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答卷——非常道 |
  【史景第一】 公车上书那年 康有为公车上书时37岁,而立已过,不惑在望;而梁启超则年仅22岁。那一年,陈独秀16岁,鲁迅14岁,沈尹默12岁,周作人10岁,钱玄同8岁,李大钊6岁,胡适4岁。属于他们的时代还没到来。 五四畸零人 1924年,林琴南逝世。1927年,李大钊赴刑场。1928年,辜鸿铭逝世。1929年,梁启超逝世。1934年,刘半农逝世。1936年,章太炎逝世。1936年,鲁迅逝世。1939年,钱玄同逝世。1940年,蔡元培逝世。1942年,陈独秀逝世。1950年,傅斯年逝世。1962年,胡适逝世。1969年,罗家伦逝世…… 【革命第二】 请校长回办公室去吧 5月4日上午,北大学生列队前往天安门广场,蔡元培在校门口拦住同学们,劝他们不要上街游行,张国焘挤到前面说,“示威游行势在必行,校长事先不知道,现在不必再管,请校长回办公室去吧。”几个学生一拥而上,把蔡氏半请半推地拥走。其实蔡元培也只是尽校长本分,做做样子而已。 北洋政府的警察 被捕学生从步军统领衙门移送警察厅之后,待遇大为改善,警察总监吴炳湘亲自慰劳学生,给他们换了较宽敞的囚室,允许他们走动与交谈,还赠送报纸给他们了解外面的情况,伙食标准按警察厅科员例,每人每餐约一毛有零,吃饭时共分五桌,每桌六七人;允许外面的同学探视,也允许里面的同学托寄信外出。 恭请学生出狱 教育部苦劝被抓学生出狱,学生们不听,徐世昌又派一名官员,偕教育部两司长,到拘留所向学生们低声下气道歉,学生们还是不理。到第二天,步军统领衙门和警察所派人道歉,预备了汽车和爆竹送学生出狱,学生还是不肯,最后一个总务处长连连向他们作揖道:“各位先生已经成名了,赶快上车吧!”学生们这才离开拘留所,在欢呼与军乐声中,昂昂然返回各自的校园。 教授们在忙什么 五四运动期间,《新青年》同仁在做什么?李大钊每天往图书馆跑,跟学生商议事情;陈独秀在家中写文章,写一系列短小精悍的时评;陶孟和赴美考察教育不在国内;鲁迅为搬家到处看房子,忙得晕头转向;刘半农5月4日上午坐守北大,下午在鲁迅家做客;沈尹默当天在什刹海吃茶,回家看见满街水流,才知火烧了赵家楼。在上海陪同杜威的胡适,则大汗淋漓地挤在公共体育场召开的国民大会人群中听演讲。钱玄同,始终陪着学生游行。 【人论第三】 中国的苏格拉底 做过北大校长的蒋梦麟,对当时的北大有一个令人悠然神往的描述:保守派、维新派和激进派都同样有机会争一日之短长。背后拖着长辫,心里眷恋帝制的老先生与思想激进的新人物并坐讨论,同席笑谑。教室里,座谈会上,社交场合里,到处讨论着知识、文化、家庭、社会关系,和政治制度等问题。 这情形很像中国先秦时代,或者古希腊苏格拉底和亚里士多德时代的重演。蔡先生就是中国的老哲人苏格拉底,同时,如果不是全国到处有同情他的人,蔡先生也很可能遭遇苏格拉底同样的命运。 学生眼中的老师 罗家伦评价北大老师:陈独秀好作惊人之语,聪明远过于学问;钱玄同新知识很少却满口新东西;刘半农为人轻薄;沈尹默过于深沉;陶孟和中文太差;胡适为人谦恭,小心翼翼,对学问颇下过苦功,白话诗很适合一般人口味。 【性情第四】 鲁迅玩弹弓 鲁迅与周作人住在绍兴会馆时候,夜晚被叫春的猫吵得无法入眠,两兄弟便搬凳子,操竹竿,爬到院墙头上做棒打鸳鸯的事情。有一回沈尹默去绍兴会馆看鲁迅,碰巧有人在墙边小便,他看见鲁迅正用一弹弓聚精会神在射此人的屁股。 我的辫子是有形的 辜鸿铭到北大第一天上课,脑后辫子遭到学生哄笑,辜鸿铭不慌不忙地说:“你们笑我,无非是因为我的辫子,我的辫子是有形的,可以马上剪掉,然而,诸位脑袋里面的辫子,就不是那么能剪掉的啦。”这一番话,直如当头棒喝,把大家震得不敢吱声。 黄门侍郎,胡说弟子 胡适初到北大,当时学生拉傅斯年去听他的课,因为傅斯年有威信,曾率学生把一位不学无术的老师轰走。他们让他去鉴定一下,要不要把胡适照样轰走。傅斯年听了以后却很满意地说,“这个人书虽然读得不多,但他走的这一条路是对的。你们不能闹。”于是大家就安静下来了。 傅斯年是黄侃的爱徒,他摇身一变,从“黄门侍郎”,成为了一名铁杆的“胡说弟子”。 【论战第五】 干不了,谢谢 黄侃有次对学生解释文言文优越时,举例说,“如胡适的太太死了,他的家人电报必云:你的太太死了,赶快回来啊!长达11字之多,如用文言文仅需‘妻丧速回’即可,只电报费就可省三分之一。”多年以后,胡适上课对学生说:行政院邀请他去做官,他决定不去,请学生们用文言文代他编写一则复电,看看究竟是白话文省字,还是文言文省字。最后他挑出一个字数最少的电稿:“才疏学浅,恐难胜任,不堪从命。”胡适说,这份写得确实简练,仅用了12个字。但我的白话文电报却只用了5个字:“干不了,谢谢。” 林纾无辜被拖下水 《新青年》杂志销路不广,向旧派挑衅得不到什么回应,于是就商量由钱玄同与刘半农搭帮演“双簧戏”,一人演正方,一人演反方,互打擂台。钱玄同化名“王敬轩”,以读者身份,致函杂志,以一种泼妇骂街的姿态,指名道姓,从胡适的新诗骂起,故意把林纾捧到九天之上。真是足不出户,祸从天降,林纾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拖进了这浑水中。 【识见第六】 要想活,一定要上马路 袁世凯复辟,恢复三卿士大夫,刺杀宋教仁,提倡忠孝节义,陈独秀忍无可忍,他生气地对汪孟邹说:“你要死,只管缩在弄堂里;你要活,你一定要上马路。”果然,陈独秀此后上马路散发传单,上马路组织群众运动,走上了一条“马路”———马克思主义道路。 对学生运动的成见 蔡元培说,“我对于学生运动素有一种成见,以为学生在学校里面,应以求学为最大目的,不应有何等政治组织。其有年在二十岁以上,对于政治有特殊兴趣者,可以个人资格,参加政治团体,不必牵涉学校。” 梁漱溟独持偏见 学生被抓之后,所有舆论都支持学生,但梁漱溟认为,即使学生们的目的是正义的,也不能作为侵害他人自由的理由。他撰文说,“我愿意学生事件付法庭办理,愿意检厅去提公诉,审厅去审理判罪,学生去遵判服罪。因为,在道理上讲,打伤人是现行犯,是无可讳的……”梁漱溟的言论,遭到社会舆论的猛烈批评。 五四运动的“副作用” 胡适评价五四说,“因为中年智识阶级不肯出头,所以少年学生来替他们出头了;中年智识阶级不敢开口,所以少年学生替他们开口了。现在大家往往责备各省的学生干政,酿成学潮;殊不知少年学生所以干政,正因为中年的智识阶级缩头袖手不肯干政……故五四与六三之大牺牲,正是全国中年智识阶级的羞耻。”但胡适晚年,对五四的看法有了大变化,他认为五四有一个很大的副作用:把一个文化运动,转变成为一个政治运动了。
声明:本版内容摘编自叶曙明著作《重返五四现场———1919,一个国家的青春记忆》。在此向作者致谢。 摘编者:潘采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