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月录》游历（十）为何宇宙在旋转
　　叶柏梁讲
　　第一月
　　照见法界全象的法华三昧
　　前回讲到智者大师获证旋陀罗尼，等於是契入了那怱然一顿、一闪、一旋间能示现种种宇宙生命时空境界的存在本体，「灵山一会，俨然未散」，乃是所现之一。智者大师以其所证徵询他的老师慧思大师，慧思大师说：非汝弗证，非我莫识，此乃法华三昧前方便；初旋陀罗尼也，纵令文字之师千万，不能穷汝之辩。汝可传灯，莫作最後断佛种人。
　　这话大意是说，多亏是你才能证到这个，也恰好我认得这个，这是要进入当下具足一切圆满佛法事理的法华三昧境界的前奏，叫做「初旋陀罗尼」，从今以後那些善於搞佛法义理文章的高手，千万个联合起来都无法与你抗辩。你可以续佛心灯，不要让佛法传到你这里便中断了。
　　此处所谓当下具足一切圆满佛法事理的法华三昧境界，指的是一念心的存在本体，具足一切的发生状况，以慧思大师自己所亲证而说出来的话叫做「l念顿发，诸法现前」，法华境界中称之为「一心具万行」，也就是後来禅宗六祖惠能大师所说的「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能生万法」。但是法华三昧的圆顿境界，不仅止於具足一切发生的状况，它同时还是一切状况都已经发生过了，或者根本就从来未发生什么事，因此是一切已经了事地清净，也是本来就无事地清净。还有，这圆顿的法华三昧境界，还包含同时能示现一切发生之事况皆正在发生的当下，而不只是已成了过去而已。并且，在存在本体的法华三昧境界中，一切可以任意持续创造出来的事况，它们也是好像从前还未有过，而生生不息地在佛功德与菩萨行，乃至众生造作的业力中一直表演下去。
　　这么一个究竟圆满的佛法境界，智者大师那时所契人证得的，依慧思大师这过来人的法眼观照，还只是二刚方便十等於是刚刚到了正要跨入佛门的地方，大概就在过门槛之际吧!就此，慧思大师说智者大师是证到了「初旋陀罗尼」。什么是「初旋陀罗尼」呢?可有二义：一者，「初旋陀罗尼」冠以初字，指的是实相陀罗尼，也就是宇宙生命的本初那个存在本体：二者，「初旋陀罗尼」之初为初入旋陀罗尼那个存在本体，尚未穷尽其体性和作用。那存在本体，它在自以为在动的自感而形成的震动、流动、转动、旋动中，依佛法说明宇宙生命发生变化过程的十二因缘，是属於「无明缘行十那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恍惚间一晃、一顿的最初始的引动位置。十二因缘的事理极为深奥，我们有机会再另作专题讨论，现在主要是讲这个存在本体之「行」，它在震动、流动中形成旋动的样子，因此可称它为「初旋陀罗尼」，又可叫做根本陀罗尼。问题是，何以存在本体忽的一动，它却动成旋转之姿?
　　人类文明知道了什么?
　　这一问题包括了三部份的题意：一、何以认为有一个存在的本体是宇宙生命发生的基因?二、为什么它忽然动起来?三、为何这一动，却动成旋转的样子?第一项题意我们可以用物理学的「能量守恒定律」和「质量不灭定律」来回答。能量守恒定律是指种种的能量形式可以互相转换，甚至由此系统栘转到另一系统，其总能量不会增加或减少。质量不灭定律指物质的变化反应形成不同的物态，但在整个过程中其总质量不变。此二律说明了没有任一存在物，它的质能可以被消灭，由有变无，也没有任一存在物，它的质能是在本来完全没有的状态下被生出来而形成该物。我们只能够说质能本来就在那儿，它是「不增不减，不生不灭」的，一如佛经所说。
　　但是说这质能不生不灭，倒不如更简单说有个什么东西存在，这样更合於事实，因为说它是质能已经是一种知识性的认知和界定，或有助於对由它发展出来的宇宙生命现象做观察研究，却可能断送我们契入它的本然或本性的机会。因为知道这一切所谓宇宙生命的种种状况，其实整个只是有个什么东西「在」而已，这可能是我们人类文明发展到目前唯一知道的。其他人类所自认为已经发现的学问道理，无非是在前提上认定他眼前这个宇宙本有它定型、定性的真理或自然律，只要透过科学研究和哲学思辨的方法，就可以求得答案。但如果整个宇宙现象是由於这个「在」的活动变化而有，则这种变化而有，应是「此在」在它的纯然的在而无任何信息可被确认中，正好能纷纷被感知成各种形式的存在现象，乃至开展成无尽的宇宙时空系统，而人正是「此在」的种种感化现象之一，并且人与宇宙时空是人在则宇宙时空即在地互相关连而生，人与宇宙时空是相对二元而於「此在」中为一。那么，人对这个宇宙时空的自然界所作观察研究而得的事物定理，不就正是「此在」在被感知成各种存在现象时，那感知方式决定了「此在」它现出何种事物与理则，而那感知方式正是一种程式观念。程式是自然的法则，观念是人心的道理，因此人类利用他所谓自己的理智与理智的数理化发展出来的观察与实验的科学方法，才能一直在发现存在现象的法则上迭有进展。
　　由此而言，我们可以说人并未发现什么本存既定的实在真理，人所发现的自然律，一如道德律，其实都是他心念所起观念和它所用的方法的倒影，而人是自然律的意识表象之一。人与自然、道德律与自然律皆是「此在」的虚拟÷此在」的虚拟因确有「此在」而虚拟成真，故有明明存在的世间与必须遵循的伦理道德法则和难违的自然律。但实则「此在」只是甚深难思的「空」，「如」或「清净一，这一切已发生、当发生，未发生或已知、当知、未知的事理，也可以说根本从来未曾有。学佛人喜欢谈「空」、论「如」、说「清净」，如果不能证明科学上被铁定公认的定律亦如物相是幻现，那么「空」、「如」、「清净」便站不住脚了，这对佛学、佛法乃至佛教都是很严重的。
　　以上所述，简单归纳来讲就是，人唯一真正知道的，只是有个什么东西存在而已，其它他们所看到的种种自然系统和所研究获得的知识系统，依佛法「万法唯心造」的观点而言，都是那个存在以百千万亿乃至无量方式来看待自己所感知的境界而已；或者可以说是那感化自那个存在而成形的人类与人类的时空，以人类自己的时空戚知方式来观照那存在体。这等於是人类文明所要采寻的宇宙生命的问题，其实只是他自己所设定的，而答案也是由他自己给的。说得更露骨些，人先设定了生命的答案，埋在他自心里，也藏在宇宙中，然後开始一赵神秘而有趣的人类文明大发现之旅。
　　确知「存在本体」的存在，破解了寻找发生宇宙第一因的谬问
　　认为有一个存在的本体，也许有人会以佛法讲空，提出一个存在本体是执常著有，有违佛义。那我们便可以问他，你现在一直讲空，那么那个在讲空、证明一切皆空的那个又是什么呢?如果你证明了你空的说法才对，其实等於是反而肯定了有一个存在本体的立论。但是我们说有一个存在本体，在语言上也是一个不得已的用法，因为存在本体在，可以同时便现一切宇宙生命的事况，因此存在本体不宜以「本体」二字便认为它是先於一切而在。说它先於一切而在，那是为了让只见宇宙生命事况二一而不知全象者，先超越他的偏见而设的方便说，若执认存在本体先有，则将堕於寻找宇宙第一因的循环谬问。
　　问宇宙或一切事物的前身为何，前身的前身又是什么，这样一个永无止尽的发问，其实越问只是一直持续去肯定有个什么东西在那里，由它玩出了天地自然和芸芸众生这许多花样来。宇宙万物的前身问题每向自认为应有的来源往前推进一步，其实是把这所问的问题主角由现在这一位置挪到另一个位置而已，每次一挪动，这一秒跟前一秒的宇宙面貌不同，问题主角一再地变换它的面貌和姿势。所以你每次问，都只是在问它为何变成这样在这里，结果反而毫无疑问证明了它在。那么这个它，正是所谓的存在本体，又有谁能够去想像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没有呢?没有的「无」，它所能指陈的只是存在本体所示现的现象之「有」「无」，比如现在「有」此而「无」彼，或过去「无」此而「有」彼，或此处彼处「有」彼物或「无」彼物，乃至你我他个体存在非真有一个个你我他个体之存在的「无」。除此之外，人心中的「无」就存在本体而言，根本是一个无稽的概念而已，甚至当人心中起一个「无」的概念，它也早是一个有此概念的「有」了。为什么?因为存在本体在故，无是它的一种感觉。
　　以为什么都没有的，在佛法上叫断见。这一种是本体上的断见，还有一种认为在本体上一切不起作用的现象，那是相用上的断见。至於认为有一个存在本体，是否会落於断见相反的另一边常见呢?这是有可能的，因此我们不妨把前面介绍六祖惠能大师的开示「汝当l念自知非，自己灵光常现前」的道理，以及从「空」与「如」之旋幻的正负轮动性探讨存在本体的事理变化活动，拿来参考一下，或可免於常见之过。
　　在这里证明存在本体之在，并未离题，因为要介绍智者大师所证的「初旋陀罗尼」或「旋陀罗尼」，若不揭示这初旋陀罗尼所具的存在本体的意义，那便无法了解何以「灵山一会，俨然未散」。「初旋陀罗尼」正是那个存在本体自身，它自己在那里，它无物生它，无法能灭它，它了无一物可得，从无一事发生，却又好像在忽地一动中，「一念顿发，诸法现前」，现出一切事、一切物，你我发现到了吗?本无动静，动静转出了万象之影
　　大略谈了有关於存在本体为何旋动的第一项题意後，我们再来看第二项题意，也就是既然我们知道那存在本体在，那么何以说这存在本体它忽地在动呢?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需要了解的是，其实这个存在本体就其自己存在於自己的体位上来说，它永远不可能有动，也永远不可能有静。例如假设这里有一颗物理学上的极微粒子，被我们拿在手上移动。当我们看它正上下左右以各种速度节奏运动时，事实上这粒子一直就在自己粒子身体的位子上，一点儿动都没有。再者，当我们停止手的动作时，有如以雷射光掳获原子或捕捉DNA，这粒子似乎静静地停在那儿，但实则这粒子同样一直就在自己粒子身体的位子上，从来也没有静过。这粒子本来就离於动静二相，我们能直见其在，而不被动静二相所蒙蔽吗?
　　现在假定我们看到了这粒子，但却免不了看到的是在动相或静相中的粒子，我们是由动相或静相来看粒子，纵见粒相，亦非其原相。我们怀疑离於动静二相所看到的会是粒子的样子。因为我们所见的粒子相是受运动或静态的影响，因此可以做这样的猜测：粒子相是由於有什么东西在动而产生的一种微物现象，同样也是由於有什么东西静静地在那里而产生粒子现象。那么，若说因为有什么东西在动而产生粒子相，何以与动相反的静也会产生粒子相呢?事实上在现象上这个世界并无所谓静止之物，我们眼见的静物，其实它仍在全宇宙生生不息的动中。你以雷射光捕住原子或DNA，这原子或DNA仍在蠢蠢欲动，静态是一种要动的态势，如同人的呼吸一出一人间的暂停那一下，不是真正的停，而是顿。又如入禅定者气住脉停，意识也静止了，一定几个七日或者长年，等於是呼吸出入暂停那一下较久一点而已，终究还要回到一来一往的生命动相中。
　　粒子影与波影只是单纯的动影
　　所以整个说来，我们可以怀疑实为动态的动静二态，其动形成了粒子相，而粒子相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影子，粒于影就是纯粹之动的动影。那自己本在的存在体本来未曾动，亦未曾静，当它自己咦地一下觉得怎么了时，或存在本体它在的同时，与它为同体的一切众生和宇宙现象便在极速的动影所成的粒子影中浮现出来了。这正由於它在，而它又没有所谓动，也没有所谓静，因此可以以千万种变动的样子而形成万象万态来表现自己、看待自己。当一个永在自己体位的不动者在那里时，如果依我们现在的生命不离於它来看，而我们的生命在繁殖上是如此无间地延续，我们的宇宙在时空上是如此无间地延展，我们早就可预料它如一块黏上一般，根本是个可随机变化塑型并定型乃至二解构众型的放肆者了。
　　另外，若以物理学上的波来解释动静，则可改以气球为例。气球在吹气时，虽然它在持续胀大的波动中显示了明确的动相，可是我们还是同样要这么说，气球一直就在气球自己身体的位置上，它从来不曾动过。但话说回来，我们能够从一个气球来认识这个宇宙吗?我们能够从粒子或波来认识这个宇宙吗?气球是宇宙存在活动所现的一个片段的状况，人知识性地截取物态变化活动的这一片段的粗相称它为气球，粒子和波在自然界虽较玄微，但也一样是宇宙存在的片段影子而已。追根究柢，不管这宇宙现出那一类现象的影子，我们不妨考虑那都只纯粹是一种动的样子而已。这动的样子包括了各种速率，以及震动频率的不同，也就是动法的不同，在动中示现光色，在动式的不同中形成程式密码，结果显示了各种质能的基本构成。
　　人类学术思想的根本难题
　　在佛法上，程式密码称名，光色叫色，合为「名色÷生物学的细胞是名色、DNA是名色，物理学的原子、粒子是名色、波能是名色，甚至整个宇宙的万象万物都是名色。名色显示了宇宙发生的无尽的片片段段，人在自己名色的动与动式中，在时间的流程里，追寻动中的其他种种名色事物的真相，那是何等艰钜的一项工作啊!因此也难怪当人在高能加速器里瞥见极微粒子，用雷射光捕捉到原子和DNA的活动，那是何等的成就呢!能入定观的能耐也差不多等此吧!这种科技上的成就，是以现象来解答现象，以细察现象来救济因对现象的粗忽而生的困局，有如两架高速飞行的飞机，其中一架内有人生病，另一架载来医疗用雷射光器材，就在飞行中发射光束治愈了患者，但是这两架飞机将永远飞行下去，无法降落。
　　人类在宇宙的轮动中，在波动的人生里，望眼历史的变化、文明的兴衰、经济的起落、社会的迁移，他所研究的，正是他所不解的：他所知道的，正是他所疑惑的。历史与历史哲学、经济学和政治学、社会学乃至其他观察描述、解析归纳动态事物的各门学科，都与自然科学研究一样困难。就因这种动中研究动况的困难，人类在任何学科所作的研究都是倾向於以静制动，以逸待劳，想以定理、定律或法则来收拾事物动态的难以捉摸，尤其数理就是以一种变化万端而实则全然不动的学问而被人们青睐。说到这里，我们就不禁要问，为什么人们常常忽略了由观纯动而见其不动，终而契入一个寂然不动的「那个」的可能，而在「那个」上可以豁然发现一切宇宙人生迁动变化的事理，这样一种的学问，应该被谨慎地珍重，而不宜一味嗤之以为是一种玄学或宗教的迷信。因为唯有能离於动静二相者，方得亲证存在本体的实相。存於动静二相中，终将落於宇宙时空的某处寻寻觅觅。智者大师已经做到了，证人这个存在本体的「初旋陀罗尼十因此能见存在本体不限时空所能发生的事况，如「灵山一会，俨然未散」，只是就这旋陀罗尼体，他当时还只是刚入门，尚未彻底通达它的体相用，因此是在二刚方便位」而已。後来智者大师能够开演那么一个庞大精深的天台宗体系的佛法思想，其得力处，不问可知矣!以上算是勉强回答了第二个题意：「为什么（存在本体）它忽然动起来?」
　　为何宇宙在旋转?
　　接著再试解说第三个题意：为何存在本体这一动，却动成旋转的样子?关於这一点，我们可以直截了当地这样回答：如果确定了有一个存在体在那里，那么因为它就是它自己，它在自己身体的位置上，它将永远离不开自己，逃不了自己。而当它永远在自己位置上不曾有动，因而可有各种动作的现象时，一如气球在吹气的膨胀中，从来没有动而显示膨胀的动作幻象，那么它的动必然就只能一直自己绕著自己在震动中旋转。
　　请注意，我们现在所讲的不是现在眼前已形成的宇宙的旋转，现有宇宙的相貌和转动，是有个东西在转动中，转到目前转成这个样子，以前的和以後的这宇宙的相貌是不同的。这个在转动中的东西称它为存在本体，我们若不以任何它转变出来的过去、现在、未来的相貌看它，是看不出它有个本来的长相，唯一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它在，勉强要说它的长相，那只好这么说：「它在，『在』就是它的长相。」勉强要说它的旋转，也只好这么说：「它在，『在乙就是它的旋转。」
　　它在的这个在，不论假设它是一个没有时间、空间的数学的点也好，或者把它看成是本包容有各种宇宙生命的质料而有体积也好，如前所说，它因永远离不开自己、逃不了自己，只要一动，这动将被自己的身体所牵制，形成自转的旋力。所以存在本体这一动，便动成了旋转的样子，它在旋转中所转化出来的宇宙现象也因此在旋转中。
　　从本体论观点建立粗略的一个宇宙时空模型
　　现在依宇宙膨胀说的观点，宇宙发生是由一极微点爆炸而形成现有的星体与虚空现象，我们来想像一极微点被吹气胀大成气球持续扩张下去，但这气球不是薄皮，而是像一块膨胀的海棉体，不妨称它为海棉气球。就在扩张中我们发现海棉气球三维立体的海棉体中有很多的小孔空隙，小孔空隙可视之为宇宙中恒河沙般的星体，其余未显空隙处即宇宙虚空。这里要注意的地方是，如刚刚所说的存在本体，它只要一动，这动将被自己的身体所限制，形成自转的旋力，所以那代表存在本体的极微点以及由极微点膨胀出来的海棉气球，它不但整个在旋转，其中代表星体的小孔空隙也在旋转，代表宇宙虚空的海棉体末显空隙处也在旋转，并且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星体是曲形的，在旋转中的虚空也是曲形的。
　　再者，由於代表存在本体的极微点和海棉气球，它是它自己，它在极微点时，紧缩地内聚拉住自己，这时便已有一股隐性的吸力在，若它胀开时，不管胀得多大，胀成的无量星体和宇宙虚空必然不可能真正裂解，也就是海棉气球不会破碎。在变成大宇宙时，仍可视它为一极微点，一极微点时又视它早已是膨胀中有许多星体的宇宙，此即佛法所谓「芥子纳须弥」之意。所以这膨胀中的宇宙，它其实还是整体地拉住它自己，在宇宙虚空的每一处都有拉力在，也因此其中所出现的每个星体也都如原来的极微点一样，紧紧地向内拉住自己。在此情况下，便同时又形成曲形星体与曲形星体间和曲形星体与曲形虚空间的拉力，这也就是牛顿力学中所谓的万有引力或重力的现象，或者爱因斯坦在广义相对论中所认为的宇宙重力的场域是一种曲率。
　　在此，我们是由存在本体的观点来讨论有关於宇宙万象旋转的道理，不期然地也对万有引力讲的质量大的物体，会产生明显的一股吸力，拉引另一个物体，造成它运动的路径不会以直线进行，还有爱因斯坦的时空理论讲的星体形成的重力场使时空弯曲，提供了一个本体论的观点。接著我们再引用达摩大师的老师般若多罗尊者的公案，稍续略说修证佛法的旋陀罗尼：
　　由呼吸陀罗尼彻证法界大旋变祖因东印度国王请斋次。王乃问：诸人尽转经，师独为何不转?祖曰：贫道出息不随众缘，入憩不居蕴界，常转如走经百千万亿卷，非但一卷两卷。
　　东印度国王请般若多罗尊者吃饭，席间提出一个疑问，怎么您这个大师，既是佛弟子，为什么人家其他佛弟子都会常常持诵佛经，增长修行，而您看来好像都不这么做呢?这话问得可锐利，事实上持诵佛经在修行上是很有功效的，智者大师不就是在转经中证入法华三昧的初旋陀罗尼吗?一个不读诵佛经的学佛人，人家看起来难免奇怪。般若多罗尊者回答国王说，我在呼吸间，外不被各种境界牵引，内不被这个色壳子困住，就在这样一呼一吸的息道循环中，一直与无量部佛经所说的事理相应，与法界的旋变同步，那里是与那个在那边一天读个几卷佛经的人一样呢!
　　人的呼吸即是一个奇妙的陀罗尼，顺入呼吸的陀罗尼，可以修系心一缘以达止境；可以循呼吸陀罗尼，由粗入细，由窄至广，观察辗转间次第转出重重叠叠，环环相扣而显示宇宙自然与人类文明活动的种种殊相陀罗尼，比如地、水、火、风，以及由地、水、火、风续转而成的其他一切演化中的陀罗尼旋力诸般化境；可以循所观的种种殊相陀罗思，当它展现出不同形式的力量与现象时，与之合而为一，契入各种陀罗尼的三昧定境中；又可以在无比专一的息缘中，尽观宇宙发生的每一个环节变化，一一深入其境，穷其事理，历其功用，终而法界体相用全部无漏地呈现，此心圆满了无遗憾，而能彻证一切本来清净无事的大圆寂，大涅盘。
　　这大圆寂、大涅盘就是存在本体的实相陀罗尼，它能发生多元的宇宙生命现象，开演无边的佛法事理，一如我们前述五点本体论提要指陈的。般若多罗尊者当然是转过经的，只是他早已证人了实相陀罗尼，若不从藏经所述的佛理去看，我们凡夫一如那东印度国王，又怎么会知他所修证的程度呢?在此恭引《圆觉经》的一段经文来参证：
　　《圆觉经》的陀罗尼大法
　　善男子，无上法王有大陀罗尼门，名为圆觉，流出一切清净、真如、菩提、涅盘及波罗蜜，教授菩萨。一切如来本起因地，皆依圆照清净觉相：水断无明，方成佛道。
　　兹稍发挥此段大意如下。这里讲到的陀罗尼，佛用「圆觉」一词来称呼，主要在表明这陀罗尼所具的体性与一切事理境界，我们要圆满无缺地觉察得到才行。全觉到了叫圆觉大陀罗尼，都不知不觉，叫无明，觉察少分、多分则是修行过程中所暂设的由凡夫逐渐转化、一一升进的贤圣位，包括罗汉、缘觉、菩萨等多阶段的果位。佛指导众生修行，他的一切智慧神通由此流出，他本身即是那个大陀罗尼，众生的生命与众生所住的世界也来自那个大陀罗尼。只是众生不觉，以大陀罗尼之旋动所现的浮光掠影之一隅为自己生命，持续地去发现另一个浮光掠影的变相，形成轮回中的烦恼有情。然而这些浮光掠影所积成的各种生命现象和自然界，其实已一闪发生完了，同时也是从来未曾发生，它本来清净，它是一个「如」的陀罗尼，如出有个什么样子来而已，其实它终究只是个什么都不是而清净的「如十众生若能理上明见於此，事上并修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空慧的六波罗蜜，便能破解对由掠光掠影所积成的自我生命现象与自然界的执著而形成的可怕的烦恼束缚，通达觉悟的菩提，也就是圆满寂静的涅盘，毕竟证得圆觉大陀罗尼。而这一切的修行，其立足点就在「皆依圆照清净觉相」，众生一开始要学佛，不管修任何法门，都是要先懂得自己这个心就是个大陀罗尼，它本来清净了无一物可得，纵然示现一切相，有种种事，种种理，终究是清净无事理¨一切理、种种事全归梦影，这就是这个大陀罗尼的奥妙之处了。下面再引用赵州禅师的公案来说明：
　　看趟州禅师如何转藏经有一婆子令人送钱请转藏经。师受施利了。却下禅床转一匝，乃曰：传语婆，转藏经己意。其人回举似婆。婆曰：比来请转全藏，如何只转半藏?
　　施主送钱请和尚念经，和尚收了钱，这经可要好好一字一字地持诵完毕，并作功德回向。现在有位老太婆请人拿钱来给赵州禅师，说是要他「转藏经」。所谓「转经」，其意比持诵经文更深，因为持诵佛经并不一定等於「转」得了它。诵经人若是身心多碍，其人自己都转不了自己，还转得了什么经?但以发心愿诵经，且确实去做，则藉经反而少分或多分转动了自己的身心，使得烦恼病痛减少，这就是六祖大师所说的「迷时法华转」，也就是迷时被转经，但总是好事一件。那么，如何才是六祖大师所说的「悟时转法华」呢?真正悟了，是悟到自心这存在本体的圆觉大陀罗尼，寂灭清净，这时就如前面大慧宗杲禅师讲的「利刀有蜜不须舐，蛊毒之家水莫尝，不舐不尝俱不犯，瑞然衣锦自还乡」之理，寂灭清净的圆觉大陀罗尼早就同时在无量转、无尽转中示现一切世出世间的事理和功德了。
　　赵州禅师收钱下禅床一转，不懂得的人可能会觉得钱白送了，怎么这么草率绕一圈就等於转念了一部大藏经呢?太不隆重庄严了。实则赵州禅师这一圈等於是为了让别人看到，表演性地故意转它一下，也是禅机，合於圆觉大陀罗尼之道，转藏经的功德都已具足。只是这老太婆是明眼人，而赵州禅师平常老爱以禅刀刮人，这回总算遇到对手，消遣他一下，你老怎么还要下来绕那一圈啊!只能算你转得半藏，大圆觉陀罗尼像西瓜被刦成两半，你收去的钱还我老太婆一半来吧!
　　原载《十方》第十九卷 第十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