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敦煌——阿尔寨石窟

　　来源：北方新报

　　在一望无际的鄂尔多斯高原上，屹立着一座高约80米、宽约300米、状似平台的红砂岩小山——苏默图阿尔寨山。在阿尔寨山山体周围凿有众多石窟，如同蕴藏着无数宝藏和秘密的阿里巴巴的山洞，这就是神奇瑰丽的草原敦煌——阿尔寨石窟，当地老百姓称其为“百眼窟”。据鄂托克旗文物管理所所长、阿尔寨石窟文化保护所所长巴图吉日嘎拉先生介绍，阿尔寨山上原有寺庙建筑，至今仍有6处遗址；环山凿有65座石窟，坍塌或被风沙掩埋的有18座，目前较完整的尚有43座；山周围岩壁上刻有大小浮雕佛塔22座。阿尔寨石窟始凿于北魏中期，以西夏、蒙元时期最盛，明末佛寺毁于林丹汗西征鄂尔多斯之役。“文化大革命”中破坏尤甚，红卫兵镐刨锹铲，石窟内佛像无一幸存，壁画也大多被毁，令人扼腕。即使如此，阿尔寨石窟目前仍有近千幅壁画得以保留。

　　阿尔寨石窟的兴衰史

　　阿尔寨石窟的开凿始于北魏。拓拔鲜卑族尊崇佛教，在其统治区域内依山凿窟，大同云冈石窟达到当时石窟文化艺术登峰造极的程度。阿尔寨石窟开凿稍晚，大约在北魏中晚期。

　　西夏时期是阿尔寨石窟的发展时期。党项人创建的西夏王朝崇信佛教，莫高窟等重修、扩建均在此时，阿尔寨石窟也得以扩建。

　　蒙元时期是阿尔寨石窟的全盛时期。成吉思汗晚年南征西夏时，曾经在阿尔寨地区活动过，因此，在山顶修建了规模宏大的藏传佛教寺庙，用于佛事和祭祀，使阿尔寨石窟的内容、表现形式均大为丰富，呈一时之盛。

　　明朝（北元）时期，是阿尔寨石窟由盛而衰的时期。1386年，明朝攻占北京，元朝退回蒙古草原。1578年（明万历六年），蒙古大汗俺答汗与藏传佛教格鲁派（黄教）大师索南嘉措，在青海湖边仰华寺举行了历史性的会见。从此，蒙古统治者开始转而推崇格鲁派藏传佛教（即黄教）。阿尔寨石窟在鄂尔多斯部的经营下再度兴旺，特别是壁画内容与技法，均以格鲁派风格为主。

　　明末，蒙古大汗林丹汗先信奉格鲁派藏传佛教，后又改奉萨迦派。在西征鄂尔多斯地区时，大规模破坏该地区的格鲁派寺庙。阿尔寨石窟也于此时被焚毁，从此由盛而衰。

　　这里有成吉思汗遗迹

　　据《蒙古秘史》记载，1226年秋，64岁的成吉思汗雄心不已，率大军南下渡过黄河，在鄂托克旗与西夏军队隔黄河对峙。《蒙古秘史》中说：“冬，间于阿尔不合地面围猎，成吉思汗骑一匹红沙马为野马所惊，成吉思汗坠马跌伤，就于搠斡尔合惕地面下营。”据专家考证，《蒙古秘史》中所记“阿尔不合”，就是现在的阿尔巴斯，“搠斡尔合惕”，蒙古语意为“多窟汇聚之处”，而蒙古高原石窟甚少，堪称“多窟汇集之处”的，目前发现的只有阿尔寨石窟。

　　成吉思汗养伤、射箭处。据鄂托克旗文物管理所所长暨阿尔寨石窟文化保护所所长巴图吉日嘎拉先生介绍，东南侧的10号石窟为成吉思汗养伤时的住所。该石窟门口树有代表成吉思汗战无不胜的威猛神勇的苏勒德神矛，门西侧壁上有一座西夏风格的佛塔浮雕，门前的石崖边上凿有两道竖壕，据说是为方便成吉思汗养伤时坐着射箭所凿的。

　　成吉思汗安葬图。在第28号窟中，有一幅壁画值得认真研究。我认为，这幅壁画应该是“蒙古族丧葬图”。壁画为梯形结构，最上面两层绘有山川、河流、原野，在突出位置有两军对垒、激烈作战的场景，应该是表现成吉思汗征西夏作战的场面。第三层左侧绘有若干匹白马，一匹褐红色马及若干峰骆驼，应是表现成吉思汗在阿尔巴斯猎野马时，所乘“红沙马为野马所惊，成吉思汗坠马跌伤”的情景。右侧绘有两座白色蒙古包，尖顶高耸，其左侧有一间寺庙，一间宫殿，宫中绘一妇人，似在垂首痛哭，这应该是表现成吉思汗逝世，随行的也遂夫人悲痛不已的情形。壁画中部，绘有三人立于一木棺之后。左侧男子着盛装，束袖袍服，头戴盔形圆帽，在其右侧站立的似为二位僧人，应为随同成吉思汗征西夏的托雷王子及为成吉思汗祈祷的僧人。木棺头粗尾细，由一根圆木剖开而成，棺木年轮较清晰，木棺中间有3道箍。三人身后绘有方形墓圹，其中伏着一具尸体，有4只白鹤用嘴将尸体衔起。墓圹右侧则有一位僧人跪着，为逝者念经超度。剖木为棺，是当时蒙古人的安葬之礼。

　　阿尔寨石窟山顶平台西北处，有一人工开凿的坑道，下连一石窟，据介绍是成吉思汗养伤时的住所。别的窟均是依山势在侧面开凿，唯独这眼窟是从地面下挖然后开凿的。这眼窟也是最耐人寻味的——是否此窟即为图中之墓圹，曾为成吉思汗逝世之后的停灵之所呢？我想是极有可能的。

　　如以上分析能够成立，此画当为“成吉思汗安葬图”，其历史、文化的价值是不言而喻的。

　　成吉思汗家族崇拜图。该图绘于31号窟内右侧壁上，场面宏大，人物繁多，极其耐人寻味。此图上部，约占整个画面3/5的部分，绘有一尊藏传佛教密宗法王，怒目金刚，极其威猛雄壮。此图下部，绘有100余各色人物，分为4组。

　　第一组共8人，其中心人物为一身材魁伟、头戴四方瓦楞帽，身穿蒙古礼服的男子。他盘腿而坐，右手举于胸前，左手放于腿上。其左侧为一位贵妇人，着蒙古族礼服，戴固姑冠，坐姿与男主人相同，头也侧向男主人。侍坐于男主人右侧的为二位贵妇人，均着蒙古礼服，头戴固姑冠，但坐姿则不同，均只盘右腿，左腿收回半立，双手合十于胸前。男主人左侧另有4位蒙古男子，年少无冠，着礼服，均只盘右腿，收左腿。这8人毫无疑问为蒙古族的显贵之人，那么，他们是谁呢？据巴图吉日嘎拉先生介绍，魁伟男子当为成吉思汗，左侧贵妇为正夫人孛儿帖·兀真皇后，其左侧的四位年轻男子为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托雷，皆为孛儿帖夫人所生；成吉思汗右侧的二位贵妇，为也速干皇后、忽兰皇后，因为是侧夫人，所以坐姿与孛儿帖皇后不同。

　　第二组人物约为二十位蒙古妇女，均穿礼服，由一位头戴固姑冠的贵妇率领，跪坐于白色高台右侧下方。这组人物应是成吉思汗之妃也遂带领的嫔妃们。也遂美丽、贤德、聪慧，深得成吉思汗宠爱，并数次随成吉思汗出征。1226年，成吉思汗南征西夏，就是带也遂从行。成吉思汗逝世时，也遂也陪侍在旁。由于也遂随成吉思汗出征西夏有功，灭西夏之后，其百姓也大多分给了也遂。

　　第三组人物为约20位着礼服的男子，位于第二组人物下侧，由一座山将其与第二组人物分开。这些男子由一盛装男子带领，向台上8人弯腰行礼。

　　第四组人物位于高台左下方，约有20位盛装男子，跪拜或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向台上行礼，似为成吉思汗的重臣、干将（如四杰、四狗等），在向大汗行崇拜之礼。

　　瑰丽多彩的佛教文化艺术

　　壁画艺术。阿尔寨石窟中的近千幅壁画，历史悠久，内容丰富，瑰丽多彩，是该石窟最有价值的文化艺术遗产。其中大量具有蒙古民族特色的世俗壁画，是举世罕见的。这些壁画内容丰富，举凡黄金家族、臣属平民，法王罗汉、活佛僧侣，宫殿帐房、服饰梳妆，起居歌舞、丧葬祭祀，山川草原、飞禽走兽等等，均有涉及，几乎包罗万象，是研究近千年草原北方民族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地理以及宗教信仰、民风民俗等的无价之宝。

　　阿尔寨石窟的壁画多为彩色，以绿、红、黑、蓝、白、黄为主，为矿物质颜料，经历了数百年仍斑斓如新，弥足珍贵。

　　除前述“成吉思汗安葬图”、“成吉思汗家族崇拜图”，现选择几幅具有极其重要文化艺术价值的代表性壁画略加评述。1.男女双修图。在第28号窟东、西两面墙上，现存13幅完整的男女双修图，从1男1女至5男1女，姿态优美，色彩瑰丽。有3幅画的背景光环甚至是以金箔所制，富丽堂皇，令人叹为观止，为敦煌莫高窟所不及。2.西夏释迦牟尼及供养菩萨像。 第31号窟内绘有多幅西夏时期显宗艺术特色的佛像。一幅为佛祖释迦牟尼端坐于菩提树支撑的宝座之上，两边诸弟子菩萨侍立，神态安详优美，令人肃然起敬。3.元代礼佛图。该图绘于第28窟东壁南部，高约45厘米，长约1米。这幅礼佛图人物众多，身份各异，民族不同，不仅反映了元代社会各界崇信佛教的社会特点，还是当时各族人民友好相处、相互交融的真实写照。

　　浮雕艺术。阿尔寨山体为砂岩，石质疏松，较易于雕刻。在石窟间的岩壁上，雕刻有覆钵式塔24座，楼阁式塔1座，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覆钵式塔大的约高6米，小的仅约30厘米，雕刻年代从西夏至明代。有的塔在腹部凿有椭圆形石洞，内有骨灰和绢纸残片，应为高僧的骨灰灵塔。在一座塔的腹部，凿刻有密宗黑教的驱魔符号，这是判别该塔为西夏时所雕刻的断代标志，也是蒙古草原地区首次发现的。浮雕石塔中，仅有一座为楼阁式13层塔，在10号窟成吉思汗养伤洞西侧，高1.6米，造型与北宋、西夏时期的楼阁式塔相同，应为阿尔寨较早时期的作品。

　　建筑遗址和石窟建筑艺术。阿尔寨山顶原有较大规模的建筑，可惜焚于战火，现在只能从残存的基础以及散落的琉璃瓦、兽头瓦当、青花瓷片等想像当年的富丽堂皇了。阿尔寨石窟均为依山凿壁而成，面积多为10~20平方米，30平方米左右的大型石窟仅有1座。石窟的形制主要有中心柱式窟，平面呈方形、长方形单间石窟等几种。石窟均为拱形或方形门。有的窟内凿有壁龛、须弥座，有的顶部凿出网状方格，个别的顶部中心凿出莲花藻井。较大型的19号石窟顶部刻有龙凤图案。

　　在具有元代风格的网格状壁画旁边，有竹笔墨书的回鹘蒙古文榜题及少量梵文、藏文榜题，可以相互对照。可惜梵文、藏文榜题大多毁坏。经专家考证释意，榜题均为礼佛颂诗，每首诗均为4行，其内容有迎请诗、祈祷诗、赞颂诗三大类，如四大天王颂、十六罗汉颂、优婆塞达摩多罗颂、圣教渡母21种赞经，以及诸佛赞等。榜词共有单词310个，单词总频率为715词次，是研究中古蒙古文字语言发展历史的珍贵史料。如此完整的佛经故事和榜题，为敦煌莫高窟所不及，更是其他任何石窟所不具备的，具有极其珍贵的历史文化价值。

　　综上所述，阿尔寨石窟为不可多得的历史文化瑰宝。特别是，敦煌莫高窟等国内著名石窟均是位于农耕地区，而具有较大规模的、坐落于蒙古草原的石窟，仅此一座；敦煌莫高窟等均以汉传佛教（显宗）为主，或仅有显宗的内容，而阿尔寨石窟是唯一的以藏传佛教（密宗）为主要内容的；敦煌莫高窟均是以佛或佛经故事为内容的，唯有阿尔寨石窟是既有佛及佛经故事，又有现实生活中伟大历史人物的具体内容，其成吉思汗晚年活动遗迹和安葬图、崇拜图，是世界上仅有的，其价值无出其右。

　　2003年，国务院发文，增补阿尔寨石窟为全国第五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衷心希望阿尔寨石窟这一有史可考的成吉思汗遗迹能够得到重视和有效保护——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草原文化瑰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