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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智慧(引言:禅如海) 张法 一 禅宗,是中国文化中的高山流水。经当代日本人铃木大佐用英语点化,而今从东方到西方都流淌着它那超凡脱俗的清音。在东瀛之乡,海外之土,当人们用日语、英语绵心秀口地清谈禅理,体悟禅心的时候,可曾想了解禅宗的根源,它在汉语中的韵味,它在中国文化中远与人们简单想象大不相同的深深内涵。 禅宗从那里来?禅花曾几度开?禅味是如茶?如乐?如诗?如画? 禅如海。 一提到禅宗,人们可能首先想到印度神土须弥山上释迦牟尼拈花微笑的故事,恍见达磨祖师由西东来,在嵩山上面壁九年的韵境,浮现《坛经》中慧能的生动形象……是的,禅宗是东方文化独特的宗教与哲学中闪放出的璀灿光辉,是印度智慧和中国智慧相碰撞而弹奏出的神妙乐音。 禅宗是佛教,但又完全不同印度的佛教,它是中国智慧的创新。人们总爱庄禅合说,不曾想中国的老庄之智经佛学而升腾上了中国智慧的极致,这就是禅宗的智慧。老庄的智慧包含在《老子》《庄子》的名言、警句、寓言、故事中,其形式其内容,都可以在其它文化的珍品宝藏中找到似曾相识的感觉,而禅宗的公案,放眼世界,只此一家;公案里的智慧,巡视全球,谁人能解? 君不见,禅宗智慧的独特性,曾迷倒世人,惑倒世人,乐倒世人,醉倒世人,曾喝醒世人…… 走近禅境,就是走近一种独特的智慧。 二 禅如海,指的是禅宗如大海之浩瀚,它所包容的不仅是宗教,不仅是智慧…… 中国文化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是士人在文化中的地位、功能、作用。士人形象从先秦开始,随世事的演化而不断演变,有先秦的游士,凭三寸不烂之舌纵横列国;有两汉的吏士,以吏为师,教化百姓;有魏晋的名士,以谈玄显露智慧,以狂饮象征自由;有唐代的勇士,“拔剑起蒿莱”,“含笑看吴钩”;有宋代的文士, “今宵洒醒何处,扬柳岸,晓风残月”……士人形象的变化后面,一个重要而耐人寻味的问题,是士与朝廷的仕与隐,达与穷、进与退的缠绵复杂关系,与这种关系相联系的,是在如此的一个文化结构中,士人要以怎样的方式,才能最好地实现自己的文化功能。从这两方面来观察,士人形象的变化,一个最有意思的区别,是唐人与宋人的不同。从中国历史的演化看,士心态变化的最大的关结点,在中唐。何以如此,原因甚多,以何解谜,禅宗是其中的一把钥匙。 走向禅境,是穿过宗教走向宗教世界之外的迷境。 士人在唐宋的变化,最美丽的展开,就是艺术,从这一角度看,中国艺术因禅宗的智慧,而上升到了一个审美的极至。中国画走向高峰前的关键一步是水墨画,其辉煌的顶点是文人画,二者都离不开禅宗的智慧。 三 从中国智慧的角度来谈佛家智慧,就是指的完全中国化了的佛家──禅宗的智慧。佛教起源于印度,遍扩于亚洲大部分地区。大体而言,分成三大佛教文化圈,一是印度佛教圈,包括印度本土和从斯里兰卡到印度尼西亚的南亚、东南亚地区;二是藏传佛教圈,包括中国西藏和从西马拉雅山地区及中国内地一部分地区;三是汉化佛教圈,包括中国大部分地区,越南、朝鲜、日本。三大佛家文化圈,其智慧的共同特点,是具有共同的目的,教人达到一种宗教的最高境界──成佛。但在不同的文化圈中,成佛的方式又是不同的。印佛的成佛,基本上是一种一生,甚至几生轮回的追求,才能够达到,而汉佛禅宗却是讲究此生成佛,见性成佛,从而可以当下成佛。印度的佛教,佛陀基本上是作为一种宇宙的最高神,作为一种近似偶像的形象来供奉,佛是外在于人的追求目标。而汉佛禅宗,佛不是外在于人的,就在人的心中,就是人的本心。不是外在于人的偶像,而是内在于人的本性。因此,主要的不是求人,而是求己。禅宗是一种回到本心的修行。印度佛教造就的,是一种在世俗世界之外的超世俗世界,是完完全全出世的,过的是一种出世的纯宗教生活;汉佛禅宗追求的却一种现世的生存,是不离现实而超世,不离此世而成佛。过的是一种现世的日常生活。因此,禅宗的智慧,其核心,就是在于如何面对一种看似矛盾,也确实是矛盾的现象──在世与超世,做人与成佛,求佛与求己──中超越这种对立矛盾。这种特殊的超越,是既兼有二者,又使二者成为一种统一。但是在这种统一中,不是把在世统一于超世,把做人统一于成佛,把求本心统一于求偶像;而是相反,把超世统一于在世,把成佛统一于做人,把求偶像统一于求本心。因此,禅宗创造的独特的趣旨,一是根据这种思辨而深邃的统一而讲述了一种独特的宗教结构:佛就是世界就是我。二是根据这种宗教结构而展开了一种独特的佛与世界与我的辨证关系。三是根据这种独特的辨证关系开辟了一条独特的成佛之路。围绕着这三点,禅宗,如果说不是从达磨祖师,那至少是从六祖慧能开始,经沩仰宗、临济宗、云门宗、曹洞宗、法眼宗,所谓一花开五叶,创造了一种如何居此世而超世,做常人而成佛,在世俗世界而获宗教境界的丰富智慧资源。这种智慧资源,成了中国智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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