百衲衣:佛在世时,为比丘说四依法,其中有粪扫衣,即比丘将世人丢弃不用的布捡回,洗浣、染色后缝补成袈裟等衣。此粪扫衣是从做衣的材料而命名,粪扫即丢弃不用的意思。粪扫衣在律论中列入头陀支之一。

  在《十住毗婆沙论》中另列有一毳衣头陀支,有人误以为此即纳衣头陀支,其实是不正确的。纳即缝补的意思,粪扫衣已将纳衣包含在其中。此毳衣指用羊毛等做成的衣服。因羊毛是从活羊身上剪下,对羊并没有伤害,而且羊在夏季剪毛可防中暑。古时社会工业不发达,布料奇缺,佛开许穿羊毛等类的衣服。但对蚕丝等从杀生取来的布料则禁止使用。此中毳衣有可能指自己捡来下等羊毛,织补而成的衣服。从其毳衣十利中可以看出:

  一、在粗衣数。意即粗疏的衣服。《资持记》注云:谓同粪扫衣行。粪扫衣十利中第一利也为在粗衣数,故此毛有可能指捡来之毛。

  二、少所求索,著此衣很少再向外乞求,少欲知足,同时也有破烂不再求索的含义。

  三、随意可坐。

  四、随意可卧。

  五、浣濯则易。

  六、染时亦易。

  七、少有虫坏。

  八、难坏。第三至第八此六义很容易理解。

  九、更不受余衣。著此衣后再不接受其它的衣服。

  十、不失求道。因所著为粗衣,少欲知足,去除贪心,可进求道业。以上为佛在特定的环境下而开许,现今所著羊毛衫等已不再符合上述条件,再已生产力发达各种衣料众多,已不须再穿著。佛在《楞严经》又说明不应穿毳衣等,但以上少欲知足的精神还应学习继承效仿的。

  而在中国,有一种百衲衣,此在律论中无此名称,只有众多的纳衣之称。此百衲衣大约指缝补多次,补丁众多的意思,即一件大衫、罗汉衫等,坏了就补,一般时不再换新的衣服。粪扫衣和百衲衣区别是:粪扫衣全是从外捡来的布料而成,不接受居士供养的布料。百衲衣即衣服坏了则补,补丁来源是居士供养或捡来的碎布。粪扫衣和百衲衣共同点为皆符合《佛遗教经》中所言的“少欲知足”。对百衲衣的利益可参考粪扫衣和毳衣的利益,如粪扫衣十利:

  一、不以衣故与在家者和合。(意即捡来补丁之衣易得,则可避免为得好衣故,而去亲近、拉拢、依靠在家人,得过患。人至无求品自高)

  二、不现乏衣相。(即不需为得一件得体的好衣,故意在人前做出种种需衣的样子,如冷天向人显示衣薄,热天显示自己衣厚,以此乞求人布施,著粪扫衣完全断绝此种攀缘心,衣服破了用补丁补上即可。)

  三、亦不方便说得衣相。(与上条意思略同,即以种种语言方便说出,或以别的方式诱导,送给自己新衣。)

  四、不四方求索。(不需为得到衣服而奔走四方求索。)

  五、不得衣亦不忧。(在没有人布施衣服的时候,心中不生忧愁,无有挂念。)

  六、得亦不喜。(得到粪扫衣时心中也不生欢喜心,真正做到应无所住。若是心中挂念一件上好的衣服,则正好相反,不得时忧愁烦恼,得到后欢喜,忘乎所以。)

  七、贱物易得,无有过患。(此是捡来的布料,都是别人所扔的,在各个地方都可以很容易的得到。小偷、强盗见了也不生抢劫之心。在古时布料奇缺,有的强盗见到好衣会上前抢夺,谋衣害命。即使在现在也可能发生,见到穿好衣的人就认为有钱,而引发抢劫杀人等种种过患。而我们出家人穿的不好,不捉畜金钱,身无分文,是最安全不过了。夜晚在此桥洞中,虽不断有人车经过,心中安然。粪扫衣也是对露地宿等头陀支起到保护促进作用,都是相辅相成的。

  八、不违初受四依法。(在最初受比丘戒后,戒和尚即立刻为粪扫衣等说四依法,都答言:能持。此四依法是佛本制,是最根本的教条,最符合佛的本旨。其它的都属在此基础上的开缘方便,是应知惭愧的。若刻意去追求新衣好衣,则是违背最初愿持四依法的愿力。比丘是依四依法出家得受具足戒。

  九、入在粗衣数中。(著此衣可入在粪扫衣头陀支中。)

  十、不为人所贪著。(著粪扫衣、补丁衣自己不生贪著心,他人见后也不生贪著心、爱染心,可一心精进修行,清净污染。)

  再有前面所说的毳衣随意可坐,随意可卧诸功德。

  另在《阿含经》中,以及其它等处有“五纳衣”之称,指用五种颜色碎布缝补而成的衣服,当然也可能是四色、六色。意即多种颜色的碎布缝补而成的衣服。因破碎而成,佛开许此五纳衣用五大正色,五间色缝补而成不需染色,若不是缝补的正色衣服得染成坏色才能穿着。此五纳衣并未说布料来源是捡来或供养等,可以说与百衲衣有相同之处。

  另在隋·慧远大师《大乘义章》卷十五“十二头陀义”中:言纳衣者,朽故破弊,缝纳供身,不著好衣,何故须然,若求好衣,生恼致罪,费功废道,为是不著。又复好衣未得道人生贪著处。又在旷野,多致贼难,或至夺命,有是多过,故受纳衣。

  再缝补衣服,现今有人认为稀奇。在古时及经律中有诸多记载,也可以说是百衲衣的一种传承。律论中列有比丘六物:三衣为三种,另三为钵、坐具、针筒(注:也有除去针筒加入滤水囊为三种者)此针除为缝袈裟角,防止掉落外,主要为缝补衣物。在经中也可看到,比丘缝补衣物佛来巡视等,以及有老病比丘看不见,欲缝衣纫不上针而叹息,佛现前亲自为他纫针。

  另还有须菩提尊者岩洞缝衣候世尊的公案:时佛至忉利天为母说法。经三月,诸弟子等都非常想念,佛归来时诸人出去迎请,须菩提尊者在灵鹫山的窟中安然缝衣,不为所动,观察着诸法的实相。比丘尼中神通第一的莲花色,化作转轮圣王,国王大臣等都为之让路。于是得以第一个上前顶礼说:“弟子莲花色比丘尼第一个迎接佛陀,请接受弟子的顶礼。”

  佛言:“你并不是第一个迎接佛陀的人,在岩洞缝衣的须菩提才是第一个迎接佛陀的人。你们迎接所见,只是我的色身,须菩提岩洞缝衣安然等候,是在见我法身,这才是真正的见佛。”

  佛教传至中国,出家人称为衲子,永嘉大师证道歌中有:“穷释子,口称贫,实是身贫道不贫。贫则身常披缕褐,道则心藏无价珍。”高僧大德自谦时称自己为老衲、拙衲等。精通中文的泰国僧王,在给中国佛教协会的信中,竟也自称为老衲。衲已经成为高贵的标志,一般人包括我在内真不敢自称呢!不过我倒无所谓,反正我离老衲还有数十年光景呢!现今又没有人创造出“小纳”“年青纳”“中年纳”之号供我参考,不称就不称吧!能穿着纳衣即可。若再有人言:你们所穿根本不是粪扫衣,也不是百衲衣,现今早不时兴了!那我管它叫做补丁衣,这总行了吧!

  在中国诸多大德中有冬夏一衲,唯服一纳的高尚之行。莲池大师如《淄门崇行录》中所记的:隋朝灵裕法师终生布衲;唐朝智则法师恒被布衲;宋朝慧熙法师冬服破衲;元朝高峰妙禅师的冬夏一衲等。至近代,禅宗泰斗虚云老和尚有身着纳衣的珍贵照片,不需再述。看来中国衲衣的传承可谓久也,风行可为尚也。弥勒菩萨在印度以著贵价衣有名,不论多贵的衣服,别人不敢接受,他都接受,为其种福。他是菩萨,当然不会生贪著心。等来至中国应化时,却也穿起衲衣来了。此有弥勒菩萨偈为证:

  老拙穿衲袄,淡饭肚中饱。

  补破好遮寒,万事随缘了。

  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

  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

  涕唾於脸上,随他自干了。

  我也省力气,他也无烦恼。

  这样波罗蜜,便是妙中宝。

  若知这消息,何愁道不了。

  这是何等的忍辱,何等的自在啊!纳衣功德不可思议,成就着菩萨的忍辱波罗蜜。“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岂不正是粗纳衣中“随意可坐,随意可卧”诸功德。

  回头再说桥洞边争吵的几人,骑车男子后来进了厂里不再出来。年轻男子在外打手机找人,他的父亲及另一男子乘出租车赶来,商议着报警,让对方修车、赔款。年轻男子来了帮手,理由显得更加充足。他的父亲已五十多岁。我原以为他见此情况会劝儿子回家,没想到他会这样。真是“子不教,父之过”,父子一样的贪心。“教不严,师之惰”,世间的教育大约只能教育如此了。三人商议半天,打电话找关系。交警也没有来,只是告诉机动车应负全责。三人有些傻眼,吵吵至半夜,只得回去了。唉!有这么多时间精力,找个地方清清静静念阿弥陀佛圣号多好。

  眼前的事例,更说明出家人持不捉金钱戒的重要性。世人太苦,陷于钱财欲望中而不能自拔。出家人应做不争、不贪、不求的榜样,以令他们都能灭贪。这也是行脚体会题目连续使用“兴道相师”的原因与目的。今年是第三篇,以后还可能有四篇、五篇。将从佛制戒、西天东土的传承受持情况,尤其是金钱戒对现在社会的教育意义等,多方位、各个角度、深入的进行剖析。因为社会越发展,竞争越激烈,此不畜金钱戒显得越加重要。

  再“兴道相师”的题目也能与头陀行相符,行脚中自然地能使俗归心于佛法,此即相师之义。“兴道”更好理解了,行脚能兴佛道,兴个人道业,为道之源。关键在于行,行脚不坐车,用行在路上,路的别名即为道。

  约晚十点多,争吵的人走后,两边路上的行人也少见了。我们开始准备休息,将苫布靠在桥洞的一边。居士将车靠住一面,以防有车进来调头。师父坚持住在另一面靠路边的地方,让其他人住在里面。有人想换一下,师父不同意。而靠边的地方,若有车进来是第一个被碰到的。师父在行脚中每晚都是睡在最边上,守护着大众,照顾着大众,关怀着大众!有人想与换时,师父却说:“我是师父,应住在最外面头一个,你们谁也不能住在我上面吧!”就这样师父将靠边的位置心安理得地留给自己,甘愿为大家挡风,包括今晚住在外面,挡住有可能出现的危险。亲行师等取矿泉水箱,绳沫等放在师父外面,以让经过的人注意到障碍物,知道里面住着人。

  我见今晚位置有些不够,提出坐一晚,师父同意。我与另外几人,靠在居士的吉普车边,收拾一下物品,睡袋未拿,还是一件雨衣披在身上即可。雨衣作用很大,对我来说既可防雨又可保暖。虽雨后略凉,但我欢喜将就。

  这时还真有人注意到师父外面的障碍物了,有个推三轮车的中年人过来停住。我们中有人喊:“喂,你要做什么?”他也不答,弯腰捡起一个东西,比量下走了。原来他只是捡走一个空的矿泉水瓶,没有什么事。不过再想,即使小偷来也没什么,我们又没钱,只能空手而归。再说小偷只能去富贵人家,哪能来至桥洞,偷睡在地上的穷和尚!

  另有我们的两位邻居,可能略有点钱,相信小偷也不会去偷,是谁呢?在另外的桥洞,住着两位避雨的乞丐。说来还真有点同行,我们是乞士,他俩是乞丐,同住在一座高速公路桥下。我们乞字相同,不同的只有一个“不”字。我们出家人不乞钱,他们乞丐乞钱;再不同的是,他俩可能是一日三餐或多餐,随要随吃;而我只是每日一餐。再不同的是,他俩虽数食也没我身体好。我晚上只披一件雨衣即可,而在路上走过时发现,他俩捡起一堆杂物,正点着烤火呢!

  以上并无贬低他俩之意,他俩若肯出家我们也会收的。劝他俩出家,也因我们还有一个不同:“心情”。出家人是上可预帝王之座,下可与乞丐同邻。乞食天下而不愁,夜宿桥下而无忧。秋雨中,我的鞋袜都湿透了,夜里身体着凉有些发抖。但细看以上文字,就能发觉我的心情很好,愿以上成为不成文的佳作。

  八月二十七

  早三点,雨还在下着,无法行走,大众都在原地打坐。至天亮时,两边路上行人渐多,桥洞也有人经过,大众披上雨衣又开始了今天的行程。

  一路小雨未停,两边建筑渐少,已快走出市区,停在一个经销处的门前休息。门顶只向外探出半米宽的檐,地上也被淋湿。坐下后不时有丝丝细雨淋在脸上,前方是何情景,不知。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种随缘淡泊之心非常容易生起。

  在行出市区后,经过一座高速公路桥。一男人,有可能是站在桥上喊:“师父等一下,这里有十元钱给你们。”师父走着头也没回,很有气势地说“不收”。那人在后面说:“不收啊!阿弥陀佛。”真不知若有人收了,他还会不会念阿弥陀佛。

  稀落的小雨时下时停,我们不停地走着,一上午没怎么休息,可谓风尘仆仆。午前经过双树乡一个大村庄,约六里,路边却无休息地点,只有再向前在一个稍小村子路边的空地停住,准备乞食。大众搭衣持钵。村里立刻有人过来观看,不知我们要做什么。

  乞食,《佛学大辞典》中释云:乃印度僧人为资养色身,乞食于人之一种行仪。又作团堕(即取置食物一团团入于钵中之义)、分卫、托钵、行乞等。系十二头陀行之一。其原始意义有二:一自利,为杜绝俗事,方便修道。二利他,为福利世人,予众生种福机会。

  乞食用现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讲,即乞饭吃,所以比丘三义之一即为乞士。比丘乞食与世间乞丐的要饭不同,比丘是上乞佛法以资慧命,下乞饮食以养身命。律中对乞食有非常详细的规定,属比丘清净之正命。

  “天然乞食岂清贫,带水拖泥不染尘。”此为清·源信禅师所作。说明比丘从佛祖传承下来就应乞食的,并不是清贫之行,而是清净之行。“带水拖泥不染尘。”此句我非常喜欢,像今天的情况,风尘仆仆地行至此处乞食,雨后的村中,道路泥泞。虽是带水拖泥,却是正在消除烦恼不染尘。上面辞典中说,乞食乃印度僧人的一种行仪。有人认为中国比丘行乞食的少,几乎没有。其实并不完全这样。中国虽相对少,却仍有很多在行持着。今天引用《百丈丛林清规证义记》卷第七中之七的记载,清康熙闲南源信禅师,住维扬西方寺领众三十载,不登谒不庆吊(即不至人家登门拜访,不至人家庆贺以及吊丧)惟道是任。冬夏一衲,寒暑一钵,平等乞食,率以为常。寿高古稀之外,犹未尝一日稍怠,除语录外,另有托钵偈一卷行世。在清规中录有十首,为后世学者知佛之仪式犹在也。此处敬录三偈:

  一:长街一钵外亲疏    动静徐徐扣有无

  贫富随缘皆种福    功圆果满只须臾

  二:乞食人间岂惮劳    贡高我慢逐时消

  事繁理静惟持钵    百倍家风愿力饶

  三:乞食宏宗成大智    门庭个事赖坚心

  非凭行力传三界    谁信纲宗祖道深

  下面略述我与昌逢师今天的乞食过程:来至第一家的院中,从偏房走出一个约五十左右的男人,脸上略发红。我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他看看我俩,背着手,头略扬表态说:“我是基督信徒。”我一听不愿与他纠缠,转身离去。因他表明身份即不布施的意思。他们认为,外人都是魔鬼什么丹的,只有他们是上帝的好子民。但我走后,这个天帝的好子民却被居士缠住不放。

  问:“你们教讲不讲仁义慈悲啊?”

  那男人答:“当然讲仁义慈悲。”

  居士问:“那今天有人向你乞食怎么不给呢?”

  他答:“我们教不一样。”问:“那其他要饭的你给不给?”

  答:“要饭的我给。”

  问:“如果你至我们佛教要饭肯定给你,而向你要饭却不给,不管什么教快饿死你给不给,你不给还讲什么仁义慈悲?”

  此男人答不上来了。后来,他走出院看着我们至别的人家乞食,虽再没说什么,很有后悔的意思。看神情已对僧人生起好感。

  我们来至第二家,大门紧闭。至前敲门,听声音门内大约是两个五十多岁的妇女,问:“做什么?”答:“出家人乞点儿食物。”里面没太听清又问:“什么人?”我答:“出家人。”里面说:“出家人。”略停顿后立刻喊:“快走,里面有事。”大约里面停顿时是在想:噢,出家人,你敢来乞食,应该给你一个忍辱机会。

  再一家是三十多岁的女子,从屋出来,得知乞食,手很快的挥着,很急地说:“没有,没有,走了。”

  就这样我们向前走了数家,没乞到一点儿食物。此时的我,是何心情呢?前面偈中云:“乞食人间岂惮劳,贡高我慢逐时消。”乞食在人间不要怕辛劳,人家赶骂讥讽等,其实正是消除我们的贡高我慢心。想烦恼,想生气,根本没有地方,只有去除了。

  向前走,有户人家先前关门,现有位五十多岁的女主人在门口扒苞米,试试看吧!昌逢师上前:“阿弥陀佛,出家人乞点儿食物。”她抬头看看说:“要什么?”答:“要点儿食物,能吃的东西就可以。”问:“没有饭,梨行吗?”答:“可以。”一会儿女主人拎着一袋梨出来,要直接给我俩。我示意让她将梨放在钵内。她明白后,以手抓着放在我俩钵内。梨并不太大,似乎也未来得及洗,但此时我却感到,此是女主人一种发自内心的布施。

  不要嫌以上文字叙述烦琐,千篇一律,文字虽无实义,所描述当时的语言动作中是在表着一种法。女主人将梨给后,我们为她回向,她抬手轻轻缓慢的摆了摆,轻轻的吐出两个字:“走了。”此时的女主人站在那儿,似已感化入一种境界中,令人不禁再次感叹道:乞食,成佛正因。

  回至路边,师父又选好几十米外的田中过道,大众转移至那里。刚坐好准备过斋时,田地那边过来一拉玉米秸的马车,车主人过来,让我们把路让一下。大众见此情景只好背包、拿钵、拿坐垫。物品都散开了,拿着还有些不方便。等退至道的一侧让开车道后,马车却还在那儿站住不动。车主人过来说:“师父们,麻烦至前边空地站一下吧,马看见你们不敢向前走。”我们又向前至一个泥泞的岔道处。

  去年行脚,夜间在一个过道休息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当时是一辆拖拉机。现在换成马车,并且是中午。不过幸亏马车过来早些,若稍晚点我们已经过斋,都是一座食,起座之后不再食用的。师父常开示:我们要经常想到有吃不上饭的时候,即使食物摆在面前也要做如此思惟,以将食物幻化。说实在的,我平时难能做到此想,只能是想想而已。现过斋前被突来的马车一冲,自然地想起师父的开示,在现实中体会着。

  等马车过去后,大众准备回原处,车主人说:“师父们,等一会儿还有一车就快回来了。”听后笑笑,只有再次转移,另寻一个小过道过斋。

  下午上路,天完全晴了。行走中路边有位四十左右男人问:“师父你们要去哪里,怎么不坐车?”师父答“山海关。”他说:“离山海关还有一百九十公里,这样走还得三天。”师父答:“何时走到何时算。”他推车随着走,告诉旁边山上有个道教的地方,以及周围有无寺院等情况。师父对他讲:“这条路十一年前我走过,现在变化不太大。”有位骑摩托车的人停住看着。此男人对他说:“告诉你,他们在练一种功,向前走路。”讲着,那人将车熄火,说:“我也随你们走一段。”

  以上的对话,行脚中基本上每天都会发生。如第一天的上午,有位五十以上的男人推自行车随着师父走,问:“去哪里啊!”师父答:“山海关方向。”又问:“从哪里来?”答:“海城。”问:“那边怎么住不下了?”答:“住得下。”问:“住下那怎么还朝那边搬,要去做什么?”师父略停顿,然后简短地答:“修炼。”此男人:“嗯。”似明白,骑车走了。

  此段路是师父十一年前所走过的。乡村的变化不大,人们依然对行脚僧充满着好奇、猜测、渴望、羡慕等。问着:“怎么一直走下去,”“怎么不坐车?”“是不是准备搬家?”“你们真的不要钱吗?”等等问话,与别处无太大差别。我们有时略答一两句,有时直接低头走过,就这样走着,我们既平淡却又充实的行脚之路。世人也就在这样的问话中,注视中,思惟中,在对僧人的言语动默间,认识着佛教,感悟着头陀行。

  大众在路边停住休息。前方不远处有个破旧的古庙,只剩几间房子,在远处看已很难分辨出是寺院了。据说原来是比丘尼寺,规模很小。这时海城张居士以及严居士等几人进去观望,不知她们前生与此是何因缘。

  一居士对师父说,去年行脚,亲人曾梦见奉国寺,后果然经过。今年又梦见经过一座破旧的古庙,现在果然又经过了。是不是这些都是印在我们八识田中的种子呢?师父答:“是的,很多都是我们在重复着过去的事物,包括人和事等,都是我们过去生中所留的。现在能够行脚走到这里,都是以前与这里有着深厚的缘份。”

  向前行经过小庙,外面乱草丛生,十分荒芜。世事沧桑,诸行无常,那我们行脚留在每人阿赖耶识中的种子会磨灭吗?

  答:肯定不会的。僧人走过看着似没什么,过一段时间就淡忘了,但留在心内的种子是任何力量也无法抹去的。阿赖耶识为藏识,是一切业力的寄托所在,每个念头在内历经生死轮转,永远都不会坏灭,直至成熟为止。僧人行脚,能让世间未闻佛法之人见到僧人,开其佛法僧三宝之念,此念并且随着时间的延续而生根发芽,可谓“一熏识田,永为道种。”

  我们今晚在一条废弃的柏油路上休息,路的两旁都是垂柳,可将人罩在树下,完成树下宿。来自黑龙江的正修比丘因病无法继续参加行脚,寺里在晚八九点钟派车来将他接走。正修比丘是长春般若寺方丈上成下刚法师的弟子,在黑龙江建一安龙禅寺,非常赞叹大悲寺的修行方式。商量把他的寺院做为大悲寺的下院,也按日中一食、不摸金钱等方式修行。他今年是专程来参加学习行脚的。因当时时间紧,在行脚前几小时坐飞机赶至寺院。时速约千里的飞机,只为追赶时速七八里的行脚,对比悬殊,在叙说着头陀法的珍贵、难遭难遇。当然也是我们应遭遇的,若无此法,难以得出三界。

  在路上休息的过程中,正修比丘讲到他师父对大悲寺修行的认可。成刚法师问他,大悲寺是否还是以前的方法保持未变,僧人日中一食,居士是否也是日中一食,以至详细的问到僧人一钵食,是否把所有的菜饭都放在一起,也不加搅拌,得知确实如此,说:“修行过斋就应这样。”

  八月二十八

  早三点起程,天未亮即行至兴城市内。街道上只有少数人出来,平淡一如往常的走过。太阳升起的时候,走出兴城市区,略作休息,继续前行。

  就在我们再次休息时,偶然发现旁边的线杆上贴着张邪教组织法#轮*功的传单,内容为:因派出所将炼功分子抓捕而胡乱漫骂。法#轮*功盗用佛教名词术语,并且危及社会安全,于佛教,于国家人民都是大害。行脚至此,理应消此传单流毒。用手去撕,却如赖皮膏药贴得很牢,根本撕不掉,只得要过方便铲将传单铲掉。方便铲真是处处派上用场。

  中午行至曹家庄镇的一个村子停住,准备乞食。重新分组,我与传悟师一组,他原籍四川,来自莆田广化寺,专为参加行脚而来。我俩来至第一家,六十多岁的女主人开门出来,问:“做什么?”答:“出家人乞点儿食物。”又问:做什么。答:“就是乞点儿能吃的东西。”连续问了几遍,最后她告诉:“家里现在没有能吃的东西。”

  向前,有三个七八岁的小孩喊着下家没人,我看看确实如此,连着三家都无人。只好转身问这三个小孩:“家里有食物吗?”喊道:“没有,你们练不练武?”我答:“不练武。”走过后他们在后面喊:“喂回来,过来比试比试。”真令我无可奈何,唉!如是因如是果,但愿他们出家乞食时不承受被人找着比武的果报。

  然后经历多家无人,终于有一家门开着。我俩进院后,女主人告诉:“我是给隔壁看家的。”

  再一家几声佛号后,出来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向外好奇地看着,我解释道:“出家人乞点儿食物。”她听后喊:“化缘的来了。”又转身向屋内笑着喊:“快快化缘的来了。”我见状说:“只乞点儿食物不要钱。”她们却还是喊着化缘的。女孩的弟弟说:“我这里有三角钱。”拿着向外走,我再次明确地告诉:“不要钱,只要点儿能吃的即可。”她们终于停止化缘的议论,小姑娘拿出一个馒头布施,并说只剩一个了,似对未能多布施略有歉意。

  在乞食以及行走过程中,有很多人见到后就认为化缘的来了,要钱的来了。此皆因一些骗子假冒僧人沿街敛钱所造成的。他们破坏僧人的形象,将来恶果无穷。并令真正的僧人出来乞食时也遭到一些误解。要扭转此局面,唯有大行乞食之法,让世人皆知出家人托钵是乞取食物,不是非法乞取金钱。此行可谓任重道远矣。

  托钵乞钱之弊端,可称历史悠久,远在佛涅槃后百年,即有毗舍离跋耆子比丘行于十事非法。其中第十事为持钵次第乞钱:他们於布萨日,以水注满铜钵,置於比丘众中,告诸优婆塞:供养僧伽欲需的资身用具,你等可将钱投入钵中,与僧伽一迦利沙槃,乃至一摩沙迦皆可。(注:迦利沙槃,摩沙迦,皆为古天竺货币单位,意即布施金钱多少皆可。)

  此法在后世也广为流行,并转变为直接以手接受。由此而引起世人的讥嫌。随之流传为一句: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悲哉!

  以上事事得当时诸大阿罗汉住世,住持第二次结集断除。并告之佛当时所说的正确作法为:比丘应需草时索草,需木时索木,需车时索车,需人(工作)时索人,虽有任何事,亦不得领受,不得索取金银。(以上可参阅二〇〇三年九月初三行脚日记)

  然时值末法,第十条非法事却又以各种理由重演。曾有寺院在传戒后,即带领戒子托钵乞钱。并美其名曰“恢复佛制“,其实是恢复跋阇子比丘旧习,令众戒子刚受戒即稀里糊涂的犯戒,真令人怀疑,其倡导实行者是不是跋阇子比丘”乘愿再来“呢?

  一九九五年,台湾南普陀上广下化老和尚传授为期半年的三坛大戒。戒期中安排二次托钵乞食,让诸戒子实际体验托钵乞食的行门教育。并特制横幅声明:佛制乞食,为疗色身,但乞食物,不乞金钱。打破以前曾以“如来应量器”托乞金钱的作风,回归原始佛制的乞食生活。

  出家人托钵乞钱,对于佛教的名誉和僧众的行持均有莫大的损失,坏处不胜枚举。其中一点,即令世人真假不分,造成骗子假冒出家人,化缘破坏佛教。僧人若不托钵乞钱,就可减少以至灭除假僧人化缘的行为。因此为了澄清世人对佛教的误解,也为了救度那些骗子,唯有依佛制乞食,不乞金钱。

  以上略说了几句,然能说不能行,实在惭愧。其实以上说也未说明白,唯有祈请诸多比丘大德都出来行脚乞食,世人太需要如来戒法的滋润。

  再下家也是位女孩,也是要给钱。告以不要钱后,她说:“没有食物,不好意思。”

  再向前一家门房,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从窗户可看见一妇女正在从笼屉中拿馒头。我说了几遍,她才抬头说:“什么也没有呀!”

  再一家父子俩在院中苞米边站着,我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他说;“家里没人,到别处吧,对不起啦!”将对不起还拖长了音调,非常客气的送我俩走。

  至最后一家,念佛号。下家人喊:“人在这呢。”过去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女主人说:化缘的。我说:“不化缘,只乞点儿食物。”问:“饭都没有了,拿几个苹果可以吧!”答:“可以。”她回家拿苹果出来,还在说着化缘的来了,将苹果连袋直接放在传悟钵上,说:“袋也给你了,好拿!”

  回至休息处过斋,是在一家房后,稍宽点的胡同处。当地有很多村民过来观望,有的在刚才行乞中曾布施食物,现在看见过斋,更加进一步加深对僧人的了解。过斋后为他们结缘了经书、碟片等,都非常欢喜。

  由于在村中不便,我们没有刷牙,立刻收拾背包出村。在一处路边停住刷牙,食后立即刷牙,也是人受持斋戒应特别注意的事情。唐·义净三藏《南海寄归内法传》卷一云:食后应口嚼齿木,疏牙刮舌,务令清洁,余津若在即不成斋。又云:牙中食在,舌上腻存,未将净水重漱以来,涎唾必须外弃,若日过午,更犯非时。

  以上嚼齿木又有称为嚼杨枝的,为咀嚼时能疏去牙齿中舌上残留的食物,使口腔清洁。若将带有食物残渣的津液咽下去是不成斋法的。杨枝不是中国所生长的杨柳枝。

  《南海寄归内法传》云:齿木可以将大木破开来用,也可取小条直接截下用。近山庄的地方,可取柞条葛蔓。住在平原,可取楮桃槐柳。应事先预取备用,以防缺乏。若是湿木比丘不可自折,应由人代取,以防坏生种。若干木可自取。年少有力者可直接取来嚼之,老年者用椎头击碎再嚼,齿木的木条以苦涩辛辣为佳,嚼头成絮者为碎。粗胡叶根为最好的(原文中解释粗胡叶根为苍耳根,并藏取入土二寸),并说道嚼齿木可令齿坚口香,消食去癊。用半月后,口气顿除。若是牙疼齿惫,三月可愈。并特别解释佛所说齿木树实非杨柳树,在天竺柳树很少。杨柳树不宜用作齿木,这是义净三藏在印度烂陀寺亲自观察的。(注:在传中前有可取槐柳等,后又说柳树不宜用,互相冲突,不知何意,也许是指两种不同的树木。)

  另根据现代学者访问南传佛教国家斯里兰卡等描述的齿木,也是特有的一种植物,很柔软,纤维丰富等特点,都是中国杨枝所不具备的。杨枝也是《梵网菩萨戒》所规定行头陀时十八种物之一,现今多以牙刷牙膏代替。

  下句“牙中食在,舌上腻存”,指吃饭后会在口中留下残渣,舌上会沾留一些腻物,即使非常少,哪怕只是在牙缝中塞的一点点食物,结斋后都不可下咽。所以说“未将净水重漱以来,涎唾必须外弃”,恐怕有残渣混在涎唾中咽下,此是保证日中一食。这里已明确地告诉我们:过斋后的残渣都不可下咽,何况其它呢?以上是结斋后至日中的一段时间。下句“若日时过更犯非时”意即若时间过了日中,不但不可以吃食物,即使咽下残渣都犯非时食的。所以我们对斋戒应慎重保护之。

  《波离论》云:出家僧尼白衣等,斋讫不用澡豆末巨摩等(注:以上皆为漱口之物)澡口者,皆不成斋。如过去有比丘字莲提,六十岁持斋戒不缺,惟一日食用巨摩豆屑等成斋,若不尔者皆不成斋。

  上段文字,我在二〇〇二年夏安居期间阅之。当时心中有些疑惑,莲提比丘持斋六十年,虽没有用豆屑等漱口,但并不等于天天有食物残渣下咽,应算斋戒的,为何全不算斋戒,唯有一日用巨摩豆屑等成斋呢?当时请教师父,师父未作回答。

  第二天是十四,依止比丘尼来请教诫,随师父下山至客堂,在回来的路上,师父说:“昨晚问的问题,六十年不成斋,唯一日成斋,我思惟一下,此处的成斋代表成就,他六十年持斋,在微细处却还有一点没做到。有一天终于做到,通过六十年的努力,因缘聚在一起,就成就了。日中一食斋戒是非常殊胜的,不应有丝毫毁犯。佛制日中一食也是表一种法,每天太阳升至天空,代表中道。日中一食虽表面看着很普通,似没什么,若长期持下去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傍晚停在山坡上休息。先在路边,等天黑才至山坡上,以防有外人看见引起无谓地干扰。在路边有一只枯干的小羊,皮毛都已腐掉,只余下一小团,孤仃仃的在荒草沟边,叫沙弥过来掩埋了。其实世人看见动物尸体暴露也应掩埋的,以培养慈心,在实际行动中体验“一切众生皆是前生父母、未来诸佛的道理。”

  去年冬季,下院道源寺一头放生的驴死了。当地有的不信佛之人吵着要吃驴肉,寺院不给。他们就准备等着埋葬后再扒出来。尼众请教师父如何处理。师父为联络思考埋葬之处颇费周折。因时值严冬,埋葬后一时不会腐烂,被人得知随时都有被挖出吃掉的危险。当时有人见师父如此费心,有些不解,说不就是一头驴吗,用这般费心吗?师父说,佛言:一切众生皆是前生父母,驴也应视为父母,对父母尸体何能不尽心尽力保护,再还皆是未来诸佛呢!

  该人听后连连点头,说:师父所作对他感触良深,今后也要努力爱护众生。后此驴由大石桥居士找到一安全地点,并以三车土埋葬。此举令神识得安,龙天赞叹。

  现寺内由广西王居士发心,终于在北京做成两面雷同于真牛皮声音的大鼓,从此佛教寺院使用牛皮鼓的积习将会被断除。人造皮鼓可令牛免遭杀戮,咚咚地鼓响声能真正令一切众生欢喜,才是真正地通天彻地。上达天堂,下化地府。虽做此鼓的价值比皮鼓贵了许多,此中深远意义已超出价值不可限量倍。

  今晚休息前,师父对队伍中年龄最小的沙弥作了一番开示。他于三年前十四岁出家,今年已是第三次参加行脚。三年的僧团生活,各方面都得以茁壮成长。记得第一年行脚时,还背着包累得东摇西晃,喘不过气来。至今年,已经背包和大人一般行走。并且人小心不小,行脚出发前收拾师父背包,将师父未穿的厚秋衣等放在他的包内背着,当时我未说什么。走了四五天,毕竟人小体力有些不支,以毅力硬坚持着。但由于累,以及一些事情,心情有些低沉,这也是行脚修行中的一种正常反应,关键在于如何调整。

  师父为他开示:乞食必须经过长期的锻炼,从最初的乞食时欢喜,至乞长了心烦,觉得千篇一律,甚至都不愿再去乞食。这时更应坚持下去,这些都是自己心内的反应。乞食时外面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包括对方欢喜布施,生气等种种表情现象都是不存在的。今天修行如何,在乞食中都会表现出来。对方不高兴并不是他在不高兴,而是自己在不高兴。对方不高兴撵人并不是他在撵人,而是自己在撵自己。知道对方如何就知道自己心内如何了。因此乞食是去除慢心等最快的法门,它是属于难行能行。

  在乞食中出现各种心理都是正常的,我们认为这个村子不好,另个村子不好,都是不存在的,都是自心所反映出来的。经云: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我们在乞食中锻炼才能达到。乞食过程中看着乞几家,其实很多事物都已在过程中转变,只不过我们看不见而已。像在秦皇岛行脚时只认识几个居士,但由此,却有一大批居士前来至寺院。去年我们行脚至阜新等地。虽相识的有几人再无联系,但却有其它的人陆续到寺院,这都是一种感应。看着只是在路上一走,认识很少几个人,没什么影响力,其实对整个地区都有影响力,像今晚我们睡在野外,还没有外人知道看见,但是很多人都会得到一种感应,有的人会因些至寺院学佛信佛,为何信佛他自己都说不清。

  行脚在外,虽有时控制不住,眼睛向外看散乱一些,但也要知道,这是我们过去的一种习气,应生惭愧心,慢慢就会摄住心的。同时我们还有度众生的功德呢!在以前讲过扁鹊三兄弟的故事,大哥治于未病,在事情没有发生前将因断掉,行脚不但将我们以前的因果消除,同时也在断除未来的因,得到成就。

  以上为师父开示大意,当时开示极其精辟,遗憾却未能录音。“法不孤起,仗缘方生”,以上有很多是师父还未讲过,能在行脚中得闻,何其幸运。后让小沙弥所背师父物品给我,以减轻他包的份量,刚出来时即如此想,成全他的发心,等他累时再要过来。

  八月二十九

  今天上午特别晴朗,蓝蓝的天无一丝云。约八点钟时经过兴城市沙后所镇,正值农村的大集,人很多,非常热闹。空气中弥漫着海产品的腥味,此地离海边近,杀业严重。由于人多嘈杂,我们走的略快一些。

  行走中对面一辆马车过来,车上的主人悠然自得的看着我们。至我们身边时,马突然受惊,冲向旁边行驶中的小客车,并发出碰撞的声音,车主人吓得急忙刹车。我也不由的转头看了一眼。幸亏这时小客车驶过去了,没有出危险,碰撞声可能是马的蹄子踢在车的轮胎上。关于马等见到僧人为何受惊,师父在去年曾做过解答:僧人走在路上看着似乎不太起眼,而在法界上是非常高大的,只是我们肉眼看不见。而马的眼睛有时能发现,它从没有见过这种高大的形象因而受惊。

  今天的马车走在大集边上,车来人往与它擦身而过,没有受惊,与路一边的僧人相隔有几米的距离,却受惊了,也只有因见到僧人行走的高大形象才能受惊!而我每天真的非常惭愧,很放逸的,实在不敢与高大相提并论。只能说佛制行二时头陀稍有点表法功德,同时心中惊叹,甚至于有点难以相信,头陀功德真的如此殊胜吗?答案是肯定的。

  中午行至朱家岭村准备乞食。居士建议就在路边的田地,但离路边太近,边上还有人干活,就决定进村子里寻找一下。进村子时村里人在注视着我们,这也是给他们一个认知了解的过程,一会儿乞食会方便些。进村内约一二百米,在一个大院后发现一片槐树林,很干净,打扰的人也少,似乎是专为我们设的过斋地点,放下包,搭衣持钵开始乞食。

  来至第一家只有一个小孩喊着家里没人。第二家六十多岁的女主人在大门处坐着,我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她答:“人都上集了,不在家。”类似这样的回答很多,有一人在家,却告诉人不在家,有些听惯也不觉得稀奇,转身走时她却加上一句令人不愿接受的语言:“你们找个好日子再来吗!”

  连续两家没乞到,已想今天有可能会不顺利。却又告诉我找个好日子再来,意即今天日子不好了。令我都想抬头观察天空了,今天的天空如此蔚蓝,整个秋天都不多见的,日子还不好吗?以下的乞食过程也说明,今天对我们来讲确实是好日子。对以上女主人见到僧人,也自然是好日子,只不过她得到便宜不承认。

  再向前是位男主人,得知乞食后一指墙边说:“那边有苞米。”我说:“它是生的,我们只要能吃的食物。”他问:“什么是能吃的?”我只好解释几遍:只要平常能吃的即可以。他最终说:“饭行吗?可也没地方装啊!”我将钵盖打开示意说:“这里有钵。”男主人近前看看有些吃惊地说:“怎么这么大啊!”我说:“没关系,给多少都可以,全凭心意。”他这才回屋拿出早上所剩的大米饭。也不怪他吃惊,我钵的容量与他电饭锅的容量差不多。给我俩各两铲,余下的说留他自己吃,回向后离开。

  再至几家,都是里面人出来一挥手赶我们走。习惯了也没觉得如何。过去之后连着有几人赶,经过几家也记不清了。传悟师从昨天开始一直在后跟着未说话,至一家时我让他乞,他近前喊地声音很低,但屋里的老妇人却像害怕般使劲摆着手。

  再有一家女主人在院内摘花生,得知乞食,说:“没有饭了,花生可以吗?”答:“可以。”她回屋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捧了三大捧花生供养。送出门外时我告诉:“放在地上,我不能直接从你手中接。”我虽未解释不能接的原因,女主人也未问,很顺从地将花生放在地上,由传悟师拿起。

  戒律中规定,当女人布施或其它原因递物品时,比丘不能直接从其手中接过,应让其放在地上,然后自取,或由其它男子转一下手再接过。有时对还不知此规定的在家人,如以上女主人,虽未解释原因,让放在地上时也会很顺从地接受,大概是比丘清净戒法摄受下一种内在的感应。

  再一家院中站着四五人,得知乞食后,一女子上前布施了花生,又回头喊她母亲给拿两个苹果,可是她母亲站在那里显得很不愿意的样子,只有又喊她妹妹将苹果拿出来。家中另一男子上前看看我们,回身劝她母亲说:“化缘的给点行。”大概他们已看出我们是僧人。应该布施,但不知对僧人如何称呼而已。

  《四分律行事钞资持记》“头陀行仪篇”中乞食十利,第二利为“施我食者,令住三宝,然后当食。”记释云:此利为因行劝化。《资行钞》引《简正记》云:“令住三宝者,令住三宝境界中,不为邪魔可越也。”

  下午上路,前方经过望海镇,蓝蓝的天空起了朵朵白云,景色非常地美好。可惜我对此不会描述。同时也有理由:行脚中要求摄心,不许旁观,包括对天空等也不得观看。因此我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不需要描述了。前方镇子商铺等建筑渐多,路人也多了起来。看了两眼路人,都在好奇地看着我们。我也想起应该摄心。受自身习气牵引,行脚中规定摄心修行,有时眼睛向外看着还不觉察。

  师父再今年夏安居戒七中曾开示:“修行容易守戒难”,修行的条件我们已经具备,现在已创造了非常好地修行环境,关键,在此中我们如何把握住自己,所以说守戒难。在良好的修行环境中,如何守住自己的本分,利用好修行的环境,不要将难得的机缘浪费了,从中始终把握住自己进行更好地修行,就叫做“修行容易守戒难”。以上是师父对“修行容易守戒难”的另一种解释,也非常适用于我们的行脚当中。

  学行头陀是遵循古大德的行仪,佛教弘传三千余年。时值末法,我们还能幸运地得闻此法,并依之学行,无限的感念于佛恩、祖恩、师恩。尤其现在,行走的人相对少了,在此难得的条件下,我们能够参加行脚,可以说已具备了修行环境,但在行脚中守住自己的本分,不负行脚之名,也是很难的。

  踏上行脚之路,只是为我们铺好一条修行的道路。我们如同车辆,若不好好开,也有可能会出车祸的。若想保证顺利行驶,唯有遵守交通规则。行脚也是如此,应该遵守行脚规则,依律行持。乞食如法,应持钵乞食,不自说功德,远离邪命,只乞食物不乞金银等。在以前的行脚体会中已写到一些。行走如法,依照规定严格要求自己,努力摄心等。不能打着行脚的名义游山观水,专找美好的地方行走,在名胜古迹中穿梭往来,目光穿天越地,晚上住进饭店旅馆等,还美其名曰“行脚”。其实如此根本不是行脚,只能算是徒步旅游而已。如此放逸的游玩,都不摄六根,旧业未除,新殃已生。

  关于如何在行走中摄心的论述,《楞严经》等经典中论述得很详细,律藏中也具体地讲到“经行”的功德。古大德也留下很多经行的事例,经行的开示。在经行中证果,如熟知的佛陀十大弟子之一多闻第一的阿难尊者,佛涅槃时仅证得初果,不得参加第一次结集。当时有跋阇子比丘,具大神力,为令阿难尊者厌离,即说偈言:“静坐空树下,心思於涅槃,坐禅莫放逸,多说何所作。”

  阿难尊者闻偈后,即住在独处精进不放逸,在露地敷绳床而住,夜多经行。午夜已过明相欲出时,身疲极,念言:我今疲极宁可小坐,念已即坐,坐已方欲卧,在头还未至枕顷,於此时心得无漏解脱。此是阿难未曾有法,得阿罗汉已,即说偈言:“多闻种种说,常供养世尊已断於生死。瞿曼令欲卧。”因而得以参加佛教第一次结集。以上详见《四分律》卷五十四,也可说是经行的一个传承。

  佛在世时经常经行,时间为夜里二至三时,佛每天夜里只休息一小时。在印度灵鹫山鹿野苑等处皆留有佛经行之石基。佛后将正法眼藏付嘱摩诃伽叶,为西天初祖,二祖即为阿难尊者。

  现在,我们在行脚中也是遵循经行的规则,师父以前曾做一首讲述行道的偈子。首句即为“眼观卧牛之地初方便”,此是行脚中对眼睛的要求,不能东瞅西望,看路边的景色等,要求头要略低,目光要下垂,只能看自己脚下如同卧牛大小的地方,但不是目光硬盯在地上,而是通过此方法收摄眼根,是一个入道初方便。眼观即不是向外观,把心收起来叫做观。

  今天走在望海镇也是如此,目光不能向外望,看此处有没有海,而是要如同往常一样收摄目光前行。此段是我自行脚出来走得较好的一次,只看着自己脚下,镇中是何等模样浑然不知。虽镇中较热闹也不去理会它。走着,前方似乎没有了目的,什么时间走出镇子也不管它了。对路边只是分辨一下,以防走下公路,对路边的人只提防不要相碰在一起。他们在望着我们,我尽量做到不去望他们,行脚中我们要望的是自己心内真正的海。

  今天是八月二十九,此月没有三十,是律中规定进行半月诵戒之日(对此说明可参看去年九月初一体会)。下午三点多钟,发现距路边几十米远有条宽沟。宽约十多米,农作物已收割,地面较平坦,周围还点缀着杨树、槐树等,令宽沟显得一点儿也不单调。此段田野较为平坦,类似的宽沟并不多见,故令人觉得此是专为我们而设的诵戒峡谷,周围的树木即算作护戒神王吧!

  在路边休息时,海城张居士家的司机曾问什么叫做诵戒?

  诵戒,即佛制,比丘应半月大众集在一处,作羯磨诵比丘戒本、以及梵网菩萨戒本。依照戒条检查自己自半月以来,有没有违犯,若有犯则事先予以忏悔,还得清净。

  《毗尼母经》云:清净者,名布萨义。布萨是梵语,义翻为诵戒,静住等。

  《摩得勒伽论》云:云何布萨,舍诸恶不善法,证得白法,究竟梵行。诵戒,即是令我们住于戒法之中。戒为定慧之基。

  《佛遗教经》云:因依此戒,得生诸禅定,及灭苦智慧,若无此戒,诸善功德皆不得生。

  佛令诸弟子半月诵戒,并曰:“吾不灭度,半月一来。”是知戒本是佛的应化身,佛弟子半月诵戒即是以戒为师,正法久住。

  行脚在野外,诵戒之前应先结大界,然后才能做羯磨说戒,唐·道宣律祖所著《四分律随机羯磨》引《僧祗律》云:非羯磨地,不得受欲行僧事。意即未经羯磨结大界的地方,不得行诵戒等比丘僧事。又根据《四分律》义判云:若作羯磨,必先结界。

  又据律中记载,佛率舍利弗等弟子游行至一空旧无人的僧伽蓝,此时正逢布萨日,但这里已不知原大界的界限,佛对舍利弗言:应重新结界后再行诵戒。以上也是在野外无大界处应结界后再诵戒的一个例证。同时,在外行脚,学习头陀行,律中很多早已被一些人尘封的记载事例等,都会对之加深理解、认识,了解其深刻内涵。头陀行之法,涵盖无边,说之不尽。

  我们此次依宽沟边的杨树及槐树为标,唱四方大界相,然后结界。开始诵戒,等诵戒结束后再将大界解开。《四分律羯磨疏济源记》卷八云:在以前没有大界的地方,初次创结大界时,应经结、解、结三道程序。众僧和合作法所结大界力量无边。一结之后,善神守护,恶神远离。但当时结界时束约恶神不能得出,在大界中非常苦恼,佛令将大界解之,等恶神远走后,再重新作法结大界,此才称为永固大界。自古创结大界即传下需经结、解、结三遍程序,后代也一直沿用。

  但我们行在野外诵戒时,不是在此常住,结界后经一个多小时,诵戒结束即将大界解开。此处结大界只是为诵戒,属一时之需,与在僧伽蓝中结固定大界情况有所不同,故未按三遍程序。以上仅供参考,是否野外诵戒时也应按三遍程序,结大界后诵戒,等诵戒后再解开大界离去较为妥当,供诸具戒僧尼研讨,提出宝贵指正意见,以上勉为说成是抛砖引玉之文。头陀行中众多之法待我们在学行中研修。

  《羯磨疏济缘记》卷八引《五分律》:白衣新作堂舍,为得到吉利,或避免非人所恼,佛听诸比丘於其中布萨说戒。多论云:凡结大界,所以可以将聚落结在界中者,以界威力故,诸魔邪变怪等恶事不得其便,善神守护,为令檀越得到利益,可以将他们所居住的聚落结在界中。准此以言,大界良由僧德所动,作业圆成,善根所熏,界神护卫,不可轻也。

  由上可见,结大界对众生功德利益非常之大。行脚在野外,进行结界诵戒,是头陀行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九月初一

  早三点,天很黑,天空的星星显得更加明亮。走在路上,只能以一“静”字来形容。不知为何,今早国道过往车辆非常少,一段时间才偶尔有一辆车经过。没有车响声,没有灯光,路上也看不见一个行人。只有我们静静地走在行脚的路上。

  刚出来时路边的村庄还有鸡鸣声,现在也消失无闻了。世人还都在沉睡中,走在村庄附近时也无光亮,周围一片黑暗寂静。能听见的只有我们行走的脚步声,锡杖的环响声,夜太静了,此声音显得非常清晰。村庄内反应灵敏的狗,大约压抑不住此黑夜的沉闷,听到惟一的行脚的声音,偶尔叫几声附合,在述说着世间需要行脚僧的到来。它们知道,今早的光明过后,头陀僧行即将来临。

  在此肃静的夜里,走在寂静的路上,给人一种安宁、一种法的享受。清净的头陀行!

  《四分律》卷五十九云:经行有五种利益:

  一、          堪远行。

  二、          能思惟。

  三、          少病。

  四、          消食饮。

  五、          得定久住。

  今年农历三月(注:在所有的体会中,除特别标明外,所有时间皆为农历),师父应鞍山佛协邀请,在佛协的慈善院讲述“经行”,对以上“经行”的五种利益讲解甚详,现摘要如下:

  一、堪远行。经行能令我们生起修道的长远心、坚固心、不退转心。有很多人努力修行一段时间,然后就生退道心,不能堪当大任,遇到困难时不能克服。其实娑婆世界本来就充满着矛盾,难以忍受的。应认真修习佛法,长期的经行,转困难为修道的助缘。怎样完成修道必须有长远心,成佛需要三大阿僧祗劫。而有长远心后,三大阿僧祗劫可一念超越,此并不矛盾。有了长远心会战胜一切,经行是培养长远心一个最好的方法。

  二、能思惟。思惟不是我们认为的想像,是正思惟。思无思之妙,应思无为,不思而思。若没有定力,没有经行,思惟是起不来的,因为没有都摄六根的功夫。通过经行,思惟才能引发起来。像佛在世时,很多比丘出去乞食,走很远的路程,回来后在静地思惟,有的很快就证果。必须有经行,苦行才能做为正思惟的基础,此是得到思惟的关键。

  (附注:参考资料:思惟:八正道中有正思惟,思惟发动觉知令增长入涅槃。佛经中所说的“思惟”与现今所说的思惟想像思考是完全两个概念。佛经中思惟即禅的意思,有很多处写禅时即以思惟一词替代。

  如鸠摩罗什所译《思惟要略法经》,内容即是讲述禅观,再如《观无量寿经》中韦提希夫人对佛言:我今乐生极乐世界阿弥陀佛所,唯愿世尊教我思惟,教我正受。由多处可证,佛经中所讲思惟即禅(若特标出邪思惟除外)。经行第二利益能思惟即能禅观。能在经行中入定,所以也有将经行称为行禅者。

  另在古时“惟”与“维”字可通用,在佛经中所写皆为思惟。而在现今非佛教书中,写某人思考时皆写为“思维”,“思惟”似已称为佛教专用,因此我们写时,皆应写“思惟”为善。看见此词即意在禅,知不是以想像思考来思惟。再也许古时“思惟”与“思维”两词通用,思惟有可能专为佛教而写,以上仅是猜测,待有志者考证。)

  三、少病。众生有八万四千种病,总之即为贪、嗔、痴。人造业必然身体受苦,有各种疾病,以世间药物调整有一定的限制,终抵不住业力。有一最好良药即佛法,佛为大医王,经行即良药。经行走一步即有一步的好处,走十步有十步的好处,走一天有一天的好处。经行能消除对房舍等物质的贪恋。如果长期经行能够远离病毒,心胸宽阔豁达,不再计较,不再贪恋,心情愉悦清净。所以经行能治各种病。

  四、消食饮。此有两种意义。一:知饮食得来不容易,都是农民用汗水换来的,每粒米都如大须弥山。二:对出家人讲消饮食就是用钵,佛在世时出家人都是去乞食。我们僧团虽未能完全做到,也在每年秋季出去学习二时头陀,行脚乞食。令无数人认识了真正的僧人,生欢喜心,种上福田。乞食可消饮食。再有不断地修禅定、诵经、念佛、经行都可消受饮食。

  (附注:以上师父所讲即通过经行的方式修行,只有修行才能消食饮,消受饮食。亦即经行修行后就可受用饮食,若不修行食用饮食是要欠债的,经行消食饮亦如食存五观中“忖己德行,全缺应供,为成道业,应受此食等意义相同。)

  五、得定久住。我们平时大多是一时的定力。打坐一小时产生定力,下坐活动就逐渐消失。念佛时注意力集中有定力,等不念时散乱定力也要消失。而思惟经行得正见,能保持长期的定力。我们坐禅念佛再配合经行,就会时时得定力。经行不受条件的限制,不在于时间路程的长短,即使只走一步也要经行,也可以经行。我们平时很多时间都浪费在走上,若将此利用,学会经行,很快就能得定力。再同时配合坐禅念佛等,定就会久住。时时得定力,处处得定力,就会用心,行走中也能入定。

  师父在讲述经行利益时曾言:经行功德不可言说,难思难议。然而如此殊胜的修行方式,在中国却被逐渐地淡忘。佛在世时诸比丘等经常地经行,在现今的南传佛教,也不断的经行。他们称之为行禅,与坐禅同等重要。他们每天主要功课即坐禅、行禅交替进行。而在中国谈及经行的很少,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在有的佛学辞典中,对经行的解释少得可怜,有的还出现一些偏差,只略提经行有消食饮等功德,并释为通过行走可助消化,悲哉!经行竟被视为一种散步的休闲方法。

  须知经行决不是散步,也不是跑步,而是佛法中的一种修炼。我们行走在路上,很多人问:“做什么?”答:“行脚。”很少有人知道什么叫行脚,因此有时直答:“走路。”有人一听僧人在走路,认为没什么稀奇,就不再问。也有人刨根问底,问走路做什么,为何不坐车?即再答:“煅炼,修炼。”

  在以前很多次提到,僧人行脚的走路与世人的走路不同,世人的走路是为去办事情,去散步等。而僧人行脚是为了修行,此煅炼并不是为身体,而是对身心一种整体地煅炼、磨练、修炼,是一种修行。行走中有人好奇,追着问要去做什么。答行脚头陀等他又无法一时明白,迫不得已才答以“煅炼”,为何如此煅炼由他慢慢悟吧!可谓名为煅炼,实非煅炼,是名煅炼。此即行脚中的禅机,依此禅机可趣入经行中的得定久住。

  上午七八点钟时,路边经过一个寺院,名“药王禅寺”,规模不大。师父十一年前走过时曾在里面用过斋。现今我们没有停留,直接走过去。今天初一,寺内有外来进香的居士等,见我们经过惊奇地注视着。后刘居士等进内结缘《楞严经》、《佛说出家功德经》及介绍大悲寺的碟片。

  中午行至东辛庄镇二台子村准备乞食。时间已至,没有适宜休息的地点,就在路边沿坡下空地停住。还按昨天的分组,顺国道回走一二百米进入村内乞食。

  来至第一家,几声佛号后,女主人走出。说:“出家人乞点儿食物。”她问:“要做什么?”又说一遍,她说:“噢,就是化点斋。”化斋的说法在一些影片中用过,但对方不像学影片中的语气,后想可能与此附近有寺院,知道僧人用斋饭有关。我当时对她化斋的说法表示认同,说:“对,只要能吃的就可以,但必须是素的。”她说:“什么是素的呢,苹果可以吧!”回屋拿出四个苹果供养。

  第二家屋内大约两人,听见声音,六十多岁的女主人开门扬着脸朝我喊:“这是占家的。”我对所说什么家未听明白,也不须明白,从语气表情就得知是让我离开的意思。

  第三家是位男主人,问答,知乞食后,他拿钱要给我俩。我答:“不要钱,只要点儿食物。”他略停顿,然后有些不好意思,或是表白地说:“家中确实没有饭,早上都吃光了。”他虽未能布施食物,但确是发心想布施,此心是非常可贵的。

  再一家大门虚掩着,我刚推门准备进院时,出来的女主人喊:“我是看家的。”我这次听明白,原来她们所喊的,都是如同以前一样:“我是看家的。”很多次如此,明明家内有人,却喊家里没人,主人不再我是看家的。见多也不觉稀奇,平淡过去。乞食时若能对任何境界都保持平常心最善。

  第五家是位五六十岁的女主人。我俩进入院内,她问:“做什么?”我答:“乞点儿食物。”问:“都吃什么?”答:“素的能吃的即可。”女主人听后说:“你们都吃什么,我家早上吃的大米饭。”我还是重复答:“只要能吃的食物即可。”没有说我们可以吃米饭,此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乞食时不应点我要某种食物,知道对方家中有米饭,也未表达想布施。若直言我能吃米饭,会自失僧格,令对方看不起。

  此时女主人还是向下问:“你们能吃什么?”我这时不想答具体的食物,就说道:“只要你家里能吃的食物即可,但要素的。”女主人听后说:“我家早上吃的米饭,但炒过了,是用鸡蛋炒的,你们要吗?”她终于提到布施。刚才不向她提能吃米饭也是对的,已不适宜僧人食用,答:“有鸡蛋不可以。”问:“还有点炒花生米可以吗?”问:“是用荤油吗?”答:“豆油的。”拿出一盘花生米分给我俩。

  然后又问几句我们走来的情况。问:“你们去哪里?”答:“没有确切目标,向山海关方向走。”问:“为何不坐车?”答:“这是僧人的一种修行方式。”问:“你们都在山上修行吗?”答:“寺院在海城市。”女主人又打量着我问:“那你为何要出家呀!”为何要出家,我一时还无法回答。也许因为没放下,觉得出家所为事很多,说多又恐她不能立刻明白,就答:“为了脱生死。”女主人听后思考,停顿一会儿说:“我刚才看见一大队人顺路走过去。”我说:“我们都是一起的。”又问:“那你们晚上住在哪里?”答:“走在哪里即住在哪里。”她思惟后略叹息:“也不容易唉!”

  她的叹息中有可怜同情的成份,同时也包含着对僧人生活的一种景仰,一种赞叹。见她已基本明白,时间不早,回向离去。

  按理乞食前不可为对方讲述行脚等有何功德,布施僧人有何功德等,以防对方听到有功德后行布施,此即属自说功德,不正当的行乞自活。而乞食后若对方希望了解,可适当讲一些。世人很难遇到僧人,介绍一下佛法是应该的。但此时还在乞食过程中,回答应简洁明了,以免耽搁时间。

  在乞食过程中,应时刻注重保持自己僧人的形象。乞食时要低下心,却不能苦苦哀求。对方已明确表示不布施,还在求着 “给我点儿吧”,此与世间要饭何异!自认为,只要对方给食物即是种上福田。其实并不如此,自降僧格,哀求苦索,已严重违背乞食规格。也可说已是一种, 攀缘心,福田会大大降低。

  当然对方若一时不布施,等一会儿是可以的,但应默然而住,垂目摄心,给对方一个观察了解的机会。若过一会儿无转变就应离去。在乞食时,只说明:“我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儿食物”即可。若不明可再解释:“就是要点儿素的能吃的食物”。而不应点出:我能吃咸菜米饭馒头等。在对方说家中有某种食物,却未表布施之意时,更不应顺着他的话说,这种食物我们能吃。还应重复解释:“我们只乞素的能吃的食物。”这并不是一种修饰的言辞,而是乞食中的必须,乞食应以无所求心行乞。既要乞食低下,降服慢心;又要在此中体现僧格,不要让人误认为如同世间乞丐一般。应时刻牢记自己非是哀求苦索的世间乞丐,而是谨遵佛制的乞士。

  《善见律》卷七云:“比丘者,是乞士。或得,或不得亦名乞士。此皆是善人之行。佛、辟支佛、声闻悉行乞食。或贫或富舍家学道,弃舍牛犊田业及治生俗物,而行乞食,资生有无,皆依四海为家居,是名比丘。”

  以上即通常所说的“三乘圣人悉皆乞食”。至尊至贵的大圣佛陀都行乞食,声闻罗汉亦行乞食。乞食是在学圣人之行,焉可自轻!虽外出乞食,需低下心,我却没有低下于人的感觉。面对世人时,觉得还很自信,有一种自豪感,一种满足感。当然,毕竟乞食时间不长,还属初学,很多处做的不够。

  虽说自信,最初时偶尔也有一丝放不下脸面的感觉,此也是应断除的。再自信只是对自己僧人身份、乞食法门的一种自信,并不是肯定能乞到食物。布施或不布施的权利全在对方,有真诚布施的,有不愿给的,甚至有的人还会冷嘲热讽,向外赶等。培养我们的忍辱,帮助成就,所以说乞食极其殊胜。

  我俩来至第六家,此家与第五家院门基本相对。两个七八岁的小孩站在院内,大约已看见刚才乞食的情景。我此时向他俩一说,两个小孩有点怕生,转身向里跑,天真地喊着:“和尚叔叔来了,和尚叔叔来了。”喊的语言倒很热情。童言无忌,竟然喊出和尚叔叔,对他俩而言,也算是一个贴切的称呼。

  此家出来三位大人,问:“做什么?”答:“乞食,就是要点儿吃的东西。”又问能吃什么等,然后布施三个苹果,说:“我们第一次接触出家人,也不明白。”我为他们回向,再没说什么。第一次不明白,但他们通过此次已认识僧人,今后会明白佛教的。心内有些知足,此家乞食不仅得到三个苹果,同时还得到一个“和尚叔叔”的新尊称。

  去年曾罗列一大串行脚中世人对我们的称呼,这个,大概已是第三十几个了,等再多积累几个,真想再重新列一遍。我俩至下家乞食时,两个小孩躲在大门边看着,既欢喜又胆怯,在幼小的心灵中已深植入佛法的种子。

  下家是靠路边的一个小修理铺。我们此时是在另一边的正门处,几声佛号,说乞食后,三四十岁的女主人出来,向前边走边说:“要什么啊,家里也没有什么。”虽如此说,却还略带和气,就在她家铁栏门前略等。

  女主人走至顺铁栏,向外递一叠着的红色纸钱。我向后退,摆手说:“我们不要钱。”这时发现她把钱已分作两份,大约她家前面修三轮车的人早已议论过我俩的到来。现在听说不要钱,表情一顿反问:“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语气很硬,也许是不相信世上还有不要钱的人,怀疑是不是另有目的。

  我解释:“只乞点食物,能吃的即可!”女主人这才有些缓和说:“家里哪有食物,苹果行吗?”我答:“可以。”她转身向回走,带着不解,自语:“给你钱,拿钱买不一样吗?”我高声有力地朝她说:“出家人不要钱!”女主人听后迟疑地重复:“出家人不要钱。”但随即又念道:“拿钱买不一样吗?”说归说,还是拿出四个苹果布施。

  乞食过程中是重复的言语,写出来也许有人会觉得絮叨。像以上女主人所说的“拿钱买还不一样吗”,重复地写出,有人也许会认为没有必要。其实不然,重复的言语中带着对方从没有过的一种惊奇,也可说是从未有过的强烈震撼。以致现出似乎不能理解的表情,就念叨着:拿钱买还不一样吗?

  师父在第一天乞食前曾开示:“乞食时若有人给钱,一定要坚决拒绝。告诉:我们出家人不乞钱,不要有丝毫犹豫。宁可因不要钱对方可能不高兴,而不布施,也不能乞钱。因为戒律就如此规定。关键在于给他们来生种下福田,对僧人生起真正的信心。若拿了,有人虽不知出家人不乞钱,但给了心内也不会高兴。因钱本身不清静,必将在法界上起一种变化。

  下面有位不知名作者的诗,帮助加深了解金钱的价值:

  金钱能够买到什么:

  买得到床铺,却买不到安眠。

  买得到书籍,却买不到知识。

  买得到食物,却买不到食欲。

  买得到衣饰,却买不到美丽。

  买得到住屋,却买不到家。

  买得到药,  却买不到健康。

  买得到奢华,却买不到舒适。

  买得到享乐,却买不到快乐。

  买得到宗教,却买不到济世的精神。

  写完发现,钱财买不到的种种。若将其财富舍弃,行头陀都能得到,真是妙哉圣法财。《大庄严论》颂曰:“酒为放逸本,淫为生死源,金银生患重,邪命断善根。”(注:邪命即以占卜星相等营生,有四邪、五邪等)。钱与淫、酒并列一起,知其过失深重。律中将此称为沙门四大患,能令沙门不明不净,无有威神,不能有所照。

  前面不知名作者诗中曾言:“钱财买得到宗教,却买不到济世的精神。”意即钱财所买,只是名称叫宗教。实际上已不是佛教,已不明不净,不能有所照,全无济世的精神。钱财所买,为何宗教呢?

  敬引《分文不取》中“阿能诃战鼓”末后一段,佛说:比丘们,同样的,如来所宣说的教理,也会在未来出现和阿能诃战鼓一样的情形。到了某个时候,会有一些比丘,因为当时的情势所需或由于个人的贪心、欲望、无明而把佛法一点一滴地换掉、更改、甚至歪曲。最后如来的圣教将会被涂改得面目全非,甚至荡然无存。所剩下的仍然被称为佛教,但实际上佛陀的教诲已经荡然无存了。

  宣化上人言:“殷勤寄语僧青杯,振兴吾教在比丘。”欲令具济世精神,应培养僧德。体会题目“兴道相师”出于《四分律戒本疏》。《行宗记》释云:“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此为道宣律祖对金钱戒的解释。乞食不乞钱即为济世,为令僧成德为使俗归心。世人见之欢喜,也有如以上人惊奇地问“拿钱买不一样吗?” 也许一时不解,但对内心深处所带来的作用、清净的转变,并不全以表面现象体现。感动太深,已无法一时承受,这才是给予众生真正的清净,使佛教济世的精神得到体现。

  也许有人嫌重复,甚至不喜欢听,我却还要重复,以加深我们阿赖耶识中的印象,愿永不得磨灭。

  问:拿钱买不一样吗?

  答:钱财买得到宗教,买不到佛教济世的精神。

  问:拿钱买不一样吗?

  答:钱财买得到食物,买不到乞食的功德。

  问:拿钱买不一样吗?

  答:钱财买得到衣服,买不到僧相僧德。

  ……

  无数的问答,待今后的行脚乞食中述说。

  今天的乞食很顺利,连续的布施苹果,我俩的钵都满了,只得放弃再向下乞的念头,第一个返回休息处。等一会儿其他组也陆续返回,所乞食物都很多,行乞过程都很顺利。对方态度大多很热情,此应与附近有座寺院有关。寺院虽小,只有两位僧人,在一些方面虽未完全做到理想。但毕竟令周围人接触到佛教,见到僧人不再觉得陌生,对佛教有了初步认识,起到化导一方的作用。而僧人集体行脚,是一座流动的寺院,令沿途无数未闻佛法者得闻佛法,未种善根者令种善根,已种善根者速令增长。

  中午由居士发心行堂,然后开车跑至上午路过的药王禅寺过斋。师父十一年前行脚经过并在那里用斋。当时吃的为高粱米饭豆腐脑,而今天中午又逢吃高粱米饭豆腐脑。意外的巧合,令居士很是感慨。他说在过斋时,寺里的居士围上,询问我们行脚的情况。过斋一人分一个苹果,有一男居士告诉:“多给他们几个,带在路上吃。”而对多出的四五个苹果,刘居士谢绝不收。那男居士问:“为什么?”居士解释:“寺内斋堂的东西只能在这里吃,不应带走。”那男居士一愣,随后对其他人说:“你们都看看,好好学着,人家素质多高。”

  那男居士家住绥中县城,与另外几人开车返回时与我们在路边相遇。询问能帮助做点什么,其中一男居士以前还去过大悲寺(当时师父还未至住持),表示再过一段时间一定要再去大悲寺。

  上路行走不远,又有当地两位骑摩托车的男子供养一箱矿泉水,说:“看你们走着很累,没什么表示的。”师父让居士结缘了两套介绍大悲寺的光盘。

  傍晚时分,在一处路边停住休息,周围有工厂等。前方数里即是绥中县城,考虑里面休息地方难找,就决定不再向前走。师父带一人至路南空地查看,被附近厂里出来一人阻拦,只好回至路边。虽那人无理由干扰,并不怨恨他,认为另有更好的地方等着,此是经过以前多次行脚验证的。

  这时下午供养水的人过来一位,自述也是学佛的居士。绥中这一带学佛人很多,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帮忙。前方配货站大院就是他的家,房子很大,请我们去休息。师父谢绝了。此男居士谈话中对行脚很赞叹,说:“跟你们这样有德行的人在一起感觉很好。”师父述说十一年前曾从此走过,问前方是否有寺院等。他说前面有个关帝庙,住着两位出家人。下午和他骑车布施水的白衣小伙即在那里彩绘,光碟也被他俩给庙里了。师父于是又叫居士再给他拿两套。

  这时一位师父从路北观察回来,告诉约一里远,收割的花生地平坦,附近是荒坟,非常适宜休息。大众起身向那里走去,这时去年曾护持行脚的大石桥马铃勇、尹居士,以及海城周维英居士赶来,准备跟随余下的行程。刚才的男居士从自家扛着一把大竹扫帚赶来,想要把我们休息的地方扫一下,但一看就休息在田中地上,只得作罢。

  此处散布着近百个坟茔,坟边有的长着荒草,有的是高高的一堆新土,有的坟土陈旧很矮。一座座墓碑,写着亡者的名字,此即一个人身体的最终归宿。傍晚时分,一座座坟墓为田野平添一份凄凉,此却是行头陀时的一个极好处所,即头陀支中的冢间住支。

  《清静道论》第二卷说头陀支品叙述冢间住功德:得念于死,住不放逸,通达不净相,除去欲贪,常见身的自性,多起(无常苦无我的)悚惧,舍无病之骄等,克服怖畏,为非人所敬重,随顺少欲等的生活。

  隋·慧远法师《大乘义章》卷十五中“十二头陀义”,“言塚间者,塚间多有死尸烂坏膖胀臭秽,覩之易入不净观门,故在冢间。又復冢间死尸破坏虫食火烧分离散灭,覩之易入无常观门。故在冢间。又復冢间骸骨分散,覩之易入空无我观,故在冢间。”

  在印度将死看的很淡,人死后放在林中天葬,或以火一烧了之,骨灰扬入河中等处,根本无死后保存概念。所以众比丘多至林中等尸体处观无常,修不净观,以离生死。而在中国对死看得太重,广造坟墓,妄想在另一个世界安家立业。至现今实行火化后,野外坟墓渐少。而我们在坟边休息,不但未觉凄凉,反而认为是行脚中一清静。

  夕阳西下,即将落入地平线,此时的太阳别有一番红晕景色。我们来至此充满意境的田野中,在坟边约三四米处铺苫布,并顺便议论边上一串荒坟的事情。边上一座坟矮小,土被雨水浇成硬盖,上无一棵草,有人说是新埋的。我说不可能,像远处那几座又高又大的坟才是新埋的,此坟大约很久无人上坟填土造成的。于是检查墓碑,果然上面显示多年前所立,内有男女二人。世人观念,生在一起,死后同坟,搅在一起不愿分离,无始恩爱缠绵,流转生死,不能得出。然果真在一起吗?奉劝坟里、坟外人可看看庄周的蝴蝶梦,早悟世间,免得在坟中还做黄粱美梦。

  也许有人认为行脚夜宿野外,坟茔为伴,惨兮兮阴森森的,我却没这种感觉。人在众中也未觉怖畏,也没能观无常,夜中休息将坟地的事快忘光了。真是惭愧。

  黄昏、夕阳、田野、暮色中的坟茔,地处高处,远处点点灯光,当时的景色很好,即想描写一番,可惜文笔能力实在有限。写着此段还未想出适当的语句,结果文不成文,景不像景,语气混乱不通,望无人见怪,只有自嘲地认为符合荒乱的野外坟地。本是无人愿住之地,在我们眼中却变成美好,写此段意即为说明,行脚冢间住,荒凉中的美景。

  九月初二

  早三点左右上路,经过一座约一二里长的大桥,此为兴城市和绥中县的交界处,下桥即进入绥中县城。从路对面加油站过来一男子,大概是早起的司机,说:“阿弥陀佛,你们刚走到这儿。前几天我还在路上看见你们,你们要去哪里?”师父答:“山海关。”问:“你们怎么不坐车?”答:“不坐车。”他走着追问:“为什么不坐车走?”师父答:“是僧人一种修炼。”

  “修——炼——”,他将这两个字拖得很长,有些不服气“坐车也可修炼啦”。这时我们已经走过去,师父所答没太听清。我这里也不想多做解释,关于行脚及坐车以前曾叙述一些,坐车能否修炼,走中悟吧!

  天亮后,在快出县城的一个加油站旁,师父为一当地的男青年讲法。他的父母都学佛,义务提供海城张居士等做饭住宿的地方。现由张居士家的面包车司机领来,自述他看了一些佛经,对佛教很有好感,但还有很多不明白,不知从何做起。

  师父开示:首先应三皈依,皈依是学佛入门的根本,并不是简单的仪式,其中有深刻的内涵。为他讲述了皈依的功德利益。他又问,平时脾气很大怎么办。师父告诉:应多诵《地藏经》,多忏悔,应吃素以培养慈心。

  又问,他现在是何职业。答,主要经销化肥农药,做农业推广。面包车司机插话道:他在这一带很有名气的,是葫芦岛的十大杰出青年。师父说:“经销化肥可以,最好不要经销农药,是属杀生的物品。”他说:“若没有农药,虫子会无法控制,得不到粮食,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再说我不经销别人也要经销啊!”师父说:“对虫子可念大悲咒水等,或其它办法处理。杀生将来一定要受果报的。应从自己做起,培养慈心。”

  师父为此青年开示约四十分钟,令他加深对佛法的认识,准备过段时间去大悲寺学习,并正式皈依三宝。

  出县城后,经过一个村庄。昨天所提到的关帝庙就坐落在村内,规模不大,门前即是国道。一位出家人在外站着,见我们走过,迎上前对师父说:“早上过没过斋?”师父答:“我们日中一食。”他略点头,再没说什么。据有人注意到,昨天供水的白衣小伙也正在门前彩绘。看来早有当地居士告诉此出家人,我们今早会经过这里,他是特意在门前等待问候一下的。

  我们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此村有数里地长。走着,昨天中午遇到的其中一位男居士在路边迎住,告诉他家就在村内,附近的居士都在等着想见见师父,说着有四五位居士很快地赶至师父面前,表情很是感动。那男居士说:“昨天的碟片我们看了,大家都赞叹感动得不得了,都盼望师父停住给我们讲讲法。”

  但师父没有停留,站着说了两三句话,即继续向前走。师父说如此目的是不影响当地小庙僧人的教化,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方式。无论怎样,毕竟令当地很多人认识了佛教。我们若停留过久,有的地方行持不同,有人会在心内比较分别。所以准备尽快走出这里,将在村内附近休息都取消了,不停地向前走着。其实,从此行脚经过也已足够,对当地教化之深刻,感动之大,若以言说,很难短期达到如此的。

  中午行至后周村,准备乞食。进入村内,在一家房边干涸的水沟放包,搭衣持钵,开始乞食。

  仍是昨天的分组。我俩来至第一家,几声佛号后,女主人出来,说话未听见,径直向前走至门边才问做什么。答:“乞取食物。”又问:“能吃什么?”经解释,拿出四个苹果,并说有一个坏了,我说没关系。她还是收起,以其它三个布施,并说:“不坏的给你们,我家也没有苹果,这几个还是别人送的。”

  此家条件不算好,对佛教也未了解,由僧人前来乞食的因缘,一念善心,以别人送来仅有的几个苹果供养。虽看着似小事,我们走后随着时间推移,女主人也许会逐渐将此事淡忘,然识田中的种子是磨不灭的。《贤愚经》中佛言:凡无心至心所施微小善因,往后获收无量善果,犹之粒谷播地,几次循环生发,不久便可聚米成山。

  再向前一家,女主人出来问做什么。答:“乞食,能吃的即可。”她说:“家里有什么吃的呢?”听语气是在思维,不是不想布施。就又解释,只要能吃的即可,但要素的。她再没说什么,回屋过一会儿用塑料袋包着五六个小饼出来,我问:“饼中没有鸡蛋吧?”她说:“没有,这是酥饼。”于是收下回向。

  再一家房子很新,地基很高,房门开着,家中条件应该不错。几声佛号后却无人回应,发现大门边躲着两个小孩,大约六七岁。其中一个眼睛黑黑的,很天真,有些胆怯地望着我俩。我将目标转移到他俩身上,首先得取得信任,柔声说:“我俩是出家人,乞点食物,就是只要一点儿能吃的东西,你家大人在家吗?”俩小孩望着我不说话,还是有些害怕。

  我说:“你俩不要怕,我们是出家人,以前你俩见过出家人吗?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俩说。”于是很容易地取得童心对僧人的信任。他俩互相看看,与我拉近距离,表情却还是有些迟疑。我说:“你家门开着怎么没人答话,大人在家吗?”小孩点头:“大人就在屋内。”我说:“你俩回去告诉一下好吗?就说出家人乞点食物,你家有食物吗?”两小孩终于不再害怕,很天真愉快地说:“有食物,我俩回去告诉。”高兴地跑了回去,我与传悟师相互看了一眼,微笑。我想:此家大人你这次无法躲了吧!

  然而一会儿,其中一个小孩在房门说:“家中没食物了。”此家大人够狠心,居然让小孩出来如此违心地回答。我再说不出什么,也不想停留,转身默默地离去。若早知如此结果,我不会与小孩说那些话,免得被他家大人伤害一片童心,那个黑眼珠小孩回屋后再没露面,也许正在伤心呢!

  向前一家几口人正在门前扒苞米,一说乞食,一老者言:“什么也没有啊!”然后经一家门前,堆着成垛的空酒瓶,在此不应停留乞食。酒在佛教被称为迷魂狂药,饮之有种种过患,详载经律中。在家居士凡是与酒有关的行为都应避免,包括以上收购买卖酒瓶等。因空酒瓶一回至酒厂,立即被装酒销售。比丘乞食五处不可往,其中即有酤酒家。在菩萨戒中,酤酒罪比饮酒罪重,因饮酒是自己受害,而卖酒会造成数不清的人受害,故不应从事此行业。比丘乞食不进酤酒家,即是行教化,不给其种福机会,令其知非能改。

  不要以为对方不知比丘不进家乞食,或根本不知将他家饶过,此种方式是微乎其微,甚至没起作用。其实不然,比丘乞食,是由此方式修清净心,乞食过程中应处处以佛戒为依据。虽个人没什么力量,承佛戒威神,众生都会受到真正法益的。因此是出世法益,不能仅以识心见闻觉知来衡量。在此我将此家与酤酒家列在一处,虽无经律依据,大概也能说得通。他家一垛垛空酒瓶摆着,我实在不愿停留。

  经过后,有一家约六七十岁的老者坐在门前的地上,边上也摆放着数编织袋空酒瓶,看来都以此为营业。我心内反复:乞,有些不愿;不乞,又令老者错失此难得种福因缘。老者在地上坐着,似很可怜,看着我,他也不说什么。我站立一会儿,决定乞食。但令我失望的是,说过后,老者答:“老伴上集了,家中无人。”大约谁都应明白,此是推托之词了。

  再向前,夫妻二人在院中扒苞米,我说“阿弥陀佛,出家人乞点食物”,声音并不太高,却令他们吃惊。妇人回头看见我俩说道:“吓我一跳,要做什么?”我答乞点食物。她没好气地答:“没有,快走,吓我一跳。”

  连续数家不顺利,表面看上去都有些令人失望。前面大人强教小孩说没有,老者推脱,最后一家竟说被吓着了。虽有种种不解,不欢喜等,我们还应坚信,他们只要得闻乞食,无论布施或不布施,以至于诽谤的人,却都能得到法益,都能得到清净。此不是硬讲道理,而是符合真理。

  《分别善恶报应经》卷下云:若有比丘持钵乞食有十种功德,云何十种?一威仪无缺。二成熟友情。三远离慢心。四不贪名利。五福田周普。六诸佛欢悦。七绍隆三宝。八梵行圆满,捨下劣意。九命终生天。十究竟圆寂。(注:圆寂即涅槃的意思)如是功德若常持钵乞食所获。

  若有比丘持钵乞食,远离十种黑暗,始获如是十种功德,云何十种?

  一、了知出入聚落有益无益。(注:聚落即村庄的意思。了知即明了的知道,此时出入聚落是有益的,或此时出入聚落是无益的。此中共十种有益无益皆须以佛戒衡量。例如午前因乞食进入聚落即为有益,午后若无因缘则不应进入聚落,否则易妨废道业,即为无益。以下皆类推之。)

  二、了知族姓行时有益无益。

  三、了知说法有益无益。

  四、了知亲近阿阇黎,和尚有益无益。(注:阿阇黎意为轨范师,共有出家、受戒、依止等五种。和尚即剃度师,出家前应以佛戒为准绳,选择终身依靠的师父。亲近持戒即为有益,亲近破戒即为无益。)

  五、了知慈心化利众生有益无益。

  六、了知亲近远离有益无益。

  七、了知学习戒定慧有益无益。

  八、了知檀越信施衣有益无益。

  九、了知持钵里巷之中有益无益。(注:即持钵乞食时应观察,对有危险易生讥嫌之处应避开,酤酒屠宰等家不应行乞,知道此处是否适宜乞食。应以正命乞食,只乞食物不乞金钱等。不应自说功德望他布施,以种种邪命乞食等。如是佛对乞食中的种种规定,做到则为有益,反之无益。)

  十、了知受用卧具汤药,乃至命终已来有益无益。(注:受用卧具汤药有益无益即是否作观等,是否为成道业而受用。命终已来有益无益,谛观自己此生所为,有益还是无益,对此我实在惭愧,不敢再写,若解释错误无益之处望多指正。)

  如是了知获如是十种胜报。

  通过以上经文的学习,知乞食是佛法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贯穿在整个修行之中。大海虽广,饮一滴而知全味。佛法无涯,持一钵可测浅深矣。

  我俩至最后一家,又乞到几个苹果。回来后,大众已转移至村边一片小树林过斋。昨天山海关地区的居士开车寻找至绥中县城,没有见到师父而返回。于是给居士通电话,得知确切行程,今天中午又赶来。约十几位居士,供养斋饭。上午遇见的绥中县男居士等几人也又赶来,买了咸菜馒头等供养。过斋后,师父应居士之请,对关于持戒、三皈、早晚课等问题做了解答。

  下午上路行走不远,昨天中午遇见的绥中另一位男居士开车等在路边。他大概是特意寻找赶来,供养矿泉水和馒头。水收下了,馒头没收,告诉日中一食,过午后再不吃任何食物,也不贮备。

  绥中县气候很适宜水果生长,白梨等很有名气。不知为何,乞食却未曾乞到梨,苹果乞到很多。行走经过的路旁有很多成片的苹果园,苹果还都结在树上。至傍晚,找休息地方有些困难,为避嫌疑,不愿在果地边休息。据说果园虽看不见人,其实都有人在看守着。我们虽晚上不吃食物,也无人动念去摘苹果,会休息得很好。而果园主人见突然而至十七八人,不明所以,恐怕要一晚担忧无眠了。

  最后,在路边的一条岔道停住。周围数十米远还有果树,也只好如此,这已是难找的远距离。

  今天行走约四十余里,以此告一段落。

  九月初三

  早三点,夜空依然寂静。静静的国道,少有车来往,行人一个也无。寂静的夜空只能听见我们行走的脚步声,此是惟一的声音,令夜空显得更加宁静。静静地走着,静静的夜,最后一切将都融入静中,清净的头陀行,写出令人怎能不心生神往。

  《祖庭事苑》卷八云:“行脚者,谓远离乡里,脚行天下,脱情捐累,寻师访友,求法证悟也。”三千年前,本师释迦亲率诸大弟子游行教化,及后西天诸祖继往开来。传至中国,古人参方,为寻师访道,究明心地,抉择生死,千山万水不以为苦,留传下无数的行脚公案。

  然古来事迹虽多,对经行中的用功细节,在经行中的成就记载较少,此大约是后世未能很好地搜集保存资料。再就是古人根器太利,又没有现在的花花世界,自然妄想少,很容易的就能摄住心,经行一段时间就得到成就。不像现在的我,出来挂名行脚,其实是行眼,每天路没走多少,眼睛却跑得很快,注意不注意就看出去了。耳朵呢,不用注意就能听到,一路上车响、叫卖、人语声五花八门,只要能出现在耳边的,我都能听见。要做的只有尽量不去听,尽量不去分别。行走在外面,是一场考验,也是一场锻炼,是在特殊的环境中学习修行。我已不止一次说过,此体会实则是忏悔日记。忏悔自己每天的六根放逸,再加一些感叹感想而成的。故已明确说明:此是学习二时头陀体会,仅是学习头陀行而已。行放逸之处望别见笑,写错误之处望指正。

  再学习就要涉及方方面面,包括头陀行的传承等。这几年搜集一部份资料,从中也得很多启示。在去年即做准备,在今年引用一些古大德行脚乞食等事迹,作为学习榜样,鼓励自己。同时也为说明头陀行在中国从未中断过,在代代相传着。对此我只能做挂一漏万的介绍,实在不敢说是在介绍头陀行在中国的传承。不过说句心里话,我真的很想写,只是能力实在有限,令我对此有些不敢想。

  还是先停止以上文意不通又跑题的叙述,回至主题。上面说“经行”极为殊胜,中国古来很多人行走,很多处却都一笔带过。古籍中少见具体讲述经行的事例,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春整理经行资料时,得到一段明·憨山大师经行事,敬录供养给大家。此也可视为头陀经行在中国的传承情况,事见《憨山大师梦游集》卷五十三“自叙年谱”。

  (大师)在五台山时,一日粥罢经行,忽立定不见身心,唯一大光明藏,圆满湛寂,如大圆镜,山河大地影现其中,即觉即朗然,自觅身心,了不可得,(大师)即说偈曰:

  瞥然一念狂心歇

  内外根尘俱洞徹

  翻身触破太虚空

  万象森罗从起灭

  (大师)自此内外湛然,无复音声色相为障碍,从前疑会,当下顿消。及视釜中,已生尘矣!(注:釜即锅,憨山大师当时在山上煮野菜麦麸食用,因他一人独住,故无法得知此次入定的时间,只能从锅已生尘推断了。)

  上午九点,在路边休息时,过来两辆河北牌照的车,约十多位秦皇岛市居士闻讯赶来。过一会儿,又来了二三十人,就在路边向师父请法,询问行走的情况。师父告诉数年前秦皇岛居士就请求行脚至秦皇岛,此次也是为满居士的愿。目的地暂定为秦皇岛,走至视时间长短再定下一步。秦皇岛是师父十一年前行脚经过的地方,当初只有二人,这次又返回已扩大至十五六人。并让给他们结缘了简化字的《楞严经》等。

  有一位五六十岁的男人,骑自行车磨剪刀、菜刀为营生,刚才在路上走时与我们遇见。此时他也凑过来听。见结缘经书,提出他也想要。我怕他看不明白回去不恭敬,就问你要做什么?他说:“我对你们很有好感,很感兴致,也想看你们的书了解一下。”说话间,眼神中充满渴望的神情。师父说:“给他一本吧!”我递过一本《楞严经》,他很恭敬、感激地双手接过,就在胸前捧着。神情如同流浪子得遇父母,又似贫人忽得珍宝一般。也许渴望佛法太久,今日终于得闻,面目竟有些似伤心的表情。

  有位在附近工厂做工的老者也赶来,长得很瘦,戴着顶老式帽子,看穿著生活条件不太好。但他对佛教有些了解,关心地问了几句,与磨剪刀的人坐在一起。我见状给两人拿了几本佛教基础的书。磨剪刀人说着谢谢,虔诚接过。做工老者又请求,能不能给他找一本《大悲咒》。这里离寺院太远,受条件限制,想得到一本经书很不容易。给找到一本,他接过却递给磨剪刀人,向他介绍诵大悲咒功德大,有什么请求都能满愿。同时,请求我们再结缘一本。我们外出所带的《大悲咒》不是很多,刚才那本就是几经寻找才拿出的。此时面对他俩目光充满渴望,老者如此心愿,还是问了数人,四下寻觅,终于又找到一本。老者满心欢喜地接过,道谢后急着回工厂做工。受雇于人,不敢停留过久。

  以上老者及磨剪刀人仅是作为沿途无数人中的代表,一张张渴望佛法的表情,期盼僧人行来的心情,令人惭愧内疚。出来太迟太少了,实在有负于人。他们盼望着佛法法雨甘露的滋润,饱受风霜雪雨、世态炎凉的心灵得到安慰充实。由于缺少寺院,不能得闻佛法,急不可耐地等待着。我们对此责无旁贷,行脚一路,犹如施设一座座流动的寺院,流传着佛陀正法的音声。

  然对我个人而言,实在因放逸而感到惭愧,也起不到什么太大作用,唯有祈请十方大德比丘都来应众生请,行头陀行。

  约上午十点,因快至过斋时间,又向前走一小段,在村庄附近发现一个干涸的水渠。干燥宽敞,环境幽静,没有一个外人打扰,就此停住。由秦皇岛居士供斋。食物种类很多,行堂的除随行的几位男居士外,秦皇岛一位老居士也自动参与进来,他发心虽好,却对行堂规则完全不明白。念供养文时,行堂人员给每位僧人打了两小勺粥。开始食用时,这位老居士拎着一袋馒头过来,大约觉得馒头与粥搅在一起不好,就将一个馒头放在师父的钵盖上。我一见就预感到今天要出事。因我们平时都一钵而食,对能吃的食物、饭菜等都放在一个钵内,不再使用碗等第二个容器,包括钵盖也不用来放饭菜。

  《清静道论》“第二说头陀支品”“一钵食支”中言:禁止第二容器,即任何树叶(作容器)也不可以用的。此一钵食在清静道论中列为十三头陀支之一,功德为除去种种的味爱,舍弃贪多钵之食欲,知食的定量,无携带各种容器的麻烦,不散乱于食事,随顺少欲等的生活。

  注:此一钵食支我们尚在学习之一,对包括具体受持方法等多处有待进一步研讨。如论中有的语句翻译过简,又缺少参考资料,一些意义还无法完全明了。在过斋时,我们对饭菜等都放在一个钵内。但对带壳的瓜子,带皮的香蕉等水果若放在钵内则无法食用。猜测也许古印度用手抓食,还可食用,或想他们另有解决方法,不能得知。我们现今实行的方式是对水果瓜子等可放在桌面上,外出行脚时可放在布上或坐垫等平面上等,但不能另有盆等来盛,这是师父特意的要求,以防自己生起第二个容器之念。

  另也有人提出别的解决方法,如将水果等都切碎,行堂时放在钵内等诸如此类。都不太符合现实情况。师父说,接受食物时不应种种选择分别,只要如法的食物就应接受。若出外乞食是不能要求对方将水果切碎,花生剥皮等等的。对方愿不愿布施水果,今天能否乞到食物还都是未知数呢。因此还是对外界要求少一些,过斋时自己寻求解决方法为上。以上放在桌子等平面上是一非常折中的处理方式。

  我在行脚中为进一步学习此头陀支,水果等大多采取让行堂者直接放进钵内的方式,若行至带壳类无法放进钵内的则以手示意不要,同时对以下的都不能再接受。在过斋时不能分别食物,选择某种要或不要,应按行来食物的次第受食,只要以手明确示意不要后,对以后行来的食物一概不应再接受。另在示意不要时,不应采取使劲摇头的方式,像拨浪鼓似的,不太威仪。

  再接着说今天的过斋。老居士将一个馒头放在师父的钵盖上,来的非常突然,我不便阻止,在过斋过程中也应止语,不能说话制止。印象中,师父将第一个馒头接住放在了钵内,但老居士立即又夹着第二个馒头往钵盖上放。师父见状连忙伸手制止,但这样即表示拒绝接受,因此对以后的食物都不能再要了。老居士退回去还不知问题出在何处,显得有些不安。另有几个行堂的人也不知原因,还至师父面前行,师父全都拒绝。今天只吃两小勺粥、一个很小的馒头。

  在去年夏安居戒七中也有过一次类似的情况,行堂的还是寺院斋堂人员。满满一大勺米饭,够人的一餐食量直接扣进师父钵内,并且第二大勺又立即递来,师父伸手阻拦,但却因此不能再接受菜等其它的物品。此天只食用这一勺米饭,师父是不会从此中为自己开方便的。

  今天的事发生后,想到下午还要行走,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食物也变得索然无味,很快地吃了些,对水果等都摆手拒绝。师父左边的人,及我右边的四五人也都相继拒绝。我们过斋时大多看着师父,今天我这边的人有的虽不知原因,但看见连续几人很早停止食用,于是认为有事,也就停止。没有人贪着在食物上,颇有种同甘共苦的精神。

  结斋后,秦皇岛那位老居士过来表示忏悔,并说准备不再吃了。师父安慰说:这样不行,原因不在你身上,是我打错手势,你还继续过斋吧,又解释了今天事情的原因。

  师父等众居士过斋后,又为他们开示,然后上路行走。经过前卫镇,时近黄昏。行至石河桥桥边,这是座已很陈旧的大桥。此时风很大,将每人衣衫吹起,迎着风身略前倾走着。虽有些不便,我还是很喜欢风中行走的。向着夕阳,空旷的野外,陈旧的国道,年老的大桥,一大队僧人迎风行至。天高地阔,旁若无人,此时路上已确实少见车辆行人了。与风相伴,衣衫飘摆,有种说不出的豪迈气概。而这不是一种冲动的心情,而是平静中的一种知足、一种欣慰。

  此次行脚我基本上都是跟在师父后面,这也是我很欢喜之行。紧跟在师父后面,近水楼台先得月,更为方便地学到很多。师父每天行走的神态就是一种表法,特有的安祥气质令他人无法比拟,心生欣慕又学不来的。每天望着师父的行走,不禁想起《永嘉大师证道诗》中所言:“常独行,常独步,达者同游涅槃路。调古神清风自高,貌悴骨刚人不顾。”

  民国·倓虚法师有释云:此文承上义发挥。信解修证之后,应发心续佛慧命,度人利己。而知音者有几。故曰:常独行,常独步,倘有知音达者,方能同游此涅槃大路。调人必先调己,调己必须遵古,遵古要自神清气爽,道风自高。游走十方当然面貌憔悴,骨气要刚不希他人照顾,此乃行菩萨道之梵行也。

  师父在行走中左手下垂拎着香炉,右手拄着拄棍,行走中基本上始终保持一种姿势。虽长时间的行走,看上去已有些疲劳吃力,也未通过改变姿势来缓解。即使在以往的脚受伤中,也努力保持着威仪,不失貌悴骨刚的气质,只不过已需他人发心搀扶。然师父仍是不顾疼痛,拒绝坐车,坚持走下去。

  师父行走不能用疾步如飞来形容,而是走得不急不缓,不紧不慢。与落步千钧、力踏泰山的行走威势更靠不上边,甚至矫健有力的步伐都未完全达到。行走中头略低,身稍前倾,编织袋做的背包在背上略摆,似有一种行走费力的样子。就在此费力中用心力行走,走的非常稳重,在吃力中显示一种有力。

  概而言之,是一种平静,一种自在,一种安详。在师父行走神态中,处处透露出一种知足:虽然不捉金钱,身无分文,穿的是破旧衣服,肩头上是编织袋做成的背包。

  师父所穿布染的大褂,已有些陈旧褪色,肩头上缝了数块补丁,补丁上承担着用布条搓成的背包绳。绳上用布及海绵缝制的两块软物,是对肩头唯一的保护,未能抵挡住背包的勒肩。编织袋的背包,普通不过,却也大有来头,当初是某法宝运输途中最外层保护套。飘洋过海,船上车中几经磨练,辗转而来。去年又随在师父背上,行走历经北宁、阜新、锦州、凌海等地,行程六百余里,已是经验丰富。今又再次与布绳合作,方法是将绳两头分别系在编织袋底的两个角,为防脱落,在角里面各放一块小石头,然后将绳的中间处系在编织袋的口上。此必须将绳两边比量一致才好背。以一个独特的结将袋口扎得紧紧的,一绳两用,既扎袋口又是背带。从上面的描述就可看出异常经验丰富,也许是太久经沙场,虽已磨破仍英雄本色不改。在欺负着我这个新学的人,时至今日我只能将绳结解开,系结的方法仍未会。师父也不同意一大队僧人都背编织袋行走,看上去不太适宜。作为师父自己背着编织袋有些特点。

  行脚路途漫漫,年复一年。数指算来,师父的编织袋也已经历数代,第一代(代和袋同音,此处意义相同,我已不知何字更为恰当)是走在山西至辽宁的路上,也是现大悲寺僧团最初行脚的创业之始。条件艰难,所背并不是白净的编织袋,而是上面写有鸡饲料等字,没办法只得翻过来使用。

  就这样背负着佛陀的使命,一路传播着如来正法的音声。走在山西省的山区,村里人终于盼到渴望的僧人。某日傍晚,路上遇到一人说我建了两座庙,都没有开光,想请你开开光。庙呢,就是画着佛像等的影壁墙,墙顶出檐算作殿顶。虽师父从未开过光,此次应他们诚请诵了大悲咒等。

  法事结束,这里生活条件非常困难,做法事时凑了一阵儿,才拿出三四个比核桃大点的苹果。虽如此他们还是例行供养法师礼物,大约知道师父不收钱,故没送所谓红包等。他们也没有钱可送,今遇到不收钱的和尚觉得真是自己人,于是珍重赠送开光大礼——一个编织袋。“师父,你的那个坏了,换换吧!”

  当然,师父并没有接受。谢过他们的心意,背着有的人也许认为很“寒碜”的编织袋继续上路。走北京、天津,出山海关后,即是今天我们所走的绥中县。那年闰八月,是在十月份至此地段,非常寒冷。大地早已收割完毕,放眼望去处处茫茫一片,下霜结冰。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师父夜宿野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大地,融化着冰霜,坚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行脚、乞食、日中一食、露地宿、不捉畜金钱,演绎着世人既渴望又久违的头陀篇章。师父走在北京时,曾向一修自行车的老者要水喝,老者说:“我好久没看见了,在六十年前我还看见有僧人拿方便铲走。”

  虽那年师父走至后来,瓶中的水都冻成冰坨,天气越来越寒冷。但亦如人所常言:冬天来临,春天还会远吗?头陀行是正法的标志,是佛教的春天,况且现在《楞严经》,毗尼等皆住世,焉能自弃。过去曾有人问师父:“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吗?”师父答:“末法时期,正法年代。”

  春天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待至山花灿烂时,我在丛中笑。十一年前的花朵已结出串串丰硕果实。当年只有二人行走,如今有十五六位僧人再踏故道,并且寺中还有十多位留守僧众。虽方式不同,意义功德等同。另还有比丘尼行脚等,数路头陀僧的出现。关于比丘尼行脚将在后面介绍。当年经过的秦皇岛,虽仅与十几位居士结缘,现今却有不断的人至寺院护持三宝,以及在今天的路上前后护持。此皆是头陀行默默中的感化,无论见或未见,识与不识,有缘无缘皆普度。

  师父背上的编织袋至今大约是第四代或第五代,脚下的路途在延伸转变,它无大改变。是一种无声的音乐,与手中所拎的香炉上下微动,演奏着美妙的旋律。此中美好的故事还有很多,不想在此接着向下写,留待今后。

  晚,露宿在石河桥边约一里处的林中。石河水清清,缓缓曲折,林中灌木丛大树等错落有致,异常大的蜘蛛毫不客气地在两树之间拉丝拦路,我们行走时见到自然得回避。最后是住在林间的空地上,地上的枯草如何呢,晴朗的天空繁星闪烁如……还是不写了。林中宿是需修行,不是休闲的,惭愧!不过野外住宿,清苦之中充满乐趣确是真的。

  《分别善恶报应经》卷下云,若有比丘在林野中寂静而居,有十种功德,云何为十:

  一、          远离愦闹

  二、          清静香洁

  三、          禅定成就

  四、          诸佛爱念

  五、          离中夭

  六、          多闻总持

  七、          成就舍摩他尾钵舍那

  八、          烦恼不起

  九、          命终生天

  十、          速证圆寂(即涅槃)

  九月初四

  今天阴天,近期气温可能会下降。师父虽昨天吃的很少,行走中有些无力,但从外表上别人看不出什么。我们早三点出发,走一段后在路边休息。就在这次休息中师父觉得体力完全恢复。至天亮再次行走时,师父要过锡杖拿了一段。在以往行走中,锡杖始终由我们几位比丘轮流拿着的。

  上午在过高岭镇后的路边,秦皇岛居士又分乘二辆轿车,三四辆小面包车赶来,约五十余人。我们在此行走时,居士都下车在后面跟随着。居士上前,告诉师父:“后面加上他们共八台车,五十多人,队伍有些过大,是否提前停住?”师父同意停住。因为我们只是以行脚的方式修行,并不想在路上造什么声势,既是修行也不想在路上发生一些不必要的事。若过多的大队伍排队在国道上行走,有人会不知要做什么,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事发生。

  我们下国道后,在玉米地中的一个过道边,由秦皇岛众居士供斋。念供养文时,众居士在一边看着,恭敬地合掌,非常地虔诚。

  此处距山海关大约三四十里路,是辽西走廊的咽喉要道。在此一二里地之内,就有三条并行的交通干线。我们是背对玉米地而坐,前方的玉米已割倒。身后一百多米处是102国道,再远一些即是火车道,运输非常繁忙,不时有火车隆隆而过。在我们前方的不远处是京沈高速,车辆在飞奔着。交通的快捷便利,行脚僧的脚步并未因此而停止。现在不会停止,将来也不会。不论外界如何发展,头陀行仪不会随顺世间而转,会一直延续下去的。

  过斋后,师父应众居士之请开示约一小时,然后准备在玉米地中剃头。张居士家的司机离开时,我让他留下了两壶开水,却没有盆。只能倒些开水在瓶里,和凉水对在一起,将头淋湿,打上肥皂,即可剃了。剃完后再用瓶里的水略洗一下,水不多,必须节省使用,将发茬肥皂沫冲掉而已。准备至前方找条河水再洗,结果再也没洗。

  在寺时,我们多是自己给自己剃头。现在野外,为赶时间两人互相剃,大部分人都组在一起。师父拿着剃刀问谁过来?我说:“师父休息一下吧!”师父说不用。我知道师父的性格,肯定要帮一人剃的,就说道:“那就给我吧!”我对了一瓶温水准备洗头,被师父接过,小心仔细地将水倒在头上,再打上肥皂,然后开始剃。倒水的事本不想麻烦师父,但自己拿向头上倒水实在不方便,也只好都由师父来了。

  我所带的刀片质量不好,又没有忍受能力,觉得疼痛说了出来,师父换上自己的刀片继续剃。结束后,我想自己用瓶水冲一下,仍被师父接过,缓慢地倒水为我冲洗。师父的手在我头上来回拂过,令人不禁忆起一些往事。深秋割倒的玉米地中,遍是荒野,又是阴沉的天,虽显得有些萧条荒凉,在此剃头却觉得别有意趣。也许与我动念有关,师父给我洗头时,有几滴水顺衣领滑至里面,水滴发凉,初与肌肉接触,还有些不适,令人不禁微微一动,随即适应了。

  然后由我为师父剃头,虽不是很熟,平常也很少为别人剃头,但还算可以。

  倒水、打肥皂,必须多打一些肥皂才好剃,一些肥皂沫不可避免地至师父脖子处。师父挂着三四条檀色细绳,是用来系装有楞严咒小瓶的。我们行脚时带着一些楞严咒结缘。在路上时,海城张居士家的司机为家里人,要了几个结缘。自己不拿,都给师父挂上,准备等行脚结束时再取走。(看见此段愿别人不要生起想学之心)我忘记给摘下,绳沾了一些肥皂沫,肥皂沫并随即沾至师父衣领,师父的衣服又有很长时间未洗了。

  我第一次与师父相见时在本溪茅棚,那天中午师父准备出关,我们是在上午赶到。当时蓝蓝的天,非常晴朗,深山中聚集很多人,但并不吵杂。师父闭关的小屋静静地坐落在一块略平的地中,树木围绕,不远处还有清清的山泉水。茅棚就地取材,就用山里的石头泥土砌成,上盖为石棉瓦。茅棚面积很小,只有简陋的一门一窗,师父坐在屋内的土炕上,我们几人在窗外礼拜,并可看见窗内的师父。过一会儿窗户关闭,有的人朝着小屋顶礼。

  那时师父的脸色有些微白,可能与闭关长期坐在屋内有关。头发约一寸多长,在土炕上坐着,头略低,身略前倾,完全没有什么气势、神采奕奕的样子,给人一种甚至很说不清的感受。太平实太普通了,动作很缓慢。还在止语,给人印象很深的是当人顶礼时,慢慢地伸出一个手指,示意一礼。穿的衣服很破,我当时对此并未太注意,只在观望着动作和脸上的表情,甚至是令人有点失望。从外表上看一如常人,并且没有平常人那种精神活泼,默默地坐着。

  等至出关开示时,所发的愿力甚深,与此表情截然不同。现在联想一下,当时的普通也许是因愿力中愿一切众生先我成佛有关。此从多个方面体现,身上的破旧补丁衣服即是普通的一种,后来记不清是在哪天,才得知此衣名为百衲衣。

  二〇〇二年在大庆时,一位五十多岁的比丘尼见到师父所穿的衣服,惊奇兴奋地对别人说:“啊,百衲衣,人见到百衲衣可三生(或三世,记不太清)不堕恶道。”又转身问我:“你师父的百衲衣是怎么缝的,是普通缝法,还是子午流注?”见到百衲衣可三生不堕恶道的依据虽不知出在何处,却也可理解。若人心生恭敬赞叹,确是一不堕落之因,因百衲衣少欲知足的种种功德为佛所赞叹故,此为随顺佛语。而百衲衣还有缝法,却令人闻所未闻,衣服破了缝上不就完吗?

  于是问她:“什么叫子午流注?”此比丘尼答:“子午流注就是专在子时、午时缝。”原来是这样,没有什么稀奇,我还以为与针灸等的子午流注有关,当时也未问她为何专选子午时,有何说道。只是答:“师父的百衲衣破了就缝,不分什么时辰,是普通缝法。”

  师父的衣服不让别人洗的,也不让别人缝。即使别人主动发心,劝说也不允许。过去曾发生过别人偷偷洗过,师父将衣服扔在地上,用脚踩脏,再自己重新洗的事情。自说此是为断除自己潜于深处的攀缘心、求人心。这种做法虽表面有些不近人情,深思之后,觉得符合佛教情理,这种精神也在影响着我们。

  师父平时在寺内很忙,以至于衣服很久不洗,破了也没能及时缝上。于是虽不允许,还有人悄悄地在缝,由此引起很多意味深长、耐人回味的故事。略述其一:今春,师父衣襟处扯开,袖子坏了一个窟窿,一段时间自己还没有缝。

  过了两三天,未见师父反应,也许是未发现,也可能是默许。不管原因了,既未觉察,再次下手。但袖口这个窟窿却是很难缝,就在手腕处,缝着很易被发觉。同时这是从袖口边上形成的豁口,缝好后也很容易被发现,但我技术还算精通,悄悄缝好。

  第二天师父还是没说什么,看来事情又过去了。直至三四天的一个午后,师父问:“今天我发现衣服破的地方没了,是不是你又缝了?”我说:“噢,袖口还不太好缝。”师父看看说:“怎么袖口也缝了?我今天才注意到衣襟被缝了,没想到紧靠手边的袖口也缝了。”我这才知道,师父对衣服根本不在意,衣襟破了,被缝七八天后才知道,至于袖口还根本未发现呢!告诉道:“衣襟已缝七八天,袖口也已缝了三四天。”然后再未说什么,不由得沉思。百衲衣,我对此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无论在家出家,初学佛修行时都如同婴儿,必须通过师父的教导才能有所进步。尊师重道,也就是每个人时间戒律的一个具体表现。师父曾开示说:“每个人对师父的赞叹,并不是赞叹师父个人如何,而是在赞叹如来的戒律,是在赞叹能够持戒的行为。”

  《根本说一切有部杂事》卷三十八,阿难陀言:“诸修行者,由善友力,方能成办,得善友故,远离恶友,以是义故,方知善友是半梵行。”佛言:“阿难陀勿作是言,善知识者是半梵行。何以故?善知识者是全梵行。由此便能离恶知识,不造诸恶,常修众善,纯一清白,具足圆满梵行之相。由是因缘,若得善伴与其同住,乃至涅槃事无不办,故名全梵行。”

  下午上路,天还是阴着。约四五点钟,秦皇岛林居士、齐居士等十余名居士乘车赶来拜见,并询问进入秦皇岛后如何打算。有居士想请师父至家里,如何安排。师父告诉,此次行脚主要至秦皇岛,定为十五天,若有剩余时间再向前走一段。决定不进寺院,不进居士家,不停留,就是向前走。前面不要安排什么,不准备聚会讲法。若有人问,只能在路边随机讲一下。

  至天快黑时,在前所镇的一座桥边停住。路对面有古城墙,小树林等。查看一下,有没有适宜休息的地点。桥下只有一小处干净,但有点儿物品放着,看样子有要饭的住在此处。虽人没回来,我们也不能与他争地方,再说地方太小也不够我们住的。

  于是准备再向前走。这时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居士自数千里之外赶来,他家住广西省,在广州工作。前几天居士曾对我们多次讲述此人,得知行脚消息非常受感动,每天都在关注着,准备在行脚结束前乘飞机赶至寺院,跪着迎请行脚僧众归来,飞机票得数千元。师父说:“他是准备这样的方式,说明对头陀法的尊重。”另据知,此人公司老板是香港人,不信佛,对他讲有关大悲寺事情根本不相信。后他将介绍大悲寺行脚的片子给他老板看了,居然也生起信心,开始支持他学佛,表示他若去大悲寺期间虽不工作也不扣他工资。但不知此人为何在今天提前赶到,据说是乘飞机至天津,然后乘车而来。并且背着背包,睡袋等,准备跟着行走护持,拜见师父后,师父同意了他的请求。

  再向前,天已经黑了。穿过前所镇,路边村庄很多,没有休息地点,就继续前行。至晚八点多,在一个村道口停住。师父顺此进去很长时间,在约一里远的地方发现一小片苹果树林。果已摘完,大众就在果树林边铺苫布,一半在地上,一半盖在身上休息。

  约十点三十分,在苫布内听见哗哗响声,开始下小雨。将靠外的物品收入苫布内,把苫布边压好,防止雨水流入。商议一下,决定就在里面避雨。虽居士曾讲前方数里之外有桥,但不知详情如何。再说雨中若收拾背包,然后行走,物品也都被淋湿了。但若雨下过大,也会冲进苫布内,只有不管它,那时再做打算。

  九月初五

  自昨晚起,雨下得很起劲,稀疏不停,苫布内洼处积水,我在苫布里经常地撑一下,让水流走,只有少数物品略有点湿。苫布是彩条布的,密度不够,与物品接触时雨水能渗入。有几人大约没太注意,睡袋绳床等都湿漉漉的能拧出水。至三点多,雨还没有停,考虑前方无处避雨,行走不便,就继续在苫布中避雨。至天亮时,雨小一些,大众开始收拾背包上路。道路已泥泞,走至公路时,雨渐渐停了。

  行一段后,停在路边休息,此处名大石桥村,与营口的大石桥市重名。在路对面有座寺院,建筑已具规模。最引人注目的是寺中耸立着一尊白色的露天观世音菩萨像,连基座约十米高,清净庄严,慈悲注视着国道上的过往行人,护佑着一方平安。在此国道上走过的司机、行人瞻仰到观世音菩萨像,都会感受到清净,生起慈心、悲心。正所谓“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化度人舟。”

  师父说,这里以前是座关帝庙,十一年前行脚回来时曾在此处住过一晚。那时的庙破旧不堪,只剩几间房子。没想到现今已恢复至如此规模。前段时间,此村的村长曾至寺院,说起这里建庙的事情。当时就想到是不是行脚住过的,但还没敢太确认。相隔数百里,莫不相识,村长竟找至寺院,太巧合了。行脚所造成的因缘不可思议。

  我们在路边休息时,有村民过来观看,说对面就是庙,怎么不进里看看。态度很好,都与受到家边的寺院无形中的影响教化有关。过一会寺中出来一个人,家大约是南方的,前段时间去过寺院,拜过师父后,讲述建寺的事情。说观世音像是他塑造的,先找瓦工用砖砌成主体,他用白水泥装饰成形,现在正在做基座上的九龙壁。令我们不禁称赞他的手艺精湛。真令人没想到,我还以为是汉白玉的呢!

  村长这时也闻讯赶来,他是以前由那个塑像师领着去的大悲寺。对面的庙就是由他牵头筹资建的。前几天在高岭镇又曾遇见,师父结缘给他一个碟片。他出来说:“我自从那次去寺院参观后,回来真是感触良深。看到碟片上你们行脚的事情,更是感动不已。”邀请师父进里看看,中午过斋。师父婉言谢过,说停留一下,在路边看看已很好。时间尚早,还要赶路,过一会儿,此寺内的两个出家人也出来相见。

  十一年前仅剩几间破屋的旧庙址,至现今的寺像庄严。令人感觉到头陀行的种子已深深地种下,正在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中午,经过万家镇,此是出山海关后的关外第一镇,前方再有二三里即进入河北省。时间已是十点多,就进镇边的村子,一家门前路稍宽,在此停住准备乏食。分组稍作调整,我与年龄最小的沙弥一组。秦皇岛居士这时又已赶来,师父要求只乞十五分钟即回来。

  我俩搭衣持钵,动作非常迅速。来至路边的第一家,一位妇女领着小孩正在锁门。虽觉得是与我有关,但还是上前说明乞食,妇女答没有食物,然后离开家门。居士说:“他在后面注意到,妇女是在看见我们后特意跑出锁门。”

  第二家一对老夫妇站在院外,我上前说:“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老妇人说:“没有啊,已经过了吃饭时间。”说完不知为什么后退了两步,也许是怕我再继续向她乞。但既已明确表达没有,就向前走。身后的沙弥说:“前两天跟随某人,遇到这种情况还要向下缠着问的。”他觉得有些不妥,若对方明确表达没有,却不肯走,有些不太符合规则的。但跟在我后面,虽遵守规则,恐怕却要空钵了。

  第三家屋内有很多人,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很急地走出问:“你们要做什么?”语气非常的不好。但乞食时不应受对方的表情语气等而转,我很平静地说:“出家人乞点食物。”对方听后很不耐烦地说:“快走,我们不信这玩意儿。”我俩只有走了,也许是对此态度多次经历有些习惯,过后回忆走时的心态已想不清。

  然后经历数家锁门,不知是否看见我们而锁的。还有的是大门紧闭,在外念佛等待无人回应。这样来至有人的第四家,我俩在院门处念佛号,发现有位妇女从窗口向外看了一眼就再无动静,也许是在分析我们是做什么的。就又向前进至院中,我又念了几声佛号等待。小沙弥也开始念“阿弥陀佛”,声音响亮悠扬,里面却还是没动静。妇女也从窗口处隐去。我俩又向前走几步,继续等待,也是与对方较量,看她出不出来。此家只有一个妇人不太方便,若家中有男子我准备至窗下等待。

  但最终结果是始终无人出来。规定的乞食时间已到,我俩只好向回走。小沙弥及居士都说:“此家人真有定力,不但是妇女,还有位男人看了一眼后,就是躲藏不肯出来。”我有些叹息,早知有男子,真应至窗口等待,比试一下定力。

  此次行脚队伍中,我身体还算不错的,走得很轻松。小沙弥年龄虽小,个子却比我还高。一路上引起多人关注,并且今年是他第三次参加行脚乞食,在沙弥中算是经验最多的。这是我俩第一次组合在一起乞食,应该算是精兵强将。多好的一组,本应出师大吉,却是空钵而去、钵空而归。

  好在我并不太失望,在去时就曾打过一个妄想:我俩这么好的队伍出去乞食,也许一定会空钵而归的。没办法,所谓好都是我自认为的,像最后一家我俩那么等待都不出来,定力比我们厉害得多。乞食是一种修行方法,无论欢喜布施或无理辱骂,乞到或乞不到,关键在于我们能否调整心态、平静待之。

  下面敬引唐朝贯休法师所作的诗,名曰:“乞食僧”:

  擎钵貌清羸,天寒出寺迟

  朱门当大路,风雪立多时

  似月心常静,如麻事不知

  行人摸轻诮,古佛尽如斯

  此诗我大约在二〇〇二年发现的,立即抄录保存下来。诗中意境耐人向往:一位刻苦修行面目清瘦羸弱的僧人,又逢寒冷的天气,却还是照常出去乞食。无论是朱门深院,还是陋室简屋,都平静地缓缓经过、次第而乞。也许是天太冷了,很多人都不愿出来布施。在风雪中站立多时,外界的风雪,更加体悟到人世间的虚幻不实,种种的境界经过,心中却是如月一般清净。收摄六根,对外界不知不觉。

  诗中将乞食整个活动描写得淋漓尽致。唐代乞食的僧人应该众多,贯休法师每天接触,耳熏目染,有感而写。或许就是叙述自己的乞食过程,直至最后点明主题——乞食是佛祖正命,七佛相传,古佛皆是如斯行径。

  唐朝是中国佛教史上最为辉煌灿烂的一个朝代,高僧辈出,著述如林。东土的禅宗、律宗、教下等皆是在此时期大成。此期的高僧大多以戒律严明著称,留下记载的乞食僧人众多,应该随处可见乞食僧,贯休法师才会有如上之诗。同时乞食也是世人关注的对象,如虔心信佛的唐朝三大诗人之一的白居易,在其“在家出家”的诗中就有:“夜眠身是投林鸟,朝饭心目乞食僧”。若不是经常见到乞食僧,何能有如此诗句。另在著名诗人王维诗中也有:“共仰头陀行,能忘世谛情”等。

  《善见律》云:三乘圣人,悉皆乞食。由此联想到唐朝佛教的兴盛。若现今能够广行乞食法,让我们遐想一下:应如同泰国一般,佛教被奉为国教,举国上下悉皆信佛。每至食时,僧人持钵行乞,民众将饭菜做好等着供养,一如白居易诗中所描述的“朝饭心目乞食僧”。但还有个问题需要解决:泰国僧人众多,多穿接近于黄色袈裟而被誉为“黄袍佛国”,那中国应称何佛国呢?真应开发我们的智慧好好想一想,期盼着那一天的早日到来。

  走回休息处,发现师父等乞的食物非常多。据说是有人非常欢喜地布施,加在一起满满一盆。另有秦皇岛居士供养的丰盛食物。准备过斋,由三人行堂,其中有随行的某甲居士。他们有一倾向,认为乞来的食物多是剩的,又凉又硬,因此不愿给行乞来的食物,多给行居士送来的食物。虽是出于某种所谓“好意”,却不符合我们的心意。

  通过食用乞来的食物是为对方种福。再说乞来的食物只是在他们认识中感觉到不好,我们却觉得是非常之妙味。这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通过乞食方式心得到清净,食物的味道的确是在转变,已不是当初人家的味道。

  想一想,布施人家大多不吃素,甚至家中锅中弥漫腥膻味。虽乞来的是素食,难免曾与荤物放一起,以及家中做食物不干净等。或在家中剩的已快变味,以至于刚从嘴边吃剩的食物。只要是素的,我们都乞来,吃着有一种清凉的感觉,享受着一种法味。

  去年我曾将乞来的钵中食物略列九条,叙述其清凉的源头。当然另外还有很多条。师父听后曾说:“乞来的食物是多法汇聚在一起,可定名为‘罗汉菜’,其它的食物是无法命名为此种罗汉菜的。”

  (注:详见去年八月二十三的体会。另罗汉菜的意思是,寺院做菜时不像世间吃席一般,分成一盘盘的各式各样,徒增分别心,而是无论多少种菜都混合做在一起,就叫做罗汉菜。)

  接着说今天的过斋:维那起腔,大众合掌念供养文。某甲居士端着满满一盆乞来的食物,里面有馒头、油条、米饭等多种混合在一起。馒头等都撕成小块,他试探着一勺一小块,给师父行了两三勺后用眼睛看着,见师父不收钵就又给了两勺。共给了很小的六块。然后就向下给我行。还是试探着,一勺一块,行了四小块就停住。我钵没有向回收,又向前伸了伸,按照行堂的规矩,若钵不向回收,就必须不断地行,直至收回时才停止。

  但某甲居士却不管这些,移动向下一位行。我还是伸钵等,严肃地注视着他,他却没有回来行。并且至下一位时又少给一块,至五六位时锐减至象征性的每人只给一块,我见状只有无可奈何的收回钵。

  这时另外两人开始行居士供养的食物,我没有伸钵。眼睛还是看着某甲居士,他已端着乞来的食物回去,一盆食物只行出很少的一部分,也端着供养的食物开始过来行。师父见我两三次没要,以手示意我可以接受。我这时知道某甲居士不可能回来行乞来的食物,即使行也得等至大众都已吃饱,快结斋时端着过来走一走形式而已。

  我对他这种行为非常不满,世人难得遇见的乞食因缘,很多人又因悭贪障住不能行布施,可以说能得到布施食物机会者寥寥无几。布施者虽未达到经中所言“省妻子儿女份”,却也是从口中省出的。而他们却对此自作主张地不行,我决定不再接受食物,以此作为对他的一个教育,让他们以后不再如此。若只是说说他们很难更改。于是等他们再来行供养的食物时,我摆手示意不再接受。

  在九月初二那天,有位常护持寺院的某乙居士赶来行了一次堂,也是如上作风。给师父打了四五块乞来的食物,因师父始终伸钵等着他有些不敢走,但也试探着不愿行。等至我时立刻减少,并依次向下锐减至每人一小块。我当时对行供养的食物不再伸钵,居士在一旁看出,上前询问,某乙居士这才又重新行了乞来的食物。我自那天,以及以前发生过的事,早就决定教育他们。这次行脚中,对乞来食物分配最好的当首推某居士,而他的经验也是得自一次教训。

  去年的八月二十,行脚在阜新的大巴沟村,中午乞食后,林中过斋。由居士行堂,乞来的食物中有一位残疾妇女供养的苞米。周围有数位村民围观,其中有两位上年纪的人,大约是第一次见到僧人,根本不了解。看到行堂居士换上白大褂,就问居士:“你们是不是看病的?”告之:“不看病。”她反问:“不看病怎么如医生一样穿白大褂?”见到乞来的食物,以及海城张居士等供养来的食物,又议论:“你们有那么好的饭菜,还能吃要来的剩饭菜吗?”这些对话我们都是后来得知的。居士本也想少行乞来的食物,通过我们不再伸钵的方式,终于将乞来的食物基本上行完。两位上年纪的人目睹僧人过斋的情景,应该能够得知僧人非常看重他们的食物,增进信心的。

  那次,某居士唯一没行的就那位残疾妇女供养的苞米。他认为秋天的苞米会很硬,几次要都不给,即使进了行堂的勺子他也想办法让他滑下去,最终一段也没行。过斋后,师父问居士没行的原因,讲明苞米的来源。居士听完后悔不已,认为做了一件大错事,决定以不吃饭的方式进行忏悔。此苞米后来被别的居士吃了,反复的说这苞米真好吃,又香又嫩,这更是令他没想到的。

  我们准备走了,居士也去开车准备随行。他是开车老手,应该很熟悉,不知为何开关车门时却狠狠的将他腿砸了一下,痛得他坐在地上,想着还是不知怎么被砸的。越来越痛,想到可能再无法跟下去,得回家修养等。在这时想起中午苞米未行的事,一联想认为果报来得太快了,更觉得此事重大,对不住那位残疾妇女,心中忏悔。过一会儿疼痛减轻,逐渐消失。他更认为是此原因。所以今后若由他行堂,对乞来食物分配最为得当。根据食物多少,计算人数,一次行完就已基本上一点儿不剩。因他心中想着布施者的心意,得知一路上世人能得到布施乞食僧,种植福田机会是难遇的。以上故事为居士亲口述说。

  今天的过斋,某甲居士行给我的食物加在一起只有小半个馒头、半截油条。虽如此我如是撕一小块馒头散在旁边布施众生,这也是师父教导,每天从自己口中省出一小块食物(是在自己食量之内,不是吃饱后从常住的食物中拿出)此并不须多,关键在于天天如此,持之以恒,即令布施心相续,时刻不忘众生,以长养慈悲心。此事只是师父提倡,并不是规定,也不是指过斋前的侍者出食。

  我们是坐在背阴处又靠风口,早上的一场秋雨带来降温,此时阵阵风吹来,觉得很凉。主要我心内有些放不下,吃的食物太少,下午行走恐要费力,此并不是完全因饿,而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挂念心。我以前曾有类似体验,并不是太饿,但念头却不停地提醒着,应该饿,应该饿才对,令人没有心思再做事。因此我的心情在风吹下有些低落,这时发现有只很小的蚱蜢落在我左臂的袈裟上。师父以前曾讲过有一次乞食太少,又处在大风中有些感叹,这时不知从何处来一小虫,在手背爬来爬去,又至钵沿向内观望食物,告诉师父有我在陪伴着你。但此时这个小蚱蜢却不爬,风吹过袈裟微动,它还是一动不动的。过一会儿我忍不住,伸右手去接它,看能否爬过来,它却跳跑了。我的心情也愉悦很多,似放生时看着小鸟飞上天空一般。

  过斋后,师父问我怎么回事,然后将某甲居士叫过来。他说道:“我忏悔,认为乞来食物凉应多行热的饭菜,刚才亲融师伸钵我没给行,走过去就已知道错了,我中午也不吃饭忏悔。”师父说:“行堂时只要对方不收钵就一定要给行。乞来饭菜你们看着凉硬不好,在我们看来是最好的。再说村里人能得到僧人来乞食的机会多么不容易,不吃怎么给种福田,这些你想过吗?你是应好好地忏悔,但不能不吃饭,没有这种忏悔方式,应从心内忏悔。”

  我说:“以上事你们已不是一次,你还是吃饭吧,以后改正就好。”某甲居士连连应是。我对他还是有一丝看法,他说我伸钵没行,走过去就知错了。其实我在注意着,他向下是对每人越行越少,这些都不提了。通过此事,希望他及另外人,改正观点,行堂时如法就是。

  我们前行二三里,至北邱河桥边,此桥是河北、辽宁两省的分界线。在桥下有一大片树林,下桥的护坡却很陡,我们互相帮助下桥至树林,里面枯黄的草遍布如毯,非常适宜休息。今天一上午行走还未怎么休息呢!师父给大众安排好地点,各自晾晒睡袋,衣物,写日记等。这时秦皇岛居士相继下桥赶来,师父为他们开示,今天解答约一个小时。我曾对海城张居士说,告诉众居士不要赶来,行脚中人多不便。张居士说:“我已告诉,但昨天的人不来,今天还有另外的人来,都要求见师父。”

  有居士对连续着每天都有数十位居士前来感到喜悦。此北邱河桥为两省交界,桥那头为河北省,桥这头为辽宁省。桥及桥下的树林正处在两省的中间地段。某居士指着两省标志对我说:“今天的讲法在此处,有特殊的纪念意义。师父自十一年前走回,这是第一次带领僧团走出辽宁省啊!”我说:“我觉得没什么,你说特殊意义是何呢?”他未能回答。这不是要扫他的兴,而是觉得行脚中以少动念头、少联想为好。再说他也没能答出意义为何,我也实在不知,今天说法逢在两省之间,表着什么意义呢?

  上路踏入河北省境内。河北与辽宁两省以山海关为界,故山海关自古即为兵家必争之地,被称之为天下第一关。河北称为关内,出山海关进入辽宁即称为关外,又叫做关东。以前关东是荒凉之地,关内的山东等地为避战乱、饥荒等而外移至辽宁等东北三省,称闯关东。想想当年情景,世事沧桑,几经巨变,如今我们这些人成队的进入关内,真不知前方是何情景。有人说一踏上两省的分界线,会从气候、心情等感到一种变化,不愧称为关内关外。我未觉出什么,只是气温稍高一点儿。再此段国道从中分开,好像并行的两条路,与辽宁有些不同。此段路边也没有村庄,行人车辆少见。

  在路边休息时,每天和海城张居士在一起的本溪吕凤琴居士向师父顶礼请法。吕居士是常护持道场的老居士,早在师父闭关时就已开始,故明白很多。今天她请教:进入关内,秦皇岛居士肯定很多前来供养食物,应怎样处置如法。

  师父开示:“这几天你们做得很好。主要是每位居士带来的食物,无论是什么都要拿出行堂。若有人的食物未行,他心中就会不悦。至于过斋后的食物,因是他们居士自己拿来的,除已供僧的,还可由他们自己处理,你们也可帮助处理。这些都是你们互相之间的事,我就不多说了。”海城张居士说:“在今天有人拿来的咸菜,有大蒜的味道,这不能行堂吧。”师父说:“像这种情况不可以,不是没有拣择。必须如法的食物才能行堂,即使只供养一袋大酱、一袋咸菜,也代表着他的一片心意,应该拿出一部分行堂,当然不可能将所有的行完。大致就这样,还是自己看着处理吧!”

  我们走过进入河北的第一个收费站,路标指示前方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北京,一条通往山海关风景区。已有秦皇岛居士告诉,山海关修路应该绕行。我们又不准备去风景区,准备去秦皇岛,于是走通往北京的路。

  这是条新修的水泥路,向前走五六里后,基本上还没有行人车辆经过。经仔细询问,才知道是条环城路,直走将绕过秦皇岛市。我说:“正好,咱们不去秦皇岛了,直接向北京走,这条路车少人稀,走着多好。”队伍中的昌光师一听有些急:“这怎么行,路线不能中途改变,我们还没看见长城呢。”我说:“你是行脚呢,还是观光?想行脚就不用想着看长城。”师父微笑说:“他是既要行脚又要观光,两不耽误。我已答应居士从秦皇岛市走,还是找条路回去吧!”昌光师这才将心放下:“还是师父决定正确,你说的不能算,回去从山海关走又可看看长城了。”

  参加此次行脚,有五位外来的挂单比丘,昌光师是其中之一,又是年龄最大的一位,已有五十多岁。今年春天来寺,参加结夏安居后,听说行脚的功德,既想参加,又因年龄大怕坚持不下来而有些顾虑。有数人鼓励劝说:人一生也难逢一次行脚乞食因缘,这才是真正出家人的生活。以你的条件,坚持一下肯定能行,他这才下定决心随行。

  途中他虽因是第一次,经验有些不足,但他有个优点,在某方面做得不足时,有人谏劝说出道理,他都能虚心地接受并改正。一路上他没因年龄大而退却,并克服肩周炎的疼痛,始终心情很愉悦。人也很朴实,有时还有点像小孩儿的性格,有点儿好奇心。因从未游览过山海关,故想乘行脚之机看一眼长城,大约是受“不到长城非好汉”的鼓动,欲行脚登越长城,显示出家汉的风采。

  但我的结论是:不可能。行脚唯有心中没有长城短城,一尘一土无挂,才是真出家汉,无心道人。

  以上略述几句,算是在我们严肃的行脚中,增添一点花絮。参加一次行脚,是昌光师以及每位挂单比丘一生难忘的学习二时头陀生涯。

  我们向回走数百米,从一个叫做边墙子的村中穿过,回至通往山海关的路上。此时已是傍晚,路边树木高耸,远处山峰险峻。临近古城关,令人很易感慨心动,我却没有心思动念,只想走了一下午,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了。

  此时秦皇岛有数位居士赶来领路,欲帮忙找休息地点。有学校及变电所外的水泥地,师父都未同意,说不想靠近建筑物,依靠这些遮挡。后在路边有一块空地边上是荒草等,师父告诉:大家放包休息。然后进里查看,有准备休息的意思。出来时发现有五六人还在背包站立,说:让放包休息不依教奉行,那我们就继续背包走吧!在行脚中若有一两人不顺从大众,或对土地还是水泥地意见分歧等,师父都会决定走,从傍晚走至天黑,从天黑走至半夜,走走走。走累了时就每人什么意见都没有。

  我此时还没走累,心中就有些想法,认为刚才几人为何不依教奉行,让我不得早些休息。下午行走,受中午吃少的影响,其实并未觉得饿,妄念却告诉我:下午应该少走,应该饿。我只有控制它,告诉你们不应该出来,随顺你一点儿今晚会早些休息。结果呢,今晚走得很晚,我的念头也不断。明明知道不应饿,走下去没有事,但想休息的念头还要出来。其它我根本不想要它,它却还顽固不化,一轮又一轮地冲击我的大脑,这就叫做强盗,并且是家贼难防。

  天已很黑,路上还是车灯闪烁,来往不断,运输繁忙。当地居士提议至山海关前有一很大立交桥,可在那休息,这样明天一早就可穿越山海关,师父同意。

  约晚八九点钟,走至山海关附近,又顺路左拐一里多至立交桥下。桥很干燥干净,两边有路灯。不时有车辆经过,头顶上也是车声隆隆。并且在我们进里铺好苫布准备休息时,大约有人报案,开来一辆警车。有三四位警察来至,这也是我们今年行脚中第一次,警察光临桥舍。问:“你们从哪儿来的”师父答:“从辽宁过来,准备向前走。”问:“你们有多少人?”师父答:“十五六位。”有位警察近前大略查看了一下,问居士等:“怎么多出几个人,你们是一起的吗,这辆车是谁的?”居士说:“车是我自己的,我们是居士。他们是僧人,每年都要依佛制出来行脚乞食,今年是第一次来至河北省,我们是随行护持的”。警察又四下看看,说:“晚上住在这儿可够艰苦的,接到报案,我们就过来看看。没事了,休息吧!”

  九月初六

  早三点,一如往常起来收拾背包。我发觉,昨天下午因担忧吃少而饿、肚空等念没有了。昨天得控制着不让它升起,今天休息一晚,它自己消失。即使再故意去想它,它也是一带而过,心中欢喜,同时也更加体会到念头的虚幻。

  有人对日中一食有很大的恐惧心,怕中午一餐后再不食用会饿得受不了。但他最感觉饿的时候是在每晚吃饭的时间,等此时间一过,他应更饿。但往往是随着时间向后推移,他却饿的念头减轻。从此分析可知,不吃晚饭的饿,只是一种习惯性,并不是真饿,是硬想出来的饿。

  今年四月某日约上午九时,十多位僧人在文殊殿边搬瓦。劳作中不知谁提了一句中午过斋的事,一位挂单客比丘说:“不要再提过斋,想着吃饭我都要饿了。”没想到当中年龄最小的沙弥在旁对了一句:“想饿就饿,你若想饱不就饱了。”闻此言,令人不禁都停顿一下。小沙弥出家三年,年仅十六岁,童言无忌,说话的表情让人既想笑又深思。挂单客比丘过一会儿很实在地说:“想饿我能做到,想饱我做不到,还没有这个本事呢!”

  在《四念处》书中有篇文章名:“禅恩——心智的修习”,作者为锡兰国(即今斯里兰卡)比丘罗候罗化普乐,文中有一段耐人深思:当有人问道,为什么佛陀的弟子日中一食,过着简单而安静的生活,却如此神采奕奕呢?佛陀回答说:“他们既不追悔过去,也不杞忧未来,他们活在现前,所以神采奕奕。愚人因为杞忧着未来,又追悔着过去,就像骄阳底下被割断的芦苇一般,枯槁憔悴。”

  我们前行不远进入山海关城楼。在夜色的古城中,大约走了东门、南门还是北门记不清了。山海关的“天下第一关”附近施工,未能看见,我也没想看它。此处大约还有古长城,我也未注意,对此没有兴趣。并不是我能控制住心念,低头摄心。走城楼时看了看,觉得没什么意思,还是走路吧!此应与出家修行有关,我虽没有修行,也不会修行,但因出家在逐渐远离着世间,看淡世间。所以走过天下第一关,我不需写感想了。同时上述也是我的感想。

  从早三点,就有秦皇岛的男居士前来领路。天亮后,我们走在山海关至秦皇岛市区的外环路上,当地的居士又有很多陆续前来。师父曾与当地的居士商议,若时间允许,今天中午至一个名为大高庄的村子乞食。本村的居士在路上也数次向师父说着离村还有几里,但看时间是走不到了。

  九点四十五分,路边的村子名西付店村,我极主张进入,否则时间来不及。此村很大,最外有工厂院落,师父问了旁边观望的人,确认有住户后又向里走。刚正式进村,就有一位妇女看见我们后,急忙跑回家,大门紧闭。令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太顺利。

  此村住户很多,我们在村中穿行,从秦皇岛的刘长余居士家门前而过。刘居士是木工,常至寺院发心干活,今天一早就在路上迎接,今见我们来至他村,喜出望外。我们最后在一家房后停住,师父领一个僧人至村边,准备找一空地好放包乞食。

  一会儿那个僧人过来招呼,大众背包至前,见师父在一过道站着。边上有位推着一很宽的手推车的人,随即得知,此地不可久留,出村。原来刘居士在村边帮着找好他亲属家的一块麦地,然后与师父在过道等待。

  就在这时,说句诙谐点的话可谓“无巧不成书”。此村的村长或是书记,推着他那辆宽大的车从过道经过,过道窄,别人给他让路。他见到师父后一问,立刻说:“我们村不欢迎,你们一大队人来路不明,快点离开我们的村子,否则我报告派出所。”刘居士上前解释:“我认识他们,他们是出家人,给我们送福来了。”那人手一挥:“去去,我们村不信这一套,快让他们走。”

  进村,绕了一大圈,再出村约三里地,时间已是十点多。秦皇岛居士有数十位跟随,怕人多不便,告诉他们与僧人保持一定距离。在路上时,众居士分批排队行走,我们走他们也走,我们停住休息他们也休息。并且前方不断有居士开车赶来迎接,队伍不断地扩大,场面热烈。但始终与我们保持着数百米的距离。在我们刚才进出村停住期间,他们全部赶至。

  有人对此村长议论,不满。而大高庄有位戴眼镜的老居士急着要为师父领路,说:“这个村子不应进来,耽搁这段时间早就走到我们大高庄了。”我看着此老居士的语气表情,对他怎么说呢,需知可是我最主张进此村的。现在若不是看她对师父十分虔诚恭敬,真想怀疑她对我们被赶出而感到很高兴,因为那个村长的帮忙,终于可以满她所愿。

  十点二十五分,僧人及众居士进入大高庄村,在村内的活动中心广场停住,广场很是宽敞,边上还有健身器材等。从外表看,此村经济条件应该很好。大众放包后,师父告诉每组乞两三家,在十五分钟内必须赶回,否则过斋时间来不及。

  此时边上的居士众多,我不愿在此乞食,以防住家的人问来问去。和小沙弥转过此处,开始乞食。有的几家没人,有的不愿布施,一家老人站在院中言没有食物。一家妇人在我们刚要进院时,喊道:“不要向里走了。”再一家六十多岁的妇人看见我俩说:“快离开这里吧,我是为你俩好,否则被大队看见要把你俩送走。”

  就这样我及小沙弥走了回来,当然是空钵了。看来我俩组合不利,不知是我的原因还是他的原因。但我既是大比丘,就将原因承担着吧!昨天中午吃的少,本想路能少走一些,结果从昨天下午至现在,所走为出来最多的一次。在前面主张进入西付店村,结果被赶出。师父说:“你最主张进入,看来你的因缘在那个村子,我的因缘在大高庄村。”我在前面村子被赶,在此村乞食空钵。刚才那个老妇人说着:“我没有食物,若有食物就给你们点了。快走吧,我是为你俩好,看你俩年纪轻轻的,别让大队人看见把你俩送走。”不论她是否真为我好,反正是把我俩送回来了,以上事如何解释呢?

  师父十一年前经过此地,曾在村中一居士家过斋。并且当年只相识十多位居士。现今行脚重来此地,是对行脚乞食成果的一个检验。师父乞食时就在广场边上,村人早已知道我们前来,都很快地欢喜布施。师父只得说:“给点儿就行了,还有下家呢。”若不说此家将钵装满,无法向下乞。

  过斋时,今天前来的当地居士约在八十至一百人,另有北京的李忠合居士等专程乘车赶来。师父与李居士也是十一年前行脚时结的法缘。此外,还有很多本村村民前来围观,此为数年来行脚途中过斋场面最为壮观的一次。

  看到此热烈场面,有居士说这简直是像佛陀在世时的情景。然让我说是相差远矣,无法相比。佛当年是率千二百五十大比丘乞食,并且此是常随行大弟子。佛最多时可能是率数千乃至上万比丘乞食,而我们现在来至此地的,加上居士才约一百二十人。

  通过以上分析,令人心中释然。不知有人愿意在十一年后,去我们被赶出的那个村子乞食吗?也许那时会真的聚集千二百五十人众。

  我们过斋后,将经书及碟片交给居士,由他发放结缘。然后背包出村,在村边的铁道桥边停住刷牙。这时众居士又随后赶至,师父为之开示约一个小时,内容包括持戒以及修行应行苦行等。一路上众居士为求法心无厌足,十分虔诚,听法时后排有的居士都跪着。

  师父开示毕,准备休息一会儿。开来一辆轿车,秦皇岛市佛协会长存海法师得知行脚消息,特意赶来看望,以尽地主之谊。坐下后与师父交谈一会儿,问了行走的情况。并说道我们的行脚背包是由当地居士所供养,做时曾问过他,他表示同意,并有数个是他发心。临走时又问我们或居士,有没有车随来。向寺院惠赠《华严经》、《宗镜录》,加在一起共有数十套大乘法宝。

  下午,上路行走一段进入市区。当年师父走过时曾有八人皈依,现今有其中的一位老居士推着三轮车在前为我们领路。向前走着,车辆行人渐多,两边的街道越来越繁华。从昨晚至现在连续的事情,又将进入闹市区,走在此中要求是不动。虽在走动又曰不动,此是师父的开示。

  时间为二〇〇五年正月十八早七点,地点在大悲寺客堂。当时一场大雪过后,漫山遍野银装素裹。路上积雪未化,风吹着聚在一起,深处约有半米。天气寒冷,气温在零下十几度。就在这种环境下,大石桥王居士等三名男居士自大石桥行脚走了四十多里至寺院,这也是他们约定的每半月必走一次。

  进入客堂后王居士等跪下,师父为之开示:走出多好,茫茫大雪中只有我一人,还向谁去攀缘,逐渐就明白谁都是靠不住的。也不想再去求人,求谁也帮不上忙,只有自己走,依靠自己。走出逐渐舍离家庭,看着是走动,实际上是不动,在家看着不动,实际上是在动。走出是逐渐达到不动,以清静的动取代在家的不走动。不走动是对家庭、房舍的一种贪著。如在家吃三餐等,减少贪心就会吃二餐,再清静就会吃一餐。在家从其行为即可看出心在不断地动,走出正在不动。

  以上是我当时笔录的开示,献出供养,愿皆能出外行之,日久必获虽行而不动,无限清凉。

  我们在市区走时,前面有一辆轿车停住,一位黑衣女子注视着我们。等走至时合掌。随后边上也有居士过来,我们停在人行道休息。今年行脚,除师父和我的背包外,都是新由秦皇岛居士供养的。走了三四天,背包有的就被扯坏,只有用线、碎布缝上,继续用。在背包上有标签,显示厂家为秦皇岛海港区某公司,而我们现在走的正好是秦皇岛海港区,有人说这真是走到厂家来了。刚才过来的即是供养背包的高居士,给师父顶礼后,说将背包厂里人带来,想看一看坏的情况。

  师父说:“你到后面看看吧,没什么事儿,用线缝上就可以。”高居士带那人看过后说:“不好意思,等我们再做一批质量好的供养吧!”师父说:“不用了,缝上完全可再用几年,做多了也用不了。”高居士又说了几句。

  刚才在路边合掌的黑衣女子也过来给师父顶礼,应也是位居士,但她顶礼后即至一边,未说什么。后来与高居士一起离开。他们走后,居士过来问:“刚才那穿黑衣服的,是不是没过来?她们有个团体,很反对你们,这次过来肯定有用心。”我说:“不全是这样吧,刚才她还过来给师父顶礼呢。”居士问:“真的过来顶礼吗?”被他一问,我也有些不敢肯定。师父回忆一下,说:“确实过来了。”居士这才不说什么。师父说:“也许是以前有些不相信,这才特意过来看看。一见没什么奇怪的,对他们也没什么威胁,顶礼表示礼节。再说,走在路上也不是假的,谁都可以过来看,度谁不是度呢?”

  再有一件事也是发生在休息中,周围有多位路人围观,这也是每次都少不了的。一位推自行车磨剪刀菜刀的中年人,穿着不是太好,还带着念佛机,过来问居士:“他们是哪个教的?”

  居士觉得怪,你放着念佛机竟连出家人都不认识,还问哪个教的,就反问:“你要做什么?”那人没回答,近前看看又问:“他们是不是海城大悲寺的?”居士觉得更怪了,说:“你怎么知道的?”将那人领至师父面前。那人说:“我在家学佛,家里有病人,条件很不好,每天在外给人磨菜刀等。常听别的居士讲到大悲寺,因条件限制去不了。”此人沧桑的脸上,掩露不住心内的喜悦。四下看着我们,他终日渴望见到的僧人突然来至眼前,何等高兴。

  然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在心中盼望着,以及更多的在心中追求着的人,每日想着我在追求什么呢?直至一天僧人来至,这才明白,原来我在想念佛教,渴望着行脚队伍——这座流动的寺院的到来。

  《法华经》云:“若人散乱心,入于塔庙中,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 ”

  今天下午,还有秦皇岛一位戴眼镜、六十多岁的男居士为我们领路。师父准备至一个叫做西浴场的地方,然后顺海边走出市区,这样可避开最繁华热闹的地段。然居士都说不太清楚距西浴场有多远。问了几次都说四五里、五六里,认为晚上走到没问题,可在那里休息。

  我们主要走在河北大街上,天黑后,他领我们拐入一条岔路,说从此可绕到西浴场,会近很多。约晚七八点钟,我们停在路边休息。此段路与别处有点儿不同的特点,当中跑车的路只有三四米宽,而两边铺方砖的人行道也都各有三米多宽,若不是人行道稍高一些,就像三条路并行了。路的两边大多是高墙,里面是煤厂等货站,后得知此处是秦皇岛港务区。

  路边的人来往较多,有的人对我们看眼,匆匆走过,也许是赶着上夜班的。我们坐在人行道上,虽有些累,精神还都很好,说了些白天发生的事情。师父说:“走在此段路上,我想起一件事。以前我经常想起走过的城市中的一段路,却记不清是哪个城市,什么时间走过。今天至此段路的样子和我记忆中的一样,看来应是十一年前行脚至秦皇岛,盖居士领我出市区时曾在这走的,都对上了。”我们听后,问了几句就没再说什么。

  秦皇岛那位戴眼镜的居士说他到前方探一下路,看还有多远,却去了很久也不回来。当年师父经过时皈依的那位老居士有些急了,说我去找他,骑着三轮车走了,一会儿回来说在前方找不到他。此老居士的性格有些纯朴,师父说话时蹲在旁边看着,一般时不说什么。后得知他耳朵背,小声说话完全听不见。

  我们以正常声音说:“老居士,你回去吧,我们今晚不走了。”他看着我们。我只有在他耳边大声喊:“这么晚了,你回家休息吧!”他嘻嘻一笑说:“没事,我不回家,早着呢!”又喊:“师父让你回去,我们今晚不走了。”他却所答非所问:“我到前方找找那个领路的人,看他怎么还不回来?”骑着三轮车又走了,一会儿回来喊着还是找不到他。怕后面有车过来,在路上伸手示意要拐弯。大家看着他,都喜悦地笑,认为他虽耳朵听不见,却很有办法。

  等一会儿再有人喊着告诉他,你回去休息吧,这么晚了,你回家还有一段路程呢!他站在那略想想,说好好,骑着三轮车却反方向走,说我再到前面找找那人。并很认真的留下话:“师父,你们可不能走,就在这等着我,等我回来你们再走。”师父笑着说:“有他的命令我们就不走了,在这儿等着吧!”

  此老居士虽不会讲什么,在行为中表现出对师父的虔诚恭敬,而此又像孩子般的性格,给众人平添很多乐趣。师父说他是当年经过时皈依八人之一,若论世间本事他是最不行的,但心是非常直,非常好。从以上事我们也可看出,他耳朵虽背,听不见别人说话,却少很多烦恼。同时他这种性格,虽也许在世间会被骗等,却很适宜修习佛法。对师父发自内心的尊敬,虽已十多年未见面,一见即对师父紧紧地跟随着走。从一个侧面显示出当年行脚教化的成功,头陀行的种子已深深地植入众生的心中。

  九点多钟,戴眼镜的居士回来,带着歉意说:此段路他不常来,打了辆出租车寻找还是不太清楚。师父说:“没关系,今晚我们也不准备再走,就在这休息。”居士说:“我再带你找找路,认清后明早能够走出去。”于是和刘洪伟居士三人开车出去。

  过一会儿,突然给居士打来手机,告诉随行的周居士、尹居士等人,快些过去,他与一辆自行车相撞正在处理。居士曾自述他是汽车专业,开车多年基本未出过事,这次却在外地撞人,不知对方是否受伤,不由为他有些担心。

  过一会儿,居士等都开车返回。师父问怎么样。居士说没事,讲述了事情经过:原来找路时车停在路边,曾发现一人骑车超过。等开车走时,此男人骑车返回直冲向吉普车,他连忙躲闪。将要撞上时从正前方绕过,刮在车门处,然后此人连自行车慢慢地倒地,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秦皇岛带路的那位居士要去扶他,被居士拉开,说不要破坏现场,打电话报交警。

  那人在地上朝围观的人喊:“你们看看,他多不讲理,把我撞了还不让人扶我。”居士说没人管你,等警察来处理。拿出摄像机朝他拍摄,见状围观的有人喊:今天碰到记者了。那人有些心慌,说:“你们撞我也不用赔偿了,我没事想走,你们让不让?”刘居士说:“你想走就走吧!”那人爬起骑车很快地消失了。围观的人明白了原因,开始哄笑。有好心人告诉居士,我也是司机,我们是同行,你再打电话告诉交警已处理完不用来了。

  听完不为居士担心,却又替那位骑车男人有些后怕。问:“如果他撞来时,你的车来不及躲闪,岂不被压在车轮下。”居士说:“他们已是很熟了,每个城市都有这种人,骑车专找外地牌照的车撞,不朝正面只在侧面一刮。司机见出事后,没有经验,大多拿几千或上万元私了。刚才我一见那男人倒地的样子,就怀疑是这种人。果不其然,人车一点儿事都没有,很快地就骑着跑了。”

  但就在前几天的路上,居士曾为我们讲述,在他们大连城有一人专务此业,最终因一辆车躲闪不及而被撞身亡。据有关部门验证,他腿上有陈旧性骨折,每次与汽车相撞都以此为原由勒索。为钱不择手段,一次次的得手,可谓撞技纯熟。骑车穿梭于车轮下得来金钱,最终为钱丧命于车轮。血的事实在说明钱的过患,警人深思远离。

  故唐·道宣律祖云:“所以如来制戒不约俗人,唯斯一戒,对俗而制,欲使息灭贪竞,兴道相师。”《行宗记》释云:兴道谓令僧成德,相师即使俗归心。

  《四分律行事钞》“随戒释相篇”又有云:“佛世尊欲增上弟子,令弃鄙业,远超三界,近为世范。今乃反自坠陷,自畜自捉,剧城市之商贾,信佛法之烟云。反自誇陈,妄排法律。云但无贪心岂有罪失。出此言者,妄自矜持,不思位是下凡,轻拨大圣。一分之利尚计,不及俗士高逸。何异螳螂拒轮之智,不殊飞蛾赴火之能。岂唯畜捉长贪,方生重盗之始。故略述诫劝,有智者临境深思!”

  附注:佛法之烟云,《资持记》释云:烟云者,律云日月有四患故,不明不净,不能有所照,亦无威神,谓阿修罗、烟云、尘、雾。沙门有四大患,饮酒、婬欲、持金银、邪命,能令沙门不明不净,不能有所照,亦无威神。今谓沙门行净,则佛法光辉。行既鄙秽,则能障蔽。故如烟云。

  何异螳螂拒轮之智:即成语螳螂拒辙或螳臂当车的意思,比喻智慧只如螳螂般短浅无异,自不量力抵挡车轮,终归灭亡。以上撞车之人可谓在现实中为我们表着法。

  天已很晚,路又不明,不准再向前走。移至人行道灯光较暗的地方,开始铺苫布准备休息。有位骑摩托车的男人停住问:“你们要在这做什么,有证件吗?”另一位骑自行车个稍高、穿白上衣的男人不停地推他:“你快走吧,你们前面那几人早就不见了。你还在这问什么?”可他带着酒气说:“不行,我就得问,谁同意他们在这里,出示证件。”

  有居士问:“你为什么要检查证件?”他说:“我是警察,怎么样?快出示证件。”居士说:“你是警察谁能证明,你的证件呢?”他说:“我出来没带。”对高个说:“你快回去到办公室,把我证件拿来。敢不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一居士拿摄像机朝他拍摄,他阻止说:“你又不是记者,凭什么拍我?”居士说:“你别管是不是记者,我怀疑你冒充警察,是公民就可收集资料。”那人抓住此话说:“你刚才说过是记者,拿证件来。”

  师父上前拦住他,柔和地低声说:“你听我一句劝告,大家都没有什么就回去吧。你证件拿出也没好处,因为你喝了酒。”那人在师父的好言劝说下无法再发作,说:“我和你们没有事,我只找冒充记者的人。” 一会儿他俩用电话找来两个穿制服的人,说话处处维护他倆,并且也拒绝出示证件。

  再过一会儿,居士打电话所叫的110巡警赶来,询问事情经过,居士义正词严,说:“他们两人粗暴干涉别人自由。若是警察,不允许酒后执法;若是公民,不允许冒充警察。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控告他,要求他公开道歉。”

  两位巡警又问师父从哪里来,有什么事情?师父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并和气地解释道:“没什么事情,劝劝他俩回去算了,只是酒喝太多了。”警察对师父的回答非常赞赏,又问我们出来有无证件。将介绍信给其中一位警官,他很仔细地看过。又问那俩人怎么回事,喝酒的矮个说:“我根本没说是警察,我是海港的工人,看见他们在路边有权询问。”另位穿白衣的也突然改口,完全转向他的同伙说:“他们拿摄像机在此冒充记者,我要询问他是哪儿的。”说着越来越起劲,因他见警察在场,别人不能将他怎么的,开始骂骂咧咧的。

  巡警见此情景,说:“你俩没有事就快回家吧,再乱骂我准备罚你们。其他看热闹的人也快散开,没有事了。”然后对师父说:“我介绍一下这里的地理环境,此属秦皇岛港务区,不属主路,一般外人很少进来行走。以上事情发生,他俩只是城市个别人的素质,不代表秦皇岛所有市民的素质。他(指居士)若一定要求道歉的话,我可以代表他俩道歉。”师父说:“没事了,深夜打扰你们两位。我只想再问一句,我们就在路边休息一晚可不可以,若不允许这就走。”

  那位警官不回答,连续地向外打电话说:“有从辽宁海城来的僧人,还有另外几人,大约二十人,是走着来到秦皇岛的。走到港区某段天晚,准备就在路边休息一下明天接着走。刚才港务局几队有两人喝醉酒胡乱询问,我们已处理过此事,等等。”

  打过电话对师父说:“你们当然可以在路边休息,刚才我已向负责此段的治安,以及值班领导等通报过。不然我们走后,再遇见几个多事的过路人,不明所以又要报警等。不说他们从没见过你们这么多人,我在此执法二十多年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有人觉得奇怪也是难免的。治安等都知道你们的情况,再接到报警就不会出动,否则你们根本不得休息。我们也该回去了。”

  最后让我们对两位巡警能够比较公正地处理问题,秉公执法道声谢谢,这也是他们作为人民警官的素质。同时也谢谢他俩对僧众的理解与关心。再就是那位警官所说“在此二十多年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对这话非常相信,同时也不愿多闻,因为我们僧人出来行走的太少了!刚才那两个喝醉酒的人,也许就是为了让我们和他相见,大概他也动过念,想见行脚僧人呢!另还应有很多因缘在内,事情没有无缘无故发生的,就不一一分析了。若有人愿意分析,可从中很好地感悟头陀行。

  等围观的人都散去后,我提议离开这里,师父同意。因刚才边上还有两三人看着似与喝酒人一伙,而他俩所叫来穿制服的人,在110赶来时乘人不注意时悄悄地溜走了。恐他们再回来生事,住在这里不太适宜。于是让已打开背包的人装好。

  这时秦皇岛有四五位居士闻讯乘车赶来,问刚才怎么样?师父大致讲了下,说没什么大事,惊动你们深夜也赶来。居士说:“这是我们应该的,护持师父没护持好。再师父你们怎么走至这里了?此是港务区,从主路岔下来,还得回至主路,远很多。”我们告诉这是当地一位居士领的,他对路也不太熟悉。于是刚来的几位居士领路,出港务区回至主要街道,这时又有数位居士闻讯赶来,此时约十一点多,夜深人静,我们继续向前走。

  九月初七

  从昨天至今,走了很多路,人有些疲乏,于是走一小段即小住休息一会儿。此时的城市在沉睡中,路上基本没有行人。我们在一个小区边坐会儿,开始行走,身后的一个垃圾处理站传来车响声,及人干活的声音。有人从袋里拿表一看:十二点十五。世间营生也不容易,半夜即开始工作。

  新的一天开始。我提议乘夜里在街道边找个空旷的地方多休息一会儿,不然天一亮肯定还有很多居士赶来问法。别人没有事,师父肯定不得休息了。居士说前方有座新修的桥,有空地可以休息。刚才秦皇岛的居士已将至西浴场的路线告诉,走近路可少走五六里。

  向前行经过一座铁桥,人行道与车道都用栏杆拦开,人行道边还有用水泥砖铺着,高一些的地方,在上休息非常安全,此时路上没有行人。但我心中挂念着前方的桥就没有提。等过了地铁桥,在前引路的居士对师父说:“停住休息一会儿吧!再向前走繁华,路边都很难停住。”我问:“新修的桥呢?”居士一愣,然后说:“噢,那座桥啊,我们刚才走近路时已绕过了。”真让我无办法,既绕过去,你还提什么。唉,挂念一座桥,刚才的桥也没休息成,我向师父讲,师父说:“刚才听他所说意思,也是前方一座新修的桥可休息,看来我们今晚就该这样了。”

  再向前是路口,在我们旁边是小树、沙土地,就进里停住。已是后半夜两点多,有两个小伙在里,不知谈着什么。见到我们只是看看,还是交谈。虽连续地奔波,大众的心态还都很好。我将雨衣一披,还未觉得累。白天诵的楞严咒断续地在头脑中反复,人在此地,牵挂很少,真的很好。

  后来有个沙弥告诉师父:四点多了,还走不走?他是被冻醒的,坐在师父旁边,听说过一会儿就走,就没拿物品盖,直接坐着睡着,没想到一会儿两小时过去了。

  我们又上路走了一会儿,路边有个大约是公园,没有门,我们进里靠墙又休息。再过一会儿天亮,晨练的人过来跑步。我们也收拾背包,又行走在河北大街上。

  此时朝阳升起,空气清新,路边有人工湖等,走着感觉很好。这时对面有两位女子跑着过来,手里拎着东西要供养。师父停住,我忙至身边摆手,示意不要直接递过来。她俩略愣说:“在路上看见你们,特意新买的热豆浆送来。”这时,后面有居士上前与她俩解释处理。她俩其中一人很像刚才在公园晨练跑步的,现又跑着过来供养行脚僧。在这朝阳升起、一片欣欣景象的城市中,构画着一幅美好的画卷。

  早七点多至西浴场,顺海边路向西走,然后停在一个过道休息。秦皇岛又有居士赶来看望,请师父开示。其中盖居士也赶来,十一年前走至此地,就是他领路走出市区的。师父对他说:“城市变化很大,在那边已找不到路,来至此地才有些印象。我记忆中那年是从海边走的,至此目的就为准备顺当年的路走。”盖居士答:“是这样的!”

  师父继续说:“我们昨晚在港务区经过一条路(即前面所提人行道与主道约同宽,很少见的路),还发生了一点事情。大约从很早前开始,在头脑有印象经过一条路,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什么时间、地点,印象却始终很深。直至昨晚我对他们讲,原来我印象中的路在这里,这回都对上号,是盖居士带路出市区时经过的。”

  盖居士有些诧异地说:“港务区的那条路,我们当年没走过啊!那不是主道,得从边上拐才能进入,需绕一大段呢。除了他们区内的人很少有人进去走,再说里面都是货站、煤站等。当年的事我记忆非常深,根本不能走到那里的!”师父略停顿说:“是这样,我的印象非常深,也许是前世经过吧!”

  至此可以说,昨夜的事是早已注定要发生。也就是说我们所走的路早已预先设定,行脚乞食是我们命中注定应行的。行头陀行,是我们每个人多生的愿力所在。

  此时还有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居士过来,见到师父说,她有一张以前行脚至此地的照片,一直珍藏着,今天又在此地见到师父,非常欢喜。并当场取出一个小本,将夹在里面的照片给师父看。师父看后指着盖居士说:“这照片就是当年他拍的。”

  行脚的资料是很珍贵的,处处在感动度人。去年随行的居士所拍的照片,很多人看后心生喜悦向往。有位在寺干活的木工,家住大石桥,也是位居士,看后激动地对师父说:“不知为什么,我看见行脚的照片就想哭,想出家。只是和家里同修感情太好,这么多年从来没红过脸,实在放不下。我发愿来生无论如何也要出家。”他已五十多岁的人,看后很久不能平静,与师父说发愿来生出家时,眼泪都快掉出。

  前来的居士请教如何参话头的问题。师父作了精辟的解答。附近有个安达蒙古营,大院内都是蒙古包,大概是供人住宿休闲的。里面有一男一女过来看,表情很专注,后来送来一箱矿泉水,对师父说:“讲法口渴,喝些水吧!”师父让给结缘了几本书,一张介绍大悲寺的碟片。他们回去就放了,我们可清晰地听见从大喇叭里传出的声音。后在海边时,此处女主人又前去,也许是学佛的居士,只是不知她是不是蒙古人。

  另在旁边一二百米处有家饭店,写有海鲜大排档等字样。门前有个用木杆支起的棚子,约数米宽,我们停留时有数人曾在此前经过,大多走离棚子几米远的小路。只有二三人没太在意从棚子下走过,还有某人等待时靠着支棚子的杆站立一会儿,被师父看见喊走。这是初行脚经验的一些不足,对规定的不进饭店未能深入理解。不进饭店,应对此远离,门前的敞棚虽不是饭店房屋,却也是它的一部分。旁边还有小路,就不应从棚下经过的。既护自心,也防止有人不明,以为是从饭店出来而生讥嫌。

  约十点多,居士说几百米远的海边肃静,建议在那里过斋。来至海滩,大海虽广阔,看了几眼也觉得没什么兴趣。大石桥尹居士过来,说有两位公安过来要看一下介绍信。受昨晚事影响,我问:“他俩有没有证件?”尹居士说:“这两人是真的,不用看证件,从素质就可看出,他俩说话也非常和气的。”将介绍信拿出送给师父,师父给那俩人看了,是两位便衣,车牌号为辽A。刚才在过道师父讲法时,此辆车曾从边上缓缓开过,当时我曾注意到,因辽A是辽宁省沈阳市的车,以为是来此旅游的。

  后有居士议论,他们这些便衣出来故意挂外地牌号,以防被别人注意,此车已在后面跟了很久。这俩人是市公安局的便衣,现上前是已了解僧人的情况,看介绍信只是再验证一下,他们回去后再不会有人来了。此两位便衣看完介绍信问师父准备在此停留多久。师父说一两个小时,过完斋,再为众居士大略回答一下问题,若你们不同意就不讲了。他俩表示同意,很客气地离开,自此后,果然再无警察等询问。

  中午在海滩上,由秦皇岛众居士供斋。今天又来了约七八十位居士,另有当地的一位比丘尼前来。经常护持寺院的王国成居士也从天津的工地专程赶来。过斋后师父又为众居士开示,有居士在海边买来刚被捕的章鱼等放生。

  下午由盖居士领路出市区后,走202国道,此段路交通繁忙,车辆行人众多。约四五点钟,行走中,路边有母女俩朝我们合掌,表情恭敬。随后我们在新世纪中学前休息,此母亲与另两位居士上前拜见师父。说她还未正式学佛皈依,是内科大夫。以前未见过师父,这次在路上遇见很欢喜,准备明年四月初八浴佛节至大悲寺皈依。她和另两位居士又请问了几个问题。

  我们身后的学校大约是封闭式教学的,由学生家长在门外等待,有的见到我们过来看。其中有位四十多岁的女家长看了很久,听了听师父的讲法,带着好奇、向往的表情。正好大石桥尹居士在一边与人谈论出家的事情,她过来听听问:“有没有女的出家的?”尹居士问:“你有什么事吗?”她略微笑说:“没事,我只是问问。”就不再说什么。

  她可能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出家人,见到行脚在外的随缘自在。故心生向往,生起一念出家心。因见行脚的都是男众,而她是女人,自然要问居士有没有女的出家。不久的将来,因缘成熟,她有可能真的去出家。

  释迦世尊座下共有四众弟子: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女众出家通过次第受戒即可成为比丘尼。并且佛制比丘尼也可行脚、乞食、行头陀行,只是在头陀支的支数、受持的一些细节等与比丘有区别。比丘为四众之尊应通晓比丘、比丘尼二部戒本,以行整体之教化。因此准备在今后的行脚体会中,将陆续介绍比丘尼受持头陀支的情况,解释其与比丘头陀支的差别等,以更好的学习了解整体的头陀行。

  在中国的历史资料中,记载比丘尼行脚乞食的资料较少,在前面已略介绍一些。此中有客观原因,也与古时印刷术不发达有关,书籍大多靠手抄写,留存下来很不容易。而比丘尼受身体素质、中国的传统观念等影响,行脚的可能较比丘少,资料相对就更少。但仍可在比丘尼传等书中见到一些记载,也可以说是比丘尼头陀支在中国的一种传承。

  中国最初的比丘尼,是从大僧边一众受戒。至南北朝时,在求那跋摩、僧伽跋摩等法师的帮助下,始开始从二部僧中受戒。最初为之受戒的尼师铁索罗等,从狮子国(今斯里兰卡)而来,当时交通及其不方便。海上乘船、路上步行,历经千辛万险,有的比丘尼还为此付出宝贵的生命。终于来至当时的宋都扬州,使中国比丘尼受戒得到应有的传承。也可说是比丘尼自西天至东土头陀行脚的一种传承(注:在铁索罗等未至东土前,中国比丘尼还应有很多头陀事例,以上只是说明尼众西天至东土的传承事例)。

  至此以后,散见于《续比丘尼传》中记载的,卷一中有:唐丹阳三昧王寺尼法润,自少入道,屏除事缘,精修禅慧,通诵妙法莲花经,日夜不替,并纳衣百结,享用极俭等。

  卷三中有明安东吉祥庵尼寂性,少为尼,得通名师指点,悟心要法,以游戏神通,化诸方。尝乞食安东市,不舍风雨等。

  再如卷五中清沧州憩水井尼慧坚之清斋一食,清昆明清净寺尼妙德惟戒确守,衣钵之余分寸不畜等。

  《续尼传》的作者震华法师为民国人,故对同一时期的新安灵云寺尼能修率徒五人集体行头陀之事记载最详。她们走了上海、安徽、江苏、山东、河北等全国诸多省。行走中既无分文亦无干粮,沿途乞食,最后克服千辛万险,穿越雪山等一直走至西藏。能修尼三十五岁出家,自西藏归时已六十二岁。同行尼中最少者二十五六岁。能修尼自述日:中年出家,因深感女人痛苦,发愿广度女界同胞,是以远涉山水访善知识,行至西藏之行,也可谓得无所得。并且通过行脚经历,深信女人也必能成佛。

  时至今日,大悲寺下院——海城道源寺的尼众,修持方式与大悲寺完全一样。也是日中一食,持不捉金钱戒等,并严格地遵守“八敬法”。在师父的教化支持帮助下,道源寺的尼众坚持每年秋季外出行脚乞食,学头陀行也已三年。第一年为二〇〇三年,在妙融尼师的带领下,至寺院外的村庄乞食,为期一天。二〇〇四年行走路线为海城道源寺至营口盖州檀度茅棚,再回至道源寺。大约里程四百多里,历时八天。

  今年道源寺尼众出发时间比我们早,在八月十七午夜乘车至寺院外的一个路口,然后走岫岩县、凤城市、丹东市等地。约十八人参加,历时八天,具体里程等有待核实计算。在其中岫岩县附近,有很长一段路是大悲寺僧众二〇〇二年行脚时曾走过的。

  沈阳刘居士等曾开车随行了五天,感慨良多,认为通过以前的行走,那一路上对佛法已有认识。尼众在此行脚,也是在学习观察着三年前僧众行脚经过的成果。乞食似乎也比以前容易一些。在我们行脚途中休息时,居士经常为我们讲述他所看到,感人的乞食场面:

  某日,尼众在一做豆腐的人家乞食。里面告诉稍等一会儿,豆腐做好马上布施。等待中,一中年男人过来着急地说:“赶快给她们一块豆腐,我给你钱。”主人告诉:“不是不给,而是还没做好。”做好后,布施三人一大块豆腐。

  再有一次遇到一吝啬的老太婆,说没有什么吃的,再问说自己耳背听不见。而众尼说要水时却又听见了。尼众走后,居士至她耳边突然大喝道:“你家一点儿吃的也没有?”老太婆被震住,说“吃的都是早上剩的。”居士又喝道:“为什么不给?”老太婆说出真话:“这个不能给啊!”随后才恢复原态:“我耳背,刚才所说的我没听到啊!”看来天下吝啬的人言语都差不多。而居士对自己所谓当头棒喝所产生的效果,讲述时还带着几分得意。

  再有一家老者始终不露面,从门缝中扔出一块硬币,得知尼众不要钱后着急地说:“不要钱啊,那快点儿还给我。”既吝啬又布施的行为令人发笑,以至于深思。居士将钱又扔进后,这才放心,可能是与生活条件不好有关。此老者后来布施了四个大茄子。

  如上种种,感动得某居士说出了一套“道理”:比丘乞食有气势威仪。而比丘尼乞食时耐心细致,再容易接近女人,可和女人距离拉得很近等。有些是比丘所做不到的。他这套理论也许能站住脚,我不太赞同。因乞食时是“十方世界皆是檀门,一切男女同名施主”。既男女同名施主。比丘乞食时又何来做到做不到之说呢!

  除以上道源寺外,还有盖州檀度茅蓬尼众也曾行数次乞食,依止大悲寺修行。另有依止大悲寺修行的尼众道场大石桥市宝林寺,现负责人为亲本尼师。在夏安居中,邀请师父为她们讲解如何乞食。师父对此大力支持,满其所愿。于七月初二至宝林寺,详细地讲述了乞食中的过程,集体出行时应注意的事项等。宝林寺亲本尼师并向师父请求,乞食时能否换成大悲寺现今所用的如法钵。师父同意最近有一批钵体送到时再说。

  八月十五,台湾南林寺尼僧帮助联络支持,正觉精舍法师慈悲赠与一批铁钵,并有江苏等居士发心一部分运费,诸因缘和合,居士在下午紧急送至大悲寺。师父通知宝林寺尼众乘车来取,在午夜时赶到。师父让我将钵取出,并至下面告诉铁钵如何使用。因此想到众多人在乞食前的种种准备。更加显示出乞食在我们这个时代的重要性,即使仅是一至数次的学行,也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八月十五午夜的月光柔和明亮,令人心怡。今天是《梵网经》中所规定行二时头陀的一个开始日(即从八月十五至十月十五),而作为三世诸佛标志的如法钵正好在次日抵运。无论是何原因,都感到非常的吉祥圆满。

  八月十六,宝林寺三十六位尼众下山至周围村庄乞食。根据身体素质分成三批,行走里程约二十里、四十里不等。回来后谈体会时,都有很多感受。

  略记以上,祈愿更多的出家人出来行脚乞食。

  我们向前走至傍晚时,一辆轿车在前停住。下来几位女居士,说旁有座即将兴建的寺院,请我们去那里休息。师父说:“不用了,此次行脚不进寺院,只在野外住宿。”女居士还是诚意邀请,说里面的僧人知道后也会前来。师父还是婉言谢绝。据有的居士说,我们走过,有位女居士看着行脚队伍,感动得快要哭了。

  又走一会儿,刚才那座欲兴建的寺院有两位僧人,乘车赶来,邀请我们去住。师父就在路边与他俩交谈几句,解释不进寺院,好意谢过。

  晚,我们在一片割倒的玉米地边休息。今晚天气很好,星光闪烁,空气清新。由于行走中纬度南移,也不算太凉,只是此地雾水比前些天大些。秦皇岛又赶来几十位居士看望,谈论了一会儿,说还是师父们在野外生活好,天当被,地当床,自由自在。

  九月初八

  一如往常的早三点开始行走。师父规定每天行走中都要诵十遍“楞严咒”,许多不许少。我今年的数目定为每天三十遍。完成需要一段时间。在每天刚行走时就开始诵。出外在各种环境中行走:闹市、乡村、田野、苇塘、河边、青山。僧人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摩诃悉恒多钵恒啰的声音。深夜、朝阳、烈日、风雨中的行脚,“大佛顶首楞严神咒”伴随着度过。在二〇〇一年行至盖州至瓦房店的青山中,想到此即可名之为“洒净”。只不过平常的洒净是固定在一坛场,手执杨杖净水,此洒净是杨杖扩大成为方便铲、锡杖。相同点是无论何种方式的洒净,皆要净水徧洒三千,须凭咒力加持,已令我们的行脚能更好的性空八德利人天。

  我在行脚中诵“楞严咒”是否利益他人,恕我是凡夫,无能力观察。就是对我内在的反应也未能完全觉察。诵咒时还打着妄想,当然也没有什么外在的反应。我也没去求能有感应,管它打妄想不妄想,清净不清净,照诵不误。这并不是说我懂得不理妄想的用功之法。而是诵也打妄想,不诵也打妄想,而佛又有言诵咒能断妄想,你说我是诵还是不诵呢?

  走在路边,身边有汽车的轰鸣声,以及人的吵杂声等。不时地影响着诵经,此时得全力盯着,否则就不知诵到哪里去了。再就是诵一遍可以,诵多时有些费力,诵停在当中的一两句咒上,转不出来,连续几遍都是这样,只有反复地诵。再有背着包诵咒,有人会觉得吃力。我今年还没有这种感觉,算是顺利,但也没用太大的声音,声音大约自己及前后的人略能听见,一般时不采取默诵,因很易诵着不知到哪里去了。

  行脚在外诵咒,虽环境有一些干扰影响,却也在加深着对咒的印象。经过一天的诵咒,至晚上休息时,“楞严咒”中一些语句就自己在头脑中反复,并且走在闹市中,受到干扰非常大,认为诵得很不理想时,晚上诵咒还是反复着。但不是很清晰,只是在头脑中忘不掉,有时就随着重复诵几句。由此想到自己平时诵咒有些太少了,真应加强才是。

  今年夏季,在道场内有某人始终想在书籍、藏经中寻出适合自己的秘咒,以诵出什么感应,得到快速成就。结果是诵了一个秘咒,过几天又改一个,最后结果当然是找不到了。

  师父为此曾开示:有人始终抱着一个好奇心,本有殊胜的楞严咒、大悲咒等不诵,却要另去寻找,总希望另外还有一个秘密的咒,由他来发现。这是不知经咒的真实义。现今的早晚课诵、楞严咒等都是祖师大德从诸多经咒中选出来的,经历这么多年的诵持,已验证是最符合我们根机的。因祖师大德都是靠内证选出的。经咒等从功德而论都是平等的,无有高下。只是因个人的根机不同,初入门时咒语的功用有些区别。某咒在一方面感应较大,某咒又对另外的事情见效快。而“楞严咒”被称为咒中之王,我们诵了很久不见感应,其实是感应太大了,靠我们的分别觉知根本, 没法测量。诵楞严咒应注重两点:一、盯住不放。二、不求眼前感应。楞严咒的秘密既不在里也不在外,全部是佛的智慧。我们眼光太浅根本不能理解,直接诵下去就是,等理解时也已快成就。

  我们经过北戴河火车站后,进入抚宁县牛头崖镇,中午即在此镇的牛头崖村乞食。刚进村时,村里有位男子跑着过来供养矿泉水。至里停住,欲找一宽敞地方以便放包过斋。在路上行走时,秦皇岛十多名居士就已赶来,现在有一男居士、师父和我一起向前走。见一过道较宽就停住,那位男居士又向前看有没有树林等。这时过道边一家女主人刚买菜回来,师父上前与她打招呼:“出家人路过,中午在这过斋可以吗?”她回头愣住,大约很少见到的缘故。师父又说了一遍。她这回听明白,很痛快地回答:“可以,那边很宽敞的。”

  我又向前寻找那位男居士,见他正在前面,顺路来回跑着,目的只为寻找一块很好的小树林等空地供僧人供斋。此情景当时令我很是感动。对这些居士我大多不知姓名,他(她)们这些天连续的护持行为可嘉,不负优婆塞(夷)的亲近承事三宝之称。这么多居士不断的前来,也主要是受头陀行的感化。

  今天乞食重新分组,我和另一个沙弥一组。至第一家,大约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出来。我说了几遍出家人乞食点食物,怕对方听不见,还提高了声音。却还是站在那里看着我俩。我这才想起:很少,甚至没有出家人在那里乞过食,一般人是不明白何谓乞食的。就解释乞食就是要些饭。老妇人说没有,并拿出一硬币。告之:“出家人不要钱。”她说:“那没有了。”

  第二家还没等走至,里面老者大约听见刚才的喊声就已走出来。将两扇小木门打开,站在门边问做什么,得知乞食,就回头向里说:“快找找看,还有没有馒头。”里面没人回应,就转身回去,并将木门虚掩上。过一会儿,回来拿着一摞约十几块饼干,其中还有一两个半块的,可能是将所有的都拿出来了。收下后,亲乘沙弥作了回向。老者站在门口,目送我俩离开,问:“你们是哪里来的?”我答:“海城,是辽宁省。”问话可能是为记住曾有两位出家人乞食至此。

  第三家一位男子推自行车至路上,看见我俩转身向站在门口的儿子喊:“快回家,将门关好。”他儿子约十五六岁,听他喊了几遍,还是站在那里。我也在一边站住,你只要走了就乞食。男子见我站住,更有些着急地喊:“让你快关门,听不见啊。咱家没有什么吃的给人。”他儿子这时也看到我俩,带着一脸疑惑不解,在父亲的催促下将门关上。我见状也只有向前走。男子这才有些放心的离开。

  向前经过数家无人。至一家门开着,院中栓着一条大狗,另有一条大约一两个月的小狗跑过来朝我俩叫着。你太小了,还不会咬人呢。就没有理它,向里面的女主人说乞食。她听后答:“我们家有狗。”我没太明白,就又说了一遍乞食。她还是冷冷地答:“我们家有狗。”我俩只有走了。那条小狗却跟了出来,主人都不布施了你跟着做什么呢?噢,也许是为说明它见到僧人很欢喜,告诉我很小根本不会咬人。“我才一两个月大,那个女主人却要以我作借口。”

  又向前几家锁门后,有一家门开着。我俩站在院中念了几声佛号,过一会儿屋里传出穿拖鞋走动的声音,却不见人出来。因听见声音,肯定有人,不能离去,只好等待。

  又过一会儿才有一四五十岁的男人慢慢地走出来,抬眼慢慢地打量我俩,他的目光有些轻视。稍等会儿,拖着腔问:“你俩有什么事啊?”

  我答:“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

  他听后不作声,过一会儿缓缓地咳嗽两声,很自得地将痰吐在我们前面的痰盂里。动作很做作,令人不得不注视他。还是轻声慢吞吞地说:“要食物啊!”

  我说:“对,只是乞点食物。”然后等着他。

  他照例稍等一会儿,以让你注意的动作,缓缓地答:“我还没有哪!”

  他的这种慢吞吞方式令人不得不服气。与以往那些一见乞食,就急着挥手向外赶,或答“家中无人”种种推脱词的人相比较,胜人一筹。一般人真做不到这般缓慢,也算他的一种“定力”吧!乞食十利中有破除憍慢法。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耐心的人为我降服慢心。

  回至休息处,准备等人都回来后过斋。得知融庆师那组乞食时,又一户人家将一个花卷朝他俩扔出,掉在地上。融庆师主张没捡,就空钵而归。

  师父问道:“虽是扔出,也是布施,为何不捡呢?”他答:“这种方式对僧人不恭敬,所以我不接受。”师父问:“他是直接扔出沾土了吗?”答:“是用塑料袋包着没沾土。”师父说:“他扔出确实有不恭敬的成分,但也许是初次见到僧人,不了解而不敢靠前。无论如何毕竟布施了,人都有悭贪习性,能生起一念布施心是非常难得的,应帮他完成,为他种下这个福田。像乞食时有人正在吃着,就将吃的那一半给我们,或即使是从口中吐出的,都应该接受。他虽有不恭敬,但我们应该看到他的一念善心,布施僧人的心,应为他种下这难得的福田因缘,这也是行菩萨道。”

  在去年八月二十二体会中曾写到有人供养食物,比丘接受的过程叫做“受食”。受食主要有五种方式。其中第五为“若有因缘置地与”,即遇见某种因缘,对方不能直接将食物放在比丘钵中,而是通过放在地上等方式接受。今天那人将食物扔出落在地上,也可算作“若有因缘置地与”一种呢!

  在乞食中虽有人很欢喜的布施,但若要人人都达到很恭敬地布施也是不现实的。应从实际出发,看重他的布施心,其它的忽略不计。当然不能苦苦哀求,而是他自行布施就要接受。一般人从未接触佛法,不认识僧人,怎能如居士一般要求呢。扔出就扔出吧,接受时想到,我们要在乞食中降服慢心。其实即使在佛住世时,也有将食物置地授取的情况。

  《根本说一切部律》卷三十六中,佛言:云何置地受,汝等苾芻(比丘)应知,有一边国,人多恶贼,乃至父母兄弟姊妹,情多嫌恶不用相近。若有苾芻至此国时,可於巷陌乞食之处作小曼荼罗坛(大意可能是作一放钵的平台),应置钵已,在一边住,心缘于钵,有施食者令著钵中,即名为受。

  又云:时有净信婆罗门居士,以诸好果供养苾芻,苾芻不收。诸人报曰:若佛未出世,我等皆以外道而为福田。既出世间,我等以仁为福田处。我有所施仁不受者,我等岂可舍善资粮欲行他世。幸愿慈悲为我受取。时诸苾芻以缘白佛,佛言:应为受取作净应食。(注:作净即由人作火净、刀净等,以防坏生种,是比丘戒法之一。)

  过斋后,得知旁边那家,即先前师父所问的女主人,供养了馒头、萝卜汤等。刚至时,她还不太了解。通过乞食、过斋,让她以及村里人很快地认识了解了僧人,认识了佛教。

  上路行一段后,停在一片槐树林中休息,师父又为当地居士做了开示。

  今天行走约三十里,至晚六七点钟,停在路边的一棉花地边露地宿。

  九月初九

  早三点收拾背包,盖在上面的雨衣遍布晶莹的露珠,头陀行脚一如此般,为人留下美好的回忆。

  天亮后,走着路边传出不断的狗叫声。令人不禁注意了一下,是一个几十米长栏杆的大院,一只狗朝我们不断的吠叫,并且沿栏杆追赶着叫。路边行人车辆经过很多,应该早已见惯,不知却为何对僧人如此好奇。今人奇怪的是它旁边还有一只狗却一声不发,趴在栏杆处,安静地注视着僧人经过。

  在前些天的行脚中,还发生过两三次鸡飞的事情。路边的农院外有十几只鸡,见到僧人经过突然间变得不知所措。咯咯叫着向一边飞出十几米远,等停住后见我们已走过,于是又相继扑腾着向另一边飞出十多米。鸡一般受惊时只是奔跑,即使飞也只能两三米。一群鸡都飞出十多米真少见。再说这些鸡都生长在国道边,大约还没学会摄心,每天都要向外观光,南来北往的车,东奔西走的人,也都见过世面。一队僧人经过,表面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它们为何还要如此冲动呢?

  原因在以前马的受惊中已略述,此昭示着一切众生佛性本同,虽因业力缘故形体各殊,见到行脚内心的惊喜与感动却是相同的。只是表示出各式各样的欢喜状态—-狂叫的狗,也许正在悔恨自己过去为何做错堕落狗身;安静的狗,或许正在想着皈依三宝;谁能猜到一只只飞出的鸡,在想什么呢?

  在古成语中有一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行脚中看了路边的鸡、狗,未能摄心,自然不能得道。然走在行脚队伍中,多少还有点儿表法功德,令众生欢喜。因此可说为:“头陀行道,鸡犬飞天”。

  约上午九点多,停在路边休息时。有一位约三十多岁的秦皇岛女居士赶来,拜见师父,感动得哭了。后得知,她是在今天才听说,僧团行脚经过秦皇岛的事情,就立刻急着坐车前来。拜见师父后脸上带着泪水,流露着喜悦!

  一路上直至今天,还有很多秦皇岛居士前来,对行脚充满着虔诚、恭敬、向往及喜悦之情。头陀行以一种苦行的方式出现,令众人迅速地对佛法生起更大的信心。教化的深度,非普通善法所能达到。即使平时的讲法、也很难达到这种苦行的效果。头陀行是言行一致,以行带解的具体体现,是教化众生的一个最大方便。

  《杂阿含经》卷四十一“杂众诵第五”中,佛曾对摩诃迦叶尊者言:“汝今已老,年耆根熟,粪扫衣重,我衣轻好,汝今可住僧中,著居士坏色轻衣。”(注:即劝迦叶尊者可穿居士所布施的坏色衣服,此衣较轻,粪扫衣厚重恐其年老,再接着受持下去吃不消。)因既受持粪扫衣按规定就不再接受居士施衣。此是佛试问。而迦叶尊者深知佛意,作为佛的十大弟子中头陀第一,虽早已证得阿罗汉果,仍要精进不已,真正的将自身置之度外,以此来誓报佛恩。故答言:“世尊,我已长夜习阿练若,赞叹阿练若,粪扫衣、乞食。”佛又问迦叶言:“那么你现几种意义,而习阿练若,赞叹阿练若、粪扫衣、乞食法呢?”

  迦叶尊者答言:“世尊,我观二种义。一现法得安乐住义。二复为未来众生,而作大明。未来众生当如是念:过去上座已得六神通,出家日久,梵行成熟,他的行持为世尊所赞叹,为有智慧的修梵行者所奉事,他于长夜习阿练若,赞叹阿练若、粪扫衣、乞食,赞叹粪扫衣、乞食法,诸有闻者,净心随喜,长夜皆得安乐饶益。”

  佛告摩诃迦叶尊者言:“善哉!善哉!迦叶!汝则长夜多所饶益,安乐众生,哀愍世间,安乐天人。”

  佛又言:“若有毁訾头陀法者,则毁于我。若有称叹头陀法者,则称叹我。所以者何?头陀法者,我所长夜称誉赞叹。”

  从以上经文可看出迦叶尊者的慈悲心之深广,为了后世的众生,为了佛法的延续而行头陀行。此在莲池大师的《淄门崇行录》中也有叙述:摩诃迦叶尊者专行头陀,年老不舍,佛悯之言:“汝久事勤苦,宜稍自逸。”尊者苦行如故。佛大嘉叹曰:“汝能为一切众生作依止,如我在世无有异也。有头陀行如汝者,我法则存。不然我法则灭。汝真荷担大法者。”后如来传法给摩诃迦叶尊者为西天初祖。

  摩诃迦叶尊者接法为西天初祖,主持了佛法的第一次结集。立下“佛所未制,今不别制,佛所已制,不可稍改”的严规,将纯正的佛法传於后世,利益无穷。故在我们的每月初一、十五礼祖时,首先即要顶礼禅宗初祖摩诃迦叶尊者,以示不忘本源。

  当然尊者并不仅是禅宗的初祖,而是东土禅净密律教诸宗的初祖,如禅宗为达摩大师自西土传来,天台宗虽创于东土,向上远溯龙树尊者,直至摩诃迦叶尊者。律宗汉地盛行《四分律》,部主昙无德尊者,为迦叶尊者所传承的竖世五师中第五师。总之分宗只是入门的方便,理果不殊。若追寻最初第一祖,皆是摩诃迦叶尊者。故知尊者与西天东土有甚深难测的因缘。住世时的一言一行皆是为后世众生表法,在世遵的诸大弟子中以头陀第一亦復如是。因头陀为诸佛所护念赞叹故。

  据佛经载,迦叶尊者今只是在入定,并没有进入最后的涅槃,受释迦世尊的咐嘱,等待着贤劫的第五尊佛弥勒佛出世。

  如《佛说弥勒大成佛经》言,那时弥勒佛将率娑婆世界前身刚强弟子、及自己的诸大弟子,与迦叶尊者相见。迦叶尊者持释迦牟尼佛僧伽黎,授与弥勒言:“大师释迦牟尼、多陀阿伽度、阿罗诃、三藐三佛陀。临涅槃前,以此法衣咐嘱于我,今奉世尊。”弥勒令诸弟子一心合掌恭敬礼尊者,告之言:“释迦牟尼世尊,於五浊恶世教化众生,千二百五十弟子中,头陀第一。身体金色,舍金色妇,出家学道,昼夜精进,如救头燃。慈愍贫苦下贱众生,恒福度之,为法住世,此即摩诃迦叶尊者。”

  弥勒佛并令其现大神通,宣说过去佛所有经法,大众闻已,八十亿人远尘离垢,於诸法中不受诸法,得阿罗汉。无数天人发菩提心。尊者这才身上出火,入般涅槃。阿含经载,弥勒佛亲自收身舍利,起塔供养,以示敬法。

  弥勒佛叹言:大迦叶比丘是释迦牟尼佛於大众中,常所赞叹头陀第一,通达禅定解脱三昧,是人虽有大神力而无高心,能令众生得大欢喜,常愍下贱贫苦众生。

  又叹大迦叶骨身言:善哉大神德,释师子大弟子大迦叶,於彼恶世能修其心。

  摩诃迦叶骨身即说偈言:

  头陀为宝藏,持戒为甘露,

  能行头陀者,必至不死地,

  持戒得生天,及与涅槃乐。

  说已如琉璃水还入塔中。

  从以上弥勒佛反复赞叹迦叶尊者:为法住世,福利群生,乃至令无数天人发菩提心。可令我们更好的理解:诸佛宣说三乘法,本是一乘,声闻比丘是“内行菩萨道,外现是声闻”。

  而迦叶尊者示现於娑婆世界,是为实践菩萨生生世世度众生的愿力,是为助佛广宣扬。《毗尼母经》卷一云:如来以佛眼观於世间,何等众生少诸烦恼又大神力,能堪听受吾说教法。见迦叶毕波罗延童子堪受正法,即至其前。迦叶顶礼世尊已。佛告诸比丘:若有烦恼结漏未尽,非一切智亦非人师,受成就善法人礼者,头破作七分。吾今实是烦恼结漏尽者,为一切人作福田,慈愍众生者,亦是一切智者,是故受此童子礼也。

  佛并告迦叶:汝所利益事,除吾一人,其余声闻无能及者。大迦叶是释迦佛所立善法上受具足戒唯一的人。优波离问佛言:“一切诸佛皆建立善法上受具足戒否?”佛答:“非一切诸佛皆建立之。所以立者,为五浊众生建立之耳。五浊者,所谓劫浊、命浊、众生浊、业浊、烦恼浊。(注:此五浊之名为本论的原文)过去未来诸佛亦复如是,我今五浊恶世,是故制之。”

  以上我个人的理解是为说明越是五浊恶世,越需要头陀行,五浊皆不出贪瞋痴,头陀行正是对治良药。迦叶尊者头陀胜行,功德巍巍,出现于五浊恶事,佛特为其立善法上受具,以示尊崇。

  《淄门崇行录》对迦叶尊者赞曰:头陀行之存灭,法之存亡系焉。金口敷宣,言犹在耳。今僧腴其食,文其衣,华其居,惰其四肢,饰其玩好如王公而不知愧。末法将沉,良可扼腕,迦叶鼻祖东西二方,而所为如是,岂非悬知后患,贻厥孙谋耶?率乃祖攸行,愿禅者毋以末法自弃。

  将以上文以白话释之:头陀行的存在或灭亡,关系着佛法的存在或灭亡。这是佛金口宣说,言语至今仍在耳边回绕。而在莲池大师所处的明代,已时值末法,又个别的僧人不务本份修行,废止头陀行,完全没有少欲知足的精神。自己贮备享用丰厚的食物,穿着华丽的衣服,甚至纹上花边、龙凤等图案,不肯再穿佛制的坏色纳衣。将居住的房舍也装饰的非常豪华。并且懒散,不愿去诵经、坐禅、礼佛,如同王公般收藏装饰名贵的古玩,而不知惭愧。末法来临法运下沉,实在令人惋惜感慨。

  想到迦叶尊者示现在西方印度,是和东方中国不同的地方。而事先做出即使年老也不舍头陀行的榜样,难道是预知后世将要发生种种不肯苦修的过患,特留下头陀大行的风范,令后世学习吗?故我们皆应遵行历代祖师所传承下来的头陀行,知此攸关佛法存亡。

  上文禅者非专指参禅的人,而是泛指所有的释迦弟子,应精进不已,知佛法本无生灭,勿以生逢末法时期而自弃。

  以上也是略述头陀行的传承,学习历代诸祖头陀胜行的目的所在。愿我们皆能共同发愿,生生世世地学习头陀行,护持头陀行,弘扬头陀行,一心归命顶礼头陀行。

  下面写今天的乞食:我们再次行走经过一小桥后,进入昌黎县境内。已至乞食时间,问路边的一个修理铺,得知下国道往里走有一个大村子。我们走约一里路来至,外面标牌写着“黄土湾村欢迎你”。村外有条干涸的水渠,我们就在渠坝上的过道停住,搭衣持钵,列队进村乞食。

  进村后走着开始分组,两人进一条街。我俩来至第一家。主人大约刚才已看见我们进村,故没有觉得惊奇。一说乞食,要给钱,告之不要钱,只要食物。于是拿出一小盆粥,分给我俩一半,说另一半要留给他孙女吃。

  再向下此条街走过,不知为何皆无人出来。转至另一边,一家几位妇人在打麻将,有位没事的人出来,讲述没有食物,语气也不太好。再有一位挖土的男人,说只有他在家,没有食物,欲给钱告之不要。

  至最后一家大门开着,我俩进入院中,念了几声佛好后,一位十六七岁的小伙出至屋门处看着我俩,一声不出。于是我解释:“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他向内喊,让比他稍大一点儿的哥哥出来,也是站在那看着。我于是朝他很快地解释出家人只乞点食物,以让他明白。很有效果,他听后立刻问吃什么,只有他俩在家,可能没有能吃的食物。而他弟弟则在一边喊着:“要什么,我还没的吃呢。”言虽如此,表情却没有不愿布施的意思,是还没完全脱离童时的天真。

  最后他的哥哥想不出有我俩能吃的食物,就转身离开。他俩站在那里看着,似过意不去又想起问:“我还有一袋方便面你们要吗?”告之若不是荤面可以。他的哥哥将面拿出看看说可能还不行。我接过,上面赫然大字写着牛肉面,说:“不能要,心领了。”另位弟弟见不要,就又喊道:“再没有了,我俩还没得吃呢。”

  向回走的路上,随行的沙弥问:“像这哥俩拿方便面布施,因带荤的我们没接受,还应该算已布施吧!”我答:“当然算已经布施,他俩心已发出,关键在于布施的心。”

  再顺便说一下,在乞食中还有完全不布施的,甚至辱骂的人,如何看待呢?师父在第一天的乞食前曾开示:“乞食时有人不给,甚至向外赶,表面上看着没布施,实际上他也在行布施。只不过布施的东西我们看不见,布施的是另外一种物质,替我们消除一种业障。”

  如上思之,对以上所有乞食中发生的布施或不布施等,皆心中释然。

  学习头陀行,写行脚乞食的体会,可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头陀行,对头陀行的认识得到一种巩固,更加深入。也可说是行脚的一种延续。以下是我写乞食体会中的一段梦中体会,献出供参改。

  在今春三月,将以前二〇〇年所写行脚日记重新整理一下,在写至第二天的乞食时,晚上做了一梦:

  大众在一起走在行脚的路上,至中午时,停在一村准备乞食。一老婆婆过来上前扯我袈裟,向上吐唾液,说的言语大意为我们是一体等,不要分别。接下来她给每人皆布施一勺馇子粥。但这些是不够吃的,就请示师父开始乞食,一组组的至住户处分开。我与谁一组没有印象。

  至第一家念佛号,几声后发现门锁着,再向前不需喊即发现连续数家锁门。心想:不会空钵而回吧!前方几十米远见有一妇女,发现我们走来立刻将大门关上。心中立刻向下一沉,此家已是最后,再向前是死胡同走不过去,看来什么也乞不到了。连续遇见锁门,终于见到一人,却不等近前就关门,看表情还是朝我们而来的。心中什么感受呢?有些心惊,不是,是一种落下的感觉。梦中还在想:乞食真是帮助我们降服慢心啊!

  而梦毕竟是虚幻的,走至时情景改变了,那家的院门还在开着。妇女问做什么?答:“乞点食物。”她不明白又问,解释道就是要点吃的。问:“都吃什么呢?”略想答:“只要素的就可以。葱蒜不吃。”又开始思维:是在她问后,我才说出不吃葱蒜只吃素的,不算攀缘吧!乞食最忌向人点出要吃某种食物,以攀缘心行乞。此在梦中也未忘。然以上属在行乞时的正常回答,在梦中竟有些分辨不出正确与否。

  就在问答中我醒来,新的一天开始了。最后我也不知那位妇女能否布施,因未乞到,心中就在重温回味着,想着若能再多梦中乞食一会儿,将食物乞到多欢喜。

  以上略记,主要为说明写体会的一个好处,虽未能做到长期的在外乞食,通过此在不断地思维,逐渐令我们深入乞食法中。

  以上的梦虽不能再延续,等至秋季的行脚,学习二时头陀,就是我的圆梦之旅。不单为自己,也为一路上的所有众生圆梦。也许有人在梦中准备布施乞食的僧人时就醒了,开始漫长、急不可耐的盼望着,等待着。终于有一日,有一队行脚队伍来至面前。

  如上的梦境,也许有人今生还未做过,但前生,再前生一定做过的。行头陀行,是我们生生世世的愿力。

  回至放包的渠坝,人陆续走回,师父那一组却没回来,这在以往很少发生,觉得有事。在前天,当地的秦皇岛佛协会长即与护持的居士联系,准备今天由佛协供斋。他委托三位居士已带着斋饭前来,市内也有居士过来在坝下的玉米地边铺好苫布。

  然过一会儿师父回来,告诉收拾包离开这个村里。在乞食结束时有派出所的人前来,说村委会有人报案,村里不同意我们在这里。众居士一听,有的说,师父让走就快走吧!有的说我已与玉米地主人说好,他们管不着。有的说我去找派出所的人。等我们走时,回来告诉已经同意,可师父仍坚持出村。至国道又走了数十米,在路边的一片割倒的玉米地内过斋。结斋后又为众居士讲了一段开示。

  这时有人议论说,此昌黎县可是唐朝大文豪韩愈的老家。韩愈又叫韩昌黎,官居高位。唐宪宗迎请佛指舍利供养,祈求国泰民安,佛法永兴。他却写《谏迎佛骨表》反对,胡乱说一通。唐宪宗看后气得要杀他,朝中大臣为其求情才免于一死,流放到广东潮州。

  幸好他还有点善根,遇到大颠禅师点化,问:“你自己认为才华很高,若与佛图澄、鸠摩罗什、宝志相比如何呢?”答:“不如他们。”禅师曰:“既不如他们,而他们一心事佛,你却认为佛教为非,这是什么原因呢?”韩愈无言以答,自此悔悟,随大颠修禅学佛。

  以上的典故,也非常适用于现在社会上一些才会写几个字,就摇头晃脑地评论佛教是迷信的人。他应该看看历史上的名人,如白居易、苏东坡、王安石、司马光等皆信佛,包括顺治帝都跑至五台山出家,还不醒悟吗?

  我们最后议论今天在那个村子不让过斋,可能与韩愈有关,也是先反对后赞成。以后若再有人行脚至此,一定会非常顺利。再或许因韩愈信佛了,就有人喜欢争他,有的说他老家在河北,有的说他老家在河南。这些我不参与评论。当年的韩昌黎若参禅认真,大约也早已将老家转移至西方极乐了。

  下午上路,有秦皇岛的数十位居士依然在后远远随行。三四点钟,停在一过道边休息,时间较长。据说前方快进入昌黎县城,找休息地方困难,准备等至天黑,就在附近的荒山边找块空地休息。后因故离开,继续前行。师父走着明显有些吃力,拄棍拄地的声音加重。

  天黑时,在205国道49公里停住。附近有座十多米高的乱石山,师父查看后,决定至山顶平坦处休息。山虽不高,路还有些陡,边上有深沟,若滑倒掉下去很危险。此山体表面是略风化的石头,土及草都很少,山顶干燥幽静,有几处很平坦。

  我们将苫布等铺好后,秦皇岛市佛协会长存海法师,又亲自赶来至山上看望。存海法师对我们的行头陀表示赞叹,说:大悲寺是座行苦行的道场,今后若有人愿意行苦行可去大悲寺。这样的僧团经过秦皇岛我们表示欢迎,今天中午派我们寺院居士前去供斋,我因去市里有事未能前往。故在今晚又特意赶来。

  师父对存海法师的前来看望支持表示感谢,说我们还谈不上苦行,只是在学习头陀行阶段,同时这也是佛制要求做的。很多具体内容还在摸索探讨中。除了我们外,还有几处依止的尼寺也进行乞食。有的道场对此表示非常关注,也在研究着。

  存海法师又说道秦皇岛市的寺院非常少,只在昌黎县有一座他所主持的水岩寺,我们下午走过时能看见寺院所在的山峰,是座唐朝古寺,刚恢复数年。在十多天后秦皇岛市佛协将正式成立,他准备再恢复几座寺院。现在当地虽没有佛教活动场所,来此的僧人却很多,都住在居士家,不太如法,准备以佛协名义规范一下,让僧人都住进寺院,杜绝随处化缘等事情发生。

  师父表示这是好事,佛协成立后首先要取得广泛的支持认同,然后再有计划地做这些事情,否则反对人太多很难达到目的。若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一定尽力。再就是寺院一定要保持良好的道风,僧人才愿前来修行。应支持多学戒律,不搞经忏,不搞旅游,守住佛教寺院修行本分。

  交谈约一小时结束后,我及亲古、居士几人送存海法师下山,山坡陡峭,只能容一人经过。几人在前走得很快,我有些跟不上,小心的走着。不由得再次对存海法师黑夜爬山上来看望、支持头陀行表示感谢。

  这次行脚至秦皇岛,可谓法缘殊胜,众多居士虔诚护持,很多人见行脚后增进道心,感动良深,影响巨大。再有佛协的支持,当地还有数位出家人看望支持,说明头陀行正在深入发展中,也是师父十一年前行脚所种下成果的一个具体表现。

  秦皇岛的齐居士、林居士等十几位居士,在晚上又再次至山顶看望。有居士表示见到此次行脚,觉得以后更应努力修行,一定要坚持做早晚课。有的说前方快至县城,这一路只有这座山适宜休息,肃静无人打扰。有人看着月亮,突然想起似的说到今天是九月初九重阳节,正好是应该登高的日子呢!众居士一听都喜悦,说太巧太好,出来护持逢上重阳登高,和师父们团聚在一起,真是有意义。

  对此我们只能说是早就忘了什么重阳节,更不是故意登此山,只是在路边没有休息地点,才至此山顶露地宿。别无他求。若说有意义,只能说是头陀行中的一个巧合吉祥。

  九月初十

  “岁月无情增中减,人命无常呼吸间。珍惜把握,功不唐捐。”(出结夏自恣受筹仪式开示)今年的学习二时头陀之行,自八月二十四开始,将于今天乘车返回寺院。此次行走路线自锦州市出发,经葫芦岛市、兴城市、绥中县、山海关、秦皇岛市、抚宁县牛头崖镇,至昌黎县城外围,总行程约五百四十里。行走加归寺计十六天。共十五位僧人行完全程,分别为:上妙下祥住持、融庆师、昌逢师、传悟师、昌光师、普元师、亲行师,以及亲融等十一位比丘,果成、亲古等四位沙弥。

  早一点儿,大众收拾背包下山,海城张居士家的客车在昨晚就已来至,等待在路边。

  一点三十分,客车启动,秦皇岛两男居士带路。所经过是前三天所走的路,情景记忆犹深。二点左右至秦皇岛市区,上高速公路。带路的两位男居士下车,顶礼相送。

  约早六点,在海城市感王镇下高速,经镇中心至西柳镇,觉得此段路很熟悉。回想是九九年师父出关行脚时所走,那时是顺反方向行,经过一公司楼前时,犹记得曾在此停住休息,有人送水供养。

  早七点多,客车停在寺院前的水库大坝下方。大众下车,有人赶来连忙朝师父顶礼,告诉寺内已准备好。

  寺内留守僧众、道场内以及专程赶来的居士,手持幢幡香花等庄严等待在寺前迎接。道源寺的妙融师等两位比丘尼也赶来,共有四众弟子约一百余人。行脚大众经过,居士跪在路边迎请,有人传出感动的抽泣声。

  大众进殿,炉香赞后,大悲寺住持上妙下祥法师升座,做总结开示:本年度的行脚与往年又有不同的特点,有新的体会。今年所走基本上是我九五年所经过的地方,是对以前行头陀成果的一个检验。发现因果不虚,如一次乞食进的是以前乞过食的村子,那时乞不到,而这次进村后发现非常的顺利。并且不是经过一点儿的地方在改变,而是一大片都在改变。

  如有座只剩几间屋的旧庙,我经过时曾在那住过一夜,现在也建得殿堂庄严。等至秦皇岛,当地的僧人出来迎接,佛协会长两次看望,说明佛法在兴盛,头陀的种子没白下。好的成就,来源于僧团的努力、上体下清老和尚的加持、在寺留守僧众、以及道场内外居士的护持,共同演出一场大佛事。以前的头陀行已开花结果,这次又有这么多僧人出外,将来的果实将更为丰硕。我们应年年行头陀行,令正法住世,众生离苦得乐。

  大众顶礼谢法,本年度学习二时头陀之行至此圆满,学习体会也暂告一段落。

  因个人修学有限,能力不足,文中错误的地方,引证义理欠缺,语句不通等望诸比丘大德慈悲指正。

  最后感谢寺内留守僧众的付出,使在外大众能够安心行道。以及随行居士的护持,在道场内外护持的居士,是全体大众的共同努力。头陀行圆满。

  祈愿回向头陀行永远的住世,佛教正法永远的住世。原我等与众生皆在如来毗尼,头陀行法的加被下、摄受下,走在行脚乞食的路上,行在世间,十地顿超,圆满菩提,归无所得。

  (完稿于二〇〇五年腊月二十八)

  主要参考书目

  大佛顶首楞严经              唐般剌密谛等译

  金刚般若波罗密经            姚秦三藏鸠摩罗什法师译

  佛说弥勒大成佛经            姚秦三藏鸠摩罗什法师译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            刘宋求那跋陀罗译

  佛说十二头陀经              刘宋求那跋陀罗译

  杂阿杂经                    刘宋求那跋陀罗译

  增一阿含经                  昙摩难提等译

  佛说五大施经                宋三藏施护译

  分别善恶报应经              宋天息灾译

  梵网菩萨戒                  姚秦三藏鸠摩罗什法师译

  四分律藏                    姚秦佛陀耶舍共竺佛念译

  摩诃僧祇律                  东晋佛陀跋陀罗共法显译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        唐义净三藏译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    唐义净三藏译

  十住毗婆沙论                龙树菩萨造、鸠摩罗什译

  善见律毗婆沙                僧伽跋陀罗译

  毗尼母经                    失译人名 今附秦录

  清净道论                    觉音造叶均译

  大乘义章                    隋慧远法师著

  四分律行事钞资持记          唐道宣律祖著  宋圆照律师记

  四分律戒本疏行宗记          唐道宣律祖著  宋圆照律师记

  四分律羯磨疏济缘记          唐道宣律祖著  宋圆照律师记

  续高僧传                    唐道宣律祖著

  南海寄归内法传              唐义净三藏著

  淄门崇行录                  明莲池大师著

  憨山大师梦游集

  百丈丛林清规证义记

  永嘉大师证道歌略解          民国倓虚法师著

  续比丘尼传                  民国震华法师著

  资行钞                      日本照远法师著

  钞记扶桑集释                民国弘一大师 妙因法师集

  分文不取                    汤敏达著库罗威那等编译

  四念处                      曾银湖编译

  佛学大辞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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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愿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在世富贵全,往生极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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