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都大慈寺,古名大圣慈寺,在本市锦江区大慈寺街,始建于唐肃宗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当时占地近一千亩,共有九十六院,八千五百区,与当今的川大学府占地之大堪媲美;寺中有壁画万余壁,雕、塑、铸像百千尊而僧众以千数,以是号称“天下第一丛林”,又是全国内地首屈一指的艺术之宫。明宣德十年(1435年)遭火焚毁,十年后重建,清初又重修,但规模已大不如前,今存大慈寺是当年大慈寺的药师院旧址,面积仅及唐宋时期大慈寺面积的百分之一而已。 为什么说大圣慈寺在唐、宋、元、明时期都是全国内地首屈一指的艺术之宫呢?这可以从它所拥有的主体艺术品——壁画的数量之多与精美程度之高超两个方面加以说明。 李之纯在他的《大慈寺画记》中说:“举天下之言唐画者,莫如成都之多,就成都较之,莫如大圣慈寺之盛。……总九十六院,按阁、殿、塔、厅、堂、房廊无虑八千五百二十四间,画诸佛如来一千二百一十五,菩萨一万四百八十八,帝释、梵王六十八,罗汉、祖僧一千七百八十五,天王、明王、大神将二百六十二,佛会经验变相一百五十八,诸夹绅雕塑者不与焉。像位繁密,金彩华缛,何庄严显饰之如是……。”今按李之纯是北宋神宗时人,《大慈寺画记》是在他任成都府尹时所作,这个数字是他命令僧官会同该寺僧众逐一清数后统计出来的,具有较高的准确性。根据这个统计,大慈寺在北宋时期,已有诸佛、菩萨,各种神灵,祖僧以至帝王将相地方官吏等人物画像14360壁,佛会经变等故事画158壁,另外还有占百分之十左右的山水、花鸟、龙虎、台阁等画,合起来,当有15500壁以上。若以每壁大小平均二平方米计,共有壁画31000平方米。另外还有许多小型壁画和装饰画等没有计算在内。这个数字有多大意义呢?我们知道,我国敦煌莫高窟,现存壁画面积为45000平方米,而大慈一寺所拥有的壁画竟相当于它的三分之二,另外还有成百上千尊雕、塑、铸像矗立其中,所以仅就数量而论,说它是当时中国内地首屈一指的“艺术之宫”,确非夸诞之词。 再从壁画的精美程度来看: 我们知道,我国壁画最为兴盛,技巧又最臻精湛纯熟的时期,是在唐、宋时代,南宋以后,壁画已渐让位于纸墨画了。而莫高窟的壁画,上起北魏,下迄元朝,其中唐宋画亦不及总数的三分之二,这个数字也仅与大慈寺的唐宋画数字相当。更重要的还应看到,莫高窟远在西陲,前往作画者,多是民间画工,其中虽有不少高手,画法亦自有特色,不少佳妙之作,但终究不能与当时的名家相比。而大慈寺的壁画则不然,李之纯在其画记中说:“昔之画手,或待诏行在,或禄仕两蜀,皆一时绝艺,格入神妙,至于本朝,类多名笔……。”这就说明,大慈寺的壁画,大量的是名家之作,而所谓“格入神妙”,也就是第一流的作品。 大慈寺为什么会拥有那么多的名家之作呢?大致有如下三方面的原因:一是蜀中经过秦、汉、三国以至两晋时期的开发,到了隋、唐,已成为全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当时便有“扬一益二”之说;唐朝自安史之乱,中原鼎沸,下至五代及宋初,干戈扰攘近二百年,这一时期蜀中相对安定,为经济文化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二是自唐玄宗、僖宗先后两度入蜀,随之而来的有大批文人学士与高强画手,他们中有不少人留仕于蜀,传来了绘画的高超技艺,这就是李之纯所说的“昔之画手,或待诏行在,或禄仕两蜀”他们的画风与蜀中的风格相融合,流传演变,不断发展,到宋代便形成了蜀中名家辈出的繁荣局面;三是大慈寺乃唐朝皇室所敕建,得到官府的特殊保护和津贴,是当时最大最富的寺庙,高僧辈出,与文人学士交往甚繁,所以来这里作画的高手最多,且由于唐武宗会昌年间实行“灭佛”,全国各地以及成都的各大寺庙几乎都受到波及,大多数被毁、拆或改建。而大圣慈寺则受到独特的保护,不仅其原有壁画完好无损,还接收了一批从其它改迁寺庙如光相寺等迁移出来的壁画和雕、铸佛像。正是由于上述种种原因,才形成了“举天下之言唐画者,莫如成都之多,就成都较之,莫如大圣慈寺之盛”的局面。 那么,在大圣慈寺中作画的有多少位名家呢?根据我们的初步考察,其姓氏著录于黄休复的《益州名画录》,范成大的《成都古寺名笔记》等画史者,共有六十七人之多。其中的卢楞枷是吴道子的大弟子,赵公、赵温奇、范琼、左权等神佛画大师,常重胤、常粲等是人物及肖像画的高手,李升、孙知微、孙位等则是绘画全才、山水画大家,黄筌的花鸟、文与可的竹石,更是开创了留传至今的新流派;而张南本画火与孙位画水,更是独步一世的专长。例如: 张南本,晚唐益州人,时为翰林待诏,史载他工画佛道神鬼,兼精画火。据说其所作辟支佛,火周其身,笔气炎锐,得火之性,在大慈寺各院作画甚多;他在金华寺大殿画八明王,端严威猛、光晕逼真,一日,有西域僧进寺礼佛,骤睹炎炎之势,惊骇不支,几至扑地。 又如画山水的孙位等,据苏轼《东坡集》跋蒲永升画水云:“古今画水,多作平远细皱,其善者不过能为波头起伏,唐处士孙位始出新意,画奔湍巨浪,……尽水之变,号为神逸。其后,蜀人黄筌、孙知微皆得其笔法……作输泻跳蹙之势,汹汹然若崩崖也……近岁,成都蒲永升,得二孙本意……尝与余临寿宁院水作二十四幅,每夏日挂之,高堂素壁,即阴 风袭人,毛发为立”云云,可见这些名画的艺术感染力之强。故时人有“孙位之水,张南本 之火,近于道也”之誉。 当然,大慈寺壁画的主体乃是神佛画像,现在我们更举时人对孙位与景朴在大慈应天寺所画的战胜天王图的描写和赞叹为例。据说,“其所画天王部众,人鬼相杂,矛戟鼓吹,纵横驰突,交加戛击,欲有声响。而鹰犬之类,皆三五笔而成,弓弦斧柄之属,并掇笔而描,如从绳而正。”时人欧阳炯在《野人闲话》中录有《应天寺左壁天王画歌》,歌中有云: 锦城东北黄金地,在昔何人兴此寺? 白眉老僧重名公,曾识会稽孙处士。 寺门左壁画天王,威仪部从来何方? 神奇怪异满壁走,当檐飒飒生秋光…… 宝冠总动生威容,趋枪左右来倾恭。 臂横鹰爪小纤利,腰丽虎皮斑驳红, 飘飘但恐入云中,步骤还疑入海东。 蟒蛇拖得浑身坠,精魅栩来双眼空。 当时此艺实难有,镇在宝坊称不朽, 东边画了空西边,留与后人教敌手…… 昔年长老遇奇踪,今日门师识景公。 兴来便请泥高壁,乱抢笔头如疾风, 逡巡对仗何颠逸,散漫奇形皆涌出, 交加器械满虚空,两面划然如斗敌,…… 如何请得二仙人,下笔忽成千古事。 君不见,明皇天宝年,画龙致雨非偶然。 常忧笔底生云雾,揭起寺门天上去。 从这些赞叹中,我们已不难想像当时壁画的精妙了。 现在,大慈寺的壁画已经一无所存了,不过,它的许多摹本,从现存大足、三台、梓潼以及四川各地的唐宋石刻艺术中还不难看到。读着这些历史记录,也令人倍增遐思,悠然神往。作为成都市博物馆所在的大慈寺,若能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它原有的壁画旧观,在我们的市政建设上亦当是别开新面的创举,它将使芙蓉之国的天姿风貌更增光彩,又将为成百万民众带来美妙隽永的艺术享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