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茶·生活禅

　　一、是他+，还是她- ？

　　女孩平静地问：他来没？

　　男孩不解，反问：他是谁？

　　女孩仍然平静地重复：他来没？

　　男孩更加疑惑，皱眉：哪个他呀？

　　两个人在电视广告画面里动口不动手推来推去的闹着，引出的是一种分男女的饮料。给饮料定性别，并不是这则广告的首创。例如，老头子苏东坡在对茶性别的判断上，语气肯定：从来佳茗似佳人，茶就是女子，好茶就是美女。

　　雅居羊城的美食家沈宏非先生趣称凤爪（各类鸡脚）为“女足”，其实凤爪并非全为母鸡贡献的局部产品，也有“男足”在内（不过在中国足球的语境里，谁愿意买男足的帐呢？这倒是另一个问题了）。茶的女性性别，盖因为多数茶有着柔软的气质：茶叶入杯，在水的冲力下急速旋转，起起落落，舒展放大，如珠如花，如眉如针，如螺如碗……气象万千，变幻莫测，乾坤这时是杯中的一支霓裳舞。从缕缕清香淡淡水汽中瞧去，山青水秀的绿茶，明澈透亮；水墨丹青的红茶，古朴雅致——谁的明哞如水？谁的柔情似水？好茶，就是集古今之大成的养眼的ＰＬＭＭ！酒是男性化的，被男人引为知己。茶是女性化的，茶馆里以男人居多，他们在这里可以找到声色俱佳的红颜知己。在女人眼中，茶又成了促膝谈心、倾诉心情、交流美容、减肥秘籍的闺中密友吧。我们可以放心地称茶为“女茶”，昵称“茶”，再加上各自的姓氏籍贯，看看这些是何等姿色：福建安溪铁观音，河南信阳毛尖，西湖龙井，云南普洱绿茶……她有名有姓，她身份明确，她独具特色，她万种风情。

　　茶既为女性，《红楼梦》第四十一回“贾宝玉品茶栊翠庵”中，妙玉谈喝茶要领的三言两语，或可看作是男子如何解女子的风情的妙法——“一杯为品，二杯那是解渴的蠢货，三杯便是牛饮了。”

　　二、解药

　　从来都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碰到这样的事情，你或许要求助于我了。

　　我是一杯虚妄的孟婆茶。

　　世间流行这样的歌，游鸿明唱着：

　　如果真的有一种水可以让你让我喝了不会醉

　　那么也许有一种泪可以让你让我流了不伤悲

　　总是把爱看的太完美那种豪赌一场的感觉

　　今生输了前世的诺言才发现水已悄悄泛成了泪

　　虽然看不到听不到可是逃不掉忘不了

　　就连枕边的你的发梢都变成了煎熬

　　虽然你知道我知道可是泪在漂心在掏

　　过了这一秒这一个笑喝下这碗解药

　　忘了所有的好所有的寂寥

　　可是有人疑惑，是喝下，还是不喝？这个人在梦里拿不定主意，听见前前后后传来纷纷议论。

　　“哦，上孟婆店喝茶去！”

　　“孟婆茶可喝不得呀！喝一杯，什么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嗐！喝它一杯孟婆茶，一了百了！”

　　“我可不喝！多大的浪费啊！一杯茶冲掉了一辈子的经验，一辈子不都是白活了？”

　　“你还想抱住你那套宝贵的经验，再活一辈子吗？”

　　“反正我不喝！”

　　“反正也由不得你！”

　　传说之后，这世间有了各种各样的水。

　　“何以解愁？”曹操的建议是：惟有杜康。

　　人在江湖，生不由己。恩恩怨怨，难以了断。令狐大侠嗜酒如命，大碗喝酒。

　　我化身一杯现实主义的茶，听见姓卢的人说：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我是解药，我是水化的时间，我是无形的空间，我是生活化了的茶，我是中国情韵的无醇饮料，我是你目光下手心里某一种心绪，我是千千万万茶馆里的主人，我是令人忘忧帮你解愁的两全其美的水，我是深夜里明目醒脑的液体，我借着香气在万家灯火之间蔓延……

　　三、可抵十年的尘梦

　　人遇上茶，或者茶来到生活，心情和氛围总为之一变：亲切，随和，温软，绵长。

　　“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鲁迅说出这话的时候面带笑容吧，我们暂时可以不叫“先生”，取而代之“迅哥儿”。

　　高冲低泡，旋仰之间，杯中天物起伏翻转，阵阵清淡荷香弥漫开来。

　　奔波一天的人们开始回到夜里某个温软的角落，一片片茶叶这个时候慢慢落到杯底。

　　尘埃落定，面前一杯普洱。

　　叶儿毛茸茸的边缘，有一些平缓的银光。绿色的茶水透着微黄，像夜里一些清亮起来的眼睛。一杯润吻喉，有些油而滑的感觉停在舌尖。或者是一杯陈年普洱，红浓明亮，醇厚而酽，淡淡的回甘，是舌头从另一维味觉空间醒来，还是茶激活了我们的吻喉？

　　轻啜细品之间，目光被一杯普洱茶轻晃着浸泡着。

　　忙与盲中，我们与普洱茶重建起时间。

　　一千七百五十多年后，这个高明的零和游戏还是这样亲切新鲜。时间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生还在这一杯水里，茶叶迅速返老还童，我们即可栩栩如生，从润喉吻到两腋习习生风，开放所有的感觉触角，开始从舌尖到心里的多维之旅。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积重难返的时间，在一杯普洱茶里举重若轻。在主场的人品味客场的水之时，在主场的水浸泡客场的人之中，时间被时间扣留，时间被时间溶化，时间被时间延长。普洱茶越陈越香，越久越有味道，每一片茶叶，都氤氲着过去：清晨，薄曦，霞光，露水，新气，土香……一一打包回来，放心交给时间保管。

　　时间的重量有时候就是这一杯水的重量，喝下去，我们就轻松了。

　　冥想之中，明镜止水，证悟自性清净，我们听见净慧法师在讲解他的生活禅。

　　四、茶舌外交与私人味觉

　　喝茶是一种生活方式，这样的方式因人而异

　　韦小宝哄小郡主吃饭，酱爆牛肉、糟溜鱼片、蒜泥白切肉、清炒虾仁、口磨鸡脚汤都用上了，还是没戏。金庸接着在《鹿鼎记》里搞个小型展览，上一桌云南菜——小太监又送饭菜过来，道：“桂公公，厨子叫小人禀告公公，这过桥火线的汤极烫，看来没一丝热气，其实是挺热的。这宣威火脚是用蜜饯莲子煮的，煮得急了，或许不很软，请公公包涵。这是云南的黑色大头菜。这一碟是大理洱海的工鱼干，虽然不是鲜鱼，仍是十分名贵，用云南红花油炒的。壶里泡的是云南普洱茶。厨子说，云南的名菜汽锅鸡要两个多时辰才煮得好，只好晚上再给桂公公你老人家送来。”

　　舌头是我们味觉的首席外交发言人，保存着各人独特又真实的体验。与其说这一桌家乡菜终于让小郡主动了嘴，不如说她对亲切面熟的吃食动了情。喝一种茶长了，吃一地饭久了，人就会在这种习惯里娇惯慵懒，被舌头权威认可，既而被胃全盘接纳。人与茶发生关系，除了种茶、采茶、玩茶、储茶外，喝茶品茶成为最常见最生活化的方式。因为简单可行，此种方式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茶馆、百姓家里进行着。一壶壶、一碗碗、一杯杯水，怎样滋润着生动着我们的生活？市民化的成都流行和实践着四句话：吃点麻辣烫，打点小麻将，喝点盖碗茶，看点Y(成都俗语，“Y”即劣质)录像。摆龙门阵，嘴巴既要讲，还要喝，极大发挥它的双重功能。国脉民瘼，家长里短，足球比赛，陈年旧事，新鲜事开心事烦心事，最后都在喝与说之中沉落、消解和升华。

　　舌头发布的味觉报告，听者十有八九深信不疑。而同一杯茶跟我们的舌头交谈，内容虽五花八门，表现却千姿百态。关于茶的体验，听听他们的舌头怎么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茶。”喝到上瘾，喝到茶不离口，乾隆喝出长寿，茶=艹+八十+八=一百零八，解释有些牵强，但附会得让人舒服。“清茶最为风雅。”梁实秋以西瓜茶、君山茶为证，念念不忘忘俗的清香，他的文字好像是茶泡好的。“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周作人的这番茶语，至今仍是一种愿景：人无贵贱，谁都有分，都可以喝好茶。林语堂对茶味是捕捉性质的：“最好的茶有一种回味，这要在最后的半分钟，到茶的化学成分和唾液发生作用的时候，才能赶到。”从低级要求的解渴到高级要求的解忧，从生理需要到精神渴望，从瘦身美容到补气强身，我们在欲望的链条上向一杯茶各取所需。某一时，某一地，在被茶水泡软拉长的时间里，一种欲仙欲死、亦凡亦俗的间离感觉，或许就会电醒你。

　　五、中国茶·生活禅

　　人遇上茶，或者茶来到生活，心情和氛围总为之一变：亲切，随和，温软，绵长。

　　枯闷的会议让人如坐针毡，茶话会却让人如沐春风。

　　“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鲁迅说出这话的时候面带笑容吧，我们暂时可以不叫“先生”，取而代之“迅哥儿”。

　　高冲低泡，旋仰之间，杯中天物起伏翻转，阵阵清淡荷香弥漫开来。

　　奔波一天的人们开始回到夜里某个温软的角落，一片片茶叶这个时候慢慢落到杯底。

　　尘埃落定，面前一杯普洱。

　　叶儿毛茸茸的边缘，有一些平缓的银光。绿色的茶水透着微黄，像夜里一些清亮起来的眼睛。一杯润吻喉，有些油而滑的感觉停在舌尖。或者是一杯陈年普洱，红浓明亮，醇厚而酽，淡淡的回甘，是舌头从另一维味觉空间醒来，还是茶激活了我们的吻喉？

　　轻啜细品之间，目光被一杯普洱茶轻晃着浸泡着。

　　忙与盲中，我们与普洱茶重建起时间。

　　一千七百五十多年后，这个高明的零和游戏还是这样亲切新鲜。时间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生还在这一杯水里，茶叶迅速返老还童，我们即可栩栩如生，从润喉吻到两腋习习生风，开放所有的感觉触角，开始从舌尖到心里的多维之旅。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积重难返的时间，在一杯普洱茶里举重若轻。在主场的人品味客场的水之时，在主场的水浸泡客场的人之中，时间被时间扣留，时间被时间溶化，时间被时间延长。普洱茶越陈越香，越久越有味道，每一片茶叶，都氤氲着过去：清晨，薄曦，霞光，露水，新气，土香……一一打包回来，放心交给时间保管。

　　时间的重量有时候就是这一杯水的重量，喝下去，我们就轻松了。

　　冥想之中，明镜止水，证悟自性清净，有人在讲解他的生活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