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立文字

　　常耘法师

　　近来读顾随的《顾随说禅》，虽说是几十年前的文章了，现在看来，还是颇感受益良多。

　　达磨初来中国，传法心要。教外不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至此，中国始有禅宗。达磨乃古印度人，来中国后，传授佛法，无奈中国人都听不懂，无法理解，不知所传何法？他也认识到，此时机缘不成熟，只得在少林寺“面壁九年等人来”。他等待的是有识之士，能够识得这座泰山。

　　禅宗传至唐代，天下言教，皆为禅宗。禅宗如雨后春笋般在全国各地普遍的破土而出，深深的扎入佛教的第二故乡＿＿中国大地，扎入人们的心中。禅宗的修法是不立文字，见性成佛，也就是悟性。慧能大师更是其代表人物＿＿不识字的人，可以开悟，洞达佛之心，解禅宗之意，这岂能用文字可以理解的。

　　然而，现在市面上随处可见，关天禅宗的书籍，如《境外说禅》、《门外谈禅》、《禅的智慧》、《顾随说禅》等等，可谓铺天盖地，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由此，我想，现在的人根基比古时大德的悟性还要更有见地，你看他们随时随地的谈禅说法。我出家都十几年了，都参透不了人生，更别说参“禅”悟佛了。我不明白“禅”为何物？他们却已经可以大谈特谈“禅”了，信手拈来，禅话满天飞，我自愧不如。我自看到祖师的教导，不立文字后，就只知道禅是不能够说出来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现在看到这么多的禅书，知道自己落伍了，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无言以对。

　　有时我也问他们，祖师都说禅是不可言传的，你们却出了那么多的禅学书，不是违背了“不可言传”的说法了吧！他们说，禅宗刚开始是“不立文字”呀，可是后来又要“不离文字”了，还是离不开文字。文字是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基础的工具，没有语言的沟通，那会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呢？那这样不是违背了祖师的言教了吗？并不没有呀！“不离文字”，只是权巧方便而已，不能执著文字游戏的，只样就不立文字了。先是通过文字来理解，我们所要知道的禅，然后在参禅的过程中脱离文字对我们的束缚，这是应机而说的，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这种方法的。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说“不离文字”对“不立文字”而言是不矛盾的，只是祖师教法的方便法门而已。

　　我想起了佛教戒律的起源。佛陀最初成道时，并没有戒律可言。后来有人归依佛陀，依止佛陀出家后，他的弟子不知如何修持佛法，渐渐的碰到事情也不询问佛陀，只是自行作主。后来，佛陀根据弟子们所犯的事，来制定佛教内部的规定，所以称为随犯随制的方式而制定了佛教的最初的戒律。戒律，也就是从没有到有的过程，这不是矛盾，而是对那些不持戒律的人而言才有作用的。

　　难怪佛陀所说的经典里有很多是比喻了。比喻只是少分相似，因为语言是不能尽善尽美的。佛教经典中，有很多也是故事，佛陀怕众生听不懂，只能用故事来加深理解，从这意义说佛陀是一位善于说故事的人。

　　这就说明了，不立文字不是佛陀最终目的，只是权巧而已，接引众生的一种方法罢了。说来也是，我们现在所至的所有的经典不都是文字吗？如果没有文字的记载，那么两千年前的佛教文献也不会保存到现在。不立文字是不要执著文字，成迷于文字的游戏，文字不过是理解的一个过程，而不是目的，应该脱离文字的束缚，超越自我。

　　所以《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法的自性是空的，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所谓“缘起性空”。就连佛所说的法，也是“所谓说法者，即非说法，是名说法。”谓法是佛所说，即是谤佛。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在执著佛所说，不理解佛所说何意？因此，佛陀教导我们，“依法不依人，依第一义，不依不了义。”这样说来，我们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不立文字了，也知道了不立文字的焦点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