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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云寺”就是“招提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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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有“滑台明福寺”的明代残碑

  “滑台大会定宗旨”系列之四

  □首席记者 于茂世 文图

  玄宗将武则天的大云寺统统改为开元寺,装点自家的“开元盛世”。

  其实,武则天也不是在天下各州新建寺院,名曰“大云”,以配合自己的登基与革命。

  这类行动,也就是完成孤家寡人的一个使命。

  再说,短时间内在全国范围内大建新的寺院,也不是一纸诏书下来,就能立马完成的任务。

  于是,当即将旧有寺院粉饰一番,换块牌子,以示对中央政府决策的表态与响应,也就成了常态。

  当然,“献给”皇上、改换门庭的旧有寺院,都是在当地最有影响的寺院。寒碜了,自然会有人被说事儿,遭遇“秋后算账”。

  “滑台大云寺”的前身,顶呱呱,自不必说。

  以《重修滑县志》为中心,查阅武则天诏置大云寺之前滑县境内的寺院史料,所见均为民间寺院,至多,也就是地方官员或地方文人为其写过几个字儿。

  查阅宋初佛教领袖赞宁的《高僧传》,见到一个例外:“招提寺”是敕建寺院。也就是说,它是皇帝批准建设的,属于国家项目与国家行为。

  如此,在武则天的紧急诏令下,当地官员为了即刻完成任务,顺势将本是国家财产的招提寺改为武则天需要的大云寺,不扰民,有面子,最为贴切。

  招提寺是谁在为谁而建?

  武则天的夫君唐高宗李治在永淳二年(683年),为安置一位世称“老安”、“道安”、“嵩岳慧安”的禅师而营建。

  慧安是谁?

  其与神会,其与“滑台大会”又有什么纠结?

  “招提寺”在哪儿?

  敕建的“招提寺”,是否就在“滑台”之上而与“滑台明福寺”、“滑台大云寺”在空间上重叠?

  慧安:明福寺的开山祖师?

  慧安与神秀、慧能是“老同学”,均为五祖弘忍的弟子。

  慧安(582~709年)比神秀(606~706年)大25岁、比慧能(638~713年)大57岁。

  慧安不但比神秀、慧能大,而且比弘忍(601~674年)也大了20岁。

  世称“老安”,名副其实。

  如此这般,可谓韩愈《师说》的“禅家版本”:“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弘忍遗嘱举十弟子,称“嵩山老安,深有道行”,可谓评价甚高。

  《道安禅师碑》记述弘忍嘱托,云:“学人多矣,唯秀(神秀)与安(道安)”;“今法当付,付此两子”。

  如此,道安与神秀,双双成为弘忍的嫡传。

  赞宁《高僧传》云:“释慧安……其貌端雅,绀叆青目(发黑里透红、瞳青里透红,颇类传说中的佛祖)。降神,乃隋开皇初年也。安受性宽裕,不染俗尘……(隋)文帝十七年敕:条括天下私度僧尼(整顿私自出家的僧尼)。勘安(查到慧安),云:‘本无名姓。’亡入(逃进)山谷。(隋炀帝)大业中,开(洛阳)通济渠。追集夫丁,饥殍相望。安巡乞多钵食,救其病乏,存济者众。炀帝闻之,诏安。遂潜入太和山(在洛阳南嵩县)。至帝幸江都(今扬州),海内扰攘(骚乱)。乃杖锡登衡岳寺,行头陀法。(唐太宗)贞观中,至蕲州礼忍(弘忍)大师。(唐高宗)麟德元年(664年),游终南山(在京都长安南),石壁而止(居止)。时所居原谷之间,早霜伤苗稼。安居处独无。四十里外皆苦青女(传说中掌管霜雪的女神)之灾矣。天皇大帝(唐高宗)闻而召焉。安不奉诏。永淳二年(683年),至滑台,草亭居止。中坐绳床,四方坦露。敕造寺,以处之。号招提是也。如是,却还家乡(荆州)玉泉寺。时神秀禅师新归寂。咸请住持,安弗从命。”

  683年,慧安“至滑台”;706年,神秀“新归寂”时返回家乡荆州。

  在滑台,在招提寺,慧安居止23年?

  可能不是。

  《高僧传》还说:“天后圣历二年(699年)四月,(慧安)告门人学众,曰:‘各归闭户。’至三更,有神人至。扈卫森森,和铃鉠鉠,风雨偕至。其神旋绕其院数遭。安与之语。丁宁教诫。再拜而去。或问其故。曰:‘吾为嵩山神受菩萨戒也。’”

  从滑台到嵩山,两者之间不见慧安踪迹。

  在滑台,居止10多年似乎不成问题。

  《高僧传》将慧安置于《感通篇》中,把其视为能与神相通的法师。这,也许与他的生平思想有距离。

  但他善于以神设教,置于《感通篇》,道理自在。

  明福寺之所以名曰明福,也是一个神乎其神的以神设教的典范。

  这里面是否一脉相承,来自慧安的影响?

  这个问题,难以求证。

  但是,慧安居止“滑台”招提寺,大云寺、明福寺皆冠以“滑台”,这种一脉相承,在滑境寺院中,却别无分店。

  在史料与碑刻中,其他寺院乃至道观等,要么冠之以滑州、滑县,要么直呼其名,都不纠缠“滑台”名分。

  再者,尽管老安比慧能长57岁,彼此却也有过特殊的关切。

  慧能的得意弟子(南岳)怀让,起初曾前往嵩山参礼老安,“安启发之,因入曹候溪觐能公”。怀让参礼慧能,是受到老安的启发与指导的。

  《嵩山(会善寺)故大德净藏禅师身塔铭(并序)》云,净藏在慧安门下十几年,慧安示寂,嘱咐净藏到韶阳从慧能问道。“亲承五载,能(慧能)遂印可,付法传灯”。

  慧能圆寂,净藏再归嵩山。“师(净藏)乃如如生象,空空烈迹,可、璨、信、忍,宗旨密传。七祖流通,起自中岳。”——净藏自称或被他的门徒称为“七祖”,也说了禅宗的传法次序;遇到六祖问题,却又避而不谈。

  既然铺垫了“能(慧能)遂印可,付法传灯”,那么“七祖流通,起自中岳”说道的,自是净藏在嵩山弘阐六祖慧能的禅法。

  在弘忍弟子中,慧安与慧能,很契合。

  神龙元年(705年)正月,中宗复皇太子位,徙则天于上阳宫。中宗“降御札。召曹溪六祖慧能入京。其辞曰: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机之暇,每究一乘。二师并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授忍大师衣法。可就彼问”。

  这时慧安、神秀都是百岁老人。此后,慧安住世4年,神秀次年圆寂。

  “南方有能禅师,密授忍大师衣法”,堪称两位禅师在皇帝前说的遗嘱。

  在弘忍弟子中,神秀、慧安与南方慧能,很契合。

  “南方有能禅师,密授忍大师衣法”——是“禅心默照”,也是神秀、慧安预言慧能禅法将要挺进中原的“悬记”,更是神会“滑台大会定宗旨”的“上方宝剑”。

  神会: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俗话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站在当时当地,以神秀、慧安的宗教理性,在中国禅宗经过几代人的修炼,刚刚为中央政府所认可的情势下,推荐远方的慧能,而不是自家的徒弟入宫伴君,是合乎情理的。

  何况伴君如伴虎。

  拿捏不好,稍有闪失,也许几代人的努力将付之东流。

  但是,慧能还在继续拿捏,没有北上京师。

  站在神会的角度看,也许慧能在辜负一种期许。

  但是,对于真正的宗教领袖而言,最大的问题,也许不是自家究竟是在庙堂之上还是处江湖之远,而是怎么才能将宗教中的人性与神性拿捏得恰到好处。

  久居庙堂之高,特别是作为政治的一种附属,神性弱化,在所难免。就是神秀,也会力不从心。

  距离产生神性,这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的道理所在,也是神秀一再向皇帝请乞离开皇宫的苦衷。

  也许,这还是神秀与慧安推荐南方慧能,并说他才是中国禅宗唯一衣钵传人的一大因由。

  中国禅宗的精神旗帜在岭南飘扬,这会让深宫内的皇帝多么神往。

  慧能拒绝应诏,居止岭南,也是对神秀弟子普寂、义福等继续在两京、嵩洛弘阐“东山法门”的精神支撑。

  大弟子“分头并弘”,是五祖弘忍的安排,毋庸置疑。

  两京、嵩洛与岭南遥相呼应,是弘忍的布局,还是神秀、慧能、慧安的“禅心默照”?如果弘忍真的将物质性的“衣钵”,也就是传说中的袈裟交给了慧能,这可能是弘忍的布局;如果“南方有能禅师,密授忍大师衣法”是神秀、慧安的一种“杜撰”,这可能是神秀、慧能、慧安之间的“禅心默照”。

  这种安排,自然有益于普寂、义福等将禅宗推向新的巅峰。

  李邕撰写《大照禅师(普寂)塔铭》,云:“四海大君者,我开元圣文神武皇帝之谓也;入佛之智,赫然为万法之宗主者,我禅门七叶大照和尚之谓也。”

  开元盛世第一大手笔李邕,竟然将禅师普寂与当朝皇帝玄宗相比附。

  李邕“雷”,《第七祖大照和尚寂灭日斋文》更“雷”,竟然将禅师普寂与帝王楷模唐尧相比附:“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唯佛为圣,唯禅嗣之。故西天付嘱,五日照于曩辰;东夏传灯,七祖光乎皇运。我第七祖三朝国师大照和尚,出二边境,越诸心地,得如来慈,入佛知见。乘最上乘,来成正觉,坐金刚座,称天人师。”

  已经得意忘形。

  已经忘却三祖僧璨因“法难”而落草皖公山。

  当此之际,中国社会还没走出“崇佛——灭佛”的怪圈。中国历史上发生的“三武一宗”四起灭佛事件,此前两起,此后两起。

  神会,先是投身神秀门下;神秀入京,将神会介绍给了慧能。云:“韶州有大善知识,元是东山弘忍大师附嘱。佛法尽在彼处。汝等诸人如有不能自决了者,向彼决疑,必是不可思议,即知佛法宗旨。”

  慧能有不少嗣法弟子。但他最赏识的,却是神秀推荐到自己身边的神会。遗嘱云:“神会小僧,却得善业,毁誉不动,余者不得。”

  神会是“南能北秀”的契合点。

  是巧合,还是“南能北秀”的“禅心默照”?

  就是不是“禅心默照”,神会依然会站出来。

  因为,他也有自家的使命。

  在滑台大会上,神会曰:“秀(神秀)禅师在日,指第六代传法袈裟在韶州,口不自称为第六代。今普寂禅师自称第七代,妄竖(神秀)和尚为第六代。所以不许。”

  神会“不许”,不是“不恭”。神会一生,总是“南能北秀”,没有说过一句对神秀不恭的话。

  “不许”,契合的恰恰是神秀、慧安的“南方有能禅师,密授忍大师衣法”。

  其实,神会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支持神会的,主要是洛阳大福先寺禅师。

  大福先寺是武则天为亡母而建的皇家寺院。因寺院毁在明末毁于洛水,现在了解它的人不多。在唐代,大福先寺高僧云集,赫赫有名。

  大福先寺仁俭禅师,是禅宗五祖弘忍的法孙、嵩岳慧安国师弟子。《景德传灯录》云:“嵩岳慧安国师法嗣洛京福先寺仁俭禅师。”

  “滑台大会”前,神会当与大福先寺进行过有效的沟通。

  在嵩洛召开大会,普寂尚在,不太合适;嵩洛之外,慧安在中原地区居止过的道场,只有“滑台招提寺”。

  神会与大福先寺僧人把目光锁定在“滑台招提寺”。

  这也许是“滑台招提寺”僧众,能且敢于“揽下”滑台大会的根由。

  关系千万重。

  只是“滑台招提寺”这时名曰“滑台大云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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