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福州开元寺雪溪上座传略 |
 
明末清初福州开元寺雪溪上座传略 马海燕 “上座”之称呼,本与僧人之夏腊有关,据相关文献记载,二十夏至四十九夏之僧人方可称为“上座”。后来禅门中,则不论老少禅众,皆例称“上座”。福州开元寺僧雪溪上座,约生活于明末清初时期,与鼓山著名的道霈禅师大致同时。道霈禅师(1615—1702年),字为霖,福建建安人,是生活在明末清初时期的一位禅师,人称“古佛再世”。道霈嗣法“鼓山禅”创始人永觉元贤大师,后继鼓山法席,任涌泉寺第96代住持。 道霈住持鼓山,始于顺治十五年(1658年)正月,其《餐香录》自序言: 余住山方三年,其上堂语要,林涵斋居士已序而刊行之。……康熙六年腊月十日为霖道人题于圣箭堂。 从自序中知,道霈住持鼓山最初3年的法语另有语录(即《为霖道霈禅师秉拂语录》)行世,而《餐香录》的结集最迟不会超过道霈写序的康熙六年(1667年),则《餐香录》中所收的大致为道霈顺治十八年(1661年)至康熙六年(1667年)间的语录。 《餐香录》中有关雪溪上座的语录有两条。从第一条可知,雪溪法师于六十岁时圆寂,荼毗后道霈应其弟子之请上堂说法。以此推算,雪溪法师大约生于明万历年间(约在1602—1608年间),卒于顺治或康熙时期(约在1661—1667年间)。 雪溪法师四十七岁时因患上眼疾,夜梦摩利支天“手持日月,放大光明”而愈。摩利支天,《三藏法数》中说: 梵语摩利支,华言阳焰,以其形相不可见、不可执,如彼阳焰也。此天常行日月之前,护国护民,救兵戈等难。《大摩利支天经》中,有最上心真言,曰:“唵,摩利支,娑缚贺。”若人持此真言,无不感应,其不思议神力,诚可依凭也。 雪溪法师眼疾痊愈后,深感不可思议,由此发心,日日虔诚礼敬诸天,并勤于施金作佛,扶危济困,一切福事,不甘人后。据说雪溪法师生平屡感异梦,每有所梦皆有应验,故常常以梦训谕弟子,开示迷蒙,名闻当世。 一次,众弟子为庆贺雪溪法师六十岁生日(道霈语录中说:“雪公今日六旬初度,又请山僧升梦座。”),特意上鼓山礼请道霈禅师为大众上堂说法。道霈久闻雪溪法师及诸弟子喜谈梦事,故而借此机会,特意提醒众人不可执迷于“梦”境: 且道此梦为是实为非实?若道是实,分明是梦;若道非实,凡事皆验。这里定当得明白,则知现前身心世界,一切万法,亦复如是。所以云:三世诸佛是梦,历代祖师是梦,六道含灵是梦。雪公今日六旬初度,又请山僧升梦座,说梦法,开梦众,只如破梦一句,作么生?咄!青天白日,大家莫瞌睡。 雪溪法师除去以验梦著称之外,其高超的医术、慈悲的心怀也令时人敬佩。道霈称其“藉医术为布施之资,假福田为净土之本”,他不仅以医术救人,并且时常为贫民施药济粮。 值得注意的是,道霈语录中称雪溪“居福州开元铁佛殿有年”而不是“居福州开元寺有年”,其中的原由值得推敲。或许有以下三种解释: 一是因为福州开元寺以铁佛而闻名,故以“福州开元铁佛殿”来代称福州开元寺; 二是当时的福州开元寺除去铁佛殿外,其余建筑已经所剩无几,故福州开元铁佛殿即是福州开元寺。 三是道霈与雪溪法师熟识,他知道雪溪法师是住在福州开元寺的铁佛殿内,所谓“福州开元铁佛殿”不过是“福州开元寺铁佛殿”的略称而已。 第一个解释有些牵强。据记载,福州开元寺内的铁佛铸造于唐末五代之际,重达十万斤,福州开元寺以铁佛闻名,故又称“铁佛寺”,但一般人不会把它称为“铁佛殿”。以殿名代替寺名,实属少见。 第二个解释虽然也不尽如人意,但也不是全无可能。雪溪法师所处的时代,正值江山鼎革之季,福建是明朝残余的反清力量比较集中的地区,反清复明的斗争时有发生(详见后引修忏事)。福州开元寺很有可能因战乱而颓毁,而铁佛殿则因铁佛而独存。一座福州开元寺仅剩铁佛殿而已,故称“福州开元铁佛殿”。 第三个与前两个相比,看似过于主观而且简单,但却是最理想的一个解释。 道霈说:雪溪法师圆寂后,“道友池、张、陈、林同徒子云祥、杏林、碧昙、善慧、德泉,送雪溪上座灵龛荼毗,请上堂。”此中“徒子”五人皆书其名(应该都是雪溪法师弟子),独前四位“道友”“池、张、陈、林”未具名。 通观道霈语录,有所谓“道友”与“善友”之别:前者是与道霈交游较为密切者,后者只是一般的信众。《餐香录》中道霈屡屡提及一位姓“池”的“道友”——池心宇。道霈说他是“福城一大心凡夫”,当时因为战乱频频,池心宇募众修大悲忏三年,祈盼天下太平: 池心宇道友募众,修礼大悲忏法,请上堂。今日福城有一大心凡夫池心宇,为闽连年兵戈弗息,诸难竞起,生灵塗炭,触目悲酸,乃特倡缘募众,于鼓山请诸禅德,修礼大悲忏法,盖欲哀感观世音菩萨悲愿力,保持世界,覆护众生,共跻升平,同资仁寿。 池心宇可谓福州居士中的佼佼者,各类佛事、善事他都积极地参与。还有一位是林丹章道友: 林丹章道友募众掩骼修荐,请上堂。……兹者时值鼎革,杀气横流,苍生之没于非命者多矣,所以坏棺弃尸,处处狼藉,风吹日炙,雀噉鸦飡,无主无依,谁为悯念?有福城善男子林丹章,疚然在怀,乃特倡缘募众,亲为收敛,火葬男女,共计一千八百有奇。事竣复大作佛事以津济之。 池心宇、林丹章是《餐香录》中出现较多的两位“道友”,这些福州的大居士与慈悲济世的雪溪法师一定也有所来往。如果“池、张、陈、林”中池、林真的是指池心宇和林丹章的话,凭他们与道霈的关系(道霈《池心宇道友传余陋质自执拄杖侍立于旁敬赞数语》中说:“盘陀石上,一笑微微。惟此侍者,默契当机。父少子老,举世不信。尔我自知,定于天性。”足见道霈与池心宇二人心契如父子),作为道霈与雪溪法师的中间人,道霈与雪溪彼此间定然也是熟知的:一个仰慕对方在禅学方面的修为,一个敬佩对方施药济世的精神。《餐香录》中另有《福州开元寺大钟铭》(其文曰:“大口师,时说法;扣无亏,闻普洽。昧者觉,暴者仁;亿万载,日日新。”),这一定是道霈应雪溪上座之请而作的吧。 雪溪法师圆寂后,道霈说:“(雪溪上座)今年六十,寝疾旬余,付嘱后事,一一明白,乃命沐浴更衣、鸣钟,念佛而化,可谓头正尾正,因真果真也。”雪溪法师自知时至,沐浴更衣,在钟声中安然往生,所谓“头正尾正,因真果真”正表达了道霈对雪溪法师一生修行最由衷的赞美和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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