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法大师对中日文化的贡献--以佛教和书法为中心 |
 
弘法大师对中日文化的贡献--以佛教和书法为中心 作者 高慎涛 公元7世纪初,李唐王朝建立,由于采取了一系列进步措施,使社会日趋稳定,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都获得空前发展,出现了大唐盛世的局面,成为当时世界上一个先进、文明的国家。此时的日本也经过大化革新,进入奈良时代,开始从奴隶社会过渡到封建社会。为促进社会的更快发展,日本迫切需要从中国汲取先进的政治制度、文化知识及生产技能方面的知识,天皇遂派遣大批使节、留学生、学问僧入唐。自舒明天皇二年(630)首次遣使以来,200余年间共派遣使团达19次之多。对于日本使团,李唐王朝均待以殊礼,“司仪加等,位在王侯之先,掌次改观,不居蛮夷之邸” 。与此同时,李唐王朝也多次遣使东渡,同样受到隆重接待。双方的睦邻友好政策促进了两国之间的友好往来,造就了大批为中日文化交流事业做出巨大贡献的伟大使者,日僧空海就是其中杰出的一位。 一、空海简略生平 空海,俗姓佐伯,父佐伯直田公。宝龟五年(774)六月十五日生于赞岐国多度郡弘田乡,自幼有神童之美誉,乳名真鱼。十五岁时随舅父阿刀大足学习汉文文章、史传和儒家经典(阿刀大足是桓武天皇的皇子伊予亲王的老师)。空海十八岁时入京都大学明经科研修儒学,从而打下了汉学修养的坚实基础。由于佛教兴味的驱使,中途退学,到深山密林中苦修“忏悔”之法,遁入原始密教世界之中。二十四岁时著有《三教指归》,可谓皈依佛教的宣言书。在此书中,空海就儒、释、道三教相互比较优劣,认为孔子的儒教是俗世之微风,老子的道教乃神仙之小术,唯有释迦的佛教才是不二法门。 为了弄懂深奥的佛教教义,掌握普渡众生的佛教真谛,于是立志入唐求法。唐德宗贞元二十年(804),他随第17次遣唐使团入京,从大师惠果学习密宗,深得“唐密”真谛。在唐期间,空海还从韩方明研习书法,字体仿颜真卿,汲取其行书遒劲郁勃之精华,复经锤炼,自成一体,颇得草书之妙,赫然与嵯峨天皇、橘逸势齐名,成为日本“三书圣”。 空海归国后,将从中国带来的大量新译佛经、密教经典、法器目录和奏表献给平城天皇,受到天皇的极大赏识,并恩准在京都北部的高野山寺创设灌顶法坛,众多的僧人在此接受灌顶。空海遂成日本真言宗开山祖师。弘仁二年(811)六月,空海又将从中国带回的大量物品献给嵯峨天皇,其中除佛教经典外,还有《欧阳询真迹》、《大王诸舍帖》、《不空三藏碑》及其他诗文集等。为明晰见,现将大师生平列表如下:
二、空海与真言宗 空海年轻时作有《三教指归》 。三教乃指儒教、道教与佛教。书中以辩驳的形式,请“择乡为家,简土为屋,握道为床,德为褥,席仁而坐,枕义而卧,被礼以寝,衣信以行”的鸿儒“龟毛先生”讲先贤之论、儒学之本,请“淡泊无欲,寂寞无声,与天地以长存,将日月而久乐”的“虚亡隐士”讲道家的“不死之神术”、“长生之奇密”;最后作者托“假名乞儿”之名抑儒抑道,以“无常赋”、“三教诗”、“生死海赋”力陈佛教教义,盛赞佛德,更作“十韵诗”醒世。《三教指归》“为四六骈体汉文,是空海青年时代学习汉文典籍的实践之作,也是一名日本人向自己的同胞介绍、阐释儒释道教思想精髓的典范之作”。 从中不难看出,空海的佛学、汉学知识异常丰富,参阅的书籍特别多,明显因袭借用的也不下几十种,其中既有《论语》、《老子》、《庄子》、《列子》、《文选》等典籍,也有《养生论》、《抱朴子》、《神异经》、《游仙窟》、《博弈论》、《好色赋》等奇书怪赋、杂说小论。就整体而言,《三教指归》层次清晰,结构很像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可见从一开始空海就对佛教产生了兴趣,而且汉学知识也异常丰富,为日后入唐求法奠定了基础。 空海抵达长安后,遍访各地高僧,如饥似渴地汲取文化知识。八○五年,投拜长安青龙寺真言宗七祖惠果(746—805)的门下。惠果作为不空高僧的传人,曾为唐代宗、德宗、顺宗三帝授过灌顶仪式(密教受法仪式),在密教宗派中享有崇高的声望。惠果对这位才华横溢且来自东瀛的出家人厚爱有加,为他授胎藏界、金刚界灌顶,接受密教的洗礼,并赠他以“第八祖遍照金刚”的法号,从而使空海获得了密教正宗嫡传的最高荣誉,师生情意之深厚可想而知。空海入唐时间一年有半,在八○五年十二月,惠果圆寂。在弥留之际,惠果赠空海《金刚顶经》,告示密教典籍及其他密教图像、法器等,并嘱咐他:“早归乡土,以奉国家,流布天下,增苍生福……”。于是,日本平城天皇大同元年(806)八月,空海艺业学成,又与留学生橘逸势一道,搭乘遣唐使判官高阶远成的船回归日本。 空海于806年8月随遣唐使归国,10月抵达博多,此时空海是三十三岁。他回国后,于10月22日表上《新请来经等目录》,共计新译经等一百四十二部,二百四十七卷,梵字真言赞等四十二部四十四卷,论疏章等三十三部一百七十卷,共计二百十六部,四百六十一卷,佛菩萨金刚天等像,法曼荼罗,三昧曼荼罗,并传法阿阇梨等影共十铺,道具九种,阿阇梨付嘱物十三种。这些经疏法物,无疑对日本平安时期佛教艺术产生了极大影响。空海带回梵汉两种文字的《阿罗尼》、《真言仪轨赞》等书,他还亲自学过梵文,并对日本的文字改革和音韵学的创立,具有深远的影响。空海还著有《十住心论》、《秘密曼荼罗教付法传》、《辩显密教二教论》等书,这些著作都是有关宗教论述的。空海在日本建坛修法五十一度,前后受灌顶者数万人,他有名的弟子有实慧、真济、圆明等人,空海在日本传播的佛教影响极大,迄今日本真言宗奉他为高祖。 当时日本佛教各宗派皆有名声,空海为了抬高真言宗的地位,对密教教义进行新的阐释,加强条理化,把密教以外的经典一概称为“显教”;而把《大日经》、《金刚顶经》等宣说称为“密教”,并提出了密教的叛教理论,“为密教作了教相判释,说明了整个佛教对密教的关系,阐明了整个佛教的终极妙义在于密教” 。空海的叛教论,分横判竖判两种,以《显密二教论》横判显密,以《十住心论》竖判十种住心。 “显”是浅显、浅略,易为人知人意思;“密”是秘奥、深奥,难为人知的意思。《显密二教论》从以下五个方面判显密的不同:第一,说法者不同。显教的说法者为他受用者和应化身;密教的说法者为自受报身。第二,可说不可说之不同。显教以如来果德不可说,而密教仍能究竟说之。第三,所说之法不同,显教只说他受用言断性灭之境,而密教则说自受用内让智境界。第四,说法对象及方式不同。显教是对浅机而作的随他意说,密教则是对大机而作的随自意说。第五,成佛迟速不同,显教三大阿僧祗劫成佛,密教则即身成佛。最后得出结论是显教浅略,密教优胜。 《十住心论》集佛教各派,儒道古印度哲学于一书,详细论述了生命境界中低层次向高层次发展的各个阶段,空海据《大日经》把人的心境归纳为十住心,借以表达他们所信奉的教说的深浅、胜劣之别。前九种为显教,后一种为密教。十住心为:一异生羝羊心,二愚童持斋心,三婴童无畏心,四唯蕴无我心,五拔业因种心,六他缘大乘心,七觉心不生心,八一道无为心,九极无自性心,十秘密庄严心。其中前三心为世间心,后七心属出世心。以此十心竖判诸教,则第一心为一向行恶乘,第二心为人乘,第三心为天乘,第四心为声闻乘,第五心为缘觉乘。此五住心总为小乘。第六心为法相宗,第七心为三论宗,第八心为天台宗,第九心为华严宗,此四信心总为大乘。第十心为真言宗,属佛乘。出世间的大小乘与世间的天人乘,恶行乘,共为显教,真言佛乘为密教。十住心,原为《大日经?住心品》中所说的心相,以说明菩提心自发心至自证的一般过程。而空海以十住心纳入判教的范畴,且以此对当时日本当时各宗派进行教相上的判释,可谓独树一帜。《十住心论》是空海晚年的总结之作,后与日本曹洞初祖道元的《正眼法藏》并称为日本思想史上的“双璧”。 三、空海与书法 空海还是日本的书道宗师。空海早年即精于书法,在唐期间,广泛搜求学名家碑帖,还从韩方明研习书法,字体仿颜真卿体,汲取其行书遒劲郁勃之精华,并吸收诸家草书之长,兼擅篆、隶、草飞白各体,复经研磨锤炼,后自成一体,神韵生动!其书法是将颜真卿、王羲之两家之长揉为一体,颇得草书之妙,与嵯峨天皇、橘逸势齐名,史称日本“三书圣”。空海回国时带回了许多书法资料,有力推动了日本书法艺术的发展。而且他还从事了大量的书法艺术创作。空海的书法,公认为真迹的有如下几种:入唐前的《聋瞽指归》;在唐期间的《三十帖册子》;归回日本后的《风信帖》、《灌顶历名》、《金刚般若经》、《崔子玉座右铭》、《真言七祖像赞并行状文》等。 《聋瞽指归》为纸本墨书,延历十六年(797)作品,宽长为 28.3 x 1011.0cm,和歌山金刚峰寺藏。这是空海二十四岁时书写名著《三教指归》的书稿,字里行间流露出空海艺术上的天赋和才华,从中可以窥见入唐前坚实的晋唐书风基础及以后书风的变迁。 《三十帖册子》,纸本墨书,规格为14.O x 14.0cm 京都仁和寺藏。《三十帖册子》是空海对从唐请来的金刚、胎藏两部经论所作的研究笔记,全部三十帖装帧成一册,故而得名。据说其中也有三笔之一,与空海一起入唐的留学生橘逸势的亲笔书作。此帖被推断为空海在唐期间的作品,是继《聋瞽指归》之后的早期力作,创作时大约三十二岁。此时的中国正是书法家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等大家辈出的时代,颜真卿去世不过百年,柳公权还是一个二十七岁的青年。在这样的大文化背景下,空海深受影响并努力把唐风融入到自己的书创作实践之中,个人的风格已初见端倪。 根据舟桥秀贤所作的《弘法大师书流系图》,可知空海的脉系为:“蔡邕一蔡琰一卫夫人-王旷一王羲之一王献之……智永一虞世南……徐浩-徐[王寿]-韩方明一空海一嵯峨天皇。”此图写明韩方明是空海的书法老师。韩方明曾著有《授笔要说》一篇,收录在宋陈思编纂的《书苑菁华》一书中。在《遍照发挥性灵集》卷三“敕赐屏风书了即献表并诗”一文中,空海写道:“空海,尝遇解书先生,略闻口诀。”这里的解书先生即指韩方明,口诀或是指他的《授笔要说》。总之,入唐留学求法对空海而言,可以说是他人生的一大转机。 《风信帖》,平安时代,纸本墨书,规格0.8x157.90m,京都救王护国寺藏 。如前所述,空海在入唐前所受的奈良时代晋唐书风的熏陶和入唐后唐代书风的影响,对他书风的形成,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风信帖》是空海致最澄三通信札并为一卷的总称,是空海归回日本后最重要的书法代表作。据说原有书札五通,每一通各自独立,除现存三通以外,另外两通一通献给关白丰臣,一通失窃佚失。《风信帖》由于卷首有:"风信云书"四字而得名。第一通是寄给最澄的复信,商量佛法大事,共建法钟等。结尾有:"东岭金兰"四字。"东岭",是指位居京都东方高耸的比睿山,即最澄创立天台宗道场的所在地。"金兰"语出自《易经?系辞上》:"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同言,其臭如兰。"表述了空海对最澄的敬意和彼此之间的友谊如金兰之契。第一通书札,挥洒率意的行书线条,自然且富于变化;第二通用笔雄健庄重、格调清新高雅;第三通以潇洒的草书为之,显得飘逸清澄,有白云飘浮秋空之感。三通信札充分地显示出王羲之尺牍式的娴熟纯正的笔法和晋唐风韵。此件作品被推定为空海四十岁左右时的笔迹,堪称大师遗墨中之上乘之作。 关于空海的书法还有很多神奇的传说。相传长安宫墙上王羲之手书真迹,但已经脱落缺字,顺宗请空海补齐。空海口衔一笔,两手两足各持一笔,同时行书五行。所补之字与王羲之笔法惟妙惟肖,顺宗叹为观止,即授于“五笔和尚”的称号。唐人胡伯崇《赠释空海歌》中有“天假吾师多伎术,就其中草圣狂逸”,赞扬了他高超的书法艺术。传说当然不可坐实,但从中也可窥见空海书艺。从上可以看出,“空海在书法上专精广博,兼收并蓄,取诸家之长而又不为其所固,肯学当代名家而又上追前贤。 ”空海对于中国书法的传播和日本书道的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此外空海大师在教育、音韵文字上也有突出贡献,著作甚丰。 其汉诗作的非常精彩,有诗集《性灵集》,如《后夜闻佛法僧鸟》:“闲林独坐草堂晓,三宝之声闻一鸟。一鸟有声人有心,声心云水俱了了。”“此诗作于高野山上,表现了诗人拂晓之前坐于山林草堂中聆听佛法僧鸟时的心境”。 平仄对仗,境界旷远。他所作的《文镜秘府论》是向日本介绍唐诗成就及汉诗文作法的第一部专著,对日本汉诗及日本诗话影响深远。 斯人虽逝,泽被后世。在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空海大师无疑是一座丰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