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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洞山禅法之特质(上) 蔡日新 石头所创之偏正回互禅学,经药山、云岩两代禅师笔路蓝缕,惨淡经营,至洞山(807——869)出世,则其宗门大显,青原禅之理论至此已趋圆成极致。因此,厥后的历代禅师,除曹山对乃师之学尚有所补苴以外,余皆只能承嗣洞上玄旨,而于其宏旨并无多大发挥。早在石头时期,禅门学人就对此宗颇生幽玄峭峻之感,而洞山之于石头,却又是“百花落尽啼无尽,更向乱峰深处啼一,因而学人滑倒在洞山则更不足怪了。虽然,洞山以后的第四代传承也曾出现过气如悬丝的现象,直到大阳警玄以后,曹洞法席才又出现兴旺的转机,但与横行天下的临济禅相比,它仍只落得“曹一角一的地位。然而,法脉之盛衰,并下足以作为权衡一系禅法在中国禅宗史上地位的唯一标准,倘若站在禅学思想理论建设的角度上来作评价,则临济一系禅在理论上远不及曹洞之圆融细密。曲高和寡、大音希声,下独世法中如此,在出世间法中亦然。洞山日后法席之衰,盖亦与他在禅学理论建设上成就之大密切相关,因为,禅门中夙有“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堪与传授”(参见黄檗《传心法要》)之说。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可忽视对洞上孤宗、尤其是洞山禅法的研究。 我们研究洞山的禅学理论,若综观其语录,略考其行状,则颇觉得洞山禅法具有玄、圆、密、稚四个特点。所谓“玄一,即指其道风之幽玄;所谓“圆”,即指其禅法之圆融;所谓一密”,乃指其行功之绵密:所谓“雅”,则指其格调之高稚。凡此四种,庶可囊括洞上禅法之基本特色,至于言之下尽者,诚有俟于方家。 —、道风幽么无迹叮寻 洞山禅法在后世之所以有“弧宗”之称,乃在于其道风之幽玄,乃至于使学人无迹可寻。这种道风之形成,恐怕还得追溯到厌先的几代祖师。早在石头作《参同契》时,便集中地体现了一个“玄”字,偈中的“谨白参玄人,光阴莫虚度一,即巳明示其宗之一玄”了。讫于药山,则不但三11u语动用没交涉—,“非言语动用亦没交涉”,其禅法更是针剌下人。待到乃师云岩从百丈那“百味具足”的一句子中得药山开示而悟后,即授洞山以《宝镜三昧》法门:“重离人爻,偏正同互;叠而为三,变尽成五。如荎草味,如金刚杵”。前此三代祖师传授下来的禅法,皆具玄奥的特点,而其“玄之又玄”者,则又突出地体现于“遍止回互”之理论中。洞山披剃后曾求法于灵默禅师、南泉禅师、冯山禅师,均未契心,待到云岩禅师以《弥陀经》为他开示时,方有所省(详拙文《从洞山禅师的悟道因缘说开去》,见《内明》264期)。洞山辞别云岩时,云岩的付嘱也只有“只这是一三字,良久才说“价阁黎承当个事大须审细”,而洞山的彻悟乃是他涉水睹影之时。洞山之悟道,其进愈幽,其得则更玄,而此幽玄之境又非文字语言可以企及,故洞山日后为乃师营斋时说:“我下重先师道德佛法,只重他下为我说破”。洞山悟后大阐玄风,妙唱嘉猷,于江西高安之洞山善接三根,广弘万品。我们说洞山道风之“玄”,这里下特有他自身禅道修养高深的因素,恐怕也与他上面的三代祖师的禅法传授有着密切的关系。 洞山禅法之“玄”,从他的禅偈与禅敦之中可以明显地见得出来。我们祗须看看其《玄中铭序》,即可见出洞上玄旨之大略来—— 窃以绝韵之音,假玄唱以明宗:入理深谈,以无功而会 旨。混然体用,宛转偏圆。亦犹投刃挥斤,轮扁得手。虚玄 下犯,回互傍参。寄鸟道而寥空,以玄路而该括。虽然空体 寂然,不乖群动。于有句中无句,妙在体前;以无语中有 语,回途复妙。是以用而下动,寂而下凝。清风偃草而下 摇,皓月普天而非照。苍梧不栖于丹凤,激潭岂坠于红轮! 独而不孤,无根永固:双明齐韵,事理俱融。是以高歌雪 曲,和者还稀:布鼓临轩,何人鸣击?下达旨妙,难措幽 微。倘或用而无功,寂而虚照,事理双明,体用无滞。玄中 之旨,其有斯焉。此序首标“玄唱”,真不愧称为《玄中铭》,《铭文》中亦云“坐卧经行,莫非玄路”,足见此铭几可以一“玄”字囊而括之。初读此铭及序,真令人有如蚊子上铁牛一般无处下口,然仔细检寻其意,便会察觉此铭之玄,乃在体用回互关系之上。序中分明说“混然体用,宛转偏圆”,“虚玄不犯,回互傍参”,“双明齐韵,事理俱融”,且卒章时还特标“事理双明,体用无滞一乃“玄中之旨”。倘或我们能从这有如雾里云里的文字中找出以上关键性文句来,洞上玄旨也就不难发现了。洞山老人作此铭之深意,在于开示学人不能于事背理,亦不能就理而昧事,从而使学人于纷然万法中见出禅之一如本体来,但又不至于因执禅之本体而昧失各自住位的纷然万法。这下但深契《宝镜三昧歌》中的“偏正回互一之旨,同时也与厥祖石头《参同契》中的“执事原是迷,契理亦非悟”如一辙之所出。大抵洞山老人也体察到了他所立之宗门过于幽玄,学人难以得入,故于序中街不乏二局歌雪曲,和者还稀;布鼓临轩,何人鸣击”之叹。 “寄鸟道而寥空,以玄路而该括”,洞山此铭的玄旨已够使人难以领会了。若再细探其“玄”,我们则可以发现洞山的回互思想中还渗入了僧肇式的“玄”的色彩,在这一点上,他与其祖师石头甚有相似之处。《玄中铭序》里的“是以用而不动,寂而不凝,清风偃草而不摇,皓月普天而非照,苍梧不栖于丹凤,激潭岂坠于红轮”,就很明显地带有《肇论》的风味,特别是“清风偃草而不摇一几语,简直是脱自《肇论》中的“旋岚偃岳而常静,江河竞注而不流,野马飘鼓而不动,日月历天而不周。一僧肇是由玄入佛的,他“才思幽玄,又善谈说,承机挫锐,曾不流滞”,故有“中国玄宗大师”之称。洞山在这里借鉴肇大师的《物不迁论》,颇有助于学人加深对其“偏正回互”禅学之理解。我们只须看看《物不迁论》的发端数语,即可知其大略。 夫生死交谢,寒暑迭迁,有物流动,人之常情。余则谓之不然,何者?《放光主》云:“法无去来,无动转者”。寻乎不动之作,岂释动以求静?必求静于诸动。必求静于诸动,故虽动而常静:不释动以求静,故虽动而不离静。依照此论,则世间万法之动静、去住皆一如不迁(论云“不迁,故虽往而常静:下住,故虽静而常往。”)。因为,真如本体于纷纭万法无不涵盖,故不能于万法的动静去住中以求真如之体;同时,也不可舍迁流不息之万法而得真如。显然,这种思想对于洞山解释其“偏正回互一的禅学思想,是大有裨助的。也无庸讳言,由于受僧肇式的“形而上一的“物不迁一思想之影响,使得洞山的禅学思想中又增添了一重“幽玄一色彩。但也必须指出:洞山老人虽然合理地吸收了肇大师的佛学思想,但他始终不违石头门下的“偏正回互一、“体用兼赅一禅法的宗旨,只是因为洞山禅法更为圆成,故其宗风也愈加显得幽玄。 洞山禅法之幽玄,不但体现于其偈颂之中,而且在其开示学人之中,此种禅风亦触目皆是。洞山之开示学人,风格大体如《玄中铭》中所谓的“于有句中无句,妙在体前;以无语中有语,回途复妙”,意在让学人于虚玄的机语中领会洞上宗旨。例如他开示其弟子疏山的那则公案,即颇具此种特色。 疏山问:“一切处不乖时如何?”师曰:“阇黎!此是功勋边事。幸有无功之功,子何不问?”云“无功之功岂不是那边人?”师曰:“大有人笑子恁么问。”云:“恁么则迢然去也。”师曰:“迢然非迢然,非不迢然。二万:“如何是迢然?”师曰:“唤作那边人即不得。二石:“如何是非迢然?”师曰:“无辨处。” 所谓“一切处不乖”,即不背一法。疏山匡仁虽明万法之“用”,然于其“体”犹有所昧之嫌,故洞山启导他“无功之功”。疏山的一语“那边人”,虽于其体已有认识,但又不能圆融其“用”,因而洞师再以“迢然非迢然,非不迢然”来引导他向上一悟。乍看这“迢然非迢然,非不迢然”,似大有《金刚经》中“佛说……,即非……,是名……。”之格式,此处也只缺“是名迢然”一语了。事实上,洞师最后的“无辨处”那一语,已为匡仁明示了宗门中的最上乘之了义。洞山老人的这一番开示,循序渐进,功勋逐步圆成,与临济诸师大起大落之作风回异:但临济门下的学人,也未必能体验出洞师那蕴于细密开示之中的幽玄深旨。从此则公案即可洞见良价禅师幽玄的道风,无迹可寻的作略。 诸如此类的开示,《洞山语录》中尚下乏其例,在此姑举大师的两次上堂,以略见一斑。 上堂曰:“有一人在千万人中不背一人不向一人,尔道 此人具何面目?”云居出云:“某甲参堂去。” 上堂曰:“道无心合人,人无心合道。欲识个中意,一 老一不老。”后僧问曹山:“如何是一老?”山云:“不扶 持。”云:“如何是一不老?”山云:“枯木。”僧又举似 逍遥忠,忠云:“三从六义。”又曰:“此事直须妙会,事 在其妙,体在其处。”从上面的两次上堂即可见出,洞山禅法委实是幽玄莫测。前则上堂开示要求学人参悟“于千万人中不背一人不向一人”者的面目,此语真是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傥非云居辈,是断乎无从得个入处的。后则上堂开示,所说的“心”与“道”之关系为“一老一下老一,此等境界,若不深明“回互不回互”之理,亦是无从悟入的。仅此两堂开示,即可见出洞上宗风之“玄”来,它下特玄奥,而且幽深,无可凑泊。 再如洞山之接引学人及与道友间的机辩,亦无不体现出其幽玄的道风来。在此不妨再举几例此类公案以次如下。 师与密师伯过水次。乃问曰:“过水事作么生?”伯 曰:“不湿脚。一师曰:“老老大大,作这个语话!”伯 曰:“尔作么生道?”师曰:“脚不湿。” 师与密师伯行次,忽见白兔走过。伯曰:“俊哉!”师 曰:“作么生?”伯云:“大似白衣拜相。”师曰:“老老 大大,作这个说话。”伯云:“汝作么生?一师曰:“积代 簪缨,暂时落魄。一 僧问:“寒暑到来时如何回避?一师曰:“何不向无寒 暑处去?”至:“如何是无寒暑处?”师曰:“寒时寒杀阁 黎,热时热杀阁黎。一 钦山邃参。师问:“甚么处来?一对云:“大慈来。一 师曰:“还见大慈么?”钦云:“见。”师曰:“色前见, 色后见?”钦云:“非色前后见。”师默置。钦乃云:“离 师太早,不尽师意。”法眼云:“不尽师意,不易承嗣得 他。”综观以上公案,不难见出洞山之幽玄禅风。前一则公案乃洞山与其师兄神山僧密间的机辩之辞。其中“不湿脚”与“脚不湿”之间,乍看只有词序的颠倒,若不仔细,便无法从其颠倒中见出回互与下回互的禅法来。再如“白衣拜相”与“积代簪缨,暂时落魄”之间,虽同用譬喻之语,其中却寓含了“偏正回互一之理,学人只有离诸言语,方可会得。后雨则公案为洞山接引学人的垂示。前则公案的“向无寒暑处去”,是破其学人所执境相:而后面的“寒时寒杀阁黎,热时热杀阁黎”,则是明诲学人虽下执其境相,但又不可回避它,应当明白“离此而又即此,一之理。最后一则公案的“色前见”与“色后见”,乃是开示学人应既不执色法而又不可落顽空。在洞山禅师的每一语开示之中,无不包藏玄机,这正如同他自己所说的“行玄犹是涉崎岖,体妙因兹背延促。” 洞山道风素以幽玄著称,也因道风高玄峻峭,故令不少学人望其门墙而不得入。若实案之,洞山之行业,并非只图光耀门庭,以利于寂后的赐谧与建塔,而是为了能让学人彻悟大事因缘,而出生死之流。他虽然并不苛求宗门徒众之多,但事实上当时的洞上法席已盛极一时,其徒众名列史传者有二十七人,存诸灯录者已达十九人之多。这些应当与当年的洞上玄旨能开示学人悟最了义密相关。《五灯会元》卷十三载洞师问僧:“世间何物最苦?一其僧曰:“地狱最苦。”师曰:“在此衣线下不明大事,是名最苦。一此则公案最能说明洞山的这一宗旨。然而,禅的彻悟并非只是学得几句伶俐的机锋语便可以实现的,若不经过一寒彻骨的修证,是断不可能达到了悟的。以故禅门中有一终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归来却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一之偈颂。可见,洞山禅法之“玄”,乃在于其“玄”中寓含了禅之了义;洞山为了开示学人禅之最了义,他也顾不得其宗风之“玄一了。我们但看他示寂前的一偈,即可识得大师高扬此宗玄风的用心之处了。 学者恒沙无一悟,过在寻他舌头路。 欲得忘形泯踪迹,努力殷勤空里步。读罢此偈,我们再回顾洞山在云岩寂后营斋时所许的“不孤负先师一之诺,则会觉得洞山老人不但没有“人情断绝”,他而且还振兴了云岩家业,使石头所传授下来的青原禅的敦理建设达到了极致:我们甚至还可从此偈中见出他的第九代传人天童正觉所立之“默照禅一,大有本乎此偈的迹像。也正因为洞上玄旨如此幽奥,故厥后的子孙鲜能在此基础上有很大的突破,洞上孤宗也由此而产生了。但又不可忽视,烬管洞宗法席不及临济之盛,但禅宗能从李唐时一直传授到清季的殆也仅此两家。站在这个角度上看,若不因洞上宗风具有“玄”这一特色,恐怕它也难在禅宗史上占此重要的地位。 二、禅法圆融周际无隙 洞上宗风不特幽玄至极,令人无迹可寻,而且其禅之敦理圆融无碍,已臻周密无隙的境地。说到洞上宗风之“玄”,我不由得想起了乃祖石头当年之作《参同契》时,乃是因读《肇论》而受“会万物为己者,其唯圣人乎”一语的启示,而洞山禅法的圆融,似也可以用《肇论》中的这一句话来概括。综观洞山之语录及行状,我们可以见出其禅法非特能圆融本宗,且对于佛门旁宗、乃至于敦外儒道文化,他也能作合理地吸收。在这一点上,洞山不特承嗣了石头之家业,而且比石头禅法更具圆融性了。也正因为如此,洞上宗风不但幽玄峻峭,体现了其禅学的思想深度:而且又因为它圆融无碍,故使其禅学理论又具有闳阔无边的广度。 洞山禅法的圆融,首先表现在他对祖师禅法的圆融。在圆融祖师禅法这方面,洞山能坚持自石头以来的“偏正回互”的禅学宗旨,以“五位君臣一法门接人。这便既能破斥学人的二执,又能使学人向上一路,彻悟禅之本原。这种具足圆融特色的禅法,于洞山悟后的行业之中处处可见。即如下面这则公案,则可见出他十分注重对祖师禅法的承嗣。 院主游石室回。云岩问曰:“汝到石室里许,为甚么便 回?“主无语。师代曰:“彼中已有人占了也。”岩曰: “汝更去作么?”师曰:“不可人情断绝去也。”作为云岩的嗣法第子,他能对先师的禅法“半肯半不肯一,所以,洞山不但没有“人情断绝”,相反,其师徒关系简直是“刀斧斫不开”。又如有次洞师供养云岩真容时所答学人的“若不知有,争解恁么道?若知有,争肯恁么道二语,可谓不触不背,具足云岩家风,亦契石头宗旨。以故后来百丈门下的长庆大安闻此以后,深有感触地说:“养子方知父慈”。 洞上老人不特在敦理上能圆融厥师宗旨,而且在禅敦方法上也能善取本宗上几代禅师之长。他的开示没有丝毫过激的言行,而是纡缓平和、动中法度,具足了一代青原大德的师仪。我们且举他的一次垂语后学为例罢: (洞山)垂语曰:“直道‘本来无一物’,犹未消得他 衣钵袋子。”僧便问:“‘时时动拂拭’,为甚么不得他衣 钵?未审甚么人合得?”师曰:“不入门者。”云:“只如 不入门者还得也无?一师曰:“虽然如此,不得不与他。” 洞山对学僧的开示如和风细雨,但又使学人能离诸空有两边,入得禅之不二法门。时至洞山时代,若只能道得古德现成隽语,自然是入不得曹溪之门的。故洞山老人以平和的开示语蓦地斩断学人的情缰意锁,使之顿悟。其实,所谓“不入门者”,乃是真入门者,而迷人口称入门,实乃徘徊于曹溪门外。这正如洞山老人与其师兄神山勘辩说心说性的那则公案一样,倘不被禅师问得“死去十分一,学人是断不可“死中得活”的。 洞山老人在圆融祖师禅法的同时,对洪州禅法也能作合理的吸收,体现了一代青原大德的宽阔胸襟。众所周知,百丈门下长庆大安的悟入,是因百丈的“牧牛”譬喻而得(“牧牛”从此也成为后世禅门津津乐道的美谈)。以故大安日后上堂亦云:“只看一头水枯牛,若落路入草,便把鼻孔拽转来:才犯人苗稼,即鞭挞。调伏既久,可怜生受人言语,如今变作个露地白牛,常在面前,终日露回回地,趁亦不去。”洞山对大安“牧牛”的禅喻不特不违避,而且大胆地将之吸收,化为洞上玄旨的妙用。洞山《玄中铭》中的“灵苗瑞草,野父愁芸;露地白牛,牧人懒放一,则完全是取大安禅法而为己用。再如日僧慧印所校订的《洞山语录》,亦载有洞山援“牧牛”开示学人的一则公案。 师因看稻次,朗上座牵牛。师曰:“这个牛须好看,恐 吃稻去。”朗云:“若是奸牛,应不吃稻。”从此“牧牛一公案,即可见出洞山老人下特不避别门的文化,而且能敞开胸襟,作大胆的接收。惟其如此,洞山禅法在厥师的基础上更趋圆融。 洞山对祖师与别门禅法的圆融,还体现在他善于参究古德公案这一点上。在这个方面,洞山是深有体会的,因为他的证道,也完全是因参究南阳国师“无情说法”公案而获得的。参究古德公案之源起,恐怕还得追溯到乃师云岩那里。在《洞山语录》中,收有云岩让洞山参究的两则公案。 云岩举问师:“药山问僧:‘见说汝解算虚实。’云: ‘不敢。’山曰:‘汝试算老僧看。’僧无对。汝作么 生?”师曰:“请和街生日。” 药山夜参下点灯,山垂语曰:“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 儿即向汝道。”时有僧曰:“特牛生儿也自是和尚下道。” 山曰:“侍者把灯来!”其僧抽身入众。云岩举似师,师 曰:“其僧却会,只是不肯礼拜。”云岩举先师药山公案让洞山参究,既可以让洞山深明本师宗旨,又能使青原祖师业绩垂诸后世。讫乎良价住山后,对先师的举古施敦方法更为推崇,他常举历代祖师公案供学人参究。在《洞山语录》中,这类记载颇多,仅举几例以次之,略见洞山禅法之一端(均见《筠州洞山悟本禅师语录》)。 (1)师举:药山问僧:“甚处来?”云:“湖南来。”山 曰:“洞庭湖水满也未?”云:“未。”山曰:“许多时雨 水,为甚么未满?”僧无语。师代曰:“甚么劫中曾减来?”…… (2)师举:药山与云岩先师游山,腰间刀响。岩问:一甚么物作声?”山抽刀蓦口作斫势。师曰:“看他药山横身为这个事,今时人欲明向上事,须体此意始得。” (3)举:五泄默禅师到石头处,云:“一言相契即住,不契即去。一头据坐,泄便行。头随后召曰:“阇黎!阇黎!一泄回首,头曰:“从生至死只是这个,回首转脑作么?一泄忽然契悟,乃拗折拄杖而栖止焉。师曰:“当时不是五泄先师,大难承当。虽然如是,犹涉途在。” (4)举:盘山上堂:“夫心月孤圆,光吞万象。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亡,复是何物?”师曰:“光境未亡,复是何物?” (5)举:邓隐峰在石头,头划草次,峰在头左侧,叉手而立。头飞划子向峰前,划一株草。峰云:“和尚只划得这个,不划得那个。”头提起划子,峰接得便作划草势。头曰:“汝只解得那个,不解得这个。”峰无对。师代曰:“还有堆阜么?” (6)举:南泉问僧:“不思善不思恶,思总不生时,还我本来面目来。”僧云:“无容止可露。”师曰:“还曾将示人么?” 以上六例举古中,首二例为洞上祖师药山公案,第五例为其祖师石头之公案,第三与第六例均为洪州禅师公案,但灵默与南泉二师均是洞山师事过的。独有第四例为洪州门下盘山和尚,与洞山老人并不存在任何师承关系,而洞山能举其上堂之公案,亦足可见出洞山在禅法上的圆融无碍。举古德之公案供学人参究,不但为禅门提供了适合不同根器的教材,而且也为保存与整理禅门文献起重要的作用。若实案之,后世的公案语录文字,乃至《无门关》、《碧岩录》等研究禅宗公案的著作,盖皆始乎此。由此可见,“不立文字一的禅宗发展到了一定的历史阶段,它必然会对自己的文化进行整饬,也必然会要将自己的史迹传诸后世。从这个角度上看,洞山的“举古一不但于禅敦大有裨益,而且对于禅文化的整理,对于融合各宗禅法,都将有着重要的贡献。我们也必将从洞山的举古中,见出其禅法的圆融特色来。 早在厥祖石头时,就既能历史地吸收前代宗匠的佛法,又能全面地融会同时的外宗佛门之长。讫乎洞山出世,石头的这一优良传统在他那里得到了充分地发扬。洞山的禅法不但能圆融禅门各宗之长,而且又不避佛门其他各宗之说,而是在坚持青原禅法宗旨的前提上又博采众长。上文中所提到的《玄中铭》,使可见出《肇论》的影子,由此即可得知洞山对于传统佛法的合理继承。再如洞山所创的“君臣五位”法门,完全是对石头“偏正回互一理论的发展与完善,自然也是对华严贤首家回互佛学的再融会。此外,洞山的三首《纲要偈》,虽然重在表现理事回互的禅学思想,但其中就明显地接收了密敦的思想文化。比如《敲唱俱行》偈中的“金针双锁备”一语,就援引了金刚针与金刚镍(锁与铄同)这对密敦菩萨之名。又及,《宝镜三昧歌》中的首句为“如是之法,佛祖密付”,盖洞上的几代禅师付法传灯,似均有一点密敦仪轨的色彩。到洞山时,《宝镜三昧歌》,方公诸丛林,以使青原禅法大行于世,赞宁所说的“会洞山悯物,高其石头,往来请益,学同洙泗”,应当是符合当时实况的。至于洞山开示学人的对治二二种渗漏”,其中下无慈恩唯识之思想:而其开示学人“激源湛水,街桌孤舟,二《玄中铭》),显然是要求学人反身求己,观照自心,这其中也不无天台的止观思想。诸如此类,即不弹举。 洞山不特能圆融佛教诸宗思想,而且对于佛教经典也能采取圆融的态度。在这一方面,洞山不但继承了石头的道统,而且使石头的这一道风更趋圆成。日僧慧印所校订的《洞山语录》对此颇有记载:“师昔在泐潭,寻绎大藏,纂出《大乘经要》一卷。并激励道俗偈、颂等,流布诸方。”《大乘经要》一书大率已经失传,但大师研习经论之事应当不是虚传的。值得注意的是大师虽不弃佛典经敦,但也不泥滞于经典的文字言句,在这方面,《洞山语录》颇有记载。 师问讲《维摩经》僧:“‘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 识’,唤作甚么语?”云:“赞法身语。”师曰:“唤作法 身,早是赞也。” 因官人设斋施净财,请师看转《大藏经》。师下禅床向 官人揖,官人揖师。师引官人俱违禅床一匝,向官人揖。良 久曰:“会么?云:“不会。”师曰:“我与汝看转《大 藏经》,如何不会?” 洞山老人开示讲《维摩经》僧,在于要他离言绝句,悟入不一一法门,这样方有持一部《维摩经》的真实受用。而洞山的一看转《大藏经》一,实质上也是要求官人于离文字处转经,方能因指见月。不弃经敦,但又必须是即经敦而离经教文字,方是真正的持经,也只有如此才不背禅旨。为此,洞山曾明示学人一 一部《大藏经》只是个‘之’字”⑧,他要求学人腧越“之”字形的道路,通往“虚玄大道”,达到“无著真宗”。若泥文字,则“才有是非,纷然失心”(见洞师开示拟注三祖《信心铭》之官人)。 从以上可知,洞山于佛法各宗均能持圆融态度,但更可贵的是洞山老人对于世法外道也不完全违避,同样能取其精华,圆融无碍。佛门皆知,佛法东传,曾与中国的黄老与玄学发生过许多往来,其中既有冲突,又有融合。魏晋以来的格义佛学,比附黄老以显般若实相之义,这便使得佛法圆融的真谛义在中国这块土壤上找到了一个扎根之处。且如西晋时的支遁大师,即是援玄学以析佛学胜义谛的大德,从《世说新语·文学篇》注文中所引他的《逍遥游论》及《妙观章》来看,他不但精通玄学,更能援玄学以入佛。其“色不不有,虽色而空,故曰色即为空,色复异空一,以及“夫色之性,色下自色,;不自,虽色而空。知不自知,虽知而寂也”等说,皆是圆融佛玄之明证。讫乎肇大师出世,佛与玄之圆融可谓臻于极致,故石头从中有得而作《参同契》,洞山亦于中有得而著《玄中铭》。洞山非独于玄学能圆通吸收,且对于庄子思想的精义也洞彻明了,故能援为己用。且如《玄中铭》中的“投刃挥斤,轮扁得手”一典,即出于《庄子》:洞山老人开示泐潭初首座的“得意忘言”一语,则更是《南华》思想之精华。但洞山老人对玄学与道家思相并不是不加分析地全部吸收,而是取其精华,融会而为己用。在佛门中素有“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之说,《维摩经》亦有“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之说,洞山援外道文化以弘佛法,不但不违禅旨,而且还对佛法的弘传有着积极的意义。我们且举他的那则“问杀首座价”的公案为例,即可见出洞山因势利导,引导学人由道入佛的作略。 师在泐潭,见初首座有语曰:“也大奇,也大奇!佛界 道界不思议。”师遂问曰:“佛界道界即不问,只如说佛界 道界底是甚么人?”初良久无对。师曰:“何不速道!”初 曰:“争即不得。”师曰:“道也未曾道,说甚么争即不 得?一初无对。师曰:“佛之与道,俱是名言,何不引 敦?一初曰:“敦道甚么?”师曰:“得意忘言。”初曰: “犹将敦意向心头作病在。”师曰:“说佛界道界底病大 小?一初又无对,次日忽仙化。时称师为“问杀首座价”。 (见《筠州洞山悟本禅师语录》)从“问杀首座价”的这则公案,即可见出洞山能不违避玄学、道教文化,而且还能援玄援道来阐扬禅家大旨。站在思想文化的角度上讲,洞山禅法虽然幽玄至极,而它对外来文化却又是开放的,惟其如此,洞山禅法在禅门中更趋圆成。 对于敦外文化的圆融,洞山不但能兼及玄学与道学,而且对中国传统的儒家文化也能合理吸收,故其禅法左右逢源,了无痕迹可寻。在儒家文化中,《易》统六经之首,乃师云岩作《宝镜三昧歌》时,就援《易》入禅了。洞山在所授曹山的此偈中,即有“重离六爻,偏正回互:叠而为三,变尽成五”之语。后来,曹山在作《五位旨诀》时说:“正中来者,《大过》也。全身独露,万法根源,无咎无誉。偏正至者,《中孚》也。随物不凝,木舟中虚,虚通自在。正中偏者,《巽》也。虚空破片,处处圆通,根尘寂尔。偏中正者,《兑》也。水月镜像,本无生灭,岂有踪迹!兼中到者,《重离》也。正不必虚,偏不必实,无背无向,又曰心机泯绝,色空俱忘……”云岩的这十六字偈,到了曹山那里,便从六十四卦中取了五卦来配伍,以明偏正五位之理。而据今之学者考证,此五卦之配比,乃宋代黄龙门下的慧洪觉范禅师,其说也持之有故。若果站在易学史的角度上看,汉初易学皆主义理、切人事,而不言阴阳术数:讫乎武帚罢黜百家后,民间颇兴易纬之学,然多比附道家,如《参同契》之类即是;王弼说《易》,一扫术数而多清言,故爻辰纬学寝顿。曹山(8岂—吕C身处李唐之季,当时图书之学尚未兴起,此《五位旨诀》中的五卦比附,恐为后世子孙之所窜入,亦未必不可能。然而,在当时的丛林中,佛道间未必不互通往来,加之李唐道教尚“重玄一(“玄之又玄二,玄之入禅,《易》之入禅,应当不是甚么新鲜事。总之,作为一代禅门大德,圆融各种外道的合理思想,以广接三根,大作舟航,自是值得嘉许的。 在洞山禅师对于中国传统儒家文化的圆融之中,尤为可贵者乃是他能在坚持禅门出世间法的宗旨的前提下,尚能圆通儒家的忠孝观念。日僧慧印校订的《洞山语录》中收有良价禅师的两篇《辞北堂书》⑧,其文有如《陈情表》之真挚,但又能晓其慈母以出世间法之大义。兹录其前《辞北堂书》于下。 伏闻诸佛出世,皆从父母而受身;万汇兴生,尽假天地 而覆载。故非父母而下生,无天地而不长,尽沾养育之恩, 俱受覆载之德。嗟夫!一切含识,万象形仪,皆属无常,未 离生灭。虽则乳哺情至、养育恩深,若把世赂供资,终难报 答:作血食侍养,安得久长!故《孝经兰石“虽日用三牲之 养,犹不孝也。一相牵沉没。永入轮回。欲报无极深恩,莫 若出家功德:载生死之爱河,越烦恼之苦海;报千生之父 母,答万劫之慈亲。三有四恩,无不报矣。故经云:一子出 家,九族生天。良价今舍世之身命,誓不还家;将永劫之根 尘,顿明般若。伏惟父母心开喜舍,意莫攀缘,学净饭之国 王,效摩耶之圣后。他时异日,佛会相逢:此日今时,且相 离别。良非遽违甘旨,盖时下待人。故云:此身不向今生 度,更向何时度此身。伏冀尊怀,莫相寄忆。书后附诗二首,此处姑不赘钞。佛教徒的辞亲出家,与中国传统的“忠孝一观念一直是一对矛盾。东晋时慧远法师撰文以阐明佛教徒之出家,虽“内乖天属之重,而不违其孝;外阙奉主之恭,而不失其敬”,但毕竟一时难为中土风俗所容。讫乎洞山的此书出世,则大可纠正敦外对佛子辞亲出家的偏见,亦可端正敦内二众深报四恩的态度,从而达到圆融世出世法的境地。从洞山母亲的回书可知:“父亡母老,兄薄弟寒一,大师的尊母正处风烛残年。亲子之爱,骨肉之情,世出世间皆无可违避,出家也并不意味着便是置六亲于下顾,这从洞山的此信中是可以见出的。洞山之辞亲书开篇即言天地父母之长养恩深,既而指出:于父母养育之恩,以“世赂供资,终难报答:作血食侍养,安得久长!”佛门的报父母恩与世间回别,这在洞山的《规诫》中已明言“专心用意,报佛深恩,父母生身方沾利益”。亦即佛教徒之出家,只能先自身修证佛果,然后才能度生身之父母乃至累劫之慈亲以出常流。良价之母在读此书后,亦深明了佛法无边之大义,故于所作回书中云:“今既誓不还乡,即得从汝志。不敢望汝如王祥卧冰、丁兰刻木。但如目连尊者度我,下脱沉沦,上登佛果。”可见,世间的区区细微利养,是不足以显佛门的大慈大悲的,也远非佛门布施之最了义。因而,举凡发弘誓大愿的宗师之辞亲出家,并非不孝不悌,反而是行最究竟的大孝大悌。洞山老人此书足以明此大义,因而此书不特可以解世人之惑,亦足可以辟外道之诬。 其次,佛教徒之自度度亲,还并不是佛门行持之最了义。作为一个觉行圆满的大德,他将会成此四弘大愿:“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边誓愿断,法门无边誓愿学,无上佛道誓愿成。”洞山禅师在《辞北堂书》中下只是表明了自己将以成就无上正道来报父母的养育之恩的大愿,而且还誓将“报千生之父母,答万劫之慈亲一。依着缘生的佛法观点来看,无始劫来的眷属因缘和合关系,并非如现实的家庭关系之简单,故尔佛门报四恩中的父母恩也不能只局限于今生的这个圈子里。它有点类似孟子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但其慈悲度生却又远远地超出了孟子的仁义与恻隐之情。站在方便的角度上讲,佛门所报的四恩中有父母恩与众生恩之别:站在不二法门的境界上讲,众生恩与父母恩在究竟义上并无二致,完全可用“众生无边誓愿度二语囊而括之。千生乃至万劫之父母,有的可能出了常流,但诸多尚轮转于六道,因而,佛子立誓报父母恩实质上与报众生恩是统一的。“谨具尺书辞眷爱,愿明大法报慈亲”,从洞山辞母的诗偈中足可见出大师报恩愿力的弘深。惟其如此,大师不只是成就了无上佛道,也对佛子出家有违儒家孝道之偏见作了透彻的破斥,体现了洞上禅法无碍的圆融。 此外,站在语言与文化的角度上讲,洞山的两封《辞北堂书》均援引了儒典,也不违世情,这也足可见出洞山禅法的圆融。上文所引的辞亲书,就援引了儒典《孝经》中“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不孝也”之语,可见,大师对儒典之圆融。又如《后寄北堂书》(约作于嵩山受具前》中有“阿兄动行孝顺,须求水里之鱼:小弟竭力奉承,亦泣霜中之笋一之语,这中间就用了两个典:一是晋代工祥卧冰得鱼之典,二是三国时孟宗哭竹出笋之典⑥。正因为大师的回书能圆融世法儒典,以故字字动人心曲,语语不违孝行,读之似有世间《陈情表》之韵格。“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免角”,作为一代禅门宗匠,倘不能圆融世法,他是断乎不能很好地弘法利生,以荷担如来家业的。也正因为大师能援世法来开示其母佛法,故其母不特于大师之出家能r,心开喜舍”,而且,她自己也能于佛法深信不疑。 佛法与世法门的矛盾,在佛法初传东土时就很突出,由于历代的大德高僧能圆融二谛,方使佛法深植根本于东土。只要我们约略回顾一下佛教东传的历史,即知道安法师的依人主以立法事,魏晋以来六家七宗比附玄学以格佛义,均体现了前代大德广博的圆融胸襟。讫乎石头禅师,他也很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故其《参同契》明示学人必须“尊卑用其语”,到了云岩那里,便更为直接地指出:“臣奉于君,子顺于父:不顺非孝,不奉非辅”。直至洞山的两封辞亲书,方将佛法与“忠孝”之道间的矛盾彻底消除,真正做到了二谛圆融。由此亦可见出:无量的东土大德的弘法利生行业,皆是为了使佛敦朝中国化推进,正因为他们坚韧不拔地努力,从而开辟了一条既不违佛法大义又适合中国国情的崭新途径。站在这个角度上讲,只有不背佛法根本敦义,而又于世法圆融无碍,才能使佛教永植根本于东土;佛敦也只有中国化,它才有可能在东土显现其不可思议的博大内涵。在这方面,洞山老人的贡献应当是可载诸禅史,犹且千秋不朽的。从后世契嵩的《辅敦篇》等作,乃至“三教合一”的敦义中,似乎都可以约略见出洞山辞亲书思想的影子来。由是可知,洞山禅法的圆融体现了佛法不二的了义,它是中国禅学思想中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未完待续) 原载《内明》第2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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