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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蝶园是明末追随郑氏流寓台湾的李茂春息居庭园的名称,其后是在什么时候改称为法华寺的呢?依照现在一般介绍的书籍所说,都说是清据台时,首任的台湾府知府蒋毓英改建为法华寺。但依照笔者所探究,以上所记与实际情形稍有出入,谨就所探研的结果,撰成本文。 按李茂春,字正青,福建漳州府龙溪县岱南人。他年青的时候,勤奋好学,力求功名。不幸遭遇著国家的惨变,明朝被清所据,南奔的明室,太祖二十三子,康定王桱的后裔王聿键,在清兵渡江的时候,为驻守南京京口,退到嘉兴的郑鸿逵──郑成功的叔父所遇,即奉回福建。于弘光元年(西元一六四五)五月十五日南京被清军占据后,闰六月十五日监国于福州,二十七日即帝位,改元隆武(隆武元年是自那年七月一日开始,即清顺治二年,西元一六四五)。李氏在动乱中亦不放弃功名,经参加隆武二年(鲁监国元年,清顺治三年,西元一六四六)所举行的乡试,中式为举人。不久隆武帝被清军所执,死于福州。永历帝继立于肇庆,又被清军所迫,逐渐移迁广西、云南。而东南沿海只 322 中国佛教史论集(八)-台湾佛教篇 梦蝶园改称法华寺年代考 有明赐姓郑成功据金厦抗清,明室诸王裔及遗臣都来依附,李氏即于其时往来厦门与诸名士游。后郑成功为谋复明基地攻取台湾,驱逐荷兰人,不久逝于台湾。他的儿子郑经率军渡台靖内乱后,于永历十七年(清康熙二年,西元一六六三)由台返厦门,那年九月清军联合荷兰舰队攻破金、厦两岛。李氏追随郑经至铜山岛(即现在东山县东山岛),后因铜山乏粮,诸将相继叛去,郑经就退回台湾,明室诸王裔宁靖王、鲁王世子、巴东王、安乐王、舒城王、奉南王、益王等二月来台。李氏和乡绅王忠孝、辜朝荐、沈佺期、郭贞一、许吉憬、黄骧陛及卢若腾等都扁舟从行。 李氏渡台后经卜居天兴州治(即现台南市)东南邑郊永康里,筑草庐,手植梅竹。滋药弄卉,日诵佛经自娱。经其好友咨议参军陈永华对他的寓居,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梦蝶处,并撰“梦蝶园记”。这块碑记于隶清遭受禁毁,至康熙四十七年(西元一七0八)凤山县知县宋永清,及乾隆二十九年(西元一七六四)台湾府知府蒋允焄等前后两次镌碑都被禁毁。到了嘉庆五年(西元一八00)李氏的裔孙生员李梦琼、拔贡李宗寅等呈请台湾府知府吴逢圣,准将原建陈永华所撰碑记重给勒石。所以现在法华寺所存的“梦蝶园记”前段有记:“嘉庆伍年裔孙李梦琼、李宗寅等蒙府宪吴准将凤邑主宋、暨前府宪蒋、原建陈永华所撰碑记重给勒石。......”就可以证明。现在台湾没有留存明代的石碑,它的原因是遭清朝政府的禁令扫数撤毁。像“梦蝶园记”这样与政治无关的清初重建碑亦难免遭毁,就可以窥见其禁令之严了。 323 中国佛教史论集(八)-台湾佛教篇 梦蝶园改称法华寺年代考 李氏持斋念佛,悠然尘外,人称李菩萨。圆寂后葬在土名蛇仔穴的地方,于嘉庆五年同由他的裔孙李梦琼、李宗寅等为防制坟茔被觊觎侵占,经呈请台湾县知县周作询示禁,并勒碑立于李氏墓茔的附近。按李氏的裔孙李宗寅,系台湾府学生员,嘉庆五年出贡。那块示禁碑当时所具名列记的裔孙共有四十二人,就可见李氏的后裔在台湾甚为繁盛。李氏的坟墓于民国三十一年(日昭和十七年,西元一九四二)因台南飞机场扩建,被列入于扩建区域内,经法华寺出资,由已故石旸睢氏和日人国分直一氏等发掘,经拾李氏的遗骨移祀于梦蝶园址,即法华寺北边新建完成的浮屠(即纳骨塔)内,并将墓碑及茔域保护示禁碑等一并迁立于浮屠前墙壁。李氏不愿受异族的统治,流寓台湾,其人格的清高,热爱民族,堪为后人所崇仰,于其逝世后将近三百年,他的遗骨获重返到原修地──梦蝶园址所建浮屠内实是最适切的处所。 李氏所静修的梦蝶园,自李氏逝世后的情形,依照台湾最早的志书,于康熙三十三年(西元一六九四)由台厦道高拱干所纂的“台湾府志”卷九外志、寺观附宫庙所记: 梦蝶园:在府治社稷坛南数百武,先是漳人李茂春寓此,筑茅斋以寄放浪之情,扁曰梦蝶,后易以陶瓦,清流修竹,日增胜概,改为准提庵。 又照康熙五十九年(西元一七二0)陈文达所纂最早的“台湾县志”卷九杂记志、寺庙记: 法华寺:在东安坊,伪时漳人李茂春构茅亭以居,名梦蝶处;后僧人鸠众易以瓦,供准提 324 中国佛教史论集(八)-台湾佛教篇 梦蝶园改称法华寺年代考 佛于中,改名法华寺,康熙四十七年凤山知县宋永清建前殿一座,以祀火神,匾曰离德昭明;殿后左右,建楼二座,前后旷地,遍莳花果;又建茅亭于鼓楼之后,匾曰息机;自公退食之暇,时憩焉。 复照乾隆五年(西元一七四0)所修的“重修台湾府志”卷十八古迹、寺观所记,系依照陈纂“台湾县志”稍加修改并增添一部份而已,兹将修改及增添部份列记于左: ......后僧人鸠众改建法华寺;......寺田在寺后,荒埔一所约二甲余,台湾府蒋毓英给为香灯;又园在港西里大湖庄一所,凤山知县宋永清捐置为香灯。 综上各籍所记,李氏的梦蝶园系于永历三十七年(清康熙二十二年,西元一六八三)七月二日郑成功的孙郑克塽降清。台湾隶清的时候,经僧人鸠众集资,将李氏原来的茅斋易以陶瓦,整顿修筑,改为准提庵,供奉准提佛(按准提佛系六观音之一,六观音是分配六道,济度人的准提观音,具三目、十八臂,主人世间,破众生的惑业,凡消灾、延命、求子所祈求的)。并由第一任的台湾府知府蒋毓英将庵后的荒埔约二甲余(即现在台南师范专科学校校园的一部份)给为香灯费。后来改称为法华寺,至康熙四十七年(西元一七0八)凤山县第五任的知县宋永清为祀火神增建前殿,在前殿的后面左右加建钟鼓楼二座,前后面的旷地,栽种花果。又建茅亭一座于鼓楼的后面,称为“息机”,作为宋知县休暇时憩息的地方。并经宋知县捐置港西里大湖庄寺园一所充为香火费。因其间陈纂“台湾县志”将蒋纂“台湾府志” 325 中国佛教史论集(八)-台湾佛教篇 梦蝶园改称法华寺年代考 :“为准提庵”改为“供准提佛于中,改名法华寺。”后经刘修“台湾府志”将“供准提佛于中”加以删去不提,以致后人就不知李氏的梦蝶园是曾一度改为“准提庵”了。至乾隆十七年(西元一七五二)王必昌所修的“重修台湾县志”经修改为:“......康熙二十三年改今寺;知府蒋毓英拨寺后旷地二甲有奇,充为香灯。......”。又嘉庆十二年(西元一八0七)谢金銮修的“续修台湾县志”再修改为:“法华寺:在永康里,旧为梦蝶园;康熙二十二年改为寺,知府蒋毓英以寺后旷地二甲零为香灯费。......”以致日人所辑的“台湾名胜旧迹志”记法华寺为:“梦蝶园,后于清康熙二十二年台湾知府蒋毓英为保存其古迹的目的,改建一宇,号称法华寺。......”所以一直到现在,大家都称法华寺是蒋毓英将李茂春的梦蝶园改建为法华寺。但这些记载是和史实稍有出入的。我们若依照最早的“台湾府志”来看,梦蝶园是先由僧人将李氏原来的茅斋易以陶瓦,改为准提庵。至准提庵改为法华寺这一段缺欠明细的记载,仅在陈纂“台湾县志”记:僧人鸠众易以瓦,供准提佛于中,改名法华寺。就是记梦蝶园由僧人改建准提庵后,再改称为法华寺的。以上所记是否正确?我们再由较陈纂“台湾县志”早十年即康熙四十九年(西元一七一0)由第五任台湾府知府周元文所修的“重修台湾府志”来看,这部志的卷九外志、志观附宫庙所记,和蒋纂“台湾府志”所记相同。但是修这部志书只离宋永清建火神庙,同时改建准提庵仅距二年,所以艺文志有收录宋知县撰的“火神庙记”如次: 326 中国佛教史论集(八)-台湾佛教篇 梦蝶园改称法华寺年代考 尝稽燧人氏上观星辰,下察五木,以为火。炎帝以火纪官,而为火师。陶唐氏有火正,曰祝融。“周礼”:夏官司爟,掌行火之政,令四时变国火以救时灾。故凡州邑皆置神而崇祀焉。予宰斯土,见祭爟之义,缺焉不讲;而居民廛舍时或遭回禄者,毋亦出纳之违时,抑亦所以祀之者,未有宁宇也?因与同寅李诸罗集绅衿,捐俸乐输;有不足者,一一肩之。择爽垲于府治东南僧舍,易其制而高大之;固以瓦砖,施以丹漆,命工肖像,而致时享。中堂祀大士,后院洎两旁构列禅室;绕以竹木,间以花果,背山面海,巍焕幽深,亦招提一大观也。因颜其寺曰“法华”,仍令僧彻空主之。夫大禹陈谟,养民之政,惟六府;武王访道,箕畴之告,首列五行。火者,实配五行而备六府,天地之惠,生民之利也。至或蒸为疾疫,发为焚毁,则赖为政者修德而弥灾。愧余不德,不及子产之善政,使灶言不验。第以之为功大为神灵,而祭之之典不可不举;故建庙而祀焉。庙成,因叙其始末而为之记。 由宋知县这一篇碑记中:“因颜其寺曰‘法华’,仍令僧彻空主之。”我们就可以明了梦蝶园是先改建为准提庵,到了康熙四十七年宋知县为祀火神,和他的同僚诸罗县知县李镛集诸绅衿,捐俸乐输,将准提庵改建较为高大的殿宇,前殿祀火神,悬匾为“离德昭明”。中殿祀大士,后院及两旁为禅室,并经改称为“法华寺”。所以梦蝶园所改建的准提庵再改称为法华寺的正确 327 中国佛教史论集(八)-台湾佛教篇 梦蝶园改称法华寺年代考 时间,应该是康熙四十七年凤山县知县宋永清改建时所更称。那么为何其后又失传呢?这是因为陈纂“台湾县志”卷十艺文志所记,宋永清撰的“火神庙记”将周志所载有旁圈的部份予以删去未载,以致其后的志书都将那部份遗漏,所以后人不知准提庵改称法华寺的年代。为什么陈纂“台湾县志”要将“因颜其寺曰‘法华’,仍令僧彻空主之。”加以删去呢?是否出于故意删去呢?这一点可以由那部志书所记法华寺条称:“......后僧人鸠众易以瓦,供准提佛于中,改名法华寺;康熙四十七年凤山知县宋永清建前殿一座,以祀火神,匾曰离德昭明。......”殊系为配合以上所记:先改称为法华寺后,宋知县才建火神庙起见,特为删去有旁圈的部份,以免所记发生矛盾。依照周修“重修台湾府志”所载的,火神庙记”的原始资料,始获明了梦蝶园后来改称法华寺的实际情形的原委。法华寺并不是现在一般所称的蒋毓英知府将李氏的梦蝶园改建为法华寺;而是凤山县知县宋永清的时候才将由梦蝶园改建的准提庵增建火神庙,同时改建准提庵而更称为法华寺。我的考证是如此,我的答案是如此,为免今后再有延误,特将浅见提出,敬请关心台湾史的贤达赐予指正。 五十六年三月二十日完稿于废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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