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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大士禅法的师授和嗣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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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大士禅法的师授和嗣承
  张勇著
  第一节 傅翕禅法的根苗本源
  自称弥勒应身的傅大士,自当属天然无师之智,其禅法来源本来就罩上了层层迷雾。《录》卷一,“(梁武)帝问大士:‘师事从谁?’答曰:‘从无所从,师无所师,事无所事。’”
  碑文,“(傅翕)又自叙云:七佛如来,十方并现;释尊摩顶,愿受深法。”傅翕日常言教,则或称“我于梦中忆得过去师,名曰善明世尊”,善明乃自己得道时之师,“彼佛出世时,我为国王供养彼佛”;或谓“我于贤劫千佛中一佛耳”,“我是如来使,从如中来耳”;或言,“吾悟道已四十劫,释迦世尊方始发心。盖为能舍身苦行,所以先我成佛耳”(《录》卷一),表明自身乃佛佛相继教化世界之一佛耳,其行化乃“仰嗣释迦”的法王真子为济度群生而分身世界的“屈体申教”(碑文),自不须世间师资点化。徐陵曰,“姜嫄所履,天步可以为俦;河流大戾(应作‘屐’),神足宜其相比。支郎之彦,既耻黄精,瞿昙之师,有青目。”《录》卷四〈慧和法师〉,头陀寺隐法师说,“东阳傅大士自然智慧,深解大乘……”楼颖序,又谓,“不然,何以有自然无师之智,超出凡夫之中?”显然,无论是时人还是后辈,都认为傅大士传授的是亲承释迦而来之法,并没有俗世之师。
  然而,细究现存文献,不仅大士门下徒属的继承关系历然可辨,他之所以幽居禅坐、以神通化人的师受因缘亦颇露端倪。前面各个章节已经言及,傅翕禅法实际上受到了包括孔子、老子、罗什、僧肇等人在内的儒、释、道三家的影响,他自己又深通《维摩》、《法华》、《涅槃》等诸经,直接从中汲取了不少营养。他所生活的年代,僧祐、僧副、僧旻等释子皆焕发异彩,很难说傅翕没有受到熏染。不仅如此,《录》还确切地提到了在稽停塘下发明傅翕前世宿因的胡僧嵩头陀,与太乐令何昌共议上呈翕书的同泰寺浩法师,──徐陵碑文作“皓法师”,谓:“(何)昌以此书呈同泰寺僧皓法师,师众所知识,名称普闻,见书随喜,劝以呈奏。”──与傅翕并无直接瓜葛的智者法师娄约,向慧和推荐傅翕为师的头陀寺隐法师等。特别是嵩头陀和智者法师,现存《录》卷四有他们的传记,楼颖序中还将之作为梁武帝时羽翼正教的异人而专门提出,可见关系之特殊了。
  尝试言之,印度佛教部派本来只注重学说的同异,很少提到师承,而中国佛教在南北朝时,也并没有分宗立派。所以,尽管禅法最重传授,中华传宗定祖之说最早已见于慧远〈庐山出修行方便禅经统序〉、慧观〈修行地不净观经序〉1 和觉贤的〈师资传〉2,尽管北朝定法盛行时,禅师们也极为注重师承渊源3,然而,南朝并不流行“传法”之说,师徒之间也仅仅限于知识传授的关系罢了。4也许,这就是傅翕本人、徐陵以及智瓒结集都不甚讲究乃至否认师承的原因吧。
  一、智者法师慧约
  其实,傅翕与智者的因缘关涉,粗看起来并不明晰。《录》卷一仅载,傅暀诣太乐令何昌,欲托之转奏傅翕之书,何昌难曰:“国师智者,尚复作启。况大士国民,忽作白书,岂敢呈通!”碑文则论之曰:“尔时国师智者法师,与名德诸众僧等,言辞谨敬,多乖释远之书;文牒卑恭,翻豫山公之启。”是大士最初不仅无由拜见当时的国师智者,二人的作风也炯然相异也。5
  慧约的事迹,除《录》卷四〈智者法师〉外,主要见于《续高僧传》卷六〈义解篇二 梁国师草堂寺智者释慧约传〉、《艺文类聚》卷七六〈内典上 内典 梁王筠国师草堂寺智者约法师碑〉;《神僧传》卷四〈释慧约〉,乃节取于《续高僧传》,固无足观焉。《录》和《续高僧传》记载的歧异之处,第三章第一节三已然论及,故下面主要依《录》而叙述。
  释慧约,俗姓楼氏(道宣书作“娄氏”),南朝宋元嘉二十九年(452)生。因初生时肤体璨然光白,不似赤子,故名灵璨,字德素。东阳郡乌伤县(碛砂藏本《续高僧传》,误为“乌场”)竹山里人,与傅大士算是同乡。从八世祖畯始,世代为东南冠族。其母刘氏(《续高僧传》曰,留氏)夫人有娠及生法师时,并见神异之像,闻神异之香。年六岁,与诸儿同戏,即专好累砖为高座,聚沙为佛塔。七岁入学,诵《孝经》、《论语》乃至史传,披文见意。诸小儿以拾救而互相毁斗,法师以己所得分之,显示了平息纠纷的才能。叔父好射猎,在家剥剔禽兽,法师独不忍与诸儿同观;坚决不食猎肉及一切鱼肉,刘氏夫人感之,亦不食。又常悲悯桑蚕缠缚于生死,遂不衣绸缎之类,以戒行终身。家中世本奉道,法师幼童之时却誓事佛。年八岁,因一过门乞讨的游僧之言,欲往二百余里外的剡县(治所在今浙江省嵊县治)求佛,父母以其尚幼,不许。至年十二,始遂雅操,在剡中遍游诸寺,穷究经藏,妙尽根本。阖境道俗咸相敬重,谣曰“少达妙理楼居士”。六年以后,因欲出家,返乡里辞别亲友,又苦谏叔父毁掉了猎具。
  宋泰始四年(468),年十七,往上虞东山寺落发为僧,师事吴兴余杭人慧静为和尚,法名慧约。慧静本姓邵氏,乃秣陵(治所在今南京市附近)南林寺法业的弟子,才识清远,因著〈命源佛性论〉而见重于世,是刘宋最有名的僧人。《高僧传》卷七、《六学僧传》卷二一有传。慧约随慧静至山阴天柱寺、梵居精舍、西台寺,讲经看论,深为慧静赏异,视为继承发扬自己学说乃至光崇整个释氏业的人选。泰始中(465~471)慧静卒后,复还天柱,探究《大品》诸经,穷尽其义。
  齐竟陵文宣王出镇会稽,致以殊礼。时齐中书侍郎周颙为剡令,去官后,携法师至金陵草堂寺。──《续高僧传》谓,草堂寺乃周颙于钟山雷次宗旧馆而造,又号“山茨”,请约住持──河南褚渊为司空,始请讲《净名经》、《胜鬘经》;后为尚书令,启敕令法师于官署中居住。渊薨后,左仆射揶(琅玡)王俭上启依旧居留;为丹阳(治所在今安徽宣城)尹,又携在官署,讲通《法华》、《大品》。王俭薨后,还草堂寺。与时为太子仆的周颙同在东宫的吴兴沈约,至寺与法师相识,叹为道安、慧远皆无以尚也。隆昌元年(494),东归改葬二亲,与已除为东阳太守的沈约同舟。墓成,游金华山。沈约被代,遂相随出都,还居草堂。天监元年(502),沈约为尚书仆射,启敕请法师居省中;寻为左仆射尚书令,法师亦并相随。天监十一年(512。据印光较正本),约为丹阳尹,又请在郡供养。次年沈约卒后,还居草堂寺。
  天监十一年,梁武帝始请相见。常预后堂斋讲,每与武帝说法清谈,动经晨夜,所受礼遇崇信无能比者。武帝欲受菩萨净戒,天监十八年二月二十九日下诏,择四月八日为受戒日,慧约为受戒师。到时,延法师于等觉殿上,修八关斋,设无遮大会,预会者朝野白黑达十万余众,法事之盛,振古未有也。武帝诏请四字导师,僧徒千有余人咸推法师。受戒毕,武帝亲执弟子之礼;与法师语,呼为“阇黎”,与臣下言则称“智者”。他日进宫,法师就东面漆床上立,武帝先作礼,然后方并坐。慧约受到全国尊重,真正成了国师:举国臣民自皇储王公以下,一切尽敬,六宫妃主也莫不受业;京邑名僧以及朝野士庶蒙度脱著录者,达四万八千之多。
  慧约才思清迥,制作的文章亦皆臻妙。湘东王咨议范贲亡去,约临丧而赋的悼亡诗传于天下,诗云:“我有数行泪,不落十余年;今日为君尽,并洒秋风前。”《录》言,此后,即一心精修经藏,深证无生,鄙而不为世间辞句也。
  《[康熙]金华府志》卷二二〈仙释 慧约〉称,“普通七年(526),奏以金华故庵建智者寺”,不知何据。《[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三二〈寺观七 金华县〉有“智者寺”条,引文献说明曰:“《方舆胜览》,智法禅师道场,后倚石岩,乃金华第一刹也。《[万历]金华府志》,在县北十五里。梁武帝乃楼约受戒,号智者国师。辞还,适谷口见白气浮空,曰兹地当兴三宝。普通间,敕造智者禅寺。《金华县志》,寺久废,邑令汪可受重构。”并摘援了谢翱和许谦诗句。《录》载,中大通四年(532),奏请以旧宅为寺,名曰本生寺。又诏改故乡竹山里为智者里。《[嘉庆]义乌县志》卷一“村庄”,称县西有“智者乡”,盖即此也。《续高僧传》曰,事在大同二年(536),恐误,因是时慧约已亡故也。
  大同元年秋八月,预知缘尽,使人伐去寺门外树枝,曰:“銮舆当至,此枝妨道。”至九月六日,现身有疾,北首右胁而卧。至十六日,诏使舍人徐俨入寺问疾。是日五更二唱,遗言弟子而去,时年八十四,六十三夏(依《续高僧传》)。皇帝和百官都来临丧。迁柩之日,众僧议葬寺之东岩;至二十九日壬申,却诏葬于独龙山宝志墓的左侧。祖琇《隆兴佛教编年通论〉、志磐《佛祖统纪》卷三七〈法运通塞志第十七之四〉言,亡后,武帝缀朝三日,素服哭之;从约受归戒者四万八千人,皆服缌麻哭送。6《续高僧传》谓,僚宰辍听览者,二旬有一。
  大同三年,诏使从都载龙虎砖,于本生寺前招魂,为墎一所;又令于寺树碑,使国子祭酒萧子云为文。再于草堂寺立碑,令度支使王筠为文。宋张敦颐《六朝事迹编类》卷下〈寺院门第十一 蒋山太平兴国禅寺〉云:“寺后向东有塔曰娄约,即慧约娄禅师之塔。《高僧传》曰葬于独龙山宝公之左是也。旧有宝公及娄约塔碑,梁王筠撰文,今不复存。杨次公诗曰:‘今古忙忙利禄间,几人能此叩松关?猿惊鹤怨不知处,虎踞龙盘空见山。芳草路随流水远,老僧心共白云间。淮南旧隐抛离久,一诵移文一愧颜。”7 张氏时碑已不存,故而后来冶城(故址在今南京市朝天宫一带)严观子进将之列入《江宁金石待访目录》卷一:“慧约娄禅师塔碑 王筠撰。在太平兴国寺。目见《六朝事迹》”。8 所幸的是,萧子云撰碑文今日尚可睹赏。宋王象之撰《舆地碑记目》卷一〈婺州碑记〉卷一有“智者法师碑”,谓“及本生寺碑,在义乌县界,梁太子纲文”。清《六艺之一录》卷一百十〈石刻文字八十六 西湖碑碣 南山路〉亦载之:“智者法师碑及本生寺碑,在义乌县界。梁太子纲文。”此所谓本生寺碑,即萧氏撰者。该碑或径记为“梁智者法师碑”,如宋陈思《宝刻丛编》卷十三〈两浙东路 婺州〉,据《诸道石刻录》而称,碑乃“梁太子纲撰。天监中武帝(向智者)执弟子礼。(智者)大同光中归寂。”9
  作为同县的老乡,大同元年慧约亡时,傅翕始至京城不久,所以很难说二人之间有什么实质性的师授关系。但是时慧约贵为国师,刚从山沟里出来的傅翕想要在京都弘法,除了利用同乡这层关系外,是有可能在慧约亡前向他执弟子礼的。也许,这乃《录》卷四收入智者的传记并将之放在嵩头陀之前的深层原由吧。惜当初智瓒所结集和后来楼颖编次的八卷本皆已不复存在,今天已找不出确切的凭据也。
  细究起来,傅翕和慧约在弘化风格上,倒确实也有著类似之处。慧约幼时即经游僧点化,而傅大士亦是遇见嵩头陀方明宿因。慧约在行化过程中,屡屡被人目为菩萨:叔父迷于射猎,不听谏言,夜梦赤衣使者带领力士数人,手持矛戟,说:“汝无杀害众生!菩萨谏汝,何为不从!”褚渊有疾,法师参问时,正昼睡未醒,忽梦云:“菩萨来也!”法师族祖、齐给事中楼幼瑜,年已耆宿,每见法师辄起作礼,谓人曰:“此人乃菩萨身耳,方为天下师,岂惟老夫耶!”而傅翕则被时人公认为弥勒下生。不仅如此,慧约一生中神异之处也甚伙:叔父坏猎具后,山上群鹿送法师数里,徘徊恋惜而不愿去;与褚渊静坐良久,渊病竟不觉自愈;预知沈约将官至尚书省、仆射省,断言他和应丰之不会长寿;在金华山,收化了长期挠害人的山精毒蛇;为梁武帝授戒前,合掌入澡瓶中,结跏趺坐在五色云台之上(元吴莱《渊颖集》卷八专门有〈娄约禅师玻瓶子歌秋晚寄一公〉10 以颂之);受戒时,又见一喜鹊、两孔雀来听法;知道自己终日,预备后事。临终时,平日所乘青牛忽大鸣吼,涕泪交流;建墓日,又有双白鹊飞来,绕旋悲唳;……慧约出家之前被呼为居士,傅翕则毕生未披缁衣。慧约自幼不杀生,出家之后,随慧静穷观山水,所至辄岩栖却粒,采杂救捣治服之;周颙有隐逸之志,故深相敬重;游金华山住赤松涧时,不仅采药服饵断谷,而且住道士宫观逾年,所进唯麻枣而已;有白蝙蝠现草堂寺东门上以及法师梁下,人谓仙人合药常用此物,慧约却言,“我服食数十年,常啖草木根叶,尚怀不必,今合药用众生皮骨者,岂人心哉!服汝纵能使我长生久视、白日飞腾,义不忍害汝以成己也。”“饭饵松术三十余年,布艾为衣过七十载”,慧约不仅与傅翕一样地喜好隐逸、如道教徒一般地绝谷木实,而且也不避讳结交权贵。人尝问之:“既绝谷清虚、高蹈物表,今朝贵接请,常有喜色,得无以势乎?”法师答之曰:“贫道意乐便往,不知物议也。”──当然,这实在是当时江南佛教界的一般情况。──此外,诸于善于讲经看论,深明玄义,兼取儒、道两家之教义和修行方法(与沈约语,尝引子产之语“多言或信”),遗言“汝等当以慧定存心,勿起乱想”,亦皆与傅翕切近。
  总之,傅翕与慧约可能有著某种意义上的师徒关系,《录》收入慧约传记是自有其道理的。《录》卷一称,傅翕初进京,直入善言殿,唱拜不从,径登西国所贡宝榻,“此榻昭明太子、智者法师洎大士得坐耳”,虽不一定为史实,却暗示著傅翕在当时的地位和国师相侔也。《虚堂和尚语录》卷二〈婺州云黄山宝林禅寺语录〉:“智者和尚至,上堂。净瓶里澡洗,古梼下修身,彼此寸长尺短,何妨忝为切邻。相见又无事,不来还忆君。杜鹃啼断月如昼,不似寻常空过春。”11 也是将二人相提并论的。
  二、嵩头陀
  楼颖〈《善慧大士录》序〉所言“头陀”,应即是嵩头陀。这不仅因为《录》中只有嵩头陀和傅大士关系切倚,不仅因为《录》四有其传记,并且该传记的排列次序也与楼颖序提及的“共羽翼正教”的数名“异人”的次序一致,而且还由于卷三所收元稹作于宝历二年(826)的〈还珠留书记〉曾提及“异僧嵩”:“年二十四,犹为渔。因异僧嵩谓曰:‘尔弥勒化身,何为渔!’遂令自鉴于水。乃见圆光异状──夫西人所谓为佛者──,始自异。一旦入松山,坐两大树下,自号为‘双林树下当来解脱善慧大士’。”言辞虽简略,却颇同于《录》卷一述大士悟前因的过程。如此,则至少在九世纪就承认有嵩头陀其人了。──实际上,嵩头陀是唯一的从现存文献中可以推定为傅翕导师的人。
  《录》卷一道及嵩头陀处有三:一是普通元年(520)于稽停塘下遇大士溯水取渔;一是大同七年(541)大士为众说弥勒净土,称“……嵩头陀暂过忉利天。不久还兜率天。”;三为嵩头陀入灭时,大士心自知之,乃告众曰,“我决不久住于世”。言语虽极粗疏,却表明嵩头陀乃傅翕的启蒙老师,傅翕结识他也远在可能交通慧约之前。
  真正系统地叙述嵩头陀化迹的,是《录》卷四的〈嵩头陀法师〉。据此,嵩头陀名达摩,不知何国人。久居于双林以北四十里的岩谷丛林之间,无人知晓;因该地多枫香树,故号曰“香山法师”。按,《录》卷一谓“胡僧嵩头陀”,程俱〈双林大士碑〉称“胡僧”;《景德录》卷二七谓“天竺僧达磨”、小注田“时号嵩头陀”12,《五灯会元》卷二言“天竺僧嵩头陀”13;《祖庭事苑》卷三、《隆兴佛教编年通论〉卷八14、《佛祖历代通载》卷九15、《释氏稽古略》卷二16,并称“西域僧嵩头陀”或“西域沙门嵩头陀”;《佛祖统纪》卷二二17、〈释门正统》卷八18称“梵僧嵩头陀”;《历代编年释通鉴》卷四19、《指月录》卷二20 等,未言国别。其实,如第一章第二节所说,“胡僧”乃隋唐时对天竺僧的通称,“梵僧”亦泛指印度衲子;“西域”后代虽一般指葱岭以西诸国,但也不是不可以囊括天竺,如《洛阳伽蓝记》卷一“永宁寺”条称菩提达摩为“西域沙门”21,斯二○五四号《楞伽师资记 第二魏朝三藏法师菩提达摩》更言是“西域南天竺国[人]”。《录》卷四曰“不知何国人”,显示出卷四保持了大士弟子第一次结集时的状态,卷一则已糅进唐代痕迹,《隆兴佛教编年通论〉等的附会之处更是昭然矣。然称嵩头陀为“胡僧”“天竺僧”,又并非全属无稽,因为西汉时中土与印度已有海上交通往来22 ,东汉更盛23 ;晋朝天竺僧耆域“周流华、戒,靡有常所,……自发天竺至于扶南(位于今柬埔寨),径诸海滨,爰涉交、广,并有灵异。既达襄阳,……以晋惠之末,至于洛阳”24;犍陀勒“本西域人,来至洛阳积年”25 );“时又有天竺沙门僧伽达多、僧伽罗多等,并禅学深明,来游宋境”26;……:梁时从海路到江南来一天竺僧是完全有可能的。明李贤等奉敕撰《明一统志》卷四二〈金华府〉“傅翕”条,称翕所遇为“北僧嵩显(头)陀”,理解有误。Dharma音译作达摩,自古皆然,刘宋元嘉年间(424~453)译出《杂阿毗昙心论〉时始译为达磨。天竺僧名达摩者极常见27,《录》中之“达摩”显然不可能是禅宗初祖菩提达摩。嵩头陀何时入梁,诸书皆未及之,唯据《录》敷衍其行化事迹的《历代编年释氏通鉴》卷四,首次嵩头陀事于天监十七年(518),似以为此时即居双林附近矣。《[崇祯]义乌县志》卷十七〈仙释 嵩头陀〉谓天监中来居香山岩谷丛林间;《[康熙]金华府志》卷二二〈仙释 嵩头陀〉、《古今图书集成 博物汇编 神异典 僧部》28、《[嘉庆]义乌县志》卷十八〈仙释〉,亦并从之。
  后来为采薪人遇见,嵩头陀告之以“此处堪造寺”。樵者请出山,受到邑聚之人迭相供养。后因小游松峭山南(《[崇祯]义乌县志》谓是峭山),邂逅梁常侍楼偃,告之“贫道是外国凡僧,头陀至此”,表示愿意共弘佛事,并约定明年八月在自己所居松林下相见。后来,与楼偃诸人在昔日栖禅地建立了香山寺。《[崇祯]义乌县志》卷十八〈寺观〉“香山教寺”条,谓该寺“去县西二十五里。梁天监中西域嵩头陀僧建”。《[嘉庆]义乌县志》并谓有礼拜石、锡杖泉遗迹。从嵩头陀与楼偃一起崇建三宝的首要目标乃立寺庙来看,由《录》言“于时佛法尚劣,偃犹未识”而观,嵩头陀应为双林一带传播兴隆佛法的先驱。
  至于他之所以取信于乡民和其他僧侣的,为神通:在香山寺傍造一止容一斛许米的小仓,却从未空过,号曰“常满仓”(县志作“常盈仓”);山贼数十人来劫财物时,使之手脚皆不能动摇,最终精神溃乱而谢罪;寺中建灵刹、设无遮大会,嵩头陀将银瓶中水泻于钵中,捧钵绕刹一周,刹即不假人功而屹然自立;遥知沙门慧凯在家中破戒与母亲吃鸡;明了有人窃姜供养,故行食时不受姜;普通元年(520)五月(《傅大士集》谓八月)三日,县令萧子睦酒醉后往寺顶礼,头陀闭门不出,并知道县令心欲放火焚寺,萧子睦后来惶恐不已,虔诚礼请忏悔。──据《[嘉庆]义乌县志》卷八〈官师〉,萧子睦作过义乌县令,则嵩头陀来梁始驻锡于义乌也。
  又,《[崇祯]义乌县志》卷十〈选举 选举(杂)科表〉有楼偃,谓其“涉经史,通古今”,后举俊彦,梁天监中登用,仕终兵部侍郎兼护军;卒后,谕葬香山,立祠夏堰,世祀之:则梁代果有其人矣,《录》应属实录。嘉庆县志卷三〈方舆考 山川〉,并记县西南二十五里有夫人峰,“以梁侍郎夫人墓此,故名”;卷二〈山〉,更明言“梁侍郎楼偃妻葬此”。县西二十五里乃香山也。嘉庆县志卷十〈选举〉记楼偃事,称“初,母吴氏梦金星灿如日光坠怀,十三月而生”;卷十九〈丘墓〉又有“梁兵部侍郎楼堰(偃)墓”,谓在“县西北二十里香山。万历间抚院立碑”。《录》谓楼氏官常侍,即散骑省的散骑常侍;兵部,自隋方始置:嘉庆县志所言官职“兵部侍郎”,必误。
  普通元年三月十四日,赴近村斋会,便不肯还山。是日率尔南行,谓紫云覆盖的南山可以置寺。按,上文曰五月三日尚在香山寺,此却言三月十四日已离开,恐有误。见紫云事,颇类似于后世道信传法给法融的传说:“双峰过江,望牛头,顿锡曰:‘此山有道气,宜有得之者。’乃东,果与大师相遇。”29 嵩头陀行至余(佘)山,江水泛滥,乃将伞放于水上,手握铁鱼磬,截流而渡。《[嘉庆]义乌县志》卷十八〈仙释〉,称所记伞渡事“本《遗事》补入”,可见编志者竟未睹《录》也。
  再南至稽停塘下,见傅大士正溯水求鱼,因发其神妙之迹,并示之以修道之所。傅翕当在此时皈依三宝吧。松崎清浩谓普通元年三月十四日初遇大士,又将双林寺包括在嵩头陀所创七寺之内30,恐误:《录》并未言三月十四日即已南行至稽停塘,也没有说嵩头陀所立寺庙中有双林寺也(详下)。《三教搜神大全》卷二谓大士所遇为“天竺三僧嵩头陀”31,误衍“三”字。
  离开傅翕后,嵩头陀行至莱山,建莱山寺。《[崇祯]义乌县志》卷十七〈仙释〉、《[康熙]金华府志》卷二二〈仙释〉称该寺(崇祯志作“来山寺”)建于普通中,与《录》吻合;《[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三二〈寺观〉,据《名胜志》曰乃天监中(502~519)立,则早了一些。嵩头陀在寺南山中(松崎清浩言寺为香山寺,在南山中,未妥。此寺显然谓莱山的莱山寺也),每晨夕伺弄救树,在道上重逢傅大士,摩其顶曰:“自念余当西迈,不值菩萨道兴。”重逢大士事,《录》卷一未及,然据此可知,二人应信息不断;“不值菩萨道兴”,时间则应在大士进京大弘法化之前。嵩头陀还莱山寺(松崎清浩称还双林寺32,并未虑及《录》有“各还其所居”数语),数日后留铁鱼磐而去。此及在余(佘)山时提到的铁鱼磐,实即鱼鼓也,详本章后附〈鱼鼓考〉。
  西至金华县界南山下,置龙盘寺,以杖刺地处穿井。西行至龙丘界,居南山,建龙丘岩寺。又西入万善山口,筹构离六尘寺。更西行抵孟度山,新修三藏寺。从香山寺到三藏寺,嵩头陀在江南凡构七寺,皆得山川之形胜,黑白供养。《[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三二〈寺观 汤溪县〉“证果寺”条,据《[万历]金华府志》称,县西北十五里有证果禅寺,乃梁天监间达摩禅师开基,唐贞观元年(627)建。此“达摩禅师”当即嵩头陀。所引胡宗〈证果寺诗〉“永安山水古丛林,破衲传来几代深。……莫道空门忘百虑,九年面壁亦留心”,是误为菩提达摩矣。证果寺梁时仅奠基而已,并未建成。《[雍正]浙江通志》又据《[万历]金华府志》曰,汤溪县南九峰山下的九峰教寺,嵩头陀在天监间亦尝卓锡。《[嘉庆]义乌县志》卷二〈山 龙华山〉,谓山顶有磬石钟岩,相传僧达摩炼法于此。此达摩亦应指嵩头陀吧。
  嵩头陀一生汲汲于建寺功德,盖一因其时义乌、汤溪、金华一带佛法不兴,欲以此而散布梵音也;二或为了迎合“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33 之风吧。寺置成后,又离开去建新寺,定然曾度人为徒以继佛事,如傅大士、沙门慧凯皆为他所接引也。
  三藏寺事毕,却还龙丘岩寺。及入灭,“大士心自知之,乃谓弟子曰:‘嵩公已还都(兜)率天宫中待我,我同度众生之人,去已尽矣。’”此一段话,极类于《录》卷一第三次提及嵩头陀处,卷一当据之而撰入。《[崇祯]义乌县志》仅言“西至龙丘入灭”。至于入灭时间,《录》卷四本传未及,卷一次逝去事于天嘉五年(564)以后;《小录》、《景德录》34则于天嘉二年(561)后述“时有慧和法师不疾而终,嵩头陀于柯山灵岩寺入灭”;《历代编年释氏通鉴》卷四,于戊子年(陈废帝光大二年,公元568)下言“冬,嵩头陀入灭”,谓乃“本《录》”35,《释门正统》卷八〈护法外传〉亦谓“光大二年冬,嵩示寂龙丘岩”36,程俱〈双林大士碑〉也称“光大二年冬,嵩头陀死于龙丘岩”,《佛祖统纪》卷二二则仅云光大二年“大士曰:‘嵩公已还兜率天……’”37;《指月录》卷二〈应化圣贤 双林善慧大士〉38、《居士分灯录》39、《居士传》40 并谓太建元年乙丑(569)“慧和法师不疾而终,嵩头陀亦于柯山灵岩寺入灭”;《神僧传》卷四〈嵩头陀法师〉谓于立莱山寺后,“竟不知所终”。41 分析各种说法,当以与《录》同属一个系统的《历代编年释氏通鉴》、《释门正统》等为妥,即于陈光大二年涅槃。《望月佛教大辞典》亦持光大二年入灭说42 。松崎清浩认为示寂于公元561年43 ,当是依《景德录》,未妥。入灭处所,《景德录》、《指月录》等所言当误,因嵩头陀所置寺中并没有名叫柯山灵岩寺的。
  如前所述,梁、陈之时天竺僧既有可能来至义乌一带,置寺建庙又契合萧梁佛风,那么嵩头陀其人应非虚造。加之《录》卷四的传记文风朴质,不仅可以补卷一记载之疏阙,而且与卷一的不一致处,正表明本传保存了楼颖编次之前结集的原貌。更重要的是,从嵩头陀的行化中,依稀可睹傅大士的影子,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傅翕正应为他的弟子。嵩头陀最初往香山幽居,独坐大树下,形甚枯槁,神气爽迈;楼偃见他眉目秀异,知非常人,所以才肯披荆斩棘近二十里去赴会;楼偃到达后,他正披粪扫之衣,加趺而坐:显然,这正是《十二头陀经》、《大乘义章》卷十五等所说的阿兰若处、树下坐、常坐不卧、著粪扫衣等头陀行也,判然于大乘北传一系的所作所为。只是,后来受俗人家供养、住香山寺接受施米和菜救斋供、南行前赴近村斋会,与头陀行者的自行乞食不完全吻合,似乎乃适应中土风俗而作的变更也。辗转创立多处精舍,也合乎头陀行所要求的切戒恋居一处。再从初遇楼偃时自称“头陀至此”和其“嵩头陀”之名来看,此僧确为南天竺的头陀行者。
  傅翕“爰初隐逸,宴处林丛”(碑铭)、“修禅远壑”、“逃迹山林,肆行兰若”、“薰禅所憩,独在高岩,爰挺嘉木,是名捣(梼)树”,在下定林寺“游岩倚树,宴坐经行”、“居荫高松,卧依盘石”(碑文),并皆继承遵循了嵩头陀的禅风。只不过嵩头陀对传统的头陀行既有改变,大士更“食等餐露,斋疑服风”(碑铭)、“绝粒长斋,非服流霞,若食朝沅”(碑文),进而汲取了中土修神仙行的法子罢了。其次,嵩头陀以种种神通化人,而大士亦颇现异仪(参观第九章第一节)。《录》本传未及嵩头陀本来处,但对楼偃自称“贫道是外国凡僧”,于稽停塘下见傅翕时亦不过“因发大士神妙之迹”,并未明言大士为弥勒应身。然而,从结尾处傅大士谓“嵩公已还都(兜)率天宫中待我”而观,嵩头陀必曾自述兜率因缘、必然持弥勒信仰,只不过在遇见傅翕时始倡言耳。二人既然皆示神通,傅翕更处处自称“双林树下当来解脱善慧大士”,自亦与萧梁时弥勒信仰早已流行有关(参观第九章第二节)。尝试言之,嵩头陀以神通退持械来劫财物的山贼,《录》卷一亦记傅翕有仆亡匿为盗、劫贼群至以刃驱胁大士而取财物,可见其时双林附近社会动荡不安的实情。乡人因而信向弥勒净土,“俱识还源,并知回向”(碑文),不亦宜乎!
  第二节 傅翕禅法的承传继袭
  一、双林禅风的亲炙和辗转灯传
  自号“双林树下当来解脱善慧大士”的傅翕,苦行七年后,渐现神迹,四众常集问讯作礼,“州乡愧(愧)伏,远近归依”(碑文),愿意师事之者自然日众。
  据《录》卷一,大士第一个有名有姓的弟子盖为其妻妙(妙)光,因“大士欲导群品,先化妻子”也;况昼作夜归,敷演佛法而苦行七年中间,陪伴他的也为细君。至于最初的一批桃李,则为供养和支持他的同宗傅姓人士,如傅昉、傅子良、傅重昌、傅僧举母、傅暀(旺)、其叔、从祖孚公,其中傅暀更是善于公关、奉书于梁武帝的大功臣。首先愿为徒属的沙门,是慧集。初见大士即信服的信徒,尚有信安县比丘僧朔和其同类,比丘智勰、优婆夷钱满愿等。(碑文)再从“时还乡党,化度乡亲,俱识还源,并知回向:或立舍须发,如闻善来;大倾财宝,同修净福”、“门徒肃肃,学侣诜诜”、连名荐述其德业的有傅普通等一百人、傅德宣等道俗三百人等的记载(碑文)来看,在中大通六年(534)直干天庭之前,傅翕已是诸生遍及缁门白服,其中以同姓乡党最伙,足以显出家族势力在其弘化中的强大后盾作用。
  进京以后,不仅尝为大士进书武帝的太乐令何昌终成门人,称为昌居士,而且“京洛名僧,学徒云聚”,连武帝亦与之讲论玄赜(碑文):“大士三至京师,所度道俗不可胜计”(卷一)。返云黄山,在昼夜勤苦却仅得少足的情况下,仍然屡为各类弟子说法,示以还源之道。
  梁末为救兵灾时祸,大士弟子更烧身或持上斋,见于徐陵碑文的即有:徐普拔、潘普成等九人,居士范难陀、比丘法旷、优婆夷严比丘,比丘宝月等二人,比丘慧海、菩提等八人,比丘尼昙展、慧光、法纤等四十九人,比丘僧拔、慧品等六十二人。见于《录》卷一的,太清二年(548)有留坚意、范难陀等十九人,朱坚固、陈超、姚普薰、智朗等,留和睦、周坚固、楼宝印、葛玄杲、比丘菩提、优婆夷骆妙德,比丘智朗、智品等二十二人,比丘尼法脱、法坚等十五人,比丘普济、居士傅长、傅远等四十二人;绍泰元年(555),有范难陀、比丘法旷、优婆夷子严;陈永定元年(557),有比丘慧海、菩提、法解、居士普成等八人,比丘法如、居士宝月二人,比丘智云等十二人,沙弥慧普等十人,普知、慧炬等二十三人,小儿善觉等十七人,比丘昙展等二十六人,沙弥尼慧坚等九人,小儿法极、妙(妙)贞、优婆夷平等、法瑱等十人,道士陈令成、徐尹等四人。参观第九章附《烧身考》。
  此外,傅翕的弟子还有,他视为文殊、为消除道俗对他的疑惑毁谤而劓鼻烧指的傅普愍(又作傅普敏)(《录》卷一、卷四),自信安县来游双林的僧朔等四人,天嘉元年(560)欲建龙华会的慧荣等人,天嘉二年来索食的会法师等八十余人,其子普建、普成,见大士示还源相的法璇等,送织成弥勒像的法猛上人,上启陈宣帝的智瓒(以上见《录》卷一);隋文帝尝与书的慧则,问大士六度四等义的比丘智云(见《录》卷二)。
  以上的记载或有重复,但要之傅大士的徒众在数百人以上。以一介白衣而能有如此多遍布朝野、囊括儒释道及一般氓民的受业者,傅翕的禅风不可不谓炽烈矣。
  其中特出的生徒,碑文所记除上述徐普拔等外,尚有传习受持大士所讲经论的智瓒,智瓒曾与法璇、菩提等人启陈宣帝请立大士、慧集和慧和等碑(《录》卷一)。按,智瓒也就是当时所谓的“传法”者,即继其师而讲解经论的人,仅限于知识的传授而已,与唐以后的“传法”含意迥异。44──如傅大士付给其弟子的,即只是对《维摩》、《思益》诸经的疏解诠释。
  《录》卷一于陈永定元年(557)后,误次本应为光大二年(568)的大士辞众之语,内中有曰:“我同度众生之伴,去将尽矣,唯潘、徐二人不出其名。如弟子傅普敏则是文殊;沙门慧和是我解义弟子,亦是圣人,然行位不高;慧集上人是观世音,与我作弟子;昌居士是阿难,昌在世形容行业还示闇劣,世人不免轻之。”显然,大士是以傅普敏、慧和、慧集和昌居士这四人为最得意的门生;潘、徐二人,功业名望都要逊一等。
  楼颖〈《善慧大士录》序〉特别指出了与傅翕有关的、弘传佛教的异人:“时梁武帝以皇王之贵,精勤佛宝,由是异人间出,共羽翼正教。如大士之时,比丘僧则有智者、头陀、慧集、慧和、普建、普成,居士则有傅普敏、徐普拔、潘普成、昌居士,皆六度四等、清心净行以严持于身,放生蔬食、医病救苦以泛爱于物,造立塔庙、崇饰尊像以严佛事,敷演句偈、阐扬经论以广多闻。此皆是不可思议之人,行不可思议之事,迭为表里,用度难信难化之人,欲使其得登无上之道,见当来之佛耳。”除智者、嵩头陀乃大士师辈外,比大士遗言更增普建、普成、徐普拔、潘普成,徐普拔和潘普成盖即大士所谓“不出其名”者。楼颖既以“将恐芳尘散逸,后来无闻,遂追访长老”(〈《善慧大士录》序〉)而编次大士及其弟子之传,定当曾搜集他所称誉的“异人”资料,并辑入八卷本之中(参观第三章第一节)。唯经楼照删润后,今仅存智者、头陀、慧集和慧和的传记而已,余人多只在这四人之传以及《录》卷一、卷四中附带涉及名姓耳。稍详尽的妙(妙)光所生二子普建、普成,也只不过在卷一谓“居士普成”于陈永定元年奉命钩身悬灯(按,称作“居士”,则此时尚未剃度),大士临终时嘱普建普成二法师慎护三业,在卷二谓长男普建法师于祯明元年(587)烧身灭度而已。
  值得注意的是,《[崇祯]义乌县志》卷十七〈仙释〉记载了大士弟子法会事,颇可补《录》之阙。“僧法会,俗姓贾,名孝。同义乡奉国里人。仕齐、梁间,官至云麾将军。武帝时,弃官为僧,自金陵携巨钟、长刹东还。闻傅大士神异,率八十余人往丐食。大士给以一簟饭,众饱而饭有余。会叹服,以钟献,乞为弟子。大士持钟,自松山顶掷之溪潭中,谓曰:‘汝缘在彼。’会即其处宴坐巨石,信向甚众,为立精舍于溪滨,即法惠院也。因呼其谭曰圣钟潭。宋皇祐中(公元1049~1053),潭湮塞。”嘉庆县志卷十八〈仙释〉,同。此僧会,即前述《小录》所记的邑中云麾将军贾会、《录》卷一的会法师。一簟饭饲众而有余,除显袭《维摩诘经 香积佛品》的故实外,似又与嵩头陀所造“常满仓”有某种牵连,暗示出了大士与嵩头陀之间的师承关系,表明大士乃是维摩诘一般有神通的大居士。法会所居法惠院,即崇祯县志卷十九〈古迹〉、嘉庆县志卷十八〈寺观〉附“废寺观”所载的法惠禅寺:“去县南十五里。宋大同六年(540),僧法惠因傅大士掷其钟于此,人为立精舍,名滴水。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赐额法惠院。后知县徐秉哲改为十方禅院。今废。”崇祯、嘉庆二志并谓“寺前有圣钟潭”。寺盖因法会得名,不过后来将“法会”误传为“法惠”,寺名也就由“法会寺”变为“法惠寺”了。县志谓寺乃大同六年立,《录》记法会率人忽来索食事在天嘉二年(561)之后、四年之前,县志恐误。
  傅翕亡去之后,双林寺虽几经劫难,然在傅姓的竭力护持和寺僧的倾心掩卫下,香火终究延续了下来,迄至于今。承受乃至弘构大士禅风的傅姓信徒和双林寺僧,除在上编第三章第二节提到过的以外,傅翕同家族人士还有唐代的左溪玄朗(673~754)和宋朝的赞元。据《宋高僧传》卷二十六〈唐东阳清泰寺玄朗传〉,玄朗字慧明,姓傅氏,“其先浦阳郡江夏太守拯公之后,曹魏世避地于江左,则梁大士翕之六代孙,遂为乌伤人也。”(参观上编第一章第二节)作为天台宗八祖,玄朗及其门下不仅极力尊崇傅翕、致力于弘扬和发展大士禅法,而且玄朗自己的禅行也与傅翕有一致者。《宋高僧传》本传:“(朗)志栖林壑,唯十八种十二头陀,隐左溪岩,因以为号。独坐一室三十余秋,麻纻为衣,粝蔬充食。有愿生兜率宫,必资福事。”明祩宏辑《缁门崇行录 左溪遁迹》亦曰:“唐玄朗,……常行头陀,依岩傍涧,号‘左溪尊者’。”45 幽居林壑而行头陀,正是嵩头陀、傅大士一脉相传的苦行;“有愿生兜率宫”云云,更是为了光大以弥勒示现自居的大士遗风。46 与玄朗同时的永嘉玄觉(665~713),尝在其与左溪书中斥朗滞见于山、拘情于讲47 。其实,虽然永嘉主张山世一如、喧静互动实开宋代“一切现成”之风,却也不免令后人起分别心,造成了对傅翕遗风的误解。正如袾宏所言:“今人读永嘉答书,藐视朗师,等之僻见。不知永嘉特一时遣著之语,而左溪遗范,正学者今日事也。明眼者审之。”48 据《建中靖国续灯录》卷七、《禅林僧宝传》卷二七49 、《五灯会元》卷十二50、《佛祖历代通载》卷十九51、《指月录》卷二十五52、《[嘉庆]义乌县志》卷十八〈仙释〉和《新续高僧传四集》卷十一53 等的记载,北宋江宁(即金陵)府蒋山太平兴国寺沙门赞元,字普宗(或曰字万宗、字觉海),本婺州义乌人,为双林傅大士远孙。出家以后,见事蒋山心禅师,复与王安石如昆弟游。赞元信仰或护持傅大士亦不见史传,然观其吐谈多绝尘之韵,实亦具大士余风焉。卒于元祐六年(1091)九月。54
  至于承继大士禅行而又留下声名的后代双林寺僧,仅见诸史籍的,就主要有如下两类:
  (一)兼习或改禀南山律者。《宋高僧传》卷十五〈唐吴郡双林寺志鸿传〉,志鸿不满意先德释《南山钞》之商略不均、否臧无准和补衮不完,乃撰《搜玄录》二十卷以匡之。由于澄观(738~839)后尝见是书并为之序,志鸿当生活于九世纪中叶以前。志鸿之作,惠运律师曾带回日本,《惠运律师书目录》:“搜玄录解四分律那(应作‘删’)繁补阙行事钞一部十卷”,著曰“双林寺沙门释志鸿撰”55。《东域传灯目录》中却记作“同钞搜玄录十卷”,小注曰:“分本末为二十卷,吴都双林寺沙门释志鸿撰述。”56 该书,今收入《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壹编第九十五套第二册。《宋高僧传》卷二十五〈周会稽郡大善寺行传〉谓,行在唐天祐二年(905)后,“遂往金华双林寺智新,传南山《律钞》。”智新余事不详,然观志鸿“弥节服膺,流辈推揖。常食时至,以不(凿)之米与菜茹投水鼎中,参煮而食,此外断无重味”,可知亦当是精勤苦行、严持戒律之辈。
  (二)最多的,自然是禅门衲子。《景德传灯录》卷九有〈广州和安寺通禅师〉,言通禅师尝在婺州双林寺受业,后去江西参马祖(709~788),惜已圆寂;改谒百丈(720~814),终释疑情。由其行迹来看,当生活于八、九世纪之交。《五灯会元》卷十六所载婺州宝林怀吉真觉禅师,乃云居元禅师(?~902)法嗣,上堂尝缅怀大士云:“善慧遗风五百年,云黄山色只依然。”57《建中靖国续灯录》卷二十五58 、《五灯会元》卷十六59 又载婺州云黄山宝林寺果昌宝觉禅师事(?~1096),果昌乃安州时氏子,后驻云黄山,属于青原下十三世善本大通禅师的法嗣,他不仅以“云黄山”答学人“如何是宝林境”之问,以“傅大士”答“如何是境中人”,而且明确地宣称:“千般巧说,不离昔日门风;万种施为,只是旧日光影。”至于宋东京法云寺大通善本(1035~1109),据《建中靖国续灯录》卷十五、《嘉泰普灯录》卷五、《五家正宗赞》卷四、《续传灯录》卷十四等60 ,俗姓董氏,元丰七年(1084)以后曾住持过双林寺,“浙东道俗追崇,至谓傅大士复生。”志璇谒之于双林,并于“一夕,登大士殿作礼”。61《嘉泰普灯录》卷十九、《破庵祖先禅师语录》等载62 ,水庵师一(1107~1176)住过双林。《嘉泰普灯录》卷二○又有〈婺州双林用禅师〉,卷十九又有曾住“婺之宝林(双林)”的〈庆元府天童应庵昙华禅师〉。63 宋代临济派径山虚堂智愚(1185~1269),原为四明象山陈氏子,出家后不仅长住双林,而且留下了一卷〈婺州云黄山宝林禅寺语录〉(由侍者惟俊法云编,见于《虚堂和尚语录》卷二64 )。《丛林盛事》卷上〈佛照光〉、《禅关策进 袁州雪岩钦禅师普说》65 曰,目庵弟子远和尚也往过双林寺,雪岩祖钦(?~1287)并“在双林远和尚会下打十方,从朝至暮不出户庭。纵入众寮,至后架袖手当胸,不左右顾,目前所视不过三尺。”有明一代,双林寺僧愚禅师于洪武九年(1376)重建了法云寺66 ,介石明禅尝赋诗称赞郁山主画像67。元代,宝林桐江的绍大禅师,本严州桐江吴氏子,至正十九年(1359)卒后,宋濂曾为之撰碑铭;而他也曾移住义乌云黄山宝林寺并终于此,也是临济一系的僧人68 ……最后,〈《傅大士集》重刻后跋〉提到,观月比邱兴慈之徒慧泉,住双林寺时发现了当地所刻的傅大士语录。──观月,或即指月而观之意,兴慈、慧泉亦应是禅门人物。
  以上虽然只是一个极为粗疏的钩稽,但双林寺僧的相继崛起,其弘化领域甚至远及东瀛,却正表明大士法化瓜瓞绵延的悠久呢。
  二、慧集法师
  《录》卷四存有传记的两个特出弟子之中,慧集的行化与大士最为近似,而且其地位也相仿乎,乃观音降迹。徐陵碑文即将观音和弥勒并提,“按《停水经》云,观世音菩萨有五百身,在此阎浮提地示同凡品,教化众生。弥勒菩萨亦有五百身,在阎浮提种种示现,利益众生。”
  慧集,俗姓王,名(蛇)之。吴郡富春(今浙江省富阳县)右乡大括里人。家本贫贱,常有执隶之苦(《录》误作“若”)。因逃避郡县徭役,躲进天台山为僧。又因为是摆脱官事,所以居处不定。听说有东阳大士深解大乘,遂夜行往双林而来。先是,傅翕梦释迦言,“我当遣一沙门来助汝”。醒后第三天,慧集即至。傅翕为说解脱法门,朗然开悟。《录》卷一次慧集往双林事于大士去叔家和从祖孚公处自称弥勒之后,中大通三年(531)之前,曰大士感梦(参观第九章第一节甲)而寤后,慧集即来留住此山,尔后乃处处教化,“常言大士是弥勒应身”。是慧集来双林当在大通二年(528)和中大通三年之间;且大士既然述梦中小儿称之为弥勒,则不仅大士此时自言、弟子也当在宣扬应身身份了。《景德传灯录》于大通二年唱卖妻子后,谓时有慧集法师闻法悟解,言“我师弥勒应身耳”,“大士恐惑众,遂呵之”69;《小录》亦曰,慧集高声唱言“我师弥勒应身耳”,“师意不许,恐损于法身”,则大士在遭郡守囚禁后尚存“妖妄”之顾忌也。傅翕之所以接纳慧集并深加赏识,盖由于慧集的头陀苦行与自己的禅风深相默契之故吧。
  当时,梁武帝广召英俊,四方云集,但却还没人注意到傅大士。大士乃从容谓慧集:“上人若能修习无漏圣道者,当为我诣国舍头相证,誓使解脱。”慧集依止大士为苦行弟子后,至都自陈说大士行愿度众生之意,却被呵责,自我申辩才得以脱身。又诣宫门击鼓,被判服役一年。
  释放还山后,道俗对大士是白衣人却有沙门弟子多生疑惑,甚至加以毁谤。(据此,则慧集应是大士的第一个沙门门徒。《录》卷一谓,毁谤尚因大士灵异益多也)慧集与居士傅普愍(敏)共议于三宝前发誓,各随苦行,志弘大士道法。普愍劓鼻烧指,广作佛事,诣县令萧诩处弘道布教时,竟割耳一只以表心志。慧集则游行郡国,不辞辛劳地布施放生、救苦治病,自以为乐;并宣唱隐指大士为弥勒分身、自己为观音降迹的诗偈(参观下文及第九章第一节一)。
  概而言之,慧集四处苦行,大端有三:其一,令患者“一心念我”而疗病。在会稽龙华寺遇一跛者,病已四十年;市中见一老人,耳聋数载,名医不能治;至太末县,心有症结疾的景(胡宗懋校锓本作“连”。实应为“謰”)道人、久患白癞的某僧,俱来求医;于信安县(位于今浙江省衢县境,即汉代的太末县)又遇一积年癫的比丘尼……:凡所救治,皆不俟汤药,只令患者“一心念我”,却皆痊愈。其二,让患者以财物布施,其疾即随事而去。自己也在在处处广为舍儭,将病愈者谢恩之物转予花子;在路上碰见衣服破弊的乞丐,即将自己所穿与之交换。其三,喜好放生,至死不替。每见人家有网罟之具,辄取焚之;见卖生物,不论贵践先尽数投入水中,再唤卖主取钱。当然,其放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在长山县丰江村,因将鱼筐投弃江中,遭渔人拳捶无度;有人在东阳与法师争买鱼以充家馔,食后全家人心肠楚痛困笃不已,忏罪方罢;至会稽市中,将两船生物尽覆水中,让渔主自取鱼钱。
  慧集在屡经险阻艰辛却无有厌倦之后,更烧两指为法炬以供养三宝。又烧六指供养诸佛。行至迮溪,苦求买放四船鱼,立契约,让船主到潜白山取值。仍相随行,缘路放生,衣资略尽。其月(据烧指前“常(尝)于道路值大雨雪,衣服不沾,香洁倍常”及后记灭度之辰,应为大同四年(538)正月)十三日,入於潜上牧里灵山尼寺,复烧二指。指既尽,进烧两臂,并举臂刺血以予来求所烧臂血治病者。是日又烧,旧疮光明洞然。臂血既尽,乃于其夜灭度。时为太(大)同四年正月二十一日。诸僧葬之潜印渚。
  依卒时年寿,慧集当生于南齐永明十年(492),长傅翕五龄。《录》卷一载,大士临终时嘱弟子徐普拔等:“我去后,若犹忆我,汝当共迎慧集上人遗形还山,共为佛事。”是后弟子果迎慧集尸於潜印渚,在松山之隅与大士邻坟而葬。又谓,大建四年(572)九月十九日,大士弟子法璇、菩提、智瓒等启陈宣帝,请立大士并慧集法师、慧和闇(梨)等碑。只言徐陵为大士碑,周弘正为慧和碑,却未及慧集碑为谁所撰。《小录》言撰者乃侍中王固。宋王象之《舆地碑记目》卷一〈婺州碑记〉有“惠集法师碑”,曰撰于陈大建六年,《佩文斋书画谱》卷六二〈历代无名氏书四石二 陈〉袭之。70 惠集即是慧集无疑。宋陈思《宝刻丛编》卷十三〈两浙东路 婺州〉和清倪涛《六艺之一录》卷一百十〈石刻文字八十六 西湖志碑碣 南山路〉,据《诸道石刻录》亦载“陈惠集法师碑”,却称乃“陈大建六年,尚书左仆射领国子祭酒、豫州大中正周弘正撰”71:是误慧和碑的撰者为慧集碑矣。
  从上面的叙述可以看出,慧集不仅亦持头陀苦行,不仅亦行檀波罗蜜多、且以施度疗疾,而且一生乐于放生,比傅翕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为傅翕而诣国舍头相证,两度被辱却依然勇猛精进,实求众生得到解脱;烧指焚臂,亦为了救苦济世:皆另一种意义上的放生。对于其普济众生,宋遵式述、慧观重编《金园集》卷中有〈梁朝高僧放生文〉专门论之,备极赞叹:“梁朝高僧,法名慧集,遍历州府,旋烧两臂,乞钱放生。或远于廛市村落无乞钱处遇鱼船者,辄便翻于水中,将身抵渔人殴打。行化至睦州(梁大通元年(527)置,相当于今安徽省萧县及江苏沛县等地),两臂烧尽,遂便命终。故今画彼形容,遍示信者。彼虽出家,痛痒何异!尚烧身分救济众生。世人云何夺他养己、无慈愍心?未能舍身代命,且应怒己莫杀;未能割肉饲虎,且应忍口莫食。嗟见当州居人,买糠虾蛳螺虾彃鳅(鳝)雀鸽微细形类,凡一餐一费计几头数,当来偿命,有何了日!……”72 这种伤残肢体乃至性命的做法,故与仿萨埵王子投身饲虎、尸毗王割肉济鸽和一切众生喜见菩萨自燃(参观第九章附〈烧身考〉)有关,实更可能乃当时弥勒信仰者之特殊苦行(西晋竺法护译《舍头谏太子二十八宿经》,乃说二十八宿之吉凶者,无涉于此)。鸠摩罗什译《佛说弥勒大成佛经》:“善哉善哉!释迦牟尼佛……深心怜愍恶世众生,为拔苦恼令得安稳、入第一义甚深法性,释迦牟尼三阿僧祇劫为汝等故,修行难行苦行,以头布施,割截耳鼻手足胑(肢)体,受诸苦恼。为八圣道平等解脱利汝等故,时弥勒佛如是开导安慰无量诸众生等,令其欢喜。”73 慧集烧身及傅普愍烧指割耳,正行弥勒之教化也。而从慧集来双林后不久傅大士即让之进京来看,这种行为早在傅暀奉书于武帝之前就已经实施了。
  其次,宣扬慧集属观音降迹,实亦大士示现成佛之道的弘广。傅大士谓慧集乃释迦遣来的助手,又呼之为“上人”(意指内有德智、外有胜行,在人之上也),尊崇之情毕现;而此尊崇,又当与大士明其身份相联系的。《录》卷四慧集本传,慧集与傅普愍誓持苦行之后,有言,“先,大士常谓人曰:‘慧集是观音,普愍是文殊。’及此迭相证明:毁伤发肤,非此不能也。”则大士将示现成佛之道推己及人,亦在大士诣梁都之前。慧集游行郡国时所唱偈,更是道出了大士和自己的本来因缘:“大士兜率来,震动游诸国,莲华(匝)地生,特许迎弥勒。普光初学道,无边世界动,回天复转地,并入一毛孔。”“大士兜率来”云云,描绘弥勒下生时瑞兆也,“尔时诸天龙神王,不现其身而雨华香供养于佛,三千大千世界皆大震动”,“弥勒佛既转法轮度天人已,将诸弟子入城乞食,……是时,天人以种种杂色莲花及曼陀罗花散佛前地,积至于膝”74,“时弥勒佛共穰佉王,与八万四千大臣诸比丘等恭敬围绕,并与无数天龙八部入翅头末城,足蹑门阃,娑婆世界六种震动,……天于空中雨大宝华,龙王作众伎乐,口中吐华、毛孔雨华用供养佛”75 ;“普光初学道”云云,亦源自观音“成正等觉,号普光功德山王如来”76、“尔时安乐世界六种震动”77 等。《法华经》卷七〈观世音菩萨普门品〉:“无尽意菩萨白佛言:‘世尊,观世音菩萨云何游此娑婆世界?云何而为众生说法?方便之力其事云何?’佛告无尽意菩萨:‘善男子,若有国土众生……应以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身得度者,即现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身而为说法;……”慧集既现身为比丘,是亦以众生当以缁衣得度吧。至双林后,他的游化区域主要为周遭的会稽、太末、信安、长山、东阳、睦州等地,且又卒于大士第二次进京前,故大士为弥勒应身之说之所以在家乡一带广播和被信从,慧集当最有力,不愧为大士早期的杰出弟子。《录》卷一误次于陈永定元年(557)的大士辞世语,称“慧集上人是观世音,与我作弟子”,是大士直到临终都坚持不渝地认为自己和徒属并为佛菩萨示现也。
  再者,慧集的禅法全承自傅翕,以首楞严三昧为极致。本来,弥勒信仰即崇首楞严定,“弥勒……还生本处,结加趺坐如入灭定,……身圆光中,有首楞严三昧般若波罗蜜,字义炳然”。78“佛说是语时,他方来会十万菩萨,得首楞严三昧,八万亿诸天发菩提心,皆愿随从弥勒下生。”79 傅普愍、慧集以苦行弘道乃至于自残身体,是为了显示这种禅定的威力;慧集为观音、普愍是文殊,也是得到了这种禅定的体现:“何等是首楞严三昧?……无行神通常现在前;……现示神通力,通一切法性;……自在示现一切众生;……示现入胎初生,出家成就佛道,转于法轮”80 。即便来双林时不知方所,但任运而行,每至四衢道口,则一心闭目,从其所趣而终于得路;即便在行化过程中,只令病人“但一心念我”而疗之,虽然表明慧集透彻念佛三昧(失译人名、而今附《北凉录》的《大方广十轮经》卷八:“若能成就是大庄严轮乃至一切三昧总持忍辱轮,……是菩萨不随恶知识,常不离诸佛而听正法,乃至不离诸菩萨行,于其梦中心常念佛。”81 ),这些神通却也还是获首楞定者可以捅有的:“能于念念示成佛道,随本所化令得解脱。”82 当然,他亡后七日,示五色神光遍绕刹柱,示大光明照寺内达一日一夜,更是其首楞严三昧的余音了。至于首楞严三昧的境界,自然是绝言绝虑、言诠意路皆所不到了,也就是大士所谓的“无漏圣道”:“无为大道者,离于言说。……如是道者,即是无为真一。真一之道即无漏之道。……无漏之道,即是寂定无为,岿然常住。……常住之道,即是圣道。”(《录》卷二)
  《高僧传》卷八有〈释慧集〉傅,言慧集“本姓钱,吴兴於潜人。年十八于会稽乐林山出家,仍随慧基法师受业。……后出京止招提寺,复遍历众师,融冶异说,三藏方等并皆综达。……以天监十四年(515)还至乌程,遘疾而卒,春秋六十。著《毗昙大义疏》十余万言,盛行于世。”明释广宾撰、清释际界增订的《西天目祖山志》卷二〈尊宿〉亦记其事迹,但小异:“慧集法师,天目山人。……故于毗昙一部擅步当时,凡硕难坚疑悉为披释。海内学宾,无不至;僧旻、法云,名高一代,尝请益焉。武帝每诞(延)开讲。以天监四年还天目,至乌程遘疾而卒,春秋六十。”83 其卒年,恐以慧皎书为确。显然,此慧集虽与富贵乡的慧集同名,其生平及生活年限(466~515)却皆迥异,二者并非同一人,不可混淆。84
  三、慧和法师
  被大士称为解义弟子、“亦是圣人,但行位不高”(《录》卷一)的慧和,俗姓马氏。本扶风茂陵(今陕西省兴平县一带)人,远祖是衣冠世族,晋永嘉中(公元307~312)方随五王南迁至兰陵(今江苏省常州市),子孙遂定居于此。
  数岁独处私室时,有金色人与戏;尔后行游,亦辄与出入。至十余岁游兴皇寺,志公(公元418~514)见而叹伏(服)。按,据《高僧传》卷十〈释保志〉,“志多去来兴皇、净名两寺,及今上龙兴,甚见崇礼”,慧和是有可能逢之的。年二十得度,居敬爱寺,考论经律微妙奥义,悉皆周究,深为云法师赏遇,恒令覆讲。很快便尽晓微旨,“云公已仰之不逮矣”。年末三十,即已究解诸佛秘藏,讲论无敌。松崎清浩认为,“年末三十”云云乃指云法师,误。85此云法师,盖即《续高僧传》卷五〈梁杨都光宅寺沙门释法云传〉誉为“讲经之妙,独步当时”的释法云(公元469~531),《录》卷四慧和本传也称其“法门博赡,道俗所归”。慧和居敬爱寺在齐建武四年(497)以后,故与法云当邂逅于齐梁之际;法云与保志本互相敬爱,云尝为志剖析深旨(《续高僧传》法云传),慧和岂由志而识云乎?
  慧和又卖身供养当时名称高远、四方归依的头陀寺隐法师,鞠躬咨禀。隐曰:“若能于空山旷野城邑聚落唱三昧名首楞严法,其利甚深,能成众行。”慧和即每至下讲后,辄于歧路间高唱是言,不顾不逞弟子的骂辱欧(殴)捶,怡然自若。头陀寺隐法师,松崎清浩以为乃释昙智。86其实,依《高僧传》卷十三〈释昙智〉,智虽“既有高亮之声,雅好转读,虽依拟前宗而独拔新异,高调清彻,写(泻)送有余”,然并非即唱三昧法;他于齐永明五年(487)卒时,慧和年方十一,怎么可能更在以后出家以后从之受学呢?松崎盖缘上述《高僧传》中的文字、因刘世珩《南朝寺考》“得头陀寺昙智大师《阴阳》、《卜祝》、《家宅》等书”和“蒋山北高峰头陀岩前,梁大同元年(535)舍人石兴造高僧昙智居之寺”等记载中有头陀寺、头陀岩,从而与隐法师相混同吧。松崎除从隐法师即昙智的认识出发,在注释中引入昙智之师法通(事见《高僧传》卷八)、与昙智同时的道朗等人外,更在文中指慧和为《高僧传》卷八〈释智顺〉中出现的昙和,称昙和亦“俗姓马氏,扶风茂陵人”,从而列出了智度──智顺──昙和──法泉和智瓒这样的师承关系图;并误归智顺的遗命于昙和,将为智顺所造碑文和墓志亦安于昙和头上。87 其实,《录》卷四〈慧和法师〉并未言及慧和有师曰智顺,松崎之说实不可从。──或者,他竟以昙和、慧和姓名中皆有“和”而臆断耶?
  隐法师将欲迁化时,谓慧和曰:“东阳傅大士自然智慧,深解大乘,可依为师范。”慧和将依大士,似有某种必然性:他本即精于考论经律,云法师又善长讲说,正契合于傅翕“说偈论经,滴海未尽其书(当作‘辞’),悬河不穷其义”(碑文)的作风;依《涅槃经》所教而卖身供养,而大士亦尝化谕妻子鬻身助会,其弟子亦或质妻子、或舍身自卖、或佣赁得值以供养师主;更重要的是,傅翕也以首楞严三昧化人(参观第十章第三节一)。前述隐公所告修习首楞严定之语,盖由《佛说首楞严三昧经》而来:“佛告坚意:‘菩萨住首楞严三昧,……普愍众生,入于城邑聚落郡国而常在定;为欲饶益诸众生故,现有所食而常在定……”88“尔时世尊复告坚意:‘是首楞严三昧,随在郡国城邑聚落精舍空林,其中诸魔魔民不得其便。’”89 显然,隐公熟悉鸠摩罗什所译该经。盖当时佛教界普遍地尊崇这部经典,宜乎隐法师以之为关钮而为慧和荐师也。
  隐公迁化时,大士正居蒋山,与梁武帝绍兴正教。“法师礼谒,请为弟子”,当是至梁都拜见吧。按,大士处蒋山在大通六年至大同六年间(公元534~540),而《录》卷四慧和传将慧和见大士次于大同元年(535)前,则慧和赴都拜师应在大士第一次进京时──大通六年至大同元年四月。此后,初寓会稽彦阇(梨)所,复辞往东阳。东阳徒众知其将至,居士傅普愍往县上探望上申侯时,道及“和闇(梨)于都立誓为大士弟子,今当故来供养家师”。上申侯不信,高声骂道:“普愍贡高合治!皇太子数请和闇(梨)尚不能致,岂有远来见大士义?”后十一日,慧和果至,上申侯大惭恧,因随之入山顶礼,并设檀会。从此,慧和伏膺供养大士,不避艰苦。可以看出,慧和在来双林见大士之前即已声名显赫;大士赴梁都时虽然得到武帝等人的尊崇,但本县却反而并未全部翕服,正合于碑文“夫以连城之宝、照庑之珍,野老怪而相捐,工人迷而不识”的记述。
  大同元年(535),慧和让其弟子赶紧准备瓯稀糗屑、食具及行密,人或莫知其故。然至明年十一月,北齐王高洋(公元529~559)遣使迎往邺都,恭敬供养。数月后,染疾,灭度于邺都定国寺,时年六十。《录》既言受供数月后方有疾,则终时当为大同三年、即东魏孝静帝元善见天平四年(537)也。《北齐书》卷四〈文宣纪〉:“天平二年,授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左光禄大夫、太原郡开国公。武定元年(543),加侍中。”“(武定八年(550))三月辛酉,又进封齐王。”90 是慧和至邺时,高洋尚未为王也。《小录》、《景德传灯录》于陈天嘉二年(561)大士感七佛相随之后、“嵩头陀于柯山灵岩寺入灭”前曰,“时有慧和法师不疾而终”91 :不仅将卒年误延二十余载,且并逝因亦舛矣。
  未疾之日,遗语智瓒等,称愿将尸体用舆运至野泽中,“以肉施须者食之,愿令食者发菩提心;汁流落地,润十方世界中草木悉成药,治一切众生病苦;余骨风吹,一一微尘在一佛所变成如意宝珠供养,然后普雨十方世界,为饮食物给与众生。”比较傅翕遗命焚尸、以灰骨安塔,慧和的行为似更为彻底、更慈悲一些。然慧和灭度后,众人不从,共殡葬之。葬所不明。《录》卷一言及智瓒等启陈宣帝,由周弘正为碑;《释氏稽古略》本〈陈纪 寺纪〉亦曰:“(太建四年(572))九月,陈帝……诏仆射周弘正撰慧和闇碑。”92
  慧和自幼及长,僧祇八部、佛觉三昧“研核凡书(‘几尽’之形误)”,为多知弘益,又检校秦篆;尝讲《大乘义》、《大涅槃》、《首楞严》数十乃至上百遍;在广陵诵出《大乘义》六十九科,诸学徒共执笔而录出十八卷、名教一卷并序一卷,合二十卷;所讲〈法华义疏》十卷,亦并传于世。则他不仅习修首楞严,且讲说矣。初,始城寺(胡宗懋校锓本作“始(创)寺”,印光本也作“始创寺”)素法师“当(‘常’之形误,‘常’又通‘尝’)梦见人捧大束文字,云是和法师善簿”,后明乃拈香火所结缘。素法师,松崎清浩认为即慧约。93考《录》卷四〈智者法师〉和《续高僧传》卷六〈梁国师草堂寺智者释慧约传〉,慧约虽字德素,传中却并无曾住始城寺之语,唯《录》言出家前“既至剡中,遍游诸寺”,岂始城寺即此时到的耶?慧约终于大同元年(535),倒也有可能与慧和相睹。拈香火结缘,碑文、《录》卷一亦皆载,乌伤县令陈钟耆于大士终后来双林寺求香火结缘,大士反手传香。慧和平素禀性谦恭,不曾受人礼拜,若拜则答之。每与人讲说义,得财施则先奉佛,后拿去布施;为人受戒得嚫,亦悉还世尊,因“受此戒者是佛,慧和奉述而已,岂可受施!”斋会处见倚(“绮”之误)像,起立不敢坐。坐卧时只用刍麻,但求堪耐风寒则可,不御毡被。有人捏作法师像置塔龛中,则赶紧令打碎。除布施和俭约同傅翕外,慧和的谦挹实与大士两样:大士不仅受弟子礼拜,且让叔、从祖作礼;不仅让人将法猛所送弥勒像长镇上,且让人在自己的两座骨灰塔中各作一弥勒像,“用标形相”也。
  尝试言之,慧和本来就颇有名望,且受到北齐文宣王供养;自己又收徒众;虽然以周究微旨见长,与傅大士在一起的时间却实不足两载:大士盖因之而仅称之为解义弟子,亦属圣人却“行位不高”的吧。
  傅大士禅法的师授和嗣承(文附注释)
  1) 《出三藏记集》卷九,《大正新修大藏经》,55/65~67。
  2) 《出三藏记集》卷十二,《大正新修大藏经》,55/88~90。
  3) 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第二十九章〈北方之禅法净土与戒律 北方禅法之影响〉,页798。
  4) 《汤用彤学术论文集 中国佛教宗派问题补论》,页394。
  5) 参观:松崎清浩〈南朝传教 考察──特 傅大士 中心 ──〉;〈傅大士 禅观思想 考察〉。
  6) 分别见:《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三套第三册;《大正新修大藏经》49/350c。
  7)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册589,页231下至232上。
  8) 清江标辑《灵鹣阁丛书》第二集。
  9)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册682,页527上;册832,页278上;册682,页396下。
  10) 《丛书集成初编》本,册2273,页254。
  11) 《大正新修大藏经》,47/996a、b。
  12) 页554上。
  13) 页117。
  14)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3套第3册;第壹辑第贰编第18套第1册。
  15) 《大正新修大藏经》,49/549c。
  16) 《大正新修大藏经》,49/795b。
  17) 《大正新修大藏经》,49/244b。
  18)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三套第五册。
  19)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四套第五册。
  20)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十六套第一册。
  21) 页5。
  22) 《汉书 地理志》,王先谦补注本。
  23) 《后汉书 南蛮列传》,王先谦集解本。
  24) 《高僧传》卷九〈晋洛阳耆域〉。
  25) 《高僧传》卷十〈晋洛阳磐蚵山犍陀勒〉。
  26) 《高僧传》卷三〈宋京师道林寺啄良耶舍〉。
  27) 除造《杂阿毗昙心论》的达磨多罗论师、撰《禅经序》的达摩多罗禅师而外,《高僧传》卷十一〈宋京师中兴寺释慧览〉记有曾入定往兜率天、从弥勒受菩萨戒的西域比丘达摩。
  28) 册50,页61235中。
  29) 《刘禹锡集》卷四〈牛头山第一祖融大师新塔记〉。
  30) 见注5。
  31) 《藏外道书》,册31,页760上。
  32) 〈傅大士 禅观思想 考察〉。见注5。
  33) 杜牧〈清明〉诗。
  34) 页555下。
  35)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四套第五册。
  36)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三套第五册。
  37) 《大正新修大藏经》,49/244c。
  38)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十六套第一册。
  39)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二十套第五册。
  40)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二十二套第五册。
  41) 《大正新修大藏经》,50/971b。
  42) 册5,页4384a。
  43) 〈南朝传教 考察〉。见注5。
  44) 见注4。
  45)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二十一套第五册,叶401左。
  46) 参观:本书第七章第三节丙;《佛祖统纪》卷七,《大正新修大藏经》49/188b;《[嘉庆]义乌县志》卷十八〈仙释〉。
  47) 《禅宗永嘉集 大师答朗禅师书》,《大正新修大藏经》48/394a至c。
  48) 《缁门崇行录 左溪遁迹》,《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21套第5册。
  49)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9套第1册;第10套第3册。
  50) 版本见注13。
  51) 《大正新修大藏经》,49/672c。
  52)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16套第3册。
  53) 民国喻谦撰,民国十二(1923)排印本。
  54) 参观:陈垣《释氏疑年录》,页221。
  55) 《大正新修大藏经》,55/1091b。
  56) 《大正新修大藏经》,55/1156b。
  57) 页1055。
  58)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9套第2册。
  59) 页1078。另参观《释氏疑年录》,页228。
  60)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9套第1册;第10套第1册;第8套第5册;《大正新修大藏经》,51/555b。参观:《禅林僧宝传》卷二十九;《嘉泰普灯录》卷五,《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十套第1册;《咸淳临安志》卷七○;《佛祖历代通载》卷十九,《大正新修大藏经》,49/680a;《释氏疑年录》,页230。
  61) 《嘉泰普灯录》卷五〈潭州云峰祖灯志璇禅师〉,《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十套第1册。
  62)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十套第二册;第贰编第26套第5册。
  63)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十套第二册。
  64) 《大正新修大藏经》,47/993─1003。参观:《虚堂和尚语录》附法宝所撰行状,《大正新修大藏经》,47/1063b到1064b;陈垣《释氏疑年录》,页289。
  65)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二十一套第一册;《大正新修大藏经》,48/1100a。
  66) 《西湖游览志》卷十八,《武林掌故丛编》第20集。
  67) 《续传灯录》卷三十五〈婺州双林介石明禅师〉,《大正新修大藏经》,51/708b。
  68) 参观:陈垣《释氏疑年录》,页326;明宋濂《宋学士文集》卷六十九,《四部丛刊》本。
  69) 卷二十七〈婺州善慧大士〉。
  70)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册682,页527上;册821,页684下。
  71)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册682,页397上;册831,页413上。按,《六艺之一录》卷一百二〈石刻文字七十八 婺州碑记〉,又载有“陈大建六年”的“惠集法师碑”(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册832,页147上)。
  72) 《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第六套第二册。
  73) 《大正新修大藏经》,48/432b。
  74) 鸠摩罗什译《佛说弥勒大成佛经》,《大正新修大藏经》,14/424b和425b。
  75) 鸠摩罗什译《佛说弥勒大成佛经》,《大正新修大藏经》,14/431b。
  76) 刘宋黄龙国沙门昙无竭译《观世音菩萨授记经》,《大正新修大藏经》,12/357a。
  77) 同注76,页354b。
  78) 宋居士沮渠京声译《佛说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大正新修大藏经》,14/419c。
  79) 同注78,页420c。
  80) 鸠摩罗什译《佛说首楞严三昧经》卷上,《大正新修大藏经》,15/631a至c。
  81) 《大正新修大藏经》,13/719a。
  82) 同注81,页630c。
  83) 杜浩祥主编《中国佛寺史志汇刊》第一辑第三十三册,页96和97。
  84) 参观:松崎清浩两文。见注5。
  85) 参观:松崎清浩两文。见注5。
  86) 见注5。
  87) 〈南朝传教 考察──特 傅大士 中心 ──〉。见注5。
  88) 卷上,《大正新修大藏经》,15/632b、c。
  89) 卷下,《大正新修大藏经》,15/645a。
  90) 册1,页44。
  91) 卷二十七〈婺州善慧大士〉。
  92) 《大正新修大藏经》,49/804c。
  93) 〈傅大士 禅观思想 考察〉。见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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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摩祖师与其禅法的相关问题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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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佛顶首楞严经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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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僧尼的违戒饮酒风气源自吐蕃和粟特人影响

从写经题记看敦煌地区的阿弥陀佛信仰

《敦煌变文校注·维摩诘经讲经文》商榷

谈谈佛教神秘——答“大悲咒”

常与无常——《物不迁论》及相关问题的再探讨


即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愿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在世富贵全,往生极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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