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学家韩伟讲述法门寺考古发掘过程 舍利是佛教崇拜的载体

　　昨日下午，原陕西省考古研究所所长、法门寺地宫的发掘人之一韩伟做客珠海文化大讲堂，从亲历者的角度，介绍法门寺地宫的发掘经过，揭秘传世千年的佛指舍利，把听众带进色彩斑斓并充满神秘气息的佛教圣地。

　　发掘法门寺地宫一窥唐代辉煌盛景

　　文化周刊：作为法门寺地宫发掘的亲历者，请您介绍一下当年的发掘背景？

　　韩伟：法门寺距西安120公里，相传建于汉代的桓帝、灵帝之间，最兴盛的时候是唐朝，而且佛祖舍利的故事也发生在法门寺。1981年，法门寺倒塌。《人民日报》发布消息后，国内外的佛教界都纷纷发电给陕西省政府希望修建。由于财政问题，直到1986年年底陕西省开始着手重建工作。在重建之前建立了三级考古队：陕西省、宝鸡市、扶风县三级考古队，成功地找到了地宫入口，经过多番努力，考古工作人员成功出土了佛指舍利及大量金银器。法门寺地宫由七部分组成：踏步漫道、隧道、前室、中室、后室、密龛，比大元寺以及最近在南京发现的地宫规模和等级都要大。

　　文化周刊：此次发掘出土了很多珍贵文物吧？

　　韩伟：法门寺地宫是建国后全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其历史价值非同一般。文物反映了唐代文明的辉煌，仅出土的丝绸制品就向世人展示了唐代高超的手工艺制作水平。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唐代文物，数量之多，制作之精美都是空前的。

　　最值得一提的是唐僖宗的茶具。这是我国考古界第一次出土完整的唐朝茶具。茶具里有碾茶、烘茶、煮茶的工具。这套茶具的出土说明我国唐朝的茶文化已经在皇家盛行并且十分成熟。在这套茶具出土之前，日本学界一直有茶文化源自日本的说法，这套茶具出土后驳斥了日本学者的说法。

　　晚唐时期舍利崇拜是佛教重要特征

　　文化周刊：在法门寺佛塔的考古挖掘中,现场出土了四个佛指舍利,其中有骨质的，还有玉质的，为什么会有不同的舍利？他们之间有区别吗？

　　韩伟：从佛的角度讲，骨质舍利我们称为金骨，玉质的称为影骨。骨质舍利一般是释迦牟尼或历代高僧圆寂后留下的遗骨，影骨则不是。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区别，都是舍利。之所以有这几种不同的舍利，这与佛教的发展有关。早期的佛教是没有偶像崇拜的，后来的佛教徒开始崇拜佛祖的遗骨，也就是舍利。可是佛指舍利毕竟有限，不可能人人拥有。随着佛教徒人数开始增多，人们开始考虑寻找其他的替代品，这就有了金银和玉的舍利。这些舍利和佛指舍利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佛教徒崇拜的对象。但金银和玉都是贵重物品，寻常百姓家不可能家家都有。因此到了后来，人们开始寻找更多的替代品，比如在大海边如果找到清净的沙石，也可以作为舍利。舍利的发展其实是佛教向基层大众逐步发展的一个缩影，反映了佛教的发展历程。

　　文化周刊：从法门寺的出土文物情况看，晚唐时期舍利崇拜是佛教的重要特征，这种崇拜现在是否仍然存在？

　　韩伟：舍利崇拜可以说仍然在现代佛教中占据重要地位。法门寺佛指舍利出土后经过中央批准，先后到过泰国、香港、台湾地区进行巡礼。舍利到台湾的时候受到了400万佛教的跪拜，1992年到泰国的时候，泰国国王以及海陆空三军将领全部到场迎接舍利的到来，可见舍利崇拜至今仍然是佛教各种仪式中的重要一环。

　　舍利是佛教徒精神崇拜的物质载体

　　文化周刊：按照佛教的说法，法门寺出土的佛指舍利就是释迦牟尼的遗骨，这个说法是否经过了历史考证？

　　韩伟：从纯粹学术的角度讲，尽管学者们可以质疑，但他们无法证伪。而按照佛教的说法，既然佛指舍利和玉舍利都是相同的，一切日月山川皆有佛性，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去质疑呢？

　　文化周刊：从出土的情况看，舍利都是经过佛教徒珍藏的，而且藏得非常隐蔽，这有什么寓意？

　　韩伟：舍利是佛教徒精神崇拜的物质载体，珍藏可以显其珍贵，一般都是将舍利埋在塔下，佛教徒对着塔膜拜。

　　从佛教的历史发展看，我国历史上有过多次大规模的灭佛行动。这当然与国家经济发展有关，佛教的大量盛行不但使寺庙占据了大量土地，许多农民及国家的后备军源都加入了佛教行列，不劳动不纳税，这与国家经济发展有了冲突，统治者们不得不进行整顿。在灭佛行动中，许多统治者采取了野蛮的烧毁寺庙，捣毁佛像等方式，佛教徒为了保护舍利，必须将其隐蔽保存，这也是舍利被珍藏的渊源之一。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红卫兵们曾经要挖出法门寺中的佛指舍利，保护舍利的僧人以自焚阻止，才保住舍利不被挖取。

　　文化周刊：我国是否还出土过其他舍利？法门寺的舍利占有怎样的地位？

　　韩伟：新中国建立后，我国曾有10多处地方出土过舍利，法门寺的舍利级别最高，规模最大。

　　韩伟：

　　著名考古专家，原陕西省考古研究所所长、法门寺地宫考古队副队长，现为陕西省政府参事，著有 《海内外唐代金银器汇萃》《陕西石窟》《唐墓新出土壁画》等10部专著，1999年法国总统希拉克授予其 “法国骑士荣誉勋章”。

　　互 动

　　不可轻视珠海历史

　　听众：有人说珠海只对近现代有影响，但是有人认为珠海的历史影响深远。您如何看待？

　　韩伟：我同意后者。珠海的历史不可轻视，唐代以后是通过珠海的水运把中国的丝绸、瓷器转运出去，同时把国外的香料、珠宝再运回来，珠海等于是中国唐宋以后非常重要的中外贸易的必经之路。所以我认为珠海主要的航道里边应该有当时的遗存，我们应该尽量去寻找它，来恢复珠海的历史本来的面貌，我相信珠海在古代已经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皇陵发掘必须慎重

　　听众：陕西有很多宝物，呼声比较高的是想发掘秦皇陵，但怕保护不了，您如何看待？

　　韩伟：这始终是考古界的焦点。秦始皇陵发掘不可能，它的陵墓埋在30米以下，现在的水位距离里面19米，如果要发掘的话有11米得在水里进行。第二是土炕，如果我们一块一块挖的话就是把一个桌子挖坏了，它面积500×500米这么大，我们现在没有力量做一个500×500米的大屋顶，这在技术上不可能，政策上也不允许。在我做所长以后，只挖了一个北周皇帝的陵墓，此后规定不允许挖任何皇帝的陵墓，应等我们技术更成熟了，更有智慧的时候再解决这个问题。

　　法门寺地宫发掘意义重大

　　听众：唐代法门寺地宫的发掘对我国考古和历史的研究有什么影响？

　　韩伟：在宗教上的研究意义非常重大。我们过去认为唐代的密教从开元（盛唐）以后就消失了，没有密宗了，但是现在从法门寺的情况看，密宗仍然活跃在政治舞台，也复活了唐代密宗的依归。这也是唐代最辉煌文明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