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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前禅影(四)EQ之外 王开府 台湾师大国文系教授87.9.7 近十几年来西方的心理学家发现,IQ高并不等于成就高。他们估算人生的成就至多只有20%归诸IQ,80%则受其他因素影响。至于这“其他因素”是什么,许多心理学家认为就是 EQ。 哈佛教育学院的心理学家霍华.嘉纳曾说:“教育对孩子最大的帮助,是引导他们走入适性的领域,使其因潜能得以发挥而获得最大的成就感。”(转引自丹尼尔.高曼“EQ”p.52,张美惠译,时报文化出版)1983年嘉纳出版影响深远的《心理架构》一书,指出人生的成就涉及多元的智能,非仅取决于IQ一项。他归纳这些智能为七大类:语言、数学逻辑、空间能力、体能、音乐才华、人际技巧、透视心灵的能力。其中最后两项即与EQ有关。 EQ一般中译作“情绪智商”。耶鲁大学的心理学家彼得.沙洛维为EQ下基本定义,以其包含五大类:认识自己的情绪、妥善管理情绪、自我激励、认知他人的情绪、人际关系的管理。(“EQ”p.59) 的确,一个健全的人格必须在理性与感性上均衡发展。儒家重视礼乐的道德教育,早就注意人“知、意、情”三方面会互相影响,不可偏枯。《大学》在格物、致知之后,必进一步诚意、正心,视之为修身、齐家的必要基础。诚意是有关好恶的意志修养;正心是忿懥、恐惧、好乐、忧患等情绪之管理,属个人自我的修身;齐家是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等情感之管理,属人际关系的修身。《中庸》也教人“喜怒哀乐”“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和”是“天下之达道”,也涉及个人与人际关系的修养。 但是,不论是西方心理学讲IQ、EQ,或东方儒家伦理讲大学八条目,是否解决了人生的所有问题呢?心理学与儒学都不用宗教的方法解决人生问题。不过,即使摆开宗教层面不谈,心理学之心理调适与儒家之道德实践,也须更上一层楼,始臻圆满。 道德实践如果不能进至“我、法二空”的境界,八条目如果还执著于:致我的知、诚我的意、正我的心、修我的身、齐我的家、治我的国、平我的天下,则人生的苦恼仍然不能彻底解决。孟子离开齐国时,神色不悦,有人问他为何不高兴,他说:“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公孙丑〉下)孟子的不悦,岂不是因为有“我”?这不只是情绪问题,也是人格问题。有“我”横在心中,不仅造成情绪不悦、人际关系不和,也将损及道德人格与志业的圆成。《论语》虽然也列“毋我”为“子绝四”之一,可惜点到为止,语焉不详。 EQ能注意到自我与他人情绪的认知与管理,并自我激励,实有助于人生的成就。但,激励自我以追求“成就”,却是造成情绪问题的根本因素。所以达摩在〈略辨大乘入道四行〉中论“无所求行”说:“经云:有求皆苦,无求乃乐。判知无求,真为道行。” 在认知各种感觉与情绪时,EQ能否照见“有求皆苦”?能否深观“有我”之“乐”本质上即为“苦”?能否辨清“我执”为一切情绪困扰的根源? 如果以上的问题,EQ没有正面的答案,它又如何妥善地管理自己与他人的情绪?又如何彻底改善人际关系?EQ固然比IQ更能促进人生的成就,但这样的成就仍可能有缺憾。 EQ虽已重视对他人情绪的认知与管理,但是其发心是为了自我的人生成就,如何避免他人沦为我追求成就的手段或工具?这是值得注意的问题。EQ也强调“同理心”,视之为道德与利他主义的基础,这是当代心理学的一大进步。同理心简单地说,就是了解他人的感受。能够了解他人的痛苦,同情心也就油然而生。这方面可以接上孟子的“恻隐之心”、孔子的“仁”。但单凭同理心,能否超越人我的分别?因同情、怜悯而助人,如果依旧“我执”如山,充满“我胜”的优越感,还是不能圆满地利己利他。 禅并不否定人生的成就,反而希望藉由“无我”“无求”的智慧,实现完美的人生。人生成就的“其他因素”,除EQ之外,是否还有值得我们深思切省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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