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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能和尚传 南唐 招庆寺静、筠二禅德 第三十三祖惠能和尚,即唐土六祖,俗姓卢,新州人也。父名行 ,本贯范(原作“槃”字)阳,移居新州。父早亡,母亲在孤,艰辛贫乏,能市卖(原作“买”字)柴供给。偶一日卖(原作“买”)柴次,有客姓安,名道诚,欲买能柴,其价相当,送将至店。道诚与他柴价钱。惠能得钱,却出门前,忽闻道诚念《金刚经》。惠能一(原作“亦”)闻,心开便悟。惠能遂问郎官:“此是何经?”道诚云:“此是《金刚经》。”惠能云:“从何而来,诚此经典?”道诚云:“我于蕲州黄梅县东冯母山礼拜,第五祖弘忍大师今现在彼山说法,门人一千余众。我于此处听受大师劝:道俗受持此经,即得见性,直了成佛。”惠能闻说,宿业有缘。其时道诚劝惠能往黄梅山礼拜五祖。惠能报云:“缘有老母,家乏欠阙,如何抛母,无人供给。”其道诚遂与惠能银一百两,以充老母衣粮,便令惠能往去礼拜五祖大师。惠能领得其银,分付安排老母讫,便辞母亲。 不经一月余日,则到黄梅县东冯母山礼拜五祖。五祖问:“汝从何方而来?有何所求?”惠能云:“从新州来,来求作佛。”师云:“汝岭南人,无佛性也。”对云:“人即有南北,佛性即无南北。”师曰:“新州乃 獠,宁有佛性耶?”对曰:“如来藏性,遍于蝼蚁,岂独于 獠而无哉!”师云:“汝既有佛性,何求我意旨?”深奇其言,不复更问。自此得之心印。既承衣法,遂辞慈容。 后隐四会,怀集之间,首尾四年。至仪凤元年正月八日,南海县制旨寺遇印宗。印宗出寺迎接归寺里安下。印宗是讲经论僧也。有一日,正讲经,风雨猛动,见其幡动。法师问众:“风动也?幡动也?”一个云:“风动。”一个云:“幡动。”各自相争,就讲主证明。讲主断不得,却请行者断。行者云:“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讲主云:“是什么物动?”行者云:“仁者自心动。”从此,印宗迥席座位。正月十五日剃头,二月八日于法性寺请智光律师授(原作“受”字)戒。戒坛是宋朝求那跋摩三藏之所置也。尝云:“后有肉身菩萨于此受戒。”梁末有真谛三藏于坛边种菩提树,云:“一百二十年有肉身菩萨于此树下说法。”师果然于此树下演无上乘。 至明年二月三日便辞,去曹溪宝林寺,说法化道,度无量众。师以一昧法雨普润学徒,信衣不传,心珠洞付。得道之者,若恒河沙,遍满诸方,落落星布。 时神龙元年正月十五日,则天、孝和皇帝诏大师云:“朕虔诚慕道,渴仰禅门,诏诸山禅师集内道场。安、秀二德,最为僧首。朕每谘求法,再三辞推云:“南方有能和上受忍大师记,传达摩衣为信,顿悟上乘,明见佛性,今居韶州曹溪山,示悟众生,即心是佛。朕闻如来以心之法,付嘱摩诃迦叶,如是相传,至于达摩,教被东土,代代相承,至今不绝。师既禀受,并有信衣,可赴京师设化,缁俗归依,天人瞻仰。故发遣中使薛简迎师,愿早降至。”大师表曰:“沙门惠能,生自边方,长而慕道。叨承忍大师付如来心印,传西国衣钵,受东山佛心。伏奉天恩,发中使薛简诏惠能入内。惠能久处山林,年迈风疾。陛下德包物外,道贯万邦,育养苍生,仁慈黎庶,恩旨弥天,钦仰释门。恕惠能居山养疾,修持道业,上答皇恩及诸王太子。谨奉表陈谢以闻。沙门惠能顿首顿首,谨言。” 时中使薛简启师云:“京师禅师大德教人要假坐禅,然方得道。”师云:“内心悟道,岂在坐也。故经云:若有人言如来若来若去,若坐若卧,是人行邪道,不解我所说义。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诸法空故,即是如来。毕竟无得无证,岂况坐耶!”薛简曰:“弟子至天庭,圣人必问。伏愿和尚指授(原作“受”)心要,传奏圣人及京城学道者。譬如一灯照百千灯,冥者皆明,明明无尽。”师云:“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故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薛简曰:“明譬智慧,暗哈烦恼。学道之人若不用智慧照生死烦恼,何得出离?”师云:“烦恼即是菩提,无二无别故。以智慧照烦恼者,是二乘人见解。有智之人,终不如此。”薛简曰:“何者是大乘人见解?”师云:“《涅槃经》云: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别;无别之性即是实性。处凡不灭,在圣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常住,恒而不变,名之曰道。”简曰:“师也说不生不灭,何异外道说不生不灭”师云:“外道说不生不灭,将生止灭,灭犹不灭。我说不生不灭,本自无生,今亦无灭,所以不同外道。中使欲得心要,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时薛简闻师所说,豁然便悟,礼师数拜。曰:“弟子今日始知佛性本自有之,昔日将谓太远;今日始知至道不遥,行之邓是;今日始知涅槃不远,触目菩提;今日始知佛性不念善恶,无思无虑,无造无作,无住无为;今日始知佛性常而不变易,不被诸境所迁。”中使礼辞大师,遂持表至京。时当神龙元年五月八日。 后至九月三日,回诏曰:“师辞老病,为朕修道,国之福田。师若净名托疾,金粟阐弘大教,传诸佛心,谈不二之法,杜口毗耶,声闻被呵,菩萨辞退。师若如此,薛简传师指教,受如来知见:一切善恶都莫思惟,自然得入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朕积善余庆,宿种福因,值师之出世,顿悟上乘佛心第一。朕感荷师恩,顶戴修行,永永不朽。奉磨纳袈裟一领、金钵一口,供养大师。”其后敕下赐额重兴寺及新州古宅造国恩寺。 师每告诸善知识曰:“汝等诸人,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故经云:心生即种种法生,心灭即种种法灭。汝等须达一相三昧、一行三昧。一相二昧者,于一切处而不住相,于彼相中不生憎爱,不取不舍,不念利益,不念散坏,自然安乐,故目此名为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者,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皆一直心,即是道场,即是净土,此之名为一行三昧。如地有种,能含藏故,心相三昧,亦复如是。我说法时,犹如普雨,汝有佛性,如地中种,若遇法雨,各得滋长。取吾语者,决证菩提;依吾行者,定证圣果。吾今不传此衣者,以为众信心不疑惑,普付心要,各随所化。昔吾师有言,从我后,若受此衣,命如悬丝。吾以道化,不可损汝。汝受吾法,听吾偈曰: 心地含诸种,普雨悉皆生, 顿悟花情已,菩提果自成。” 师说此偈已,乃告众曰:“其性无二,其心亦然。其道清净,亦无诸相。汝莫观净及空其心。此心本净,亦无可取。汝各努力,随缘好去。” 有人问曰:“黄梅意旨何人得?”师云:“会佛法者得。”僧曰:“和尚还得也无?”师云:“我不得。”僧曰:“和尚为什么不得?”师云:“我不会佛法。” 云大师拈问龙花:“佛法有何过,祖师不肯会?”花云:“向上人分上合,作摩生?”进曰:“向上人事如何?”花云:“天反地覆。”龙花却问云大师。大师云:“一翳不除,出身无路。”进曰:“除得一翳底人,还称得向上人也无?”云大师曰:“横眠直卧有何妨?” 六祖见僧,竖起拂子,云:“还见摩?”对云:“见。”祖师抛向背后,云:“见摩?”对云:“见。”师云:“身前见?身后见?”对云:“见时不说前后。”师云:“如是如是,此是妙空三昧。” 有人拈问招庆:“曹溪竖起拂子,意旨如何?”庆云:“忽有人回杓柄到汝,作摩生?”学人掩耳云:“和尚。”庆便打之。 尔时大师住世说法四十年。先天元年七月一日,别诸门人:“吾当进途,归新州矣。”大众缁俗啼泣留连大师。大师不纳,曰:“诸佛出世,现般涅槃,尚不能违其宿命。况吾未能变易,分段之报必然之至,当有所在耳。”门人问师:“师归新州,早晚却回?”师云:“叶落归根,来时无口。”问其法付谁?师云:“有道者得,无心者得。”又曰:“吾灭度后七十年末,有二菩萨从东而来,一在家菩萨同出兴化,重修我伽蓝,再建我宗旨。”师言讫,便往新州国恩寺。饭食讫,敷坐披衣。俄然异香满堂,白虹属也,奄而迁化。八月三日矣。春秋七十六,当先天二年。达摩大师传袈裟一领,是七条屈 布,青黑色,碧绢为裹,并钵一口。中宗槃谥“大鉴禅师”、“元和灵照之塔”。 癸丑岁迁化,迄今唐保大十年壬子岁,得二百三十九年矣。净修禅师赞曰: 师造黄梅,得旨南来,奚因幡义,大震法雷。 道明遭遇,神秀迟回,衣虽不付,天下花开。 (《祖堂集》卷二。正文括弧内是编者所加的校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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