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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山诗文中的佛教思想 九华山山水几乎同时走进僧尼和文人视野。据明代嘉靖《池州府志》、《九华山志》等记载,相传东晋隆安五年(401)天竺僧人杯渡即来九华山创建茅庵。但九华山佛教始兴于唐代。据唐隐士费冠卿《九华山化城寺记》所载,九华山佛教圣地的开创者为新罗国(今韩国)王室近属子弟金乔觉(即金地藏)。唐开元末(约719)金乔觉渡海来华,卓锡九华山。唐贞元十年 (794)夏,金地藏跏趺示寂。当时山鸣石陨,扣钟嘶嘎,群鸟哀啼。其肉身趺坐石函,经三年开启,颜状如生,摇撼骨节,发出金锁般声音。《藏经》说:“菩萨钩锁,百骸鸣矣,知其为圣人降世也 。”僧徒据此视其瑞相为菩萨灵迹示现,尊其为地藏菩萨 ,其开创的九华山地藏道场成为中国佛教四大菩萨圣地之一。在金乔觉到九华山不久,唐天宝八载至上元二年(749—761),李白数次到秋浦(今池州市贵池区)并游九华山,写下千古绝唱:“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改九子山为九华山联句并序》)“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望九华赠青阳韦仲堪》)金乔觉、李白之后,历代名僧、名人纷至沓来,在九华山山水之中谈诗论道,诗而禅,禅而诗。九华山山水和佛教与自然结缘,使佛教思想自然地渗透在九华山诗文之中。佛教哲理的融入,使九华山诗文变得更加厚重且耐人寻味,而佛教思想也通过九华山诗文作媒介,传播四面八方。 无情有性的认识观 就收入《九华山大辞典》的400多首九华山诗文而言,山水之作在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其作者主要有三类:一是唐代以来的名僧,如金地藏、冷然、神颖、宗杲、希坦、了然、太虚等。五代诗人圆证在九华山修行期间,不仅写下来了大量诗文,还组织成立了九华诗社。二是乡贤名士,如杜牧、杜荀鹤、程九万、章贲、杨少愚、柯友桂等。三是游山名人,如李白、刘禹锡、梅尧臣、王安石、苏撤、袁牧、康有为等。其中不少名人名士曾在九华山隐居,著有诗集,如费冠卿、刘放、陈岩、王秀文、滕宗谅、柯乔、吴钟等。在这些山水作品里,作者将对佛理佛性的感悟通过山水诗文表达出来,使佛教思想闪烁在其作品之中。 在佛性与心性的关系上,佛教提出了“无情有性”的观念。所谓“无情”指无情识的事物,如草木等。“性”即是佛性。佛教认为即便是不能发心修行的无情识的草木也都具有佛性,佛性犹如虚空无处不包无所不在,因此笼罩在虚空之中的自然山水、宇宙万物也都成为佛的化身。九华山诗文作者在自然山水中“习静悟无生”(明.童承叙《九华山四首》),使九华山诗文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蕴涵着无限的佛意。如“外景自隐映,潜虚固幽玄。”(唐.谭铢《望九华》)“禅心何最寂,钟磐夜来闲。”(元.曹天佑《登九华》)“夜梦易醒禅未定,疏钟片月起长吟。”(明.柯暹《游九华山化城寺》)“夜永对禅灯,妙香媚幽独。”(清。吴绮《入九华宿化城寺)从诗文中可以看出,九华山的“隐”、“幽”、“虚”、“空”、“疏”、“寂”已使诗人忘怀尘世、参悟出佛家物我同根的深邃意蕴,即所谓“寤寐形神合为一”、“万物静观皆自得”。诗人正是通过这些作品表达出他们对“无情有性”思想的理解,同时他们也在无情山水中加深了对佛理佛性的参悟。诗人在自然与佛理的相通相融之中,超越了物象、时空及一切外在的束缚,进入诗境与禅境之中。 卓越孤存的人生观 “孤”可以说使九华山诗文山水景物描绘中的特色。如“云含幽兮月添冷,日凝晖兮江漾影。”(唐. 刘禹锡《九华山歌(并引)》“蹑云寻古道,倚树听流泉。”(唐.贾岛《寻窦仙隐居》)“高树出云耸,寒泉趁石春。”(宋.希坦《九子寺》)“何当高上华峰顶,凉月萧萧生桂枝。”(元.萨都刺《重过九华山二首》)“高林月出三更晓,幽谷风多六月秋。”(明.王守仁《化城寺六首》)“何处清音彻夜吟,山空疑有鹤鸣琴。”(清.宁华池《天台寺听松涛》)“违山十里柴门近,流水孤村树一围。”(清.吴襄《雨后九华山》)在诗人笔下 ,冷月、古道、寒泉、幽谷、高树、孤村随处可见,充溢着萧瑟孤荒之感,而他们正是在这一片孤独超旷的自然之中,诠释处佛学对待人生的真谛。 “依法不依人”是佛教作为人面对重重挑战的“四依止”的最高原则之一。佛法本来就包罗万象,可以“以出世之心,行入世行”,关注人间疾苦,也可以“以出世之心,行出世行”,远离人间烟火,就是要求人们隔绝于世,使自我处于孤立状态。只有孤立才能流露出真我,也只有在真我的基础上,才能得善知识即般若,开创“菩萨清凉月,常游毕竟空”的法味人生,最终达到佛的境界。由此可见,九华山诗文作品中所描绘的幽邃孤清的境界,正是诗人孤寂佛心的形象展示。诗人在心物交感、情景交融中,感受着孤独,感受着真我,最终步入孤幽寂寥、瞻远恬静的佛教圣境中。值得注意的使,九华山诗文对佛教强调卓然孤存的生命态度的宣扬,在客观上围塑造中国文人的享受但不放逸、睿智但不自负、自觉但不自卑的人格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止观双修的实践观 九华山诗文作者在九华山山水之间徜徉参悟佛理佛性。因此,他们的集禅家理趣为一体的诗文意味深长,有着回味无穷的“寂静”。 “空门寂寞而思家,礼别云房下九华。”(唐.地藏《送童子下山》)“寂寂寻乳窦,兢兢行石桥。”(唐.神颖《和王寂文题九华》)“九朵芙蓉天琢开,烟霞静处翠成堆。”(宋.高子洪《龙池》)“亭台清映月,松竹淡笼烟。”(宋.希坦《九华崇寿塔》)“自要贪闲非避秦,洞门隔开世间尘。”(元.陈岩《碧桃岩》)“夜静凉飕发,轻云散碧空。”(明.王守仁《莲花峰》)“高云不浪出,幽谷自天开。”(清.吴大虁《云峡石》)诗人笔下的九华山山水景致空旷而宁静,清幽而冷寂,呈现着妙不可言的静态美。当然,诗人笔下的“寂静”夜并非毫无声息,有时也在万籁俱寂之中也会有声响划过,如“有声”的反衬下“无声”愈加突出。如“落照苍茫秋草明,鹧鸪蹄处远人行。”(唐.李群玉《九子坂闻鹧鸪》)“千片浮云飞碧汉,一声痛鸟破苍烟。”(宋.柯建之《李白书堂》)“风撼塔铃天半语,众人都向梦中闻。”(元.陈岩《金地藏塔》)“静听谷鸟迁乔木,闲看林峰散午衙。”(明.王守仁《岩头闲坐漫成》)“上山云截山,下山山吐云,只有钟磐满,云山两不分。”“闻说山奇秀,行看伏虎犀。禅房深曲径,重到老僧迷。”(清.胡昆《山中口号》)诗人正是这样以动衬静,从而展现出一片宁静澄澈的山水世界。 佛教认为事物总是呈现出变化无常的表面现象,看似对立,其实是相互依存而互动的,这就是“空”。“空”是世界的本质,而“寂”是人达到终极境界的途径。九华山诗文里的山水世界是寂静的,当我们融入这寂静之中便会发现。其实这“寂”仅仅是表象,“空”才是“寂”的内涵。九华山诗文作者在游历九华山的过程中。由“寂”悟到“空”,最终“寂”与“空”浑然一体,彼此难分。九华山诗文所展现的由“寂”入“空”、“寂”、“空”的山水世界,其实正是对佛教所倡导的“止观双修”修行之道的诠释。佛教认为“法性常寂即正义,寂而常照即观义”。所谓“止”指的是熄灭、空谛,得真如法性。佛教认为“止”与“观”是互为表里,相辅相成的。一方面,“止”是“观”的前提,没有“止”,“观”就无从谈起,因此修行首要的是要做到寂与静虑,只有在静虑中才能排除一切杂念,最终达到涅槃境界。另一方面“观”是“止”的终极目的,只有得到般若,“止”才获得它生存的意义,形上体悟必须与形下实践密切结合。“止”是通向“观”的必由之路,而“观”又会反过来为“止”提供指导,使“止”能清楚地止于缘,止于谛。“止”与“观”两者使相融相交的。止观双修具有极强的哲理性,其内涵使深邃的,九华山诗文对止观双修的阐释,大大增加了九华山诗文的哲理内涵,同时也在客观上发挥了普及佛教思想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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