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实、超拔、刚大、浑融 仁俊 ——为印光大师示寂二十周年纪念专刊写 印光大师在现代佛教界中,论行持,论僧格,论气概,论心量,都有他独具的特色。这样的一位大师,给世人的印象与影响,当然是极深远的。他示寂二十年了,但他的言行在人们心脑中越发感到新鲜与正确,赞叹与渴慕,这就是他的伟大的证明。做一个佛教大师,生前被人崇拜、称扬、拥护,这些都是假的;惟有死后永远活在人们心中才是真的,佛法与僧伽的发扬和递传,多半是靠这种力量。从人们对印光大师的推尊、忆念看,他确能永远活在人们心中了。用文字纪念这样一位大师,对他本身并不增加丝毫光荣,只是藉此作一敬仰符号。笔者谨以四点作纪念: 一平实,出家生活是一种最平实的生活,在这种生活中过得净落与永恒,真实佛法就能体见了。出家最困难的是一个“实”字,这,差了一点,脚跟就会随时滑入业海;最重要的也是一个实字,必须实了,才能四平八稳地做人做事。声闻道的特重证悟,目的就是在契顺实相,这在实际修证上说最为重要。古代的中国禅宗大师,对于这也极端重视,他们大都有过一番证悟经验(不一定像声闻僧那样讲果位),所以说起法来能那么平实清楚而有力。比丘一定要彻悟实相,无始来的浮昧性、诡稚性、暴酷性等才能连根铲断,到这时,才真能到处平实得无半点滞碍。 佛法特重于身心的体认、执持,从感得身心的业以及身心所表现的现实作用上看,其意义都非常深广而复杂,一般人是无法领会的,要从平实中体认而执持着身心,对这些才能完全通达。平实,是一种透上透下彻内彻外的总体力,不论事与理的深入,或自与他的遍洽,都要从这做起。平实愈澈底的人就是愈伟大的人,惟有最伟大的人才是最平实的人,平实得自如才伟大得自在。我们释迦佛同弟子们一起托钵乞食,同弟子们制衣服,同病比丘洗衣服,洗身体,乃至与“乞儿”住在一起,这是何等平实与伟大?印光大师一生穿得朴素,吃得粗恶,说的话大家都能懂,做的事大家都知道,看来似乎平常极了,然而他的这种平常中却始终贯彻着平实二字。出家最困难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平实,他是十分十的做到了。 二超拔,他从平实中一步一步做到了顶,这就是他从他的僧格品级上升到了第一层,所以他又进入了超拔境域了。出家必须从平实中进入超拔,在实质上才与俗陋的平常者有所不同。从即俗即真平等一如的实相上看,本无所谓超拔不超拔;从真俗相对与俗染真净上看,着俗是轮回之因,求真是解脱之本,这样看,超拔就显得极重要了。大小乘都重视“逆流”的一面,这就是超拔的说明,牢握着这一根本精神,佛法的纯净性、尊特性才保持得住。 佛法受人重视的原因:是因为从比丘的超拔僧格上见到无尽庄严与光明,这才知道归敬佛法的。超拔僧格是佛法的一大活气;这一大活气畅流无滞,佛法的体性才会圆充而灵耀。没有这就变成死的了!僧与俗的分野,全在一个“异”字上(约生活与观念不同说),比丘们能处处在异中做得恰当而明白,超拔的作略与精神才见得出。 近几十年来中国佛教内部渗入了一种世俗的向上爬的观念,在这种观念的煽惑下,住“丛林”当了“职事”做“方丈”,就叫做“出了头”!许多优秀的僧青年,都活生生地被这误害了,所以法门中就越来越不出人!这个症结全在不注重僧与俗有所异。印光大师深知而亦深恶此种观念之可鄙,所以发誓“不做方丈”,因为他没有卷入这漩涡,所以始终保持着同须弥山一般高峻气象! 三刚大,他的超拔全得力于他的刚大,从刚大中超拔上去,一切柔细气习就撇尽了;从超拔中刚大起来,一切善正精神就练成了。刚,是从坦荡而真切中依法做人,依理措事,丝毫的自私意识也不让他从心头上瞒昧过去,这是刚的开始。进一步,做到内不殉于欲而外不殉于物,身心的当下全是一片光明彻照着,生死苦乐皆不能动其心,这是刚的结终。做大事,成大道,雄猛而坚强的意志力最不可少,这就是刚。在刚的激发与提持中,向前向上的挺进胆识方张得开,这么做久了,其造诣,其成就才会大。要大就要刚,一切大都是从刚中得来的。儒家的“至大至刚”,与佛法的“大强精进”很相近,世出世的圣哲气概非此不成。 印光大师六十年中过着刻版式的念佛生活,不管风雨寒暑或累或病了,“早板”一响了,当下总要落床做课诵的,这显出他的刚的持续性特别强。因为他这样的始终一如,不知不觉地就感化了无数的人,这又显出了他的大了。在刚大中做到强的,我觉得现代中国佛教中要推他第一! 四浑融,他因为能刚所以能大,因为能大所以体解到的佛法义理是多面的,这样,他的胸襟就更浑融了。太虚大师曾经称他是“大通家”,除了他对别人从未用过,这一定是他对他的深慧有所印证才这样说的,不然,他是不会说的。他平生虽然很少有佛学专着,但是,一个佛教大师的智慧不一定全藉文字表露出来,主要是在日常生活中的实照实用,这比文字真切得多了。净土法门本来是无一正法而不赅、无一有情而不摄的,其本身实是一最深最广的绝大法界,修学这种法门,必须具有大心大量,始能常与弥陀本愿相应相照。这,印光大师是有番深刻体践的,因此,他念佛也要藏;他重解也劝人学教;他有了钱要塑(或修)佛像,要刻经,要斋僧,要放生,要施医药,要施衣服,要救济苦难人;他要从无相中泯除人我之见;他对一切好事者要随喜;他每天都要将自己所作的功德回向一切有情;这些,仅是他大心大量中的少分流露而已。 大师的这种浑融心量,深堪汪洋得同“清净大海”一般,敬仰他的人,要从这上面着意体认而效学他,才算是真正的纪念他哩! 四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夜于警危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