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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密”与石窟绘画造像 作者: 夏雷鸣 魏晋、隋唐之石窟绘画造像,是传播、开示佛教法意的手段形式,就其功用而言,乃无声无言的教化过程,即“无言密”。 佛教石窟绘画与造像,因其文化价值的重要,研究论述者甚多。以历史的角度观之,石窟绘画与造像,是佛教在中国宏传和兴盛后的产物,就是说没有佛法之传扬,即没有此特定意义的艺术形式,这一点也可公认。可以肯定的说,石窟绘画与造像首先是为佛法的弘扬服务,没有佛法之精神,那么此种意义的艺术形式的存在价值就没有了,也看不到如此辉煌的表相。我们应树立此等观念,方可谈及佛教建窟造像的原始意义,和所产生的功用。 石窟绘画与造像作为无声的具像艺术语言,在特点之因缘条件下,有着其它语言形式无法比拟的特殊之处。在各民族的文化交流中,绘画与雕塑较之文字语言等,更方便、亲切、简单、容易接受,而佛教的传播正是利用了这种大众化的语言形式,广播佛种,盛极一时(在此绝不否定其它善巧语言的作用)。 以下就其产生的历史原因,在传扬佛法过程中所起之功用,简略叙述。 佛教内容的石窟绘画造像,在一千多年前的中国南北朝——唐代,发展到顶峰,现可见的各处遗址,多为这一时期的作品。佛法自东汉传入中国,至唐朝已很完善,很发达(佛法的另一支“密宗”在此时传入中国汉地和雪域西藏,其绘画造像亦最为发达,且与佛法修证实践最密切)。各朝之印度、西域大德来华弘法者甚多,佛典的翻译盛况空前,佛学的理论与教法在中国的传播,于此时期更加完备(一千年后的今天,中国佛学还是遵循着那个时期的理论教法)。就是在这样一个大的历史背景下,诸缘成熟,而完成了各种有关佛法事相的建立。如:供四众闻法的道场——寺庙、丛林组织制度等等,遍及南北各地。 秘部经典《大日 经》卷二:“入曼荼罗具缘真言品第二之余”中说:“成等正觉一切智者,一切见者,出舆于世,而自此法,说种种道,随种种乐欲,种种诸众生心,以种种句,种种文,种种随方语言,种种诸趣音声,而以加持说真言道。”显与密是一体的,在传教方便上更是如此。基于以上思想,各时期的弘法传教者,除以种种语名、音声等形式以外,当然利用起各民族所喜爱的绘画与雕塑作为弘法的方便了。 石窟绘画与造像产生的上述的那样一个佛教昌盛的历史时代,其根本所依是佛法,佛陀所传八万四千法门,皆是方便善巧,帮助趣入菩提、涅槃,佛教石窟造像自不例外。作为传法之方便法门,每一类都有自已的特点与功用。绘画造像之法的方便功用,即在心领神会,因为没有音声、文字等,所以体验得更直接、更真实。佛陀的拈花微笑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就是“无言密”的主要功用。 当初建窟造像,贯穿全过程的灵魂工程师,是于佛法和“五明”学处有高深造诣之人。既深通佛法,其用心的究竟绝不在工巧处,因为工巧是方便、是外相形式,而佛法只是借相显体。由此说明,历代石窟绘画与造像的原始本意,就是传承佛法、弘扬佛教,并不是有意给后世留下绘画、雕塑之艺术作品。 从遗留的各种绘画与造像看,其艺术形式的辉煌,振撼人心的力量,优美的线条、色彩和造型等,都是无与伦比、空前绝后的,堪称伟大。此正是当初建造者以其崇高的宗教式的情感和对佛法的实践,而体现出的辉煌。就其建造过程而言,也是“无言密”的功用过程,能造就如此伟大的世间法,必然是超越一切,进入忘我,佛法是如此要求的,“无言密”的过程也是以此境界为首要。观者默默领受无声无字的形象,排除了所有音声文字、动作等语言的功用,在一幅幅姿态生动的绘画与雕塑前,放下一切执着,倾心领会成、住、坏、空(诸行无常),常、乐、我净(涅槃寂静),万法皆无自性(诸法无我)等佛本生可叙述的佛法基本教义,内外诸缘具足,即可觉受不可言说的清纯的精神体验,其境界过程是返朴归真,去假存真的。建造者与观赏者的境界过程是契合的。这就是建造时能达与所达之功用目的,“无言密”的无言教化之功用也初步达到了。 在佛法之教义学说中,把世间万法做为对真理之趣入方便的教理很多,在此略举一二,以说明佛法只是利用各种善法之不同功用,化导世人,开示有情。而“无言密”的存在,也就有其必然性了。 秘部经典《大日经》“卷三,悉地出现品”中说:“而于无为以有为为表,展转相应,而为众生,示现遍于法界,令得见法安乐住,发欢喜心……”。这正说明“无言密”之方便功用的必要性与出发点。龙树在《中论观四谛品》中做偈言到:“若不依俗谛,不得第一义,不得第一义,则不得涅槃。”绘画与造像即世间之俗谛,第一义谛与俗谛,好比一体之两面,常人只见俗的一面,于另一面则了然不觉,就必须以诸善巧方便,引导开示,使之依有为俗谛而趣入腾义谛。具有“无言密”功用的诸绘画造像等世间善法的运用,与此教理相应。徒趣入佛法之般若真理来说,此等“无言密”之教法为最直接,最殊胜。这一点可从佛教各宗如禅宗、天台宗、密宗等诸传承中,找到大量无言教化的事例,作充分的证明。 近、现代汉传佛教中此事相已不很发达,而雪域西藏之佛教(密宗),在工巧绘画(唐卡)上,则表现得尤为突出,继承得非常完整。藏传佛教密法四大部中的前二部,事部与行部特重画像曼荼罗等坛城仪轨的修用,坛城、庙堂中均布满诸佛、菩萨、上师、本尊、护法等画像,置身其中,内外因所起之功用,实与汉地之石窟造像同根同宗。这也是现在所能接触到的工巧绘画等世间法,在佛法的实践上,利用得最充分的事例。当然也就是“无言密”教法运用最广泛的佛法传承了。 所以石窟绘画与造像,作为一种语言形式,在佛法的传播中,其无言教化之功用是很有必要的,也是确实存在的。虽然教化的结果各种各样,层次境界各不相同,但这不能成为问题,也不能成为“无言密”以艺术语言形式存在的障碍。对待佛教石窟造像,当立足于佛法,方可领会前人造做的原始意义和赋于此事相的特殊功用。 绘画、雕塑本就无常、无自性,以般若观之,是假的空的,佛法从教理上破除此等诸法,实践中则借假修真,由有相而无相,即不否定一切,也不执着万法。否定一切就否定一切现行造做,包括各类善法的实践,落在彻底玩空,乃断见。执着万法,尤其色法为甚,皆具自性,乃遍计所执,是常见。 如不从以上几点考虑,对影响中国文化如此深刻的佛教又几无思索,只从表相研究,为绘画而绘画、艺术而艺术,论述尽全,还是世间之成、住、坏、空的有为法,对出世间的永恒的真理毫无建树,根本揭示不到所依之处,始终以世间俗谛为究竟意。如此,就把以俗谛趣入腾义谛的方便功用“无言密”于无形中消失了。 以上所述,只明一点,如《入中论释》中说:“以世俗谛是悟入胜义谛之方便。”佛教石窟绘画与造像,这种特定意义的艺术形式,以其独具的语言形式——“无言密",开示佛法,昭示真理,在无言中去体验菩提与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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