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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悟法师著:印光法师 第十一章 淡然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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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悟法师著:印光法师  第十一章 淡然殊荣

  此时的印光大师在法雨寺多年,见惯了满山人流摩肩接踵的景象,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排场,当即几分鄙视,轻轻对他们说:“扫地就是扫心地,别这么少见多怪!”

  说罢,转身走进房里研读佛典。很快,他就沉浸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依稀看到佛祖当年舍身饲虎的场面,还看到阿育王寺佛骨舍利子变幻莫测的色彩,至于那些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佛堂里还发生了什么,统统充耳不闻。正当他入定的时候,忽然侍者明空脚步咚咚跑来,并高声吆喝:“师父,快出来迎接!师父,天大的喜事呀!”

  “你明知我修行不能前来打扰,如此大呼小叫的,一个出家人,成何体统!”印光大师缓缓说。

  若在平时,明空早已噤若寒蝉忙不迭低头求忏悔了!可偏偏今天仿佛吃了豹子胆似的,还是满脸喜气大声嚷嚷:“师父不知,徐大总统给您赐匾,官府派人给您送来啦!”

  “什么总统赐匾的,我不知道,也不在意。要迎接,你去迎接好了。”印光大师摆摆手,双掌合十半闭着眼睛继续念佛。

  明空万万想不到,总统赐匾这么天大的殊荣,师父居然恍若未闻继续念佛,正想再说,想到师父的脾气,闹不好就会受罚面壁思过,只得转身禀报住持大和尚而去。

  原来,自从《印光法师文钞》一再流通,治安也随之大大好转,引起了地方官府的欣慰。时任定海县知事的陶在东,还有会籍道尹黄涵之两人都是虔诚居士,便将相关情况详细总结,汇报给大总统徐世昌,请求总统赐匾表彰。这个徐大总统是文官出身,手中没有兵权,跟梁启超还是至交挚友,便逐渐成了居士,时常听到梁启超对印光大师赞不绝口,觉得时局动荡人心思乱,这样的高僧世所罕有,乐得欣然命笔,题写了“悟彻圆明”四个大字。上面写的是“佛门龙象印光大师”,下面才题着他这个国民政府大总统徐世昌的大名。总统题词送到会籍道,黄涵之和陶在东欣喜若狂,立即命人精心制成匾额,亲自带人送到法雨寺来。

  法雨寺住持和尚一看,道尹和知事两位地方父母官双双联袂而来,慌忙出来躬身施礼迎接。那黄涵之笑呵呵地说:“薛喜住持大和尚,印光大师道行高深,徐大总统亲笔题词赐匾,这是天大的殊荣哪!大师呢?快快将大师请出来,下官要当面给大师贺喜!”

  住持大和尚连忙解释,印光大师每日闭关修行,已经让明空叫他去了。明空这才找到机会,悄悄将印光大师不肯下来的话低声禀报。住持大和尚心里暗暗埋怨,只得赔礼解释说:“请二位大人见谅,印光师入定的时候,即便霹雳也打不动,还是老衲亲自去叫他。”

  眼见住持大和尚亲自来了,印光大师只得走出关房,随同大和尚与两位地方父母官见礼。黄涵之和陶在东不由得肃然礼赞:“大师文钞海内闻名,仍如此虔心佛典,无愧总统褒奖之殊荣!”

  印光大师瞥了一眼匾额,平静地说:“二位大人过誉了!总统赐匾,在他人而言,自当受宠若惊;然老衲自知乃虚空楼阁,自无实德,深感惭愧,徒增惶恐而已。”

  两人身在官场,深知官场规矩,这总统亲笔题词,放在清朝时候便是御笔钦赐,文武百官都得山呼万岁,受赐的本人自当感激涕零叩头谢恩。如今是民国,至少也得恭恭敬敬鞠躬致谢才好吧?可印光大师面对殊荣如此淡然,实在出于黄涵之和陶在东的意外。好在他们也深知大师人品,更增加了对大师的敬佩。两人公务繁忙,说了几句客套话即匆匆告辞。

  这边法雨寺僧众真个欢喜雀跃,由住持大和尚领头,恭恭敬敬备下程仪,将两位地方父母官送出两里开外,然后,住持大和尚指挥僧人,将总统亲笔题词的匾额端端正正安放在大殿正中,备好香花供养,让四方缁素瞻拜。住持大和尚喜形于色地说:“自从佛教东渐以来,天下寺院千万,有幸蒙受御笔题词的寺院屈指可数,得过御笔题词的高僧更是凤毛麟角。如今进入民国已有十一年了,印光大师得此殊荣,也让我法雨寺增光添彩,可喜可贺呀!”

  总统亲笔题词赐匾,这事在全国引起了轰动,闻讯而来拜谒印光大师的川流不息。他们之中也有知识渊博学问高深的,便对着“悟彻圆明”议论开来:“悟彻”这两个字好理解,是赞誉大师对佛典的领悟达到了透彻的程度;“圆明”二字呢?那就意味深长了哪!你们想想,那雍正皇帝曾自称“圆明居士”,今天用在大师身上,会有多深的含义!这话立刻引起别人的反驳:错啦!如今是民国了,徐大总统将皇帝的居士名号用到大师身上,岂不招人笑话?这分明是赞誉大师的品德达到了完美无缺的程度,即便愚夫愚妇也能明明白白,这才是“圆明”的深刻之处!

  他们见仁见智各抒己见,最终还是归于一致:印光大师道行高深,是普渡众生的活佛!然后请求大师指点开示。可是,明空法师在门口坚决挡驾:“诸位居士菩萨请回,大师正在闭关修行,还望诸位海涵,以免明空见责受罚闭门思过!”

  他们面面相觑,不过,他们都明白:大师在躲避盛誉,只得嗟叹离去。

  印光大师得到总统赐匾,成为佛教界的一段佳话,不论熟悉不熟悉,只要听到大师法名,无不衷心钦佩,常有信徒慕名前来法雨寺拜谒请求皈依,其中也不乏地位高或学问渊博之士。明空无从挡驾,大师也只能苦笑出关。

  住持大和尚风趣地说:“印光大师,别人想方设法追求名誉苦于追求不到,你却百般躲避名誉而苦于躲避不了。别人都说:在家苦,出家也苦,如今两样事都落到大师头上来啦!”

  大师只能苦笑:“看来,我这佛门清修之地成了闹市,想清修而不能啦!”

  年初的时候,大师接待了一位慕名而来的特殊香客。进门的时候,那位香客礼貌稽首,自我介绍说:“敝人吴引之,乃苏州人氏。自幼跟随塾师研读儒教典籍,自此孜孜不倦乐在其中。后来侥幸,由秀才而举人,再侥幸得中第三名进士。欣闻大师乃天下敬仰的高僧,也曾拜读过大师的文钞,的确受益匪浅,故此冒昧前来,恳请大师不吝赐教!”

  印光大师每日接待四方僧俗,逐渐通晓相面之术,还在这吴引之进门的时候,便看出此人相貌堂堂,颇有玉树临风之感。一听他曾中过探花,想必是学问渊博官居高位,但见他仍然礼貌周到,没有半点骄矜之气,更加产生了好感,连忙起身让座:“原来是探花大驾光临,老衲失敬了!如若事关儒家典籍,榜眼必定精通个中三昧,老衲俗家时只不过入门而已,自知只有领教的份,万万不敢班门弄斧。倘若事关佛典,‘赐教’的话愧不敢当,却不妨说出来,也好让老衲揣摩一二。”

  吴引之也不客套,侃侃而谈:“大师乃天下高僧,知过去未来之事,故此专程请教。在下前生乃是云南僧人,不料今生却侥幸成了榜眼。在下左思右想,既然前生是和尚,必定先天带来佛缘。然而在下考上进士,又不能不娶妻生子,更不能辜负皇上隆恩,平日里必当坐堂升案,对那些作奸犯科之徒绳之以法。如此而来,岂不跟在下先天的佛缘背道而驰?在下困惑,百思不得其解,请大师指点迷津!”

  印光大师一听,顿时惊诧不已。沉吟再三,才斟酌着说:“据老衲揣摩,榜眼如果真前生是我佛门弟子,必定经受毕生虔诚苦修,种下硕大善果,方才有此善报。然而……”

  正要给这个探花开示因果,无奈前来拜谒的居士接踵而至,让他不得不暂时打断意犹未尽的话题。那吴引之听了大师寥寥数语,也似乎有所领悟匆匆告辞。印光大师觉得,那些历代佛说因缘之中,有关因果报应的故事很多,然而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甚至还怀疑是杜撰出来的无稽之谈,让人觉得可信度不高。如果这个吴引之所说真实不虚,凭他的学识地位,让他出来现身说法,那该是何等具有号召力的活教材啊!可惜阴差阳错,居然失之交臂,只能深深遗憾。

  印光大师将吴引之的离奇身世牢记在心,一次在去报国寺的时候,那个吴引之跟随李印泉再次前来造访。大师很是高兴,寒暄之后,便直截了当问起他来:“请问探花先生,仁者何以得知,您前生是云南出家人呢?”

  吴引之坦然道:“我26年前曾经作了一个梦,在梦境中来到一个寺院,匾额上写得明明白白,是云南边陲县份的‘清泉寺’——放眼一看,寺院的殿堂房舍,以致庭院里的树木形状都是平日里见惯了的。尤其叫我奇怪的是,寺院走出一个老和尚,一见面就叫我‘师父’;我也认出来,这个和尚叫明月,顿时恍然大悟,记起他的确是我的关门弟子,也由此记起了自己是这个清泉寺的住持和尚。正当我就要吩咐明月跟我到佛堂念经的时候,突然醒了。惊骇之余,我趁着记忆清醒,连忙把梦境所见一一记录下来,倒要看看其中有何蹊跷。半年之后,我的一个朋友由吏部派出,恰巧就安排在我梦见的那个县份当知县。我十分惊奇,就将梦境中的见闻写出来交给他,请他前去看看,以印证梦境有何虚妄。万万没想到,半年之后他给我回信,说他亲自登门造访,发现的确有个‘清泉寺’,那寺院的住持和尚也恰巧叫做明月。至于寺院庭院里的树木形状,跟我记述的完全相符。朋友还仔细询问那个明月住持和尚,他的师父法号是什么,是何年何月涅槃的……他一一记下来写信告诉。我一看骇然,清泉寺前任住持法通涅槃的日子,恰好正是我诞生之时。到了这时候,我才明白前生的确是云南出家人。”

  吴引之说罢,听了的人全都嗟叹不已。吴引之倒也豁达,当即向大师合什:“大师在上,在下不敢自夸道德高深,却也绝无半点虚妄之言。在下已知过去,请大师指点未来。”

  印光大师连连点头,诚恳地说:“恕老衲直言,先生前世种下善因,故此投生钟鸣鼎食之家,置身繁华富贵之所。如今先生年过七旬,可谓来日无多,理应恢复前生未竟的事业,虔诚念佛,以求往生西方极乐,不致被红尘繁华迷失本性,辜负了前生修行之苦!”

  吴引之听了呵呵大笑:“我原来以为,大师乃天下闻名高僧,必当有狮子吼之功力,能够布施法雨使得天女散花顽石点头,却不料劝我一味念佛而已!在下看来,念佛有什么稀奇?”

  印光大师暗自嗟叹——此人业已迷失本性,可惜可叹!便正色说:“探花先生差矣!念佛本来没什么稀奇,可惜世间正是没有多少人虔诚念佛——探花先生所缺乏的,也正是虔诚念佛!说到不稀奇,世上最不稀奇的事情就是吃饭,然而全世界没有一个人不吃饭。请探花先生试想,这等最不稀奇的事情,您为什么天天要作?”

  吴引之顿时张口结舌,好半晌不能回答……印光大师不愿让他难堪,回头问李印泉:“是不是在念佛?”李印泉说:“弟子无论早晚都念,从来不敢耽误。”

  吴引之听了,还是反复说这样的事情实在太简单——大师也明白他是终究不肯答应念佛了,心里再三惋惜,只得恭送出门。

  过了一月,忽然接到李印泉的信件,说那个吴引之已经溘然辞世。印光大师深深惋惜:“一个前生带来慧根的高明之士,居然被红尘繁华迷失了本性,何况芸芸众生?”当天晚上,给去世的探花念了整卷《往生净土文》。

  没多久,高鹤年从广东罗浮山来到宁波观宗寺,来信说在上海见到了真达和尚,请求大师到上海去。大师跟高鹤年是深交莲友,也跟真达和尚熟悉,正苦于前来皈依的鱼龙混杂实在难以拒绝,便欣然答应。没几天,高鹤年如期来到法雨寺,亲自陪同大师去上海挂单。

  风尘仆仆来到上海,真达和尚老早在轮船码头迎接施礼:“恩师,您终于来了!”

  这个真达和尚,比印光大师年幼九岁,俗家名字叫胡惟通,安徽歙县人氏。他的父母去世后,经亲戚介绍,到苏州商店当学徒。很快,店主就看中了他机灵诚实,让他掌管柜台生意。恰巧商店夫妇都是虔诚的佛教信徒,早晚上香拜佛念经。他被店主夫妇的虔诚所感动,也跟着拜佛念经。后来主妇特意要去朝拜南海观音大士,知道他办事稳妥,便让他随同前往。这胡惟通本来父母双亡身无牵挂,忽然来到远离红尘的海天佛国,满眼鳞次栉比的禅院,满耳悠扬的钟罄木鱼诵经之声,便觉得在滚滚红尘奔波忙碌,还不如“跳出三界外”,暗暗萌发了出家为僧的念头。终于,他19岁那年到普陀山,投靠了三圣堂出家,法名真达。经高鹤年介绍,真达有幸亲近了印光法师,时常向法师请教解答心中疑难,于是对佛学的理解日益精进。真达和尚后来到了上海小庵挂单,四方善男信女被他高尚的品德和渊博学问所感动,情愿募捐修建禅院。真达领众将小庵拆除,重新修建禅院,名曰太平寺。他不忘三圣堂祖庭,将此作为普陀山三圣堂下院,出任下院住持,自是香客盈门名声鹊起。

  当时苏州灵岩山寺住持管理不善,以致禅院破败香客冷落,吴县和苏州城士绅对此很是不满意,联名罢免寺院住持,前来邀请真达法师前往灵岩山寺接管。这个真达和尚果然办事稳妥考虑周全,一方面是民意不可违,而另一面还得照顾别家门派寺院面子,斟酌再三之后,便委派明煦法师代替自己,聘请戒尘、慈舟两个法师先后到灵岩山寺担任住持,同时只让弟子明本、妙真为监院。考虑到灵岩山寺香火冷落难以一时振兴,而太平寺功德充足,便决定供应灵岩山寺六成开支,以解除寺僧清苦的困境。他曾一度经商,深知经营之道,自己则钉在太平寺操持一切,将寺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赢得了远近香客信赖,功德款自然日益增多。得知印光大师印书资金不足,即慷慨解囊捐助。同时,在寺院施衣施药救济孤贫,深得善男信女称赞信奉。时间一久,众善男信女得知真达是大师记名弟子,皆恳求真达邀请大师前来挂单,以便亲自聆听大师开示。真达是个聪明人,觉得这样也能让自己早晚聆听教诲,还能扩大寺院声誉,故此恳切请求大师前来……

  “好你个真达和尚呵!当初两袖清风来到上海,居然修建了寺院,够得上光大佛门哪!”印光大师一贯对香客和颜悦色,却对僧众不苟言笑,此时见了阔别已久的记名弟子,还是禁不住夸奖起来。高鹤年看着大师身材高大,仿佛西北黄土高原挺拔的白杨;而真达却瘦弱矮小,如同江南泽国的细柳,不由得哈哈大笑。

  印光大师知道高鹤年四海为家,为人豪爽风趣,不觉动了兴致:“敢问居士为何发笑?”

  高鹤年连忙告罪,还是如实说:“弟子知道大师是陕西人,见过黄土高原的白杨,便觉大师仿佛白杨;而真达法师是江南人,有道是‘春风杨柳万千条’,法师如同杨柳——弟子自知不敬,然而大师问及,弟子只得据实而言。”

  印光大师微微颔首:“你这比方有趣,倒也几分妥贴。老衲是陕西人,自幼见惯了高原白杨,难免不受熏陶,养成了不惧艰险之气,只是难免待人严苛了些;而真达师乃江南人,自幼秉承山川灵秀,的确仿佛杨柳随处扎根——能新建太平寺兼管灵岩山寺,便是明证。”说着反问高鹤年,“那么居士自己何所似?”

  “我嘛——”高鹤年看看大师,仍然哈哈大笑,“我是闲云野鹤,更像无根浮萍,一贯独来独往,四季行踪不定。”

  印光大师连连点头,却趁机婉言规劝:“居士所言,的确深有自知之明。然而老衲还得直言相告,人生苦短,不如将有限之精神,融入无限之事业。不知居士能否听取一二?”

  高鹤年立刻明白大师的心思,肃然说:“弟子领教!想来日月如梭,在下漂泊不定,至今一事无成,也该作点有益的事情,不致虚度光阴才是。”

  不知不觉,三人在说话之间来到三圣堂太平寺。从此,大师就在太平寺弘扬佛法。

  却说是年九月月圆日,印光大师在禅房诵经,忽有侍者送来一信。印光接了,一看字体便知是定海县知事陶在东的来信,一看落款,果如其然,心想着这陶知事有何事要写信过来?——打开看了一半,便大惊失色,急忙对身前的侍者说:“快告知你师父,说我立即起程要回定海县去。”

  稍后真达和尚过来见印光大师已收拾行李就说:“师父,听说你要回去,我还以为你……”

  印光大师一边收拾一边说:“是……我想这就走,你也帮我收拾收拾吧。”

  真达和尚站着不动,只是不安地问道:“师父这么急着要走,让弟子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有招待不周或是生活不习惯之处,只管说出来弟子一定尽心去做……”

  印光大师笑道:“你这是把话说到哪里去了?老衲在这里被你每天当稀客一样招待,我要走实为事出有因,我正要跟你说这事。”说完将陶在东的信件递过去,义形于色地说:“你看看!江苏省政府想的好办法,寺院眼看保不住了,我还坐得稳吗?”

  真达和尚一看,原来陶在东信中说:江苏义务教育会成立,几经讨论研究,认为进行义务教育刻不容缓,然而资金短缺无力修建学校,便呈文省政府借用寺院作校舍,以解燃眉之急。普陀山是海天佛国,当然首当其冲,寺院和尚无不人心惶惶。陶在东官小位微无力阻止,便想到印光大师乃是佛门泰斗,徐大总统曾经亲笔题词赐匾,恳请大师出面联络有关人氏,阻止毁弃寺院的荒唐行径。

  真达和尚虽然放心下来,但也觉得事态严重,毕竟养成了办事稳妥的习惯,便斟酌着说:“此事关系到天下佛家寺院的兴衰存亡,的确非同小可。弟子看来,此事非师父一人能力所能为,还得周密筹划方可。不如一方面呈文省政府力阻,一方面赶赴国民政府请愿,才能力挽狂澜。”

  这么一说,印光大师也冷静下来,当即铺开纸,给省政府写了一封措辞恳切的呈文,首先肯定进行义务教育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然后笔锋一转慷慨陈词,说政府提倡三民主义关注民生,天下僧人也属于国民范畴,僧人的民生也应当引起政府关注关心,岂可顾此失彼,若导致守法僧人流离失所,岂不进而导致天下善男信女失去精神寄托?寺院不存,必将严重影响整个国民的民生,势必得不偿失。故此恳求政府以天下苍生为念,收回成命另谋对策,则普天下缁素幸甚!写完以后交给真达和尚让他提出补充建议。

  真达和尚钦佩大师心思缜密,写出的话让对方无可辩驳。再三斟酌之后,两人商量改动了个别字词,便联络知名人士王一亭、魏梅荪等人,并请妙真和尚奔走,将呈文上报国民政府内政部。得知大师为天下寺院请命,许多民众也自动请愿保全寺院。

  辗转曲折奔走呼号了半年,内政部也觉得国民乃至政府高官信奉佛教的大有人在,江苏省借用寺院兴办校舍的举措无异于挖肉补疮,还会造成民怨沸腾,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便否决了他们的建议。政府的决定在报纸上刊登出来,全国僧人笑逐颜开,那些善男信女也奔走相告:“这可多亏了印光大师,寺院才得以保全啊!如此功德无量,堪称佛门护法!”

  “印光献身佛门,理应以学法、弘法、护法为己任,岂可妄言功德?”

  对这些铺天盖地的赞誉,印光大师统统置若罔闻,赶紧让真达和尚给安排另外一处僻静的住处,对外宣布闭关,谢绝来访缁素。闭关之前,他对真达和尚说:“若四方来者欲提及开示之类,就告诉他们坚持吃素,老实念佛,便是净土无上法门。即便见了我,也只是送给这两条,以免浪费宝贵光阴。”

  真达和尚想想说:“倘若来人执意拜谒师父,弟子挡驾不住,那该怎么办?”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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