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宝庆庵

　　年初二下午约一点的样子下起了雪，而且越下越大。到四点的时候，对面的竹山上居然一片白茫茫的。雪在树上融化得慢，所以有存留。市区内则即下即化，保留不住的。看看窗外，雪花飞舞，一遍纷繁忙乱的样子。这时我突然想起，趁着大雪飘飘，何不到宝庆庵里去访印定师傅，顺便也去看看庵里的盘龙梅开了没？说去就去，穿好雨衣，雨鞋。下楼顺着金寿路，向右拐，到尾山路，再上白虎山路，经过大石头根，向里一拐，不足百米就是了。宝庆庵青瓦黄墙，在雪花的照映下，显得非常醒目鲜亮。我轻轻地推门，里面栓着。再一推，只听里面踢踏踢踏的走来一人。打开门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尼姑。互道了阿弥陀佛，她便邀我到大殿里坐坐。大殿的门只开一扇，里面暗得很。天又冷，所以大家就站着说话。她说得多我说得少，虽也说了一些佛理，但更多的是说了她的身世。家在浙江岱山，父母已经不在了，但还有哥哥姐姐。出家在藏地，现在在四川色达县喇荣五明佛学院深造。藏语法名喇圆，今年三十八岁。因藏地气温太低，造成心脏不好，所以出来避寒，暂挂单在宝庆庵。言及僧人生活的清苦，说她们每月只有80元的生活费，根本没法维持日常生活。不得已只好向哥哥姐姐求助。每年他们要帮她一千块钱左右才能度过。言罢神色黯然。不一会抬起头来，眼圈竟红红的。淡然一笑，说，不过也没什么。僧人嘛，就是这样清苦的。家乡是如此的富庶，自己却跑到那个穷荒之地，难免思念家乡。没人之处，也会有流泪的时候。特别是生了病，没人管没人问，只好自己搞一点土药，自己糟蹋自己，维持不死罢了。宋人诗曰：“尘埋床下履，风动架上巾。枕有思乡泪，门无问疾人。”不正是讲她们这些人的吗？说到佛法的博大精深，我也讲了一些自己的见解，她很佩服我作为一个居士，竟能有如此高的理解，也是不容易的了。于是便提出向我赠送一些讲佛理的图书。她去僧寮里取出一些来，放在怀里抱着。不小心掉在地下一本，便弯腰去检。拾起来后，一定把书放在头顶上顶礼一次，可见是虔诚的。她拿来的书很多，我怕一下子看不了，便只拿了两本，一本叫《普贤上师言教》，一本是《智海浪花》。这令她很失望。我说，佛家之地，不打诳语。我在这里的时候不多，万一看不了，不就有欺瞒之嫌了吗? 她也就点头称是了。接着当家尼姑印定师傅从门前走过，她便把声音放得极低，说了一声再见便匆匆走了。印定师傅是河南人，在少林寺出家，后来和当家和尚一言不和，愤而出走，便流落到这海天佛国，现在到这个庵里来做主持也已经两三年了，她有一个弟弟在宁波佛学院读书深造，也是一个与佛有缘的人。她和我是老熟人，寒暄过后，便从供台上拿了一些果品点心装盘，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请我品尝。我哪里肯吃她们的东西？便坐在桌子旁边和她闲谈起来。说到这一次来挂单的两个游方的尼姑，她也把声音放得极低。说我们哪能留得下这么多人？为的是二月十九快到了，那是观世音菩萨的生日。各路香客，善男信女们太多，招呼不过来，留下她们也好帮忙照应一下。说罢又拿眼向门外乜斜了一下，神秘的笑了。说：“二月十九这一天收到的香资，可以够一年的过活，你想，能大意吗？”我问她具体能有多少？她又向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向我伸出了一根食指。我说是一千？她暧昧的笑笑说：“你不懂。”是啊，僧俗两界，很多事体很好懂又很难懂。搞不懂的东西，不要去硬打听，更不要不懂装懂。按佛家的习惯说法，就是看你有缘没缘喽。不过有一件事我是懂的，那就是凡是有女人的地方，就一定有嫉妒。好在圆喇师傅送我的两本书，我是放在雨衣里面的，印定师傅没有看到。要不然，恐怕又要有一些麻烦。

　　大殿里房子大，气温低，不可久坐。加上外面下雪，就感到特别冷。这时我礼貌的道别，印定也不多留，就送我出来了。院子里的盘龙腊梅已经怒放，就没什么看头。好在旁边还有一棵红梅，正在含苞待放。颜色不浓不淡，正好。虽然植株矮了些，但在院子里，最高的一枝也探过了花墙。旁逸斜出的横枝上，这里那里的，暗显著一些消息。上面薄薄的落了些雪花，就显得玲珑剔透的晶莹，真正有看头的却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